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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石花

_10 倪匡(当代)
空之声,我连忙回过头来,一柄明晃晃的匕首,离我的胸前,已然只不过三四寸左右,
危险之极!
我连忙身形向后一仰,那大汉跟著踏前一步,匕首仍是指住了我的胸前的要害!
我不由张口叫了一声:“好快的手法!”身子陡地向旁一侧,伸手一勾,已然向他
的足胫勾去,那一招,乃是我师父所传的“疯子卖酒”,实在是百发百中的妙著!
我足才勾出,那大汉身形一个不稳,已然向前,疾扑而出,那柄匕首,刺穿了厚厚
的地毡,还“笃”地一声,刺入了地板之中!
我不等他有机会站起身来,便踏前一步,一足踏在他的背上,不令他动弹。
也就在这时,我听到卧室处有门球转动的声音,我喜道:“小淘气,你还不出来么
?”
我话刚一讲完,卧室的门,已然打了开来,我定晴一看,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站
在卧室门口的,并不是石菊!而是一个身材甚高,面肉瘦削,少说也在五十左右,但是
双目神光炯炯的男子!那男子虽然穿著一身西装,但是却叫人一望而知,他绝不是经常
穿西装的人,样子显得十分怪异!
他一见到了我,便咧嘴“桀”地一笑,道:“小淘气?卫朋友,你是在叫我么?”
我竭力定了定神,道:“你是谁?”我虽然发话问,心中却感到那是多此一举,因
为他既然在这里出现,当然是石轩亭的人马。
可是我却立即知道,知已判断错误,那男子解开了西装上装的钮扣,向他的皮带扣
,拍了一拍,我一眼望去,心中不禁一凉!那男子的带扣,正是金光灿然的一个龙头!
他已然表明了身份,他就是原来的赤水帮的龙头之一,“死神”手下两大高手中的一个
!他又阴侧侧地笑了一下,道:“卫朋友,想不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也不用我再到处
去找你!”我后退了一步,在退出之际,足尖已然重重地踢中了那大汉的软穴,令他全
身发软,一个小时之内,爬不起来。道:“原来是赤水帮的龙头,失敬得很,不知阁下
找我,有何贵干?”
我一面说,一面又向后退了几步,已然倚壁而立,他却始终只是站在门口,面上的
神气,似笑非笑,我必须极端小心,因为赤水帮的龙头,个个都是身怀绝技,智勇双全
的人物!
他冷冷地道:“也没有甚么,只不过想请阁下到一处地方去。”
我立即再问他道:“到甚么地方?”他突然放肆地笑了起来,道:“地狱!”我猛
地一怔,趁他笑声未毕之际,迅速地拔出了手枪,喝道:“别--”
但是我只讲出了一个字,只听得“拍”地一声,同时,又见金光一闪,紧接著,我
手腕上一阵剧痛,五指不由自主一松,那柄枪已然落了下来,而那柄枪尚未落到地毯上
,又是“拍”地一声,金光一闪,那柄枪被那两枚金莲子,打出了丈许开外!
我心中吃惊的程度,实是难以言喻,因为那两枚金莲子上,我已然认出了他的来历

他射出了两枚金莲子,身子仍然站在门口,连一动也未曾动过!
