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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拉斯船长历险记

_6 凡尔纳 (法)
  他回到阿尔塔蒙的身旁,哈特拉斯在那里沉思。经过一番努力,医生让这个不幸的人活了过来,但是没有恢复知觉;他看不见,听不到,不说话,但总之他活过来了!
  第二天早晨,哈特拉斯对医生说:
  “我们还是要出发。”
  “出发吧,哈特拉斯!雪橇还没装上货物,我们把这不幸的人抬到上面,我们把他带到船上。”
  “就这么办,”哈特拉斯说。“在此之前把这些尸体埋了吧。”
  两个陌生的水手又被放回雪屋的残片里;辛普森的尸体代替了阿尔塔蒙的尸体。
  三个旅行者以祈祷寄托他们对同伴最后的怀念。早晨七点,他们向船的方向走去。
  拉雪橇的两条狗死去了,达克自告奋勇来拉雪橇,它以一种格陵兰人的良心和坚韧来干这件事的。
  在20天之内,即从1月31日到2月19日,回去的路线同来的路线大致相同。只是在2月份这冬季最冷的月份里.到处都结上了坚硬的冰;旅行者们深受低温之苦,但没有雪团,也没有风。
  自1月31日以来,太阳第一次出现了;每天它在地平线上的部分越来越大。贝尔和医生已经精疲力尽了,几乎失明,腿也伤了一半;木匠没有拐杖就不能走路。
  阿尔培蒙还在活着,但处于一种完全没有知觉的状态;有时他们对他感到绝望了,但是细心的照料又令他活了过来。而且正直的医生还得照料好自己,因为他的健康状况由于疲劳的缘故日下。
  哈特拉斯想着“前进”号,想着他的船。它又成什么样子?船上又发生什么事?约翰逊能敌得过山敦和他的同伙吗?天气非常寒冷。他们会把那不幸的船烧掉吗?它的桅杆和水下部分还在吗?
  想到这些,哈特拉斯向前走去,仿佛他要从最远处看到他的“前进”号。
  2月24日早晨,他忽然停了下来。在他前面三百步,出现了一道红彤彤的光,上面有一个灰黑色的巨大烟柱在摇晃,消失在天空灰色的雾气里!
  “这烟!”他喊道。
  他的心跳得快要碎了!
  “看看!在那里!那烟!”他对赶上来的两个同伴说。“我的船烧了!”
  “但我们离他还有三海里以上,”贝尔说。“这不可能是‘前进’号。”
  “不,”医生说,“是它;这是一种海市蜃楼的现象,使它看起来离我们更近。”
  “跑吧!”哈特拉斯叫了起来,冲在他的同伴的前面。
  后者把雪橇交给达克看管,沿着船长的足迹迅速地跟了过去。
  一小时之后,他们到了能看见船的地方!真是一幅可怕的景象!船在浮冰中间燃烧,浮冰在船周围融化;火焰包围了船壳,南风将异样的爆裂声送到哈特拉斯的耳朵里。
  在500步远,一个人绝望地挥动着手臂;他站在那儿,虚弱无力,面对着吞噬“前进”号的那场大火。
  这个人独自一个,这个人就是老约翰逊。
  哈特拉斯向他跑过去。
  “我的船!我的船!”他问道,连声音都变了。
  “您!船长?”约翰逊回答,“您!停下来!别向前走了!”
  “怎么?”哈特拉斯用一种可怕的威胁口气问。
  “卑鄙的人!”约翰逊回答;“他们走了48小时了。在此之前他们把船烧掉了!”
  “该死的!”哈特拉斯喊道。
  接着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大地震了起来;冰山倒在了冰场上;一柱烟升到了云端,“前进”号在其火药库的巨大作用下爆炸了,葬身在火海之中。
  医生和贝尔这时候来到哈特拉斯身旁。后者沉浸在绝望之中,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的朋友们,”他坚定有力地说,“胆小鬼们已经逃走了!坚强的人一定会成功!约翰逊、贝尔,你们有勇气;医生,您有知识;我,我有信念!北极在那里!奋斗吧,奋斗吧!”
  听到这番雄壮的话语,哈特拉斯的同伴们感到像是复活了一样。
  但是,对于这四个人和这个垂死的人来说,情况变得非常可怕,他们被抛下,没有资源,孤独,盲目,在这北纬80°,在这偏远的北极地区!
  【第二部】 冰天雪地
  第一章 医生的清点
  哈特拉斯船长有一个勇敢的计划,那就是北上,把发现地球上的北极的荣誉留给英国,他的祖国。这个勇敢的水手刚刚做了在人类力量范围内能做到的一切。在这九个月里他与海潮作斗争,与暴风雨作斗争,击碎了冰山,冲破了浮冰群,与极北地区从未有过的冬季严寒做斗争,继承了前人远征的成果,写下乃至重写了极地的发现史,把“前进”号带到了众所周知的海洋外围,最后完成了他的一半任务,却看到他那伟大的计划化为泡影!他的经受不住考验的船员的背叛或更确切地说是沮丧,几个煽动者的罪恶的疯狂使他处于一种可怕的情形之下:上船的时候有18个人,剩下了4个人,被抛下了,没有资源,没有船,离他们的国家有2500海里之遥!
  “前进”号刚刚在他们面前爆炸,将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夺走了。
  但是,哈特拉斯面对这个可怕的灾难并没有丧失勇气。他还有同伴们,这些是最好的船员,英勇的人。他成就事业需要的是克劳伯尼医生的毅力和知识,约翰逊和贝尔的忠诚,他自己的信念,他才敢在这种绝望的情况下谈到自由;他那些勇敢的同伴们听他的话,这些人坚定的过去预示着他们未来的勇气。
  医生听了船长坚定有力的话之后,想要对形势有个明确的认识,他离开站在离船500步的同伴,向出事现场走去。
  “前进”号这条花费如此多心血建造起来的船,如此宝贵的一条船,什么都没剩;不成样子的冰山、奇形怪状的、变黑的、烧过的残余;扭曲的铁棍,一段段的缆绳就像点炮的点火棒一样燃烧着,在远处,旋转的烟在冰田上的各处蔓延着,可见爆炸的威力有多大。前面艏楼的大炮被抛出了数米之外,架在一个像炮架的冰山上。地面布满了各种各样的残余,长达200来米;船的龙骨在一堆冰块上苟延残喘;由于火的作用,冰山的一部分融化了,又变得像花岗石一样坚硬。
  医生想起了他的被毁掉的船舱,想起了他那丢失的收藏,想起了那些被打碎的宝贵仪器,想起了那些被撕碎的,化为灰烬的书籍,多少财富烟消云散!他眼睛潮湿地注视着这巨大的灾变,想的不是未来,而是对他造成直接打击的无法挽回的痛苦。
  约翰逊很快就跟了上来;老水手的脸上还保留着最近饱受痛苦的痕迹;他无疑同他叛乱的同伴做过斗争。保护托给他看管的船。
  医生向他伸出手来,水手长悲伤地握住了。
  “我们会怎么样,我的朋友?”医生说。
  “谁知道呢?”约翰逊说。
  “总之,”医生又说,“我们不能绝望,得有个男人的样子!”
