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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终究是爱你的

_4 張小嫻(当代)
  她问,怎么样怎么样?和好了没?
  我把秦科位置上的那杯奶茶递过去,他没动,你喝了吧。
  田兰说,要不你跟他认个错服个软算了,朋友跟老公哪个重要这不是明显的吗?
  我叹气,摇摇头。
  在关于小卷的问题上,我们相持不下,正式进入了恋爱以来的首次冷战。
  迟来的爱恋(1)
  是人就总会有钻牛角尖的时候,并且大多会让旁人觉得不可理解毫无疑义。
  我觉得秦科同学在小卷的问题上就是钻了牛角尖,且异常执着。
  但是我不能像唐三藏那样悠然自得地摇着蒲扇坐着去等孙猴子自个儿悔悟,俺已经忍得憋不住了啊。
  好吧,我承认我是个没有骨气的女人。没有他的短信,没有他的电话,没有他的日子显得特别难过,我甚至觉得连太阳都带着股无言的哀愁。
  他是把我算准了吃定了的,而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时候想着想着,我就会特别生气,恨得牙痒痒,秦科你他奶奶的熊!你可真够绝的!说不见面就不见面!好!够爷们!够狠!
  “穷则生变”是每个落魄人的本能。
  在我想他——气他——骂他——再想他之间轮回了几遍的时候,我觉得是使用计谋的时候了。
  我没什么擅长的,除了睡觉和装可怜。
  要想装可怜,首先要把硬件准备好。
  我买冰棒往头上放,把肚脐对着电扇吹风,洗澡不兑热水,结果身体倍儿棒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后来实在是急了,找班里那个得了流感的女孩儿讲话。
  我说,你把口罩摘了,咱们聊聊天儿吧。
  她虽然脸大部分被口罩遮住了,但从剩余的眼部表情来看她是受到了惊吓。
  她偏开头说,你疯了,我重感冒啊!
  很浓重很好听的鼻音。
  我把她的头摆正,把口罩取下来凑近她说,诶,我们来谈心。
  她不了解我的动机,我的行为大概在她看来奇怪而诡异。
  所以她说有事借口跑掉了,并且直到现在再也没有跟我机会近距离接触她。
  我还是十分健康。我说我要是早知道自己身体素质这么好,我就去考宇航员去了,说不定和杨利伟一起下飞船的就是我了。
  在这期间,小卷好几次打电话问我,我都说没事儿。他也曾约我出去散心,我没敢去。
  不是怕又被秦科抓住,我是怕我一见到小卷啊,就会忍不住对他说,秦科觉得我俩见面不合适,咱以后就你走你的路,我过我的河,低头不见抬头也不要见,看见了就当没看见!
  那天,小卷又打电话过来说,我过几天就要回去了,我们见个面,就当是给我送行。
  见面那一天,天气不太好,阴得厉害。
  我仰着头朝天叫,我和他见面,连你也给我脸色看。有本事你就下几滴雨来,下啊!下啊!
  田兰把我拉离窗户,说,可怜的雯雯,秦科怎么把你刺激成这样了。
  我伞也不带,直接去咖啡茶座见小卷了。
  小卷说,你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我笑了笑。
  小卷也笑了,他说,你快别笑了,龇牙咧嘴的。
  我收回表情,无精打采地玩着纸巾。
  小卷说,其实,我知道你和秦科闹矛盾的原因。
  我看着他,他说,是因为我吧。
  我连忙说,不是不是,你别在意,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脑袋里啥构造呢,瞎想瞎说没个谱。
  小卷笑笑,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我寒了一下,一听这个开头,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是我还是得客气地说,呵呵,那你讲吧。
  迟来的爱恋(2)
  小卷把头稍稍右倾,眼皮低垂看着窗外,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
  他缓缓地说,那我开始讲了。X和Y……
  我打断他说,等一下,换个讲故事的常用字母吧,我对数学有恐惧,你一说XY我就发寒。
  小卷转过头很郑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无比熟悉,是秦科经常看我的眼神。
  不要多想,那与爱幕之类的无关。
  那次为了防止秦科偷吃我的苹果,我用舌头把它都舔了一遍再对着他傻笑时,他看我就是这么个眼神。
  我端正坐好,不再多话,小卷开始了他的故事。
  A和B是认识多年的朋友。
  A刚开始接触B的时候,没觉得如何,只感觉B是个奇怪的女孩,思想奇怪行为更奇怪。
  A觉得很新奇,开始偷偷观察B。
  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A慢慢地发现了B有很多小嗜好。
  像是,她在考试之前会带一个水煮蛋,在蛋壳上画上她自创的符,以期望考试得到好成绩。打草稿的时候,明明有很多草稿纸却喜欢在一张纸上用不同颜色的笔一层覆盖一层地写。冬天里喜欢一次性戴三双手套,说是这样能够“绝对保暖”。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的心都揪起来了,这不就是我么?