我面色惨白,道:“大师伯……原来是你!”在那两枚金莲子之上,我已然知道他
就是我的大师伯!我一生所学极杂,但是正式拜师,却是扬州疯丐金二。我师父的先人
,本是盐商,可以称得上家资钜万,但是他为人玩世不恭,轻财仗义,在他十五岁那年
,便有不顾族人反对,将一半家产,化为现金,,救济那一年苏北大旱的灾民之举。在
他三十岁那年,富可敌国的财产,已然给他用完,他也索性蔽衣败履,在街头上行乞。
虽然有一些人,讥他为败家子,但因为扬州城内,受过他好处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老
人家虽然名为“行乞”,实则大街小巷都有人拖不到他作为上宾之苦,衣食住,绝对不
用耽心。他常和我说,与其有钜万家产,到处受人白眼,远不如蔽衣败履,到处受人招
待的好。他在四十岁那年,才遇到我的师祖,我师祖是何许人,连我也不知道,但我曾
听得师父讲过,师祖的武功之高,已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他一身本领,并不是师祖
亲授,而是他的师兄,我的大师伯代授的。当我拜在疯丐金二门下之际,金二已然六十
开外,他因为入师门晚,是以大师伯的年纪,比他还轻。当然,我也曾向师父打听大师
伯的为人,但是师父却也不甚了了,只是说大师伯姓阴,除了武功绝顶之外,一手金莲
子暗器功夫,更是独步天下!他并曾告诉我,大师伯为人古怪,以后若是见到了他,无
论我武功已到如何地步,绝不可能是他的敌手,若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唯一求脱身的办
法,便是低声下气,向他认不是。我将师父的话,牢牢地记在心中,可是,在十多年的
江湖生涯中,我却并没有遇到大师伯其人。真是万料不到,如今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与之相遇!虽然,我如今在做的事,理直气壮,他却成了“死神”的护卫,我绝不应该
对他低声下气的。
但是,一则,他是我的师伯,二则,我此际的处境,实是险极!因此我在吃惊之余
,便叫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来。他面上现出了一个奇怪的神色,因之使他的面色,看来没
有那样的阴沉,只听得他冷冷地问道:“你叫我作甚么?”我吸了一口气,道:“我…
…我以为你是我的大师伯。”他又打量了我一眼,道:“那么,你是金疯子的那个徒弟
了?”
我连忙点了点头,只当我们的关系,即已弄清,事情便有了转机。怎知他的面色,
又突然一沉,令人望而生畏,冷笑道:“你师父虽然出身富贵中人,但是人却可取,哪
知他竟收了你这样一个人作徒弟!哼!”
我一听这话。心中也不禁大是不服气,道:“师侄如何不对,尚祈大师伯指正。”
那人哈哈大笑,道:“学武之士,要枪何用?我生平最恨人用枪,难道你师父未曾
和你说过么?”他在讲那两句话的时候,当真是声色俱厉!我完全可以了解到他的心情
,因为事实上,我也是最恨用枪的人。如果不是G领事给了我那柄枪,我身上是从来也
不带火器的。自从洋人的势力入侵中国的近一百年来,中国武术大大地凋零了,这当然
是由于火器的犀利,一任你内外功已臻绝顶,也难以抵抗的缘故。像我大师伯那种武林
中的奇人,当然更对火器,有著切骨的痛恨。这可以说是近代武林中人落后于时代的一
种悲哀。而武功造诣越高的人,这种悲哀也越深。我呆了一呆,道:“大师伯,枪是朋
友给我的,我因为看出你武功在我之上,因此才想拔枪先发制人。”他“嘿”、“嘿”
地冷笑几声,向前走出了两步。我沉住了气,道:“大师伯,师父曾对我说,你老人家
武功绝顶,但是我却不明白,何以你老人家竟会和‘死神’这样的人在一起!”我的话
,听来十分客气,也十分委婉,但实则上,却极其尖锐。因为学武之士,讲究的的是行
侠仗义,而绝不是助纣为虐。我的话,等于是在指责他为甚么为虎作伥,助“死神”为
恶!只见他的面色,微微一变,身子也震了一震。我屏息静气,等著他回答。好一会,
他才冷冷地道:“你以我为耻么?”我苦笑了一下,道:“大师伯,我只是感到奇怪,
因为师父对你,实是钦佩得不得了,因此你在我的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他不等
我讲完,便道:“不用说了。”
我立即住口不言,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又挥手示意我坐下,才缓缓地道:“‘死
神”的父亲,于我有大恩,他临终之际,我曾发誓保护他后代,受恩莫忘,你大概也可
以谅解的?”
他的目光,虽然仍是那样地慑人,但是语气却已然缓和了许多。
我看出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已然使他对我不像刚才那样的严厉,等他讲完之后,我
立即异常恳切地道:“大师伯,我斗胆说一句,‘死神’的所作所为,迟早不会有好结
果的。如果你老人家要维护他,最好叫他及时收山,以免有难堪的下场!”
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踱了几步,道:“这且不去说他了,你快离开这里吧。

我连忙道:“大师伯,石小姐呢?已落在你的手中了么?”
他望了我一眼,道:“她是你的甚么人?”我道:“她不是我的甚么人--”他不
等我讲完,便道:“那你就别管闲事了!”