  “对,克劳伯尼先生,”老水手又说,“您说的有道理;只有在发生大灾难的时候,才能做出重大决定;我们处境很难;得设法脱身。”
  “可怜的船!”医生叹着气说;“我和它紧紧联系在一起;我爱它像爱家,爱度过一生的家一样,可是连一样认得出来的碎片都不剩了!”
  “谁会相信,克劳伯尼先生,这一堆梁和板如此让我们牵肠挂肚啊!”
  “那么,小艇呢?”医生又说,眼睛向四周看了看。“难道它也没逃掉毁灭的命运?”
  “不,克劳伯尼先生。山敦和他的手下,把我们抛下,带着小艇走了!”
  “独木舟呢?”
  “被砸成碎片!看,这几片马口铁还热着呢,这就是剩下的。”
  “我们只有充气船了吗?”
  “是的,多亏你们远征的时候想着把它带走。”
  “这微乎其微,”医生说。
  “那些卑鄙的叛徒逃跑了!”约翰逊喊道。“但愿老天惩罚他们,真是罪有应得!”
  “约翰逊,”医生温和地回答,“不要忘了他们实在受了不少苦!只有最坚强的人懂得在苦难中保持良好的德行,而那些软弱的人就垮掉了!应该同情我们的同伴们运气不好,不要诅咒他们吧!”
  说完这番话.医生沉默了一会儿,用焦虑的目光注视着这个地方。
  “雪橇变成了什么样子?”约翰逊问道。
  “它在一海里之外。”
  “辛普森看管着?”
  “不!我的朋友。辛普森,可怜的辛普森累死了。”
  “死了!”水手长喊道。
  “死了!”医生回答。
  “不幸的人!”约翰逊说,“谁知道,我们该不该羡慕他的命运呢?”
  “但是,我们丢下了一个死人,”医生又说,“却带回一个垂死的人。”
  “一个垂死的人?”
  “是的,阿尔塔蒙船长。”
  医生用几句话向水手长讲述了他们相遇的经过。
  “一个美国人!”约翰逊说,他想了想。
  “是的,一切都让我们相信这个人是合众国的公民。但是‘珀尔布瓦兹’号显然出事了,它到这些地区来干什么?”
  “它来找死,”约翰逊说;“它把船员们送上了死亡之路,如同一切胆大的人在同样的情况下做的一样!但是,至少,克劳伯尼先生,你们远行的目标达到了?”
  “煤矿!”医生回答。
  “是的,”约翰逊说。
  医生悲哀的摇摇头。
  “一无所获?”老水手说。
  “一无所获!我们缺乏生活用品,我们在路上快要累死了!我们连爱德华·比尔彻指定的海岸都没能到达!”
  “这样看来,”老水手接着说,“没有燃料?”
  “没有!”
  “没有生活用品?”
  “没有!”
  “没有回到英国的船!”
  医生和约翰逊沉默下来。要面对这种可怕的形势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总之,”水手长说,“我们的形势至少是明朗的,我们知道该做些什么!还是干最急的活儿吧;气温冰寒刺骨;应该建一座雪屋。”
  “对,”医生回答,“有贝尔的帮忙,干起来很容易;然后我们去找雪橇,我们把美国人带回来,我们跟哈特拉斯商量对策。”
  “可怜的船长!”约翰逊说,“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其中了;他该多么痛苦啊!”
  医生和水手长向他们的同伴走过去。
  哈特拉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照例双臂交叉,一言不发,在天空里注视着未来。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坚毅。这个奇特的人在想什么?他想的是绝望的处境还是幼灭的计划?最终他想的是不是后退,因为人,各种因素,这一切都同他的努力作对!
  没有人能够知道他的想法。它不会流露出来。他的忠实的达克呆在他的身边,冒着降至-36℃的严寒。
  贝尔躺在冰上,一动不动;他看上去没了生气;他的无动于衷会让他丧命的;他有被冻成冰块的危险。
  约翰逊使劲摇了摇他,用雪给他擦,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从麻木状态中唤醒。
  “好啦,贝尔,拿出勇气来!”他对他说;“别躺倒;站起来;我们一起讨论情况,我们需要一个栖身的地方!你忘了怎么造一间雪屋了吗?来帮助我,贝尔!这儿有一座冰山,正好把它凿开!干活儿吧!这样我们在这儿就什么都不缺了,拿出勇气来,拿出信心来!”
  贝尔,听了这些话有所振动,就照老水手说的话去做了。
  “在这段时间内,”后者说,“克劳伯尼先生劳驾去雪橇那里,把雪橇和狗带回来。”
  “我准备出发,”医生回答;“一小时之后,我回来。”
  “您陪他一起去吗,船长?”约翰逊边说边向哈特拉斯走来。
  后者虽然陷入沉思之中,还要听到了水手长的提议,因为他以一种温和的声音回答:
  “不,我的朋友,如果医生愿意不辞劳苦的话……应该在今天之前做出一个决定,我要一个人呆着想一想。去吧,做您觉得目前该做的事情。我想想将来的事。”
  约翰逊转向医生。
  “这真不可思议,”他对医生说,“看来船长已经忘记了一切愤怒,我从未觉得他的声音如此友好。”
  “好!”医生回答,“他恢复了理智。相信我,约翰逊,这个人能够救我们!”