  小卷低头看着他那杯咖啡继续说,怎么会有人这样呢?A想不通,他更想不通的是,他会觉得,她这样也挺可爱。
  A观察着记录着,把这当作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只有他才知道的秘密,也因为这样的想法而心情愉悦。
  A这才发现,原来他是喜欢上B了。
  这样一直到了毕业,A和B都考上了不错的学校。
  A考虑这时候是不是该跟B表白。在这个问题上,A考虑了很多。
  要是她不喜欢自己怎么办?要是表白被拒绝怎么办?
  A的过往在各个方面都很顺利,自尊心也很强,因为担心被拒绝,所以在这这个问题上踌躇了很久,表白的事也最终耽搁了下来。
  这时B的好朋友C对A说,B喜欢的是另一个班上的男孩,还问A她可不可以当A的女朋友。
  A听了后有点伤心,有点困惑。
  既然B喜欢的是另一个人,那么他还用得着去表白吗?
  人在失去的时候往往会为自己找到借口来填补那个缺口。
  A就想,我现在对B的喜欢或许并不是真正的喜欢,或许并不是不可替代的喜欢,或许眼前的这个女孩也可以让我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这样的“或许”,这样的犹疑,让A放弃了对B的表白,接受了C。
  就这样A和B去了不同的城市,A和C成了恋人。
  故事并没有在这里结束。
  后来的无意中,A得知当年B喜欢的那个男孩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A很生气,气C,更气自己。
  他发现心底里喜欢的仍然是B,并没有因为这些年而转变。
  A什么也没问也没有给任何理由和C分了手。
  回到家乡后,A得知B还是孤单一人。
  A开始接近B,以朋友的方式。
  但是他不敢表白,因为当年的退却和选择都显得那么卑劣,这样的他是否还有资格?
  一晃又是两年,两年中A和B的关系又近了许多。
  就在A觉得时机成熟,考虑着再次表白的时候,却得到了B恋爱的消息。
  人生充满着因果循环,当初他放弃了这个机会,而如今这个机会放弃了他。
  但是这一次A不想就这么放弃,人只能活一次,他不想再错过了。
  小卷看着我,说,你猜猜,如果A向B表白,结果会是怎么样?
  ……
  唉,所以说我最讨厌听故事。
  迟来的爱恋(3)
  手里的纸巾被我拧成了麻花,纠结得跟他讲的那个故事一样。
  好么,前两年花大价钱买的彩票今天才告诉我中了五百万,但是已经过期了啊。
  他这番话说得我吃惊,遗憾又窃喜,可就是没有回应的热情。
  我对小卷说,那个,李盟宇,对不起。
  好半天,在我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的时候,小卷叹口气说,你也太直接了。
  他问,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我低着头说,对不起。
  小卷笑了笑,说,哎,你别内疚。我也想到会被拒绝,但总是要试一试才会甘心,没想到你的态度还真彻底。
  我连忙说,李盟宇你人这么好,所以以后肯定找得到很好的人。我就不行,我是个粗人,你要和我在一起,迟早也是要出轨的。
  小卷笑着摇摇头说,你这安慰可是真够新颖的。
  我说,不是安慰你,我说的可是老实话。
  他支着头,语气遗憾地说,枉我打了几遍腹稿,竭力把这故事渲染营造在一种忧伤凄美的氛围当中,我还想着是女孩儿就会感动,你难道没有感觉出来吗?