我料不到他的口气竟这么强硬,居然打断我的话头,断然要我别管这件事情。
我急道:“大师伯,我绝不能不管的!”他面色一沉,道:“怎么,你想和我作对
么?若不是你是我师侄,我也绝不能放过你,以后,你对于这种闲事,还是少管些的好
!”我吸了一口气,还想和他争执,但是继而一想,我却忍住了气,不再出声,低声拾
起了枪,便走了出去,我才出门,便飞似地来到走廊的一边,将身子隐了起来。不一会
,我便看到门打了开来,大师伯和石菊两人,并肩走了出来。石菊的手,被我大师伯握
著,她面色苍白得十分可怕。他们两人走进电梯,我连忙由楼梯下去,躲在大门口。没
有多久,他们两人已然出来,上了一辆汽车。我决定用冒险的方法,去追踪他们两人,
在大师伯将石菊推进了车子,他自己坐上驾驶位之际,我身形一矮,已然贴著墙,来到
横街上。汽车在我身边掠过的时候,大师伯并没有发现我,我一跃身,便已然攀上了汽
车尾部的保险架,蹲了下来,街上有人在叫,也有警察在挥动警棍,但是汽车风驰电掣
而去,冲过了许多红灯,直驰到了郊外,我知道自己的办法已然得逞了。车子一直驰到
了海滩上,才停了下来。我立即身子一滚,滚到了车底下,无论如何精明的人,大约都
不会想到,在车子下面,会有人藏著的,我见到他们两人下了车,向海边走去。等他们
走得远一点,我已然不止可以看到他们的足部,而且也可以看到他们的全身,我看到他
们两人,上了一艘小舢舨,大师伯立时划动桨,向海中荡了出去!
我看到此际,心头不禁“怦怦”乱跳!
事情非常明显,大师伯是奉了“死神”之命,来结果我们两人性命的!
只不过因为我是他的师侄,所以他才叫我快些离开此处。而如果“死神”派出的人
不是我大师伯,而是另一个赤水帮的龙头的话,那么此际,在小舢舨上的,将不止是石
菊一个人,而是我们两人了!
我的思绪,乱到了极点,但是有一个概念,却是十分明白,那就是,一定要救出石
菊!不论她落在何人手中,都要将她救出!
我爬出了车底,向海滩奔去。冬日的海滩,冷清清地,并没有甚么人。
我知道,若是与大师伯正面为敌,我一定没有法子救出石菊的。我只能利用他尚未
发觉有人追踪这一点来对付他,我跳上了一艘小摩托艇,检查了一下,发现有足够的汽
油。
再检查一下发动机,觉得也一点没有毛病,一艘完好无缺的小型摩托艇。
我连忙脱去了原来的衣服,只穿了一件衬衫,又将西装上的衣袖,撕了下来,包住
了头脸,然后,发动了马达,摩托艇向前疾驰而出,没有多久,离得他们两人的小舢舨
已然很近了。
我低著头,向前看去,只见大师伯也已然回过头来,大声喝道:“甚么人?”
我一声不出。仍然驾著摩托艇,向小舢舨撞了过去,只听得“乒乓”一声,我面前
的挡风玻璃,已然被他的金莲子射得粉碎。
我身子一侧,避开了余势未衰的金莲子。就在刹那间,我听得像石菊一声大叫,我
连忙抬头看时,只见石菊已然被他抛至六七丈的海面之外!我不知道大师伯是不是识水
性,我想立即将摩托艇向石菊驰去,但是却已然来不及了,摩托艇“砰”地一声,撞中
了小舢板!
小舢舨立时断成了两截,大师伯身形,疾掠而起,拔高了两丈上下!我一看这等情
形,心中不禁大是骇然!
本来,我的计划是将他撞到了水中,立即抛出绳子,将石菊救了上来。可是,小舢
舨虽然被我撞成了两截,但是却并没有落下水,反倒向上拔了起来!看他的情形,分明
是想落在我的小艇之上!我手忙脚乱,驾著艇向前疾冲而出,他正落在摩托艇后面,丈
许远近之处。我连忙转了一个弯,抛出了绳子,石菊也已然知道有人前来救她,一伸手
就拉住了绳子。我此际,不敢停下艇来等她,仍然驾著艇在水面飞驰,由于前进的速度
太快,石菊被我从水面拉了起来!也就在石菊离开水面之际,两枚金莲子,向她激射而
至!