  说完这些话,医生尽量戴好风帽,手中拿着铁棍,在月光照得闪亮的雾气中又向雪橇走去。
  约翰逊和贝尔立刻开始干活;老水手说话鼓励默默干活的木匠;没什么需要建的,只要挖一块大冰山;冰非常坚固,刀子用起来很费力;但是反之,这种坚固性又使得房屋比较牢固;很快约翰逊和贝尔就在洞里干活儿了,把他们从冰上割下来的东西扔到外边去。
  哈特拉斯不时地走来走去,忽然停下来;显然,他不愿意到那不幸的船出事的地方去。
  正如医生所答应的,他立刻就回来了;他带回了躺在雪橇上、裹在帐篷里的阿尔塔蒙;格陵兰犬瘦弱、疲惫、饥饿,几乎拉不动雪橇了,咬着它们的皮带;这整支队伍,畜牲和人都到了进食和休息的时候了。
  当雪屋挖得越来越深的时候,医生各处翻了翻,幸好找到了经过爆炸之后几乎完好无损的一个小炉子,它的变形的导管很容易就可以拉直;医生带着一种胜利的表情把它拿了回来。三小时之后,雪屋就可以住人了;他们把炉子放进去;他们用木片塞进炉子里;它很快就着了起来,暖融融的,非常舒适。
  美国人被抬进了屋里,躺在被子里沉沉睡去;四个英国人占据了靠火的位置。雪橇上的最后一点物资,一点饼干和热茶,多少让他们振作了一些。哈特拉斯不说话,每个人都尊重他的沉默。
  吃完饭之后,医生向约翰逊打了个手势,让他跟着到外面去。
  “现在,”他对水手长说,“我们要清点一下我们剩下的东西。我们应该对我们财产的状况有一个明确的认识;它们到处都是;得把它们集中到一起;随时都有可能下雪,我们很可能再也找不到船的任何一块残片。”
  “别浪费我们的时间,”约翰逊回答;“食物和木材,这才是我们目前急需的东西。”
  “好吧,我们分头去找,”医生说,“这样能走遍整个爆炸现场;我们从中间开始;然后再向四周去。”
  两个同伴立刻赶到了“前进”号曾经占过的冰场;每个人都在朦胧的月光下仔细地检查船的残骸。这是一次真正的猎捕。医生注入了极大的热情,他怀着的不仅仅是猎人的快乐,当他发现几只几乎完好无损的箱子时,他的心跳得很快;但大部分箱子是空的,它们的残余堆满了冰场。
  爆炸的力量非常大,很多东西都成了灰尘。机器的大零件到处都是,扭曲或者打碎了;螺旋桨的叶片抛在离船40米的地方;深入到坚固的雪里;变形的圆柱简从支轴上拔了出来;烟囱有一条长长的裂缝,断索具从上面垂下来,在巨大的冰山的压迫下已经碎了一半;钉子,挂钩,下角索,轮舵的马蹄铁,金属外壳的铁片,船上的所有金属都堆在远处,像是当炮弹用的碎铁。
  但是这些铁,虽然在爱斯基摩人的部落里可以作为财富的象征,但在目前的情况下没有任何用处;首先应当找到的,是生活用品,医生在这方面收获甚微。
  “不大顺和,”他心想,“显然在火药舱旁边的食品储藏室被炸的一点不剩了。没有烧掉的东西大概都成了碎片。这可糟了,要是约翰逊遇到的情况不比我好的话,我不太敢说我们会怎么样。”
  但是,他扩大了寻找范围,找到了还剩下的干肉饼,大约有15磅,还有四个粗陶瓶,被抛到远处尚在软的雪上,逃掉了毁灭的厄运,里面还有五六品脱的酒精。
  在更远的地方,他找到了两包种子;这正好弥补了柠檬汁的损失,正好用于治疗坏血病。
  两小时之后,医生和约翰逊碰面了。他们互相通报了他们的发现;不幸的是在生活用品方面很少;只有几块成肉,50多磅干肉饼,3箱饼干,少量的巧克力和酒精以及大约两磅左右的咖啡,这是一颗一颗在冰面上拣起来的。
  没有找到被子,没有找到吊床,也没有找到衣服;显然大火把它们全都毁掉了。
  总之,医生和水手长拾到的生活用品即使在最节约的情况下也只够用三个星期的;对于满足那些精疲力尽的人的需求来讲,实在是微不足道。这样看来,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除了缺煤,哈特拉斯看到食物也处于匮乏的边缘。
  至少船上残留的能够作为燃料的东西,有桅杆和船入水部分的残片,这大约可以维持三个星期;但是医生在把这些东西用于雪屋取暖之前,想要知道约翰逊能否利用这些残缺不全的东西建造一艘小船,或者哪怕一艘小艇也好。
  “不能,克劳伯尼先生,”水手长回答他,“别想了,没有一块完整的木头能够用得上;这些只能供我们在几天之内取暖用,然后……”
  “然后?”医生说。
  “就看上天的安排了!”正直的水手说。
  清点完毕之后,医生和约翰逊回来寻找雪橇;他们拉着雪橇,不管那些可怜的疲惫的狗愿意不愿意,回到了爆炸现场,载着剩下的如此稀有却又如此宝贵的货物,把它们送到雪屋旁边;然后,他们拖着冻僵的身体,躺在不幸的同伴身旁。
  第二章 阿尔塔蒙最初说的话
  快要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雪雾散去,天空变得晴朗起来;星星在更加寒冷的天空中闪亮。
  哈特拉斯利用这个变化取几颗星星的地平纬度。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出去了,带上了他的工具。他想确定位置,知道冰田是否发生了偏移。
  半小时之后,他回来了,躺在屋角里,陷入一种宛然不动的状态,显然不是睡眠状态。
  第二天,雪又开始下得很大;医生庆幸他昨夜做了一番搜寻,因为冰田很快就蒙上了一层白布,在三英尺厚的裹尸布下任何爆炸的痕迹都没有了。
  这一天,不可能到外面去;幸运的是,雪屋还很舒服,或者至少对于那些精疲力尽的旅行者来说是这样。小炉子火势比较旺,要是有时狂风不把里面灌满烟就更好了;此时火炉的热量还能提供滚烫的茶或咖啡,在低温的条件下,其作用不可估量。
  那些遇难者,因为人们可以真的用这种名称来称呼他们,他们感到了一种很久以来不习惯的舒适;他们只想着现在,想着恬人的温暖,想着暂时的休息,忘记和几乎无视未来,未来以即将到来的死亡威胁着他们。
  美国人的痛苦减轻了一些,逐渐苏醒过来;他睁开眼睛,但他还不能说话;他的嘴唇上还有坏血病的痕迹,无法说出一个字;但是他听见了而且了解了这种情况。他点头表示感谢;他知道自己葬身雪洞之后被救了出来,医生很明智地没有告诉他,他的死亡延缓了短短的一段时间,因为最终,在两个星期之后,最多三个星期,完全没有食物了。
  中午,哈特拉斯脱离了一动不动的状态,他走到医生、约翰逊和贝尔旁边。
  “我的朋友们,”他对他们说,“我们要对于我们接下来干什么一起做出最后的决定。首先,我要请约翰逊告诉我这种使我们遭到失败的叛变行为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生的。”
  “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医生回答,“事情毫无疑问,不要再想了。”
  “恰恰相反,我要想。”哈特拉斯回答。“但是,约翰逊讲过之后,我就不再想了。”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水手长回答。“我竭尽全力阻止这一桩罪行……”
  “我相信,约翰逊,我还要说煽动者们蓄谋已久了。”
  “我也这么想,”医生说。
  “还有我,”约翰逊说;“因为您刚刚出发,船长,从第二天起,山敦就反对您;山敦变得很恶劣,当然是在别人的支持之下,他取得了船上的指挥权;我想反对,但是没有用。从那时起,每个人几乎随心所欲;山敦放任自流;他想向船员们显示,疲惫和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同样,在任何方面都不再节俭;他们在炉子里生起大火;他们甚至烧船。食物可以任意享用,酒类也是如此,对于很长时间都没喝酒的人来说,你们可以想想他们是怎样滥喝啊!这是从1月7日至1月15日。”
  “这样看来,”哈特拉斯严肃地说,“是山敦鼓动船员们暴动的?”