  我抓抓脑袋说,上大学后没看书,看书只看故事会,语感早没了。
  小卷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
  外面的风刮在窗子上呜呜作响,小卷说,快要下雨了,我还是早点送你回去吧。
  我点头说好。
  走在路上小卷问,如果没有秦科,你会选我吗?
  我说,百分之百。
  小卷笑,有你这句话我今天就不算白来这一趟。
  过了一会儿,小卷又说,关于秦科,我这可不是挑拨,秦科这人好是好,但我觉得他挺阴的,你跟他在一起怕是总要吃亏。
  我嘴里说着怎么会,心里想那可不是,我都亏成赤字了。
  我问,你就要回去了吧,什么时间告诉我,我好去送你。
  小卷说,大概就这几天,具体时间我会发给你。
  到了楼下,我要他等我一会儿,上去拿了把伞给他。
  送走小卷回到寝室,我想想,缘分还真是个玄妙的东西。
  曾经我喜欢他,而他不知道,曾经他喜欢我,我也不知道。
  如今,当我们都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是这种局面。
  果然缘分最怕的就是错过,一时的错过会造成一生的错失。
  我看着镜子对里面的那个人说,虽然你长的不是很美,却还这么受欢迎,真是罪孽。
  小卷的事儿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棘手的秦科了。
  现在不能直接从小卷这件事上入手,因为我理亏,要是被他抓住了这个把柄,以后的日子就没有活路了。
  还是得曲线救国。
  乘着外面的雨下得很欢,我跑到楼底下在雨中尽情徜徉。
  淋了个透湿后,上楼把风扇开到最大档,那小风吹的,我就不信还不能感冒。
  等田兰她们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活活吹干了。
  有志者事竟成。
  上帝看我那么诚心,终于奖励我感冒了。
  我本来只想感个小冒,咳咳嗽,打打喷嚏,流流鼻涕,第二天博到秦科的同情就ok了。
  但是没料到耶稣他老人家太high了,把我前几次做的努力也爽快的一次性地都回报给了我。
  于是我发烧了。
  我们和好吧(1)
  半夜的时候,觉得浑身发热酸软,喉咙里跟呛了火一样,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身子没劲儿,我躺在床上哼哼了几声,她们都睡死了,没人理我。
  我只得叫邻位的田兰。
  田兰……田兰……
  田兰“吓”地一声坐了起来。
  我继续呻吟,田兰……田兰……
  她一听是我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说,姐姐,你半夜这样会出人命的。
  我有气无力地说,我就快出人命了。
  田兰一听不对头,爬过来摸我的头,叫了句,哎呀妈呀!
  她把灯打开,其他的人也都醒了。
  有人问怎么回事儿,田兰说,江雯发烧了,脑袋都快烧开了。
  我听到田兰在给秦科打电话,我想,秦科等会儿要来,那我得下去。
  她们看我坐了起来,过来帮我披了件外套。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外走。
  田兰拉住我说,你去哪儿啊?
  我说,秦科不是来了么,我下去。
  田兰拉着我说,都烧糊涂了,你老公等下上来,你就在这等着。
  我说,我清醒着呢,我就是想在楼下等他。
  田兰说,你就乖乖坐在这儿等吧。
  我歪着脑袋靠在床的栏杆上,心想这回玩儿大了,直接就要玩儿到医院里去了。
  一个室友拿了一杯水给我,我喝了口,想顺口开一个玩笑就问,太烫了,有没有冰的?
  田兰语气真挚地提建议,这儿没冰的,超市有,等下秦科来的时候,你就让他给你买冰的,你还可以说你要吃冰淇淋。
  我不说话,小样儿,真以为我烧糊涂了,是想让我在秦科那儿挨骂吧。
  一会儿门被推开,我眯着眼睛看,那张久违的小白脸啊。
  我坐在那儿不说话也不动,秦科走了过来,蹲在床边,然后把手放在我额头上。
  我脸上看不出来,心里无比雀跃,他摸我了,他摸我了,冷战了那么多天他终于摸我了!