我回头一看,大师伯正浮在海面之上,我连忙一抖绳子,将石菊拉了过来,避开了
金莲子,她也落到小艇上,我立即将小艇向岸边驶去,小艇几乎直冲上沙滩,我一拉石
菊,道:“快走!”
石菊直到此际,才知道是我!
她道:“卫大哥,原来是你!”
我回头看去,只见大师伯正向岸上,疾游过来,我忙道:“别出声,咱们快逃,他
是我大师伯,我们绝不是他的敌手!”
我拉著她,一直上了汽车,向前飞驰而出,在汽车中,我才来得及将包在头上的衣
袖,撕了下来。
就在我撕下衣袖之际,陡地想起一件事来,不得大吃了一惊,车子也几乎向外撞去

我的行动,本来极其成功,大师伯也未必知道救了石菊的人是谁,但是,我却忘了
一点,我那件西装上衣,仍在小艇上,他只要查一下,便可以发现袋中有著我的名片,
而知道事情是我所为!
虽然这是一件很微小的事情,稍为大意一点的人,未必能够注意到我的衣服,从而
再搜查到我的名片。但是,我大师伯是何等样人?那有放过这点线索之理?
可是我知道,这时候,再要回到海滩边上,一定已然来不及了!
我急得六神无主,在我一生之中,我从来也没有因为惶急而觉得这样心中混乱过。
我不怕得罪“死神”,更可以和黑手党的党魁面对面地作生死之斗。(卫按:这个“黑
手党”最近又在大肆活动,据法新社西西里岛巴勒摩六月三十日电讯,黑手党徒,竟然
设计,在一次爆炸中,炸死了八名警察!)
但是,我绝不能想像,如果我和我大师伯正面作对,会有一丝一毫胜利的可能性!
石菊也看出了我惶急的情形,她看了我好一会,才道:“卫大哥,有甚么意外么?

我一面驾著车,向前疾驰,不一会,便来到了通蒙地卡罗的公路上,一面拚命地在
思索著对策,甚至没有听到石菊的问话。
石菊咬著嘴唇,又再问了一遍。我才叹了一口气,道:“大麻烦来了。”
石菊低下头去,道:“都是我不好。”
我想要安慰她几句,可是我脑中实在太混乱了,竟粗声道:“如今不是忏悔的时候
,我们所遇到的麻烦,实在太大了!”石菊怔了一怔,眼睛红了起来,两滴眼泪,也随
之而下,道:“卫大哥,我不再离开你了,但是,究竟是甚么样的麻烦呢?”我想一想
,道:“你的父亲来了,你知道不?”石菊“啊”地一声,不由自主,身子向后一仰,
道:“我爹,他老人家?”
我点了点头,将我在尼斯那家饭店的见闻,向她约略说了一遍,道:“你父亲手下
的人……”石菊道:“那人我是认识的,我在公路上遇到他,他将我诱到了那家酒店之
中。”
我点了点头,道:“不错,可是你们的行踪,却被奉命来杀死我们的大师伯觉察了
,所以,你才会落入他的手中,‘死神’可能知道国际警方对他的注意,已然越来越密
切,或者是为了其他的甚么原因,所以才令我大师伯,要将我们两人,毁尸灭迹,不令
事情声张出来。凑巧他派出的,是我的大师伯,如果他派出另外一个高手的话,此际我
们早已沉尸海底,和隆美尔的宝藏同样命运了!”
石菊静静地听我说完,才道:“我们现在不是已经逃脱了么?”我苦笑了一下,道
:“不然,我们可能逃脱,但我将上衣留在那摩托艇上,要命的是,那上衣袋中,有著
我的名片!”
石菊呆了半晌,道:“你大师伯的武功很厉害么?”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两
人,是绝对无法与他为敌的。”
石菊听见我这样说,于是也著急了起来﹔道:“那我们怎么办呢?”
我想了好一会,才道:“我们回到了蒙地卡罗,立即就走!”
石菊呆了半晌,道:“我……我又上那儿去呢?”她讲到此处,又滴下了泪来。
我道:“我已然发现,黄俊的女朋友,可能已然发现了隆美尔的宝藏,我们先到巴
斯契亚,然后,再去找他们两人!”石菊叹道:“我爹这样对我,找到了宝藏,又有什
么用处呢?”
我苦笑著,道:“连我也不知道有甚么用处,但是我却一定要找到它,我不想费了
那么多的心计,结果却是失败!我要找到它,一定要!”