  “是的,船长。”
  “不要再谈他了。接着说,约翰逊。”
  “到1月24或25日的时候他们商定了弃船逃走的计划。他们决定到巴芬海西岸;从那里,他们乘小艇,寻找捕鲸船或者到达东海岸的格陵兰殖民地。食物很多;病人为回乡的希望所鼓舞,身体好起来。他们开始做出发的准备工作;造了一架雪橇,用来运送食品、燃料和小艇;人要拉雪橇。这一直进行到2月15日。我总是盼望着能见到您,船长,但我又怕您出现,您从船员们这里一无所获,他们会杀了您,而不是让您呆在船上。这里陷入一种疯狂自由之中。我一个接一个地阻拦他们;我对他们讲,我劝说他们,我让他们明白这么出发有多大的危险,还有抛下你们就走有多么怯懦!我一无所获,甚至连那些最好的人也留不住!出发的日子定在2月22日。山敦等不住了。他们在雪橇和小艇上尽可能多装了食物和酒类;他们还装了许多木材;船的右舷墙已被毁到吃水线的部分。总之,最后一天是狂欢日;他们掠夺,洗劫,佩恩和两三个水手就是在喝醉的时候放火烧船的。我反抗他们,我斗争;他们把我掀翻在地,他们打我;然后这些卑鄙无耻的家伙,以山敦为首,向东出发,眼睁睁地不见了!剩下了我一个人;我怎能止住这烧掉全船的大火?着火的地方被冰山给堵住了;我一滴水也没有。‘前进’号在两天之内都受着烈火的煎熬,其余的你们都知道了。”
  讲完以后,雪屋里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船着火的阴暗场景,失去如此宝贵的一条船,对遇难者们精神上的影响更大;他们感到面临着不可能性;不可能性指的是回到英国。他们不必互相看,怕在彼此的脸上发现彻底的绝望的表情。他们只听得见美国人急促的呼吸。
  最后,哈特拉斯说话了。
  “约翰逊,”他说,“我感谢您,您为了救我的船竭尽全力了:但是,孤身一人,您无法反抗。我再次谢谢您,别再谈这个灾难了。把我们的力量集中在所有人的拯救上。我们在这里是四个伙伴,四个朋友,肝胆相照。每个人都对该做什么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询问我们吧,哈特拉斯,”医生回答;“我们全都忠诚,我们的话语发自内心。首先,您有什么想法?”
  “我一个人,我怎么会有,”哈特拉斯悲哀地说。我的想法看起来是利己的,我想首先知道你们的想法。
  “船长,”约翰逊说,“在我们对这严峻的情势发表看法这前,我要向您提一个重要问题。”
  “讲吧,约翰逊。”
  “您昨天预定了我们的位置;那么,冰场是否还在偏移,或者还呆在原位?”
  “它没动,”哈特拉斯回答,“我发现,正如在我们出发之前,纬度是80°15′,经度97°35′。”
  “那么,”约翰逊说,“我们离西边最近的海洋有多远?”
  “大约有六百海里,”哈特拉斯回答。
  “这片海洋,这是……?”
  “史密斯海峡。”
  “就是我们去年四月没能过去的那个海峡?”
  “就是那个。”
  “好的,船长,我们目前的情况已经清楚了,我们能够在很了解情况的条件下做出决定。”
  “说吧,”哈特拉斯说,他把头埋在双手里。
  他能够听他的同伴讲话而不必看着他们。
  “看看,贝尔,”医生说,“您看,最好该采取什么措施?”
  “想很长时间不必要,”木匠回答:“应该回去,不浪费一天,一小时,或者向南,或者向西,到离得最近的海岸去……我们航行要用两个月!”
  “我们只有三个星期的食物,”哈特拉斯头也不抬地回答。
  “好,”约翰逊又说,“那么航行需用三个星期,既然这是我们获救的唯一机会;难道我们在接近海岸的时候在地上爬行吗,应该在25日内出发和到达。”
  “这部分北部陆地并不熟悉,”哈特拉斯回答,“我们会遇到障碍,冰山,浮冰会把我们的道路全部堵上。”
  “我看不到,”医生又说,“不航海的一条充足的理由;我们受苦,而且受了很多,这是很显然的;我们应该尽量节省食物,至少偶尔打猎……”
  “只剩下半磅火药了,”哈特拉斯回答。
  “好啦,哈特拉斯,”医生又说,“我知道您反对的所有意义。我并非在徒劳地希望着。但我相信我懂得您的想法,您有一个可行的计划?”
  “不,”船长犹豫了一会儿说。
  “您不该怀疑我们的勇气,”医生又说;“我们是一直跟您到底的人,您知道,但是到这个时刻不该放弃到极点去的任何希望吗?叛乱已经打破了您的计划,您能够同自然界的困难做斗争并且战胜它们,但不懂同人的背信弃义和软弱怯懦做斗争;您已经做了一切人力所能及的事情,您本来会成功的,我敢肯定;但是,在目前的情况下,难道您不该收起您的计划,甚至,为了日后能够重新实施这个计划,千方百计回到英国去?”
  “是的,船长!”约翰逊对哈特拉斯说,后者久久没有答话。
  最后,船长抬起头,以一种不自然的语气说道:
  “你们有到达海峡的海岸的把握吗,你们这么疲劳,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
  “不,”医生说,“海岸肯定不会找上我们的;应该去找它。或许我们在更南一些的地方会发现爱斯基摩人的部落,我们很容易就能跟他们取得联系。”
  “而且,”约翰逊又说,“我们不会在这个海峡遇到被迫越冬的船只吗?”
  “必要时,”医生回答,“既然海峡已经堵住了,难道我们不能穿过它,到达格陵兰岛的西海岸,从那里,要么由普鲁多领地,要么由约克角,到达丹麦人的殖民地?总之,哈特拉斯,在冰场上是找不到所有这一切的!通向英国的道路在那里,在南方,不在这里,不在北方!”
  “是的,”贝尔说,“克劳伯尼先生有道理,应该出发,刻不容缓地出发。到现在为止,我们已经忘掉了我们的国家和我们珍视的东西!”
  “这是您的意见,约翰逊!”哈特拉斯又问了一遍。
  “是的,船长。”
  “您的意见,医生?”
  “是的,哈特拉斯。”
  哈特拉斯还是一言不发;他的脸不由自主地显示出所有内心的激烈抗争。他将要做出的决定同他的整个生命紧密联系;要是他回去了,他勇敢的计划就付诸东流;无法再指望第四次进行这样的冒险了。
  医生,看到船长不说话,接下去说:
  “我补充几句,哈特拉斯,我们不应该浪费一分一秒;应该把我们所有的食物都放到雪橇上,尽量多带些木材。在这种条件下,600海里的路程是很漫长的,我想,但并非无法跨越;我们能够或者最好每天走20海里,一个月就可到达海岸,也就说在将近3月25日左右……”
  “但是,”哈特拉斯说,“我们不能再等几天吗?”
  “您指望什么?”约翰逊回答。
  “我怎么知道?谁能预见未来?再等几天吧!还几乎没让你们恢复体力呢!你们走不了两站,你们就会累倒在地,没有遮蔽你们的雪屋!”
  “但是在这里,可怕的死亡等待着我们!”贝尔喊道。
  “我的朋友们,”哈特拉斯几乎用恳求的语气说,“你们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建议你们向北寻找获救的道路。但你们不愿跟随我!难道,在北极附近就没有史密斯海峡的爱斯基摩部落?畅通无阻的海洋必定是存在的,应该淹没了大陆。造物在一切方面都是合乎逻辑的。那么,应该相信那里必定有一个植物王国,严寒在那里丧失了威力。在北方等待我们的难道不是希望之乡吗,而你们却要头也不回地逃走?”