  女人,果然就是该对自己狠一点儿。这顿烧,烧得值!
  秦科想把手收回来,我想索性就装成烧傻了的样子,于是就嘟着嘴把他的手死死按在我额头上。
  他看了我一眼,回头问田兰,什么时候开始烧的。
  田兰说,刚刚发现的,烧了估计有一会儿了。
  秦科又想把手拿走,我又使劲按住。
  他对我说,听话,我们现在要上医院。
  我嘟着嘴放开他。
  他站起来,田兰把病例递给他问,我要不要跟你们一起去?
  秦科说,不用了,我一个人行。
  他又蹲下来,对我说,走得动么?
  我站起来摇摇晃晃,这不是装的,是真的手脚发软。
  秦科背对我说,上来,我背你。
  我整个人往前扑,趴在他背上,下滑了一点儿,我又扒拉着四肢往上拱。
  他说,把手环着我。
  我顺从地用手环着秦科的脖子,他背着我站了起来往外走。
  我这才看见宿舍阿姨站在我们门口。
  阿姨啊,你别瞪我,我也不想半夜发烧把你吵醒。
  我把脸侧着贴在秦科的背上,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我说,猪八戒背媳妇。
  他说,都烧傻了还胡说八道。
  我不说话,就是让他以为我烧傻了才好。
  我把脸放在他背上慢慢摩梭,这几天真想他啊,如今总算触到实体了。
  秦科拦了车放下我,我刚想自己爬进去来着,他就一把将我抱起来放进车里。
  秦科说,师傅,麻烦快一点。
  我笑着说,才说你是猪八戒你就叫师傅了。
  这一笑,气流一过,我就感觉像是被牛魔王和红孩儿这父子俩联合附体了,鼻孔感官放大,朝天就能喷出两条火柱来。
  秦科看了我一眼没搭理我,跟个烧糊了的人较真儿犯不着不是。
  司机说,女朋友生病了?
  秦科说,恩,烧得厉害。
  司机说,行,那我尽量快点儿。
  本来秦科是让我靠在他肩头的,我脑袋慢慢挪,再滚哪滚,就滚到他怀里去了,我乘势就整个儿软他怀里去了。
  他也不管我,随我去了,还拿一只手圈住我防止我滑下去,谁叫我是烧糊涂了的人呢。
  黑暗中,我的烫爪子找到了他的另一只手,一阵抚摸。
  他还是不管我,嘿嘿,谁叫我是烧糊涂了的人呢。
  我一下就胆儿大了,拿我那火红喜庆的小脸颊去蹭他凉凉的小白脸。
  还没蹭两下,秦科把我拉开,低下头看着我。
  哎呀妈呀,这位可是火眼金睛啊,我忙闭着眼睛边哼哼边叫热。
  秦科让我靠回他怀里,我没敢再造次,也没劲儿再折腾了,就这么安安分分地倚在他怀里。
  我们和好吧(2)
  短短两个月第二次光顾这个综合型大医院,实在不知道是该说有缘还是说造孽。
  挂号,诊断,验血,做皮试,打针。
  这一下子就在我身上戳了几个窟窿。
  让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医生给我开的是吊针,却在打吊针之前又给我加了针屁股针。
  屁股针最大特点就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你无以伦比的痛,我情愿多加十针吊针也不要打这个。
  我在医生面前可怜巴巴地说,我不要打屁股针,我不打,求您了。
  医生说,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怕打针?你这是高烧,打点滴前要打的这一针是解热镇痛的。
  我还想继续软磨硬泡的,秦科冷着脸训我,这你也能讨价还价,你当这是玩儿呢?
  我可是发烧的人呢,你怎么能凶我呢?