石菊默然不语。直到汽车将近蒙地卡罗的市区之际,我才将车速放慢了下来,我知
道大师伯这时,一定也已然找到了汽车,在高速地驶回蒙地卡罗来。
因此,我不断后望,看看可有人在追踪我们。幸而,一直到我们进入了市区,尚未
发现被人跟踪,我先驶到我租车的地方,告诉他们,我租的那辆车,停在尼斯城中,碎
了一块玻璃,可能还因为停车不当,而要罚款,我给了车行足够的钱,才回到酒店中。
一到了酒店,我们两人,以最快的速度,整理了行装,我们决定弃去许多东西,又
化了装,石菊变成了一个中年妇人,我也变成了一个上了年纪的绅士。当我结了酒店的
账,刚一出大门时,便见到我大师伯,面色铁青,从一辆汽车上跳了下来!
当时,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石菊插在我臂弯中的手,也在微微地抖动著,
但是徼天之幸,他并没有发现我们,而匆匆地走了进去。
我知道他一定是去向“死神”道及他执行命令失败的经过。
“死神”当然不敢责备他的,因为他是“死神”的长辈,但是我又可以确知,大师
伯一定会心中不安,因为他没有完成“死神”的委托,他也一定将我们两人,恨之切骨
,誓必将我们捉到手中,然后甘心,因为他是那种固守著“一诺千金”而不理所诺之言
是不是合理的人。
我们在门口遇到他的一刹那间,虽然仍然向外走著,但是我们的姿势,一定僵硬得
像木乃伊一样,因为我们全身肌肉,都因为紧张而变得硬化了!这或许使我们看来,更
像中年以上的人,但事后,不论过多少日子,直到现在,虽然我又有过不知多少奇险的
经历,但是我却从来也没有那一刹间的那种恐怖之感。我们下了酒店大门的石阶,才缓
过一口气来,上了计程车,离开蒙地卡罗,两天之后,我们仍然以原来的化装,来到了
巴斯契亚。
我们一到了巴斯契亚,仍然住在“银鱼”。我们离开了这个小镇那么久,这个小镇
,一点也没有变化,我们休息了半天,我便展开地图,寻找施维娅的家乡,她的家乡,
在巴斯契亚之北,地名是G领事告诉我的,那是一个很小的村子,叫做锡恩太村。
我们决定明日一早,步行前去。当晚,我们在一间房中,分榻而睡,午夜,我听得
石菊在梦中唤我的名字。然而,我则整晚思念著黎明玫,想起她和“死神”已然结婚,
我就不由自主,紧紧地握著拳头。
【第十二部:父女之间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我已然醒了过来。我发觉我是被街上儿童的喧哗声吵醒的,我俯在窗
口一看,不由得陡地吃了一惊,叫道:“看!”
一辆劳斯莱斯,正缓缓地在街上行驶。这个小镇上,难得这样名贵的汽车,因此引
得一大群顽童,在叫嚷追逐。
而那辆名贵的汽车,我却是见过的,正是石轩亭所乘的那辆。
石菊给我叫醒,跳了起来,我指著那辆车道:“你父亲也来了!”
她茫然地望著我,我道:“快!我们快离开这里,很可能死神和我大师伯,也会到
这里来的。我们必须较他们先一步找到黄俊,这是时间的竞赛!”
她点了点头,我们迅速地化装好,出了“银鱼”,开始是慢慢地向前踱去,出了镇
,路上没有人,我们便飞快的奔驰。
一遇到有人,我们便停了下来。
那一天,是一个非常晴朗的天气,已然有一点初春的味道。在大地上,春苗已然有
点转青,到了十点钟左右,我们已然来到了锡恩太村。
那当真是一个小得可怜的村子,只有七八户人家,我们甚至找不出一个可以听得懂
法文的人,他们操著他们的土语。
费了不少时光,我们才知道,施维娅和她的中国丈夫,正在村东大仓库附近,我们
立即向东行去,走出两三里,便见到了所谓的“大仓库”。
那“大仓库”,实则是一个棚,在仓库附近,堆著许多高可两三丈的麦皆,周围十
分寂静,只有在里许之外,才偶然有人经过。
我们来到了目的地,却不见有人。我正想出声叫嚷时,忽然听得在一堆麦皆旁边,
传来了一阵欢乐的嘻笑声。
一个男的,一个女的,我们立即辨出,男的正是黄俊!