  哈特拉斯说话的时候非常激昂;他那过份激动的性情描绘出一个存在尚不确定的地区的极乐场景。
  “再待一天,”他重复,“再待一小时!”
  克劳伯尼医生由于他那喜欢冒险的性情和热烈的想象力,慢慢激动起来;他快被说服了,但约翰逊却更加明智和冷静,提醒他要有理性和责任感。
  “我们走,贝尔,”他说,“套上雪橇!”
  “我们走!”贝尔回答。
  两个水手向雪屋的洞口走去。
  “噢!约翰逊!您!您!”哈特拉斯喊道。“好吧,你们走吧,我留下来!我留下来!”
  “船长!”约翰逊说,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我留下来,我告诉您!走吧!像别人一样抛下我吧!走吧……来,达克,我们两个留下来!”
  勇敢的狗叫着来到他的主人身边,约翰逊看着医生。后者不知该怎么办;最好的办法是让哈特拉斯平静下来,照他的想法再等一天。医生正要屈服,忽然感到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他回过头去。美国人刚刚从被子里出来,他在地上爬,他最后跪了起来,他那病态的嘴唇里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声音。
  医生很惊奇,几乎有点害怕,默默地看着他。哈特拉斯走到美国人面前,仔细地观察他。他试图捕捉到这个不幸的人无法说出来的话。终于,经过五分钟的努力,他终于说出了一个词:“珀尔布瓦兹”号。
  “‘珀尔布瓦兹’号!”船长喊道。
  美国人做了一个肯定的手势。
  “在这片海域?”哈特拉斯问道,心跳得很快。
  病人做了同样的手势。
  “在北方?”
  “是的!”不幸的人说。
  “您知道它在哪儿?”
  “是的!”
  “千真万确?”
  “是的!”阿尔塔蒙又说。
  他停了一会儿。看到这个意外的场面的人非常激动。
  “听好,”哈特拉斯最后对病人说,“我们应该知道这条船的情况!我要大声地说出数字来,您用手势来让我打住。”
  美国人点点头表示同意。
  “看好,”哈特拉斯说,“我说的经度——105°?不是——106°,107°,108°?——就在西边?”
  “对,”美国人说。
  “接着说。——109°?110°?112°?114°?116°?118°?119°?120°?”
  “对,”阿尔塔蒙回答。
  “经度是120°?”哈特拉斯说,“——多少分?我数……”
  哈特拉斯从一开始。数到15的时候,阿尔塔蒙做了个手势,让他停下来。
  “好!”哈特拉斯说。“——再看看纬度。您听到我说的了吗?——80°?81°?82°?83°?”
  美国人做了个手势止住他。
  “好!——多少分呢?5′?10′?12′?15′?20′?25′?30′?35′?”
  阿尔塔蒙又打了一个手势,淡淡地笑了笑。
  “这样看来,”哈特拉斯严肃地说,“‘珀尔布瓦兹’号所处的经度是120°15′,纬度是83°35′?”
  “对!”美国人最后一次说,他一动不动地倒在医生的怀里。
  这番努力使他精疲力尽。
  “我的朋友们,”哈特拉斯叫道,“你们看得很明白,得救就在北方,总是在北方!我们会得救的!”
  但是哈特拉斯刚刚说完快乐的话,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他的脸色变了,他感到有一条嫉妒的蛇在噬咬着他的心。
  另一个人,一个美国人在通向极地的路上比他多走了3°!为什么?目的是什么?
  第三章 行走17天
  这个新事件,阿尔塔蒙最初说的话完全改变了这些遇难者的处境;从前,他们感到没有任何得救的可能性,没有回到巴芬海的希望,在漫长的道路上拖着疲惫之躯,又缺乏食物,现在,在离他们的雪屋不到400海里的地方,有一条船,能为他们提供丰富的给养,或许还能有办法实现向北极行进的大胆计划。哈特拉斯、医生、约翰逊、贝尔几近绝望之后又萌生了希望;这是件令人欣喜的事情,几乎令人欣喜若狂!
  但是阿尔塔蒙的消息并不完全,经过几分钟休息之后,医生继续与他进行宝贵的谈话;他向他提出的问题只要他用头或眼睛的动作做个手势当成回答就可以了。
  很快他就知道了“拍尔布瓦兹”号是一条来自美国纽约的三桅船,在浮冰中遇险,有大量的食物和燃料;尽管船发生了侧倾,它大概还能支持,或许还能抢救上面的货物。
  阿尔塔蒙和他的船员们离开它两个月了,把小艇放在雪橇上带走了;他们想经过史密斯海峡,等待某条捕鲸船会把他们送到美洲去;但是渐渐地,这些不幸的人由于疲劳和疾病一个一个倒在了路上。最后,30个船员只剩下船长和两个水手了。如果他阿尔塔蒙侥幸活了下来,那真的是上天降下的奇迹。
  哈特拉斯想从美国人这里得知,为什么“珀尔布瓦兹”号会到这么高的纬度来。
  阿尔塔蒙的意思是他是被浮冰拖到这里来的,他无法抗拒。
  哈特拉斯急于向他询问他航海的目的。
  阿尔塔蒙声称他想找到西北航线。
  哈特拉斯不再坚持了,不再提类似的问题。
  医生说道:
  “现在,”他说,“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朝着找到‘珀尔布瓦兹’号;我们要做的不是向巴芬海冒险,而是少走三分之一的路程找到那条船,这样我们就能得到过冬所需的一切资源。”
  “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贝尔回答。
  “我要补充几句,”水手长说,“我们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应该根据我们食物能维持几天计算我们远行的天数,这与通常的算法恰恰相反,这样就可以尽早上路。”
  “您说的有道理,约翰逊,”医生说;“明天2月26日出发,我们3月15日的时候就会到达‘珀尔布瓦兹’号,有饿死的危险。您看呢,哈特拉斯?”
  “我们立刻做准备吧,”船长说,“我们出发。或许路程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长。”
  “为什么?”医生反驳道。“这个人似乎对他的船的情况很有把握。”
  “但是,”哈特拉斯回答,“要是‘珀尔布瓦兹’号在冰场上发生了偏移呢,正如‘前进’号一样?”
  “总之,”医生说,“这可能会发生的!”
  约翰逊和贝尔对于偏移的可能性未做任何反驳,他们自己就是偏移的牺牲品。
  但是阿尔塔蒙全神贯注地听着谈话,他让医生明白,他要讲话。后者满足了美国人的愿望,经过一刻钟的迂回曲折和犹豫不决的谈话,他获得了一种确定性,即“珀尔布瓦兹”号在一片海岸上搁浅,无法离开岩床。
  这个消息让四个英国人放下心来;但是这剥夺了他们回到欧洲的一切希望,除非贝尔用“珀尔布瓦兹”号的残片造一条小船。无论如何,最要紧的是到出事的现场去。
  医生向美国人提了最后一个问题:他在北纬83°是否看到了畅通无阻的海面?