  我最终还是瘪着嘴坐在了打针的台子上,打针的女护士戴着口罩晃着针筒语气轻浮地说,把裤子脱下来。
  我磨磨蹭蹭把裤子拉下一小块,整个人都挂在秦科的脖子上,只把裸露的那一小片臀部搁在打针的坐架上。
  活像是砧板上的五花肉。
  护士小姐涂着碘酒,一边不耐烦地说着“放松放松,屁股放松”一边把针狠狠地戳进了我的屁股上。
  那叫一个痛啊!凶残,太凶残了。
  护士在我背后吊儿郎当地说,行了,打完了。我含泪提好裤子,那半边屁股全都僵掉了。
  打完了这个针,又要到隔壁打吊针。
  虽然医院的护士异常凶猛,设施倒是挺温馨,还提供了床位。
  架子上挂着那四瓶点滴,秦科把薄毯盖在我身上让我先睡一会儿。
  我闭着眼睛躺在床位上,畅想着怎么和秦科言归于好。
  原来的就是个稀饭脑袋,现在发了烧更是成了糨糊的,一想问题就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都亮了,点滴早已经吊完了,头不晕了,身体也不觉得热了,这烧来得快退得也快。
  我下意识去找秦科,他正头枕在手臂上伏在床边睡着。
  我有些内疚,都是我,秦科才会这么惨,大半夜跑上跑下不得休息。
  我对自己说不要紧不要紧,等我跟他和好了,我会好好补偿他的。
  我坐起来,可刚凑到他跟前,秦科就醒了。
  他刚睡醒,眼睛朦朦胧胧的,脸上还有一道轻微的压痕。
  估计是我的脸离他太近了,他明显有向后倾的动作,看清是我才皱着眉说,你醒了。
  然后起身来探我的额头。
  我说,烧已经退了。
  他淡淡地“恩”了一声,把手收回来说,打了针早上退烧是正常的,但是晚上可能会又烧起来,所以药和针不能停。
  他的手就搭在床边,我笑嘻嘻地上前把手盖上去。
  他把手抽了出来,我再盖上去。
  他又把手抽出来,我再次盖上去抓牢。
  秦科轻巧地挣脱开来,然后坐回到椅子上淡淡地说,你要是还想休息就在躺一会儿,休息够了我们就准备回去。
  我学他,抱着手臂,摇头晃脑,啧啧啧,昨天还着急地背着我跑上跑下,我睡着后还不停地拿手放在我脑门上看烧退了没,怎么才过一晚上就故意耍冷淡呢。
  他看着我没说话,半晌才缓慢地说,看来你昨天晚上很清醒啊。
  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他是在说出租车上我的“烧后乱性”之举。
  我不理那茬儿,而是看着他说,秦科,咱和好吧。
  我玩着打吊针贴在我手背上的胶布继续说道,那天李盟宇跟我说了,我知道是我误会了你诬赖他喜欢我。恩,那个啥,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了。
  走到这一步,这个问题已经不能再绕了,只能说开。
  秦科勾着嘴角说,看样子,他终于和你表白了?
  这孩子,听话怎么不听重点呢。
  我说,恩,但是我已经义正严词地拒绝了他,我和他是绝对不可能滴!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他!
  这句话说的庄严无比。
  秦科那勾起的嘴角终于化成了一抹和谐的微笑,他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他不客气了?也该知道为什么我会限制你们的“正常交往”了?也能明白为什么我说那不是误会而是底线了?
  我连连点头,秦科继续微笑说,你现在总该知道你错了吧?
  我点头。
  他说,以后还会不听我的话么?
  我摇头。
  他温柔地笑着说,乖。
  虽然和好了我很开心,但是开心之余我又很无奈地想,当初就是为了避免这种主权沦丧的情况,绞尽脑汁才想到了装病这么个“好”方法。好么,病是病得死过去又活过来,凭白绕了一大圈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结局。
  就好像孙悟空怎么也逃不出如来的手掌心。
  唉,有句诗就是写我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温馨的一家人(1)
  打了针后当天烧就退了,我还想把剩下的那几针都给逃掉,结果秦科的那句“你要有胆漏掉一针就给我试试看”生生掐断了我的那些小盘算。
  后来他问我,你平时不是挺壮的么,怎么突然就发烧了?
  开玩笑,要是实话告诉他,他不狠狠修理我才怪,那下场铁定比烧到40度还惨。
  我拿小粉拳轻捶他的胸声声控诉,你是人么你是人么?怎么能用“壮”来形容我?你这个没良心的,我恨你我恨你。
  如此这般,我化身为琼瑶女一号,秦科自然不会有精力再去想起那个问题。
  病好了没几天,我就收到了小卷的短信,他要回去了。
  我试探地对秦科说,李盟宇就要走了,我去送送他成么?