我们两人,向前驰出,只见黄俊已然完全换了当地农民的装束,正和一个十分健美
的少女,在麦皆上追逐嬉戏,对于我们的来到,恍若无觉。
我几乎不想出声叫他,因为他们在这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平静、太幸福到令人不想
去破坏他们,以及打扰他们!
我和石菊两人,又走得离他们近了一些,他们两人停止了嬉戏,抬起头来,望著我
们。
在这样的一个小村之中,是很少有人来到的,尤其是外国人。是以他们都现出了奇
怪的神色,施维娅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比我所见到她的相片,还要动人,因为照片
上没有那股活力,她是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人,如果我是一个雕塑家的话,一定去请她
做模特儿,塑一尊青春之像。她不好意思地望著我们一笑,掠了掠头发,站了起来,道
:“你们找什么人?”
我一笑,以中国话道:“黄先生,你不认识我了么?”黄俊陡地吃了一惊,后退了
一步,面上为之陡地失色!施维娅显然听不懂中国话,但是她的直觉,使她觉出我们的
到来,对黄俊大是不利,她立即拦在黄俊的身前,道:“你们想作甚么?”
我微微一笑,道:“小姐,你放心,我们绝不会伤害你们的,但是并不等于说,没
有人会伤害你们!”施维娅的眼中,露出了将信将疑的神色,石菊冷冷地道:“师哥,
我爹来了!”黄俊更是面如死灰,道:“他……在哪里?”
石菊道:“我们见到他在巴斯契亚镇上,他当然是为你来的!”
黄俊整个人像是呆住了一样。
我踏前一步,道:“俊老弟,不管你信不信,我愿意帮助你!”
黄俊忽然用双手撕著头发,道:“你帮不了我,谁也帮不了我,我的末日到了!”
我走向前去,在他面上,重重地掴了两下,令他镇静了下来,道:“你听我说,不要慌
张,你不为你自己著想,也得为施维娅著想!”他一听得我如此说法,忽然镇静了下来

我又道:“你先将你所遭遇的困难,和施维娅详细说一说!”
黄俊点了点头,照著我的吩咐,向施维娅将他目前的境遇,说了一遍。
施维娅的面色,也变得十分惨白,我立即道:“施维娅,你必要将我当作朋友,要
对我讲实话!”
施维娅茫然地点了点头,我问道:“施维娅,你可是已然发现了隆美尔的宝藏?”
“隆美尔的宝藏?”她现出了极其莫名其妙的神气反问我。
我加重语气,道:“是的。”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我道:“那么,你给黄俊的那袋钻石,还有,那朵
稀世奇珍--,钻石花,你是从哪里来的?”
施维娅向黄俊望了一望,欲语又止,我道:“施维娅,你必须说,否则,你可能失
去一切!”
施维娅睁大眼睛望了我好一会,然后有点不大相信地说道:“真有那么严重么?”
我用力地点点头,道:“一点不错,我希望你相信我的话。”
施维娅道:“那……那是我在潜水的时候找到的。”她的回答,本就在我的意料之
中,我立即问道:“其余的东西呢?”
她又现出迷惑的神色,道:“其余的东西?那些东西有甚么用?”
她的话,听来像是太过做作,但是我却相信,她是出自真正的无知,这种无知,是
十分可爱的,因为她是那样地纯朴。
我道:“施维娅,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然发现的,是真正的钻石?”施维娅喜道:
“真的么?”但是她随即望了一下黄俊,道:“即使是真的,我也没有用处,有了黄俊
,我便有了一切。”
我和石菊互望了一眼,我们都觉得施维娅的话,是出自真心。
我问黄俊道:“黄朋友,事情已到如今这样地步,你该可以将事情的详细经过,说
一说了吧。我认为如今你十分需要我们的帮忙,因此你最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
一说!”
黄俊想了一会,道:“可以。”
他讲了两个字后,又停了片刻,道:“掌门人认为那张藏宝图是真的,派我离开了
西康,来寻取宝藏,我到了法国之后才发现那藏宝图,根本是假的,我可以只花极低的
代价就在巴黎的街头买到它!”