  “没有,”阿尔塔蒙回答。
  谈话到此为止。很快出发的准备工作就开始了;贝尔和约翰逊首先把精力放在雪橇上;它需要彻底的修理:不缺木头,雪橇的支柱做得更加牢靠;他们靠的是市行获得的经验;他们知道这种运输工具的弱点,它需要大量的厚厚的雪,滑运的底架抬高了。
  贝尔在雪橇里面放了一张铺了帐篷布的小床,这是给美国人用的;很少的一点食物不会加重雪橇的负担;但是相反,他们用能带上的所有木材把雪橇的载重量补足了。
  医生放好食品,相当精确地清点了一遍;经过他的计算,旅行者们三个星期旅行每个人的食量缩减到四分之三份。他们为四条拉雪橇的狗保留了整份的食物。要是达克同它们一起拉。也有整份的食物。
  这些准备工作被晚上七点起的急切的睡眠和休息的欲望打断了;但是,在睡觉之前,遇难者们围在炉旁,他们不必节省燃料;这些可怜的人们得到了很久以来他们不太习惯的奢侈的热量;干肉饼,几块饼干和许多杯咖啡不久便令他们感到很惬意,与来得如此迅速和遥不可及的希望持平了。
  早晨七点钟,又开始干活了,将近晚上三点钟的时候全部完工。
  天空已经昏黑了;自从1月31日以来太阳重又出现在地平线上,但它只发出微弱的、短暂的光辉;幸好,月亮在六点半的时候升起来了,在晴朗的天气,它的光辉足以照路。气温几天以来显著下降,达到-37℃。
  出发的时刻到了。阿尔塔蒙对于上路的主意感到非常高兴,尽管雪橇的颠簸会加大他的痛苦;他让医生明白,后者会在“珀尔布瓦兹”号上找到对治他的病至在重要的抗坏血病的药。
  人们把他抬上了雪橇;他被安置得尽可能舒服一些;包括达克在内的狗都套上了车;旅行者们最后看了一眼“前进”号所在的冰场。有一阵哈特拉斯的表情看起来带着一种疯狂的愤怒,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这只小小的队伍在异常干燥的天气里。深入到北一北一西方的雾中。
  每个人都占了自己习惯的位置,贝尔当头,为在雪橇旁边的医生和水手长指路,在必要的时候监督和推动雪橇,哈特拉斯在后,走直线,保持整支队伍沿贝尔的路线走。
  他们走得相当快;因为在低温的天气里,冰面又硬又滑,对滑板很有利;五条狗轻松地拉着不是900磅重的货物。但是人和牲畜很快就气喘吁吁,经常要停下来喘气。
  快到晚上七点的时候,月亮从地平线的雾气中升起了淡红色的圆盘。它那淡淡的光辉透过大气层,投下几缕光芒,冰山反射了它的明净的光线;冰场向西北方向展示出完美的白色的大平原。没有浮冰群,没有冰丘。这片平静的海洋看来像一个平静的湖泊一样安静地冻上了。
  这是一片巨大的沙漠,平坦而单调。
  这就是这种景象在医生的脑海里留下的印象,他把这个印象告诉了他的同伴。
  “您有道理,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回答;“这是一片沙漠,但是我们不怕在这里渴死!”
  “这是明显的好处,”医生又说;“但是这种广阔无垠向我证明了一件事;这就是我们离任何陆地都很遥远;一般来讲,接近海岸是以出现很多冰山为标志的,而在我们周围看不见一座冰山。”
  “地平线被雾气罩住了,”约翰逊回答。
  “毫无疑问,但自从我们出发以来,我们就踏不上一片平原,有走不出去的危险。”
  “您知道,克劳伯尼先生,我们这种危险的散步意味着什么?我们已经习惯了,我们不再考虑了,但总而言之,我们走在上面的冰面底下有无底洞!”
  “您说得有道理,我的朋友,但是我们不必担心会被吞没;在-33℃低温下的这层白壳的抵抗力非常大!请注意它的厚度逐渐增加,因为在这些纬度,十日有九日下雪,即使在四月,即使在五月,即使在六月,我估计它的最原处该不会少于30或40英尺。”
  “这是肯定的,”约翰逊回答。
  “因为,我们不像塞尔旁蒂纳河上的滑冰者一样,每时每刻都担心脚下的地面不牢靠;我们不必害怕会有这样的危险。”
  “人们知道冰的抵抗力吗?”老水手问,在与医生同行的时候,他总是渴望学到一些东西。
  “完全知道,”后者回答,“世界上能够衡量的东西,人们现在有哪一样不知道呢,除了人类的野心!难道不是出于这个原因,我们才被推向人最终要认识的这个北极吗?但是,还是回到您提的问题上来吧,这就是我的回答。两英寸厚的冰面可以支持一个人;三英寸半的冰面可以撑住一匹马和它的骑士;五英寸的冰面,一门8毫米的大炮;八英寸的冰面,架起来的炮群;最后,十英寸的冰面,一支军队,数不清的人群!我们正在走的地方,可以建造利物浦海关或者伦敦的议会大厦。”
  “很难想象会有这样的抵抗力,”约翰逊说;“但是刚才,克劳伯尼先生,您讲到这些地区平均十天就有九天下雪;这是一个明显的事实;而且我也无法反对;但是这些雪是从哪里来的,因为,海洋已经冻上了,我不太知道这些形成云彩的大量水蒸汽是如何产生的。”
  “您的观察是对的,约翰逊;而且,在我看来,我们在极地见到的大部分雨雪是由温带海洋里的水形成的;还有这样的雪花,它原本只是欧洲一条河里的一滴水,以水蒸汽的形式升入高空,形成云,最后在这里凝结;只有在喝水,也就是这种雪水的时候,我们才是用自己国家的河水解渴。”
  “一向如此,”水手长回答。
  这时候,哈特拉斯纠正道路错误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谈话。雾越来越浓,使得很难走直线了。
  最后这支小小的队伍在将近晚上八点的时候停了下来,总共走了15海里;天气仍旧很干燥;帐篷支起来了;他们点燃了炉火;吃晚饭,平静地度过了一夜。
  哈特拉斯和他的同伴们的确赶上了好天气。他们的远行在随后的日子里没遇上什么困难,尽管天气非常冷,水银冻在温度计里。如果有风,没有一个旅行者能够忍受类似的温度。医生在这种情况下证实了巴利在麦尔维尔岛远征时观察的正确性。这个著名的水手讲道,一个穿戴整齐的人在非常寒冷的天气里可以不受伤害地在户外散步,只要大气平静;但是,只要起一点风,脸上就会感到刀割般的疼痛,头痛得厉害,很快就会导致死亡。医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只要一阵风就会把他们全都冻入骨髓。
  3月5日,他在这个纬度看到了一种奇特现象:天空非常平静,星星在闪亮,雪下得很大,却没有出现任何云;星星透过雪花一闪一闪的,雪花带着一种优雅的规则落到冰场上。雪下了大约两个小时,然后就停了,医生还未找到落雪的合理解释。
  最后一弯月牙隐没了;一天中有17个小时是深沉的黑暗;旅行者需得用一根长绳子联结起来,为的是彼此不要分开;几乎不可能走直线。
  但是,尽管这些勇敢的人被一种钢铁信念支持着,也开始感到疲劳了;停下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是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因为食物已经明显减少了。
  哈特拉斯经常借助观测月亮和星星确定位置。看到日子一天天过去而旅行的目标却遥不可及,他有时自问“珀尔布瓦兹”号是否真的存在,如果那个美国人不是由于痛苦而使脑子出了问题,或者出于对英国人的仇恨,看到自己身处窘境,他是不愿把他们带到必死无疑的境地。
  他把他的想法告诉了医生;后者截然反对,但他明白在英国船长和美国船长之间已经存在了一种令人不快的竞争。
  “这会是两个很难处好关系的人,”他心里想。