  他笑,当然可以啊,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同学么。什么时候去,我陪你一起。
  我最怕他这幅表情,在不该笑的情况下笑得如此和煦,忒不像正常人了。
  我说,你别耍阴的,他太嫩了,玩儿不赢你的。
  他依旧笑得动人,看我说什么来着,他简直不是正常人。
  他说,呵呵,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形象啊。
  我假笑,哪能呢,你在我心目中可一直都是正直开朗又阳光的。
  他说,不要紧,你会亲眼了解到我对你那个卷毛同学有多么和善的。
  给小卷送行那天,小卷刚看到秦科时还有点惊讶。
  秦科微笑着拍拍小卷的肩膀说,我还想等哪天有空了我们一起去玩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走了,真可惜。
  这语气动作好像是熟认的老朋友一般,我不得不对秦大人心生敬佩,您真是太假了!
  小卷笑笑,不要紧,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三个人一起往前走,形成了一个很诡异的局面。
  秦科,我,小卷就是情人,爱人和奸夫的三角关系,而且三个人对这一层心知肚明,却还要粉饰成天下太平的样子。
  临上车前,小卷半开玩笑的对我说,要是秦科他敢对你不好,你就把他甩了来找我。
  秦科笑,放心,她会带着秦旭去看你的。
  我问,秦旭是谁?
  他笑着说,你儿子。
  火车最终带着僵硬掉的小卷远远而去。
  我也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和天作对和地作对,也千万不要和秦大人作对。
  “小卷事变”过去后不久,我又收到了一份重磅炸弹。
  那天晚上突然收到姨妈的短信,我打开一看,上面显示着,今天你妹妹把你妹夫领家里来了,哎呀,你妈被刺激得不行,^_^。
  我吓了一跳,从床上弹起来就拨了一个长途打回家。
  我说,妈,姨妈说江晴今天带男人回来了,是不是啊?
  我妈哼了一声说,恩,她说是她男朋友。
  我说,不错喂,那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我妈声音大了起来,说起这个我就有气!那个丫头胆子大得很哪,高中就敢给我偷偷谈起恋爱来!才多大的人哪,居然就谈恋爱?要是她那会儿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保不准能考上更好的大学,搞不好现在就在清华北大了!
  我说,妈,我这是长途,您能不能不要跑题。
  我妈说,她谈的那个小鬼不就是她高中同学?俩人谈了有两年多了了,
  我说,今天肯定很刺激吧,什么情况啊?
  我妈说,刺激,那不知道多刺激。她一大早就跑出去带那小鬼来,他们进来的时候你爸还穿着大花裤衩子。
  我汗了一下,问,那男孩儿怎么样?
  我妈哼了两下,恩,马马虎虎吧。成绩马马虎虎,长得马马虎虎,我看着人太滑了点儿。
  我听我妈那口气,估计我妹的那位虽然不怎么讨我妈的喜,但还是过关了的。
  我问,诶,那我爸怎么说的?他不是反对“早恋”吗?
  我妈说,有你这个前车之鉴,你爸还敢说什么?
  我被她噎了一口,我说,不错啊妈,还知道“前车之鉴”这个成语。
  我妈说,你看你有出息么?身为姐姐,谈恋爱谈的比她晚,现在妹妹都把男的带回家了,你这儿还是屁大点动静都没有。我说你也快点儿啊,早点把那个叫秦科的领回来看看。恩,暑假,就暑假,你把他给我领家里来!
  我说,哪有这样的啊,哪有谈了一年就往家里领的?
  我妈说,你表姐不就是?
  我说,姨妈她们一家人都不正常,怎么能跟他们比?
  我妈在电话里吼起来,反正放假的时候你只要不把他带回来,你就别想进家门儿!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还有逼着女儿带男人回家的?