我点了点头,道:“这我已知道了。”
黄俊道:“但是,我仍然来到了巴斯契亚,我见到了施维娅。”
他讲到此处,向施维娅望了一眼,叹了一口气,道:“师妹或许会认为我是三心二
意的人,但是我遇到施维娅之后,我确是真心一意的爱她。”
我不耐烦道:“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得出,你说你自己的事。”
黄俊道:“我认识施维娅之后,根本已将寻宝的事,丢在脑后,但是有一天,施维
娅却对我说,在她几年的潜水生涯中,曾在海底找到过不少‘亮晶晶的玻璃’和一朵‘
玻璃花’,我叫她拿出来给我看,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钻石--”
我连忙问道:“她是在哪里找到的?”
黄俊道:“东一颗,西一颗,几年以来,她搜集到了一袋。”
我点了点头,道:“那一袋,就是我在轮渡上看到的了?”
黄俊道:“不错,我怀疑那是真的,恰好师妹打电报给我,叫我快点去见她,我便
暂时和施维娅分手,师妹却已被‘死神’追逐,离开了原来约定的地方。”
“这点我早已知道。”我说:“因为当时我和你在一起,一切情形都亲眼看到。”
黄俊点点头道:“不错,我找不到师妹,在轮船之上,巧遇卫兄,我们之间,还因
误会而打了一场呢!”
“是啊!”我说:“那么,你为甚么又将钻石,弹到海中去呢?”
这是我非问不可的一个问题。
因为,我如果不是发现黄俊将钻石一颗一颗地抛到了海中去的话,我根本不会卷入
这个漩涡之中的。
黄俊又向施维娅望了一眼,道:“那是一个误会,我们约好,我打电报给她,她一
定回电报我,结果,我却收不到回电,我不知那时她已然落入了某国领事馆的手中,我
只当她变了心,所有的一切,都对我没有意义了,所以,我明知那一袋钻石是真的,也
都将之抛入海中。”
“所以--”我接口道:“我们一上了荒岛,你就将施维娅的相片给我看?”
黄俊道:“是的,我非常怀念她。”
这以后的事情,我却是亲历其境的,不必再多加盘问了,我道:“黄俊,你叫施维
姬,带我们到她发现钻石的那个海域去潜一次水。”
黄俊转达了我的意思,施维娅立即道:“可以,就今天么?”
我立即道:“现在!”
施维娅站了起来。可就是在她刚一站起的一刹间,一阵汽车马达声,怒吼而至,一
辆劳斯莱斯疾驰而至。
汽车中,迅速跳出四个大汉,向我们望了一眼,躬身等在车门旁,从车子中,又走
出一个老年人来。
黄俊一见到那个老年人,面色变得难看到了极点,身子也禁不住在微微发抖!那老
年人正是北太极门掌门--武林大豪石轩亭!
石轩亭以威严无比的眼光,在我们身上,缓缓地扫过,我觉出身旁的石菊,也震动
了一下。只见他向前,走近了几步。
黄俊已然跪了下去,叫道:“师父--”施维娅大惊失色,道:“黄,甚么事?”
石轩亭厉声道:“将这女人弄开!”
一个大汉,应声而上,便向施维娅走了过来。
我连忙横身拦在那个大汉的前面,喝道:“别碰她!”那大汉“嘿”地一声冷笑,
拳风飕飕,一拳便向我胸前打来。
石轩亭在场,我明知动起手来,我们绝无上风可占,可是我也不能让他们对施维娅
有所损害,因此,就在那大汉,当胸一拳,向外出打之际,我掌缘如刃,向他手腕,直
切了下去!
他那一拳,尚未将我击中,我已然切中了他的手腕,那大汉不由自主,怪叫一声,
捧著右手,向后踉跄了开去。
石轩亭冷冷地道:“原来是你!”
他讲了四个字后,突然转头向石菊望去,喝道:“菊儿,你见了我,诈作不识么?
”原来石轩亭从我的招式上,认出了我的师门来历,从而识破了我和石菊的身份。
我心中暗叫不妙,本来,我们化了装,石轩亭倒也不一定认得出我们来。可是刚才
我那一切,乃是疯丐金二嫡传的“云切手”,石轩亭是何等样人,自然一看便自认出!
他既然认出了我的身份,当然便知道和我在一起的,乃是石菊。石菊被他一叫,战战兢
兢地踏前了一步,叫道:“阿爹!”