  3月14日,走了16天之后,旅行者们还是在北纬82°;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他们离船还有100海里;更加痛苦的是,人只能吃四分之一份食物,为的是让狗吃整份食物。
  不幸的是他们不能指望打猎,因为只剩下七份火药和六颗子弹了;他们徒劳地朝数量稀少的几只白兔和狐狸开了枪,但一只也没打中。
  但是15日星期五,医生很幸运地捉住了一只躺在冰上的海豹;他费了很多颗子弹把它打伤;这只动物无法从已经堵住的洞口逃走,很快就被捉住杀掉了;它有庞大的身躯;约翰逊很熟练地切割,但是这头哺乳动物太瘦了,没给这些无法像爱斯基摩人一样喝海豹油的人带来多大好处。
  但是,医生勇敢地尝试了这种发粘的液体;尽管他本着良好的愿望,但他还是喝不下去。他留下海豹皮,不太知道为什么,只是出于猎人的本能,把它放到了雪橇上。
  第二天,16日,他们在地平线处看见了几座冰山和冰丘,这是下一个海岸的标志,或者只是冰田的起伏之处?很难知道该持何种观点。
  旅行者们来到一座冰丘面前,利用它挖了一个比帐篷更加舒适的栖身之所,借助于雪刀,又经过三小时的顽强劳动,他们终于躺在了点燃的火炉旁边。
  第四章 第一管火药
  约翰逊在雪屋里为那些精疲力尽的狗留了地方;在下大雪的时候,雪可以当动物的被子,保留动物的天然热量。但是在-40℃的于冷的露天,这些可怜的动物用不了多久就会被冻死。
  约翰逊是一个很出色的驯狗人,他试着用旅行者们吃不了的灰黑色的海豹肉喂狗,让他大吃一惊的是,狗把它当成了美味佳肴;老水手异常兴奋地把这奇怪的现象告诉了医生。
  医生一点也没感到奇怪;他知道,在北美洲马把鱼当成它们的主要食物,作为草食动物的马尚能如此,肉食动物的狗更应该有理由这样了。
  在睡觉之前,尽管睡眠对于这些在冰上拖了15海里的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需要,医生还要向他的同伴们谈谈目前的情况,并没有减轻其严重性。
  “我们还在北纬82°,”他说,“我们已经开始缺乏生活用品了!”
  “正因如此,我们不能浪费一分一秒!”哈特拉斯回答!“应该向前走!最强的拖着最弱的。”
  “我们在指定的地点会找到一条船吗?”贝尔回答,路途的疲劳已经把他摧垮了,尽管他不情愿这样。
  “为什么要怀疑呢?”约翰逊回答;“美国人的得救同我们的得救息息相关。”
  医生为了更确实起见,想重新问问阿尔塔蒙。后者说话很流畅,尽管声音微弱;他确认最近提供的所有细节;他重申,这条船在大理石上搁浅,不会移动,这条船的经度是120°15′,纬度是83°35′。
  “我们不能怀疑这个说法,”医生接下去说,“困难并不在于找到‘珀尔布瓦兹’号,而且到达那个地方。”
  “还剩下什么食物?”哈特拉斯问道。
  “最多能吃三天的食物了,”医生回答。
  “那么好吧,就在三天之内到达吧!”船长坚定地说。
  “应该这样,毕竟,”医生又说,“如果我们成功的话,我们不应该有什么抱怨的,因为我们遇到了特别好的天气。已经有15天没有下过雪了,雪橇能很容易地在坚定的冰面上滑行。啊!拉200磅的食物有什么困难的!我们那些勇敢的狗很容易办得到!总之,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也无计可施。”
  “如果有一点运气和机智的话,”约翰逊回答,“难道我们不能用剩下的几筒火药吗?如果我们撞上了一头熊,我们剩下的行程就有食物可吃了。”
  “无疑,”医生回答,“但这些野兽非常稀少,逃跑得又快,而且,还要想想开枪有多么至关重要,因为眼花手抖。”
  “您毕竟是个老练的枪手,”贝尔说。
  “是的,当四个人的饭食不靠我的敏捷的话,但是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尽力而为。与此同时,我的朋友们,我们还是将就吃点干肉饼来作为菲薄的晚餐,好好睡觉,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
  过了一会儿,过度的疲劳战胜了其他一切考虑,每个人都睡得很沉。
  星期六一大早,约翰逊就叫醒了他的同伴;狗架到了雪橇上,他们接着北上。
  天空非常壮丽,大气层异常纯净,气温很低;当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它是一个拉长的椭圆形;它的水平直径由于折射的缘故,看起来像是垂直的直径的两倍;它在广大的冰原上放射出一簇簇明亮的但是寒冷的光芒。这种光明的,而非热量的回归令人兴奋。
  医生手里拿着枪,走在一两海里之外的地方,无视寒冷与孤独;在远走之前,他仔细检查了他的装备;他只剩下四筒火药和三颗子弹,再多也没有了。这实在微乎其微,只要想想像北极熊那样既强壮、生命力又强的一头野兽通常只有打十到十二枪才会倒下。
  正直的医生的野心还没发展到寻找如此可怕的一头猎物;几只野兔,两三只狐狸就行了,就能大大地补充食物。
  但是这一天,即使他看见了这么一只动物,要么他无法接近,要么由于被折射搞糊涂了,他没打中,这一天他徒劳无益地耗去了一筒火药和一颗子弹。
  他的同伴们听到枪响,满怀希望地颤抖起来,却看到他低着头回来了。他们什么也没说。晚上,他们像往常一样躺下了,把留给后两天的两个四分之一份食物放好。
  第二天,道路越来越难走了。他们不走了,他们拖着的狗把海豹的内脏都吃了,它们开始吞它们的皮带。
  几只狐狸在离雪橇远远的地方跑过,医生追捕它们的时候又白放了一枪,再也不敢拿他的最后一颗子弹和倒数第二筒火药冒险了。
  晚上,他们在最好的时刻休息了;旅行者们一步也不能向前走了,尽管道路被美丽的极光照亮,它们也只好停了下来。
  最后一顿饭是在星期天晚上冰冷的帐篷里吃的,气氛非常悲哀。如果上天不助这些不幸的人一臂之力,他们就垮掉了。
  哈特拉斯不说话,贝尔不再想了,约翰逊默默地想着,但是医生还没有绝望。
  约翰逊想在夜里挖几个陷阱;他在里面没有诱饵可放,因而对他的发明的成功性几乎没抱什么希望,他想的有道理,因为早晨他去察看他的陷阱,他看到了许多狐狸的足迹,但是没有一只动物落入陷阱。
  他很沮丧地回来了.这时他看到一头身躯庞大的熊在不到100米的地方嗅着雪橇发出的味道。老水手意识到上天把这头意想不到的野兽送上门来,让他杀死;他没有召唤他的同伴,夺过医生手中的枪,奔向那头熊。
  他找到了适当的距离,瞄准了它;但是,在扣下扳机的时候,他感到他的胳膊颤抖了;他的大皮手套妨碍了他的行动。他很快把他们扔掉,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枪。
  忽然,他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叫声。他手指上的皮被冰冷的枪管灼伤了,粘在了上面,而枪却掉在了地上,撞了一下飞了出去,最后一颗子弹飞到了空中。
  听到响声,医生跑过来;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看到野兽安静地走开了;约翰逊非常绝望,都忘了痛了。
  “我是个真正的孱头!”他喊道:“一个不知道忍受痛苦的小孩!我!我!在我这个年纪!”