  温馨的一家人(2)
  我总是成为那些强者(譬如我妈和秦科)铁血政策下的牺牲者。
  面对他们,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是绝对服从,另一条是反抗——被打压——绝对服从。
  我年龄大了,经不起折腾,尤其是面对我妈这样的强硬派,我只有选择乖乖听话。
  我在考虑怎么能委婉地又不失脸面地向秦科提出这个要求,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可以说的机会,实在是觉得说出来丢人哪。
  眼看暑假就在鼻子跟前了,我不得不开口了。
  我问他,暑假你有空么?
  秦科说,学校这儿有事。不过,倒是有两周休息。
  我说,就乘那个时候出去玩吧,一起去旅游。
  他点头,你想去哪儿玩儿呢?
  我头上滴汗,说,我老家。
  说完后,我也不敢瞧他,太太太丢人了。
  他握过我的手,笑得暧昧,说,原来你已经这么着急了。
  女孩儿矜持还是要的,虽然我剩下的不太多了。
  我立马严肃地跟他解释,你别想歪了啊,是我妈想看看你,我可是没什么想法,完全是我妈一个人的主意!
  他说,是么,我知道了。
  他话是这么说着,可是你看看他那表情,还有他那语气!
  我这下子冤死了,窦娥都要喊我一声师姐。
  盼望着暑假来临之前,还要考虑暑假前的那段磨人的期末考核时光,在那种时刻,连我这种懒到骨髓里的人也不得不正襟危坐,勤奋一把。
  我和秦科不同,我的学习目标是不求完美无缺,但求有惊无险。我也就是那种从思想上到行为上统一懈怠,不思进取的人。
  但是我不怕,我能这么放任自流,是因为我背后还有个秦科么。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有啥我不知道,但是一个懒惰的女人背后一定有个优秀的男人,因为有恃无恐呗。
  暑假来到的那一天,秦科和我一同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下了火车再转公汽,颠簸了半天,总算到家了。
  在楼底下的时候,我对他说,你不要紧张啊。
  秦科帮我提着行李,他笑着说,紧张什么?不是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么。
  我想也是,阴险如秦某人是不会有“紧张”这种不和气质的情绪的。
  门一打开,我妈的笑脸就扑面而来。
  母亲大人的这个温馨笑容只在我眼前停留了几个毫秒,就飞快地越过我直接冲着我后面的秦科去了。
  她说,这就是秦科吧,来来来,快进来,赶快进来坐。
  秦科越过还呆站在门口的我,笑着说,谢谢阿姨。
  我妈好像这才瞅见我,奇道,诶?还站着干嘛?赶紧进来啊。
  我忿忿地关上大门。
  以前我们家里是个什么样儿,说不上脏乱差,但也绝对和整洁挨不上边,一句话总结,就是十足的原生态。
  而现在呢,家里明显是特意清理了一番,纤尘不染得有点不正常。最让我受不了的是,窗台上还摆着一大束盛开的塑料假花,插在那个我们以前当作存钱罐而今闪闪发亮的花瓶里。
  我妈笑着说,你们一路上坐车累坏了吧。先吃饭,吃完了饭再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
  我妈什么时候那么温柔体贴过,语气柔得都能掐出水来。
  饭桌上已经摆好了菜,还用了过年时才用的大圆桌。
  我悄悄对秦科说,你这完全的外国大使的待遇,看我以前,什么时候一回家就能吃上饭的?
  上了饭桌,我妈边念叨着“夹菜夹菜,就当在自己家一样”边用眼神杀我示意我给他夹菜。
  秦科笑着说,阿姨您别客气。
  我妈挥挥衣袖豪爽地说,还叫什么阿姨啊。
  她这一句话太突然了,我还在啃鸡爪子,听她这样说,差一点失手把鸡爪子直接捅喉咙里。
  娘诶,您也太彪悍了!