石轩亭一声冷笑,道:“我没有那么好福气,你和你母亲一样,是个臭贱--”
他盛怒之下,只顾责骂石菊,却在无意之间,将他藏在心中的秘密,露了口风,石
菊乃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之下,便不禁一呆,道:“爹,你想说我妈是臭贱人么?我
妈是足不出户,当真称得上贤妻良母,怎么会是臭贱人?”
石轩亭面色陡变,道:“住口!”
在那刹间,我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石轩亭骂的,一定是黎明玫!黎明玫真是
石菊的母亲,但是,她又为甚么在对我讲了之后,又不认呢?正在我思索之际,石轩亭
已然道:“你们两人,谁将宝藏献出,还可以免于一死!”他们两人尚未回答,我已然
忍不住道:“石前辈,他们两人,都交不出宝藏来的,那宝藏是否存在,也还是大疑问
哩!”
石轩亭厉声喝道:“住口!”─面向身后四人道:“难道还要我出手?”
那四大汉身形飘动,已然向我扑了过来,我不等他们扑过:已然向前迎了上去!我
迎上去的那个,正是刚才吃了我苦头的,他一见我来势汹汹,不禁退缩了一下,我一伸
手,已然在他腰际,重重地拍了一下,紧接著,─脚反踢,正踢中身后攻到的一人的小
肚之上。
这时候,其余两人,已然一个自左,一个自右,向我攻到。
我身子立即向后一缩,两人一个扑空间,我双手齐出,在他们肩头,轻轻一扳,两
人已然向前,跌作了一团,我也抽身后退。
我自己也未曾料到,一动上手,竟能在片刻之间,将四人打败。
我相信这一定是石轩亭为人,极其猜忌凶狠,所以他门下能得到他一分真传的人,
已自不易。因此那四个大汉,才会如此不济事。
石轩亭“哼”地一声,道:“有两下子哇!”他一面说,一面已然向我疾欺而至!
也就在此际,石菊大叫一声,道:“爹,你不能!”她一面叫,一面向我扑来,但
石轩亭一挥手间,石菊已然向外跌去。
而石轩亭挥出的手,一圈之间,已然一掌向我当胸击到,劲道之强,实是罕见!
我万料不到,石轩亭狠辣无情,竟然一至于此,居然连父女之情,也毫不顾念。因
此,我对石菊同情,不由又加深了几分,看著她跌仆在地上的情形,痛心之极。
我一见他一掌击到,连忙向后退去。但是,他在陡然之间,身形又向前滑出了三尺
,我一退变成了白退,连忙一侧身时,“砰”地一声,一掌正击中在我的左肩之上,我
只感到头昏眼花,身不由主,一交向后跌出,直向一堆麦皆撞去!
他那一掌,力道奇大,尚幸我背后,有著老大的一堆麦皆。
如果不是有著那样的一堆麦皆,我不知要跌出多远,方能站稳脚跟,而如果碰到了
石墙上的话,我非撞成重伤不可!
我的身子在麦皆堆上,弹了一弹,只觉得左肩之上,骨痛欲裂,一条左臂,已然抬
不起来,但是我咬紧牙关,还是站了起来。
只听得石轩亭“哼”地一声冷笑,突然又一掌向施维娅挥出,施维娅大叫著,向后
踉跄跌了出来,刚好来到我的身旁,我连忙一伸右手,将她的手臂握住,低声道:“施
维姬,别急,我们会有办法的。”
实则上,会有什么办法,我根本不知道!但是我不能不以此来安慰施维娅,因为施
维姬正在尖声叫嚷,石轩亭眼中的杀机更盛,如果她不停止叫嚷的话,只怕石轩亭会对
她下毒手的!
幸而我的话起了作用,施维娅停止了叫嚷,睁大了眼睛,也不落泪。
石轩亭向我们两人望了一眼,“哼”地一声,转过头去,向石菊喝道:“跪下!”
石菊的双眼之中,莹然欲泪,向我求助地望了一眼,我只能默默地望著她,在眼色
之中,给她勇气。石菊低声叹了一口气,在黄俊的旁边,跪了下来。
石轩亭走了两步,来到了他们两人的面前,喝道:“宝藏在甚么地方,快说!”黄
俊的语音颤抖,道:“师父……宝藏地图……根本是……假……的!”
石轩亭“嘿嘿嘿”一阵冷笑,那一阵冷笑声,听来实是令人惊心动魄!我看到黄俊
的额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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