  “好啦,别想了,约翰逊,”医生对他说,“您会冻坏了;看看,您的手已经变白了;来吧!来吧!”
  “我对您的照顾感到愤怒,克劳伯尼先生!”水手长回答。“别管我!”
  “但还是来吧,固执的人!要不就太晚了!”
  医生把老水手拖回到帐篷里,让他把双手放在一碗水里,炉子的热量使水保持液态,尽管水很冷;但是约翰逊的手一放进水里,水就立刻结冰了。
  “您看,”医生说,“该是回来的时候了,否则我只好截肢了。”
  多亏了他的照顾,一小时之后没有任何危险了,但并非很容易,需要不断摩擦,恢复老水手手指的血液循环。医生特别让他把手远离火炉,火炉的热量会带来严重的后果。
  这天早晨,他们没早饭可吃了;干肉饼,咸肉,一点都不剩了。没有一个饼干屑;只有不到半磅的咖啡;应该对这种滚烫的饮品感到满意了,他们开始上路了。
  “再也没有食物了!”贝尔对约翰逊说,语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相信上帝,”老水手说,“他无比强大,能够拯救我们!”
  “啊!这个哈特拉斯船长!”贝尔又说,“他能从前几次航海中生还,他疯了!但他这次回不去了,我们再也看不到我们的国家了!”
  “拿出勇气来,贝尔!我承认船长是一个勇敢的人,但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很有航海经验的人。”
  “克劳伯尼医生?”贝尔说。
  “就是他!”约翰逊回答。
  “他在这种情况下能怎么样?”贝尔反驳道,他耸了耸肩膀,“他能把冰块变成肉块吗?难道他是上帝,能够创造奇迹?”
  “说不准!”水手长针对他的同伴的疑问回答。“我相信他。”
  贝尔摇了摇头,重新陷入完全的沉默之中,他联想也不想了。
  这天走了不到三海里;晚上,他们没吃饭;狗险些自相残杀;人们强烈地感到饥饿的痛苦。
  他们看不到一只动物。可是,有什么用处?总不能用刀打猎。只有约翰逊在下风处的一海里自以为看到一头熊尾随着这只不幸的队伍。
  “它窥探我们!”他想,“他无疑把我们当成了猎物!”
  但是约翰逊对他的同伴们一个字也没说:晚上,他们照常休息,晚餐只有咖啡。这些不幸的人感到他们的眼睛变得惊慌,头脑发紧,他们受着饥饿的折磨,一个小时也睡不着,奇怪的、异常痛苦的梦幻占据了他们的精神。
  在一个身体极为需要舒适的纬度,不幸的人们在早晨来临的时候已经有36小时没吃东西了。但是,他们被勇气和超人的意志鼓舞着,又上路了,推着狗无法再拉的雪橇。
  两小时之后,他们跌倒了。精疲力尽。
  哈特拉斯想走得更远。他总是精力充沛,他请求,乞求他的同伴们站起来;这是要求不可能办到的事情!
  于是,他在约翰逊的帮助下,在一座冰山上凿了一座雪屋。两个人干着活儿,仿佛在挖掘自己的坟墓。
  “我宁愿饿死,”哈特拉斯说,“也不愿冻死。”
  经过残酷的疲惫的劳动,雪屋造好了,整支队伍在里面安顿下来。
  白天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当同伴们一动不动的时候,约翰逊出现了一种幻觉;他梦见了巨大的熊。
  这个词经常被他重复,吸引了医生的注意力,他从麻木中清醒过来,问老水手为什么说到熊,他说的是什么熊。
  “跟踪我们的熊,”约翰逊回答。
  “跟踪我们的熊?”医生重复。
  “是的,跟了我们两天了!”
  “两天了!您看见它了?”
  “是的,它在下风处一海里。”
  “您没有通知我,约翰逊?”
  “有什么用?”
  “说得对,”医生说,“我们要射他,一颗子弹也没有。”
  “连一只锭、一块铁、哪怕一颗钉子也没有!”老水手回答。
  医生沉默了,开始思索起来。很快他对水手长说:
  “您肯定这头野兽跟着我们?”
  “是的,克劳伯尼先生,它想要吃人肉!它知道我们逃不掉它的掌心!”
  “约翰逊!”医生说,他被同伴的绝望语气感动了。
  “食物是确定无疑的了,对它来说!”不幸的人回答,他说起胡话来,“它肯定饿了,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还要让它等下去!”
  “约翰逊,镇静一下!”
  “不,克劳伯尼先生;既然我们要死掉,为什么延长这动物的痛苦呢?它像我们一样饥饿;它没有海豹可吃!上帝把人送到它面前!好啦,这对它也不错了!”
  老约翰逊疯了;他想离开雪屋。医生费了很大力气才把他拖住,他之所以拖住了他,不是由于力气,而且由于他用充满信心的语气说出了下面的话:
  “明天,”他说,“我就杀掉这头熊!”
  “明天!”约翰逊说,他仿佛从噩梦中醒来。
  “明天!”
  “您没有子弹!”
  “我造子弹。”
  “您没有铅!”
  “是的,但我有水银!”
  说完这话,医生拿过温度计;温度计指示的室温是零上10℃。医生出去,把温度计放在一块冰上,很快就回来了。室外的温度是零下-47℃。
  “明天见!”他对老水手说,“睡觉吧,等太阳升起来。”
  夜晚在饥饿的痛苦中度过;只有水手长和医生怀着些微的希望,把痛苦减轻了。
  第二天,刚露出曙色,医生就在约翰逊的跟随下冲到外面,跑向温度计;所有的水银都跑到水银槽里了,形成了一个规则的圆柱体。医生打碎了仪器,小心地用戴了手套的手指取出了一块几乎不可锻的但异常坚固的真正的金属,这是一块真正的锭。
  “啊!克劳伯尼先生,”水手长喊道,“这真伟大!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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