  这一句话效果惊悚,一瞬间桌上的江家四口人都凝固了。老头,我妹,我齐齐盯着我妈。
  这当口,秦科伸出筷子把挂在我嘴角的鸡爪子衔了下来,他说,看看你,怎么吃东西还像个小孩儿一样。
  这温柔的一句打破了僵局,我转头看着秦科,他还是一副标准的秦氏笑脸,并无异样。
  我爸笑着说,是啊,这孩子从小吃东西就不老实。
  这一茬儿本来揭过去就完了,偏偏我妈是个死磕的主,什么地方摔了就要什么地方爬起来。
  她想对刚才的那句话做些挽回,所以就又硬生生地说了一句,她说,还叫什么阿姨啊,叫我伯母吧。
  这话一出来的效果就跟我讲冷笑话似的,僵死一片人。还不如不说呢,掩饰的痕迹太生硬了。
  难怪平时秦科总说我笨,原来是有源头的。
  可是秦科居然也还笑着点头附和着说,好的,伯母。
  吃完了饭,去洗澡。
  秦科去洗澡的时候,我妈去厨房切水果。
  我妹对我说,你说妈怎么这么偏心呢。上几次杨阳来的时候,哪有今天的满汉全席,就吃的三菜一汤,那一菜还是隔夜的剩菜。再看看今天,饭后水果都准备好了。还有那天杨阳来的时候,我妈那脸端庄得跟圣母娘娘一样,你看现在,她笑得快赶上向日葵了。
  我妈走过来轻声说,你小声点儿,待会儿让人家听见不好。
  我妹说,妈,我是不是你在医院大前门捡的啊?你怎么这么偏心呢?
  我说,搞不好我是在医院后门捡的,现在洗澡的那个才是从您肚里爬出来的吧?哦,他原来叫江科。
  我妈说,去去去,都别跟我闹。
  她对妹妹说,那个杨阳能跟你姐姐的这个比?
  又看向我小声说,说你平时糊了吧唧的,找的这个男人还真不错。你要是不争气把他给放跑了,看老娘不削了你。
  妹妹也凑过来小声说,对了,妈,你在饭桌上“还叫什么阿姨”后面半句到底是什么啊?
  我妈叫了句“哎呀,忘了切苹果了”就又转身扭到厨房里去了。
  温馨的一家人(3)
  秦科洗完澡刚走出来时,发梢还滴着水,好一副美男出浴图啊。
  我拿着毛巾吸着口水朝他招手,想给他擦擦。
  等到秦科走过来,我刚举起毛巾又放了下来,拉着他说,走,到我房里去。
  大厅的光压太大,我扛不住啊。
  进了卧室,我反手关上门。
  秦科悠闲地坐在我的小床上,慷慨地对我说,想要做什么,尽管来吧。
  我扑上去拿起毛巾盖在他脑袋上就是一阵蹂躏。
  他笑着说,好了好了别闹了。
  我狞笑着说,我的地盘我做主!
  闹得凶了,秦科一把握住我在他头顶肆虐的两只手,头从毛巾里露出来,眉梢上挑说,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啊。
  我的双手被他一边一个紧紧扣着,因为刚才的打闹,整个人被他圈了起来。
  他双腿一收,顺势把我往前一带,好么,我就这样紧贴着他,嵌在他怀里。
  他轻笑,笑得人心痒痒,他说,诶,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呢,恩?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速缓慢,语气勾人,说话带的热气裹着淡淡的水汽直接扑到我脸上。最后一个“恩”字,音调回转,直接勾到我心坎里。
  娘的!妖孽啊!
  我开始心律不齐了。
  他把一只手的指尖轻轻搭在我的脖子上笑道,哟,你怎么还咽口水啊。
  我慌了神,猛地一把推开他,结果被绊了一下。秦科连忙伸出手想要扶住我,我一看又是那双要人命的手,连忙推开,结果没了支撑,“砰”的一声,仰面摔倒了木纹地板上。
  躺在地上,我盯着雪白的天花板一时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疼得厉害,就躺在那儿哼哼起来。
  秦科赶忙把我扶起来,揉揉我的后脑勺说,本来就笨,这一摔可就没剩下多少智慧了。
  我半靠在他怀里,边哼哼边说,还不是你害的,我要是傻了,都是你的错,全是你的错。
  他边揉我脑袋边笑着说,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你傻了我养你。
  我一听最后那句,就咧着嘴笑开了。
  这边我还在地上,那边门就有动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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