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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宝世家之敦煌千佛洞

_14 雾满拦江(当代)
  “啊哈……”二憨乐了:“那怪物去追吴岩了,活该他家伙倒霉……”
  果然,正在远处拼命飞逃的吴岩听到身后巨声响起,惊心之余回头一看,正见那巨浪狂袭而至,当下吴岩一发狠,举枪对准水中闪动的猴影,骂了声:“去你二大爷的……”砰砰砰就是几枪。
  开枪的同时,吴岩就地一倒,滚到了一块石头后面。只听轰的一声,刚才他站立的地方被巨浪拍下,拍得地面顽石碎裂,溅飞如雨。
  趁那水怪与吴岩争斗的工夫里,祖爷爷急忙向前一指:“大家快跑……那边的地势稍微的高一点……“
  众人不及喘息,立即向着祖爷爷指点的方向狂奔而去。
  那地下暗河之水长势极为怪异,几乎是顷刻之间的事情,虽然大家拼了命的奔跑,但却比不过那水势的上涨,只是眨眼间工夫,那水已经没至大家的脚裸处。
  向前看去,可见近在咫尺之处的洞壁上,是一个接一个的洞龛,龛中燃着长明灯,这灯火于这暗河中沉寂了近千年,随着暗门的洞开,机关启动,这一盏盏的灯水才开始了燃烧。映照着这阴风不断的怪异洞窟。
  “这边来……“祖爷爷一只手紧紧的抓住那封铅镇魔符,一只手拉着祖奶奶:”那边高处有一个洞,大家快一点……这水都是无支祈搞的鬼……那东西是存心欺负咱们老实……“
  说话间,到了那位置较高的龛洞之下,祖爷爷先往上爬了两下,却发现自己爬不上去,高轻慢急忙过来,托了一下祖爷爷的两脚,祖爷爷上去,反手接过祖奶奶递上去的孩子,放在一边,再把祖奶奶拉上去,然后往上拉王福成,而后是高轻慢,最后一个是二憨。
  二憨爬进来的时候,最不费力气,因为这时候的水位已经涨到了二憨的脖子处。
  水位持续上涨。
  眼看着河水就要漫入龛洞之中,大家都有些心慌,忙不迭的向洞里边挤,可是那龛洞极是狭小,里边根本没有出口,祖爷爷急昏了头,拿着那铜封镇魔符紧贴在水面上,嘴里念念有辞:“这玩艺管用不管用?这玩艺管用不管用……”
  突然之间水面上哗啦一声,露出一颗人头来,把祖爷爷吓了一大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一声哈哈怪笑:“夏知非,你这个盗宝贼……”原来竟是吴岩,他动作凶狠而快速,劈手一把夺过了祖爷爷手中的镇魔之符,向后一倒,以仰泳的姿式迅速的游开:“哈哈哈,我知道那水怪最怕这玩艺儿……老子现在安然无虞了,你们就自认倒霉吧……”
  “吴岩你个不要脸的……”众人大急,可是高轻慢已经游远了,他游到一块裸露于水面的大石头上,回过头来,向着这边哈哈怪笑:“要脸有什么用?命比脸更值钱。”
  二憨怒极:“老爷,待我过去再把那铅封夺回来……”
  “不必了,”祖奶奶冷冷的阻止二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由着姓吴的折腾去吧,我看那东西也未必能够起到什么作用。”
  “夏夫人何出此言?”高轻慢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害怕那铅封铅铸符的,不过是那水怪而已,”祖奶奶回答道:“可是知非刚才也试过了,那怪物虽然不敢靠近我们,却驱动水势上涨,同样也让我们无可奈何,更何况,那水怪被那封铅铸印禁锢了也不知几千岁月,早已是对那东西恨之入骨,我正担心那东西会想什么法子来对付我们,这时候再拿着那铅封铸印,徒然是惹祸上身,你们快点让吴岩丢了那铅封铸印,以免给他带来祸事……”
  “什么?还要提醒吴岩?”大家对祖奶奶的慈悲心肠都装没听见的,王福成更是趁机搅和进来,岔开话题:“夏兄,你说那猴子叫什么无支祈,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来例?”
  “这个啊,你问这个啊,”祖爷爷眼睛望着在远处得意洋洋的吴岩,没精打彩的说道:“说起这东西来,那来历可谓久远矣,早年大禹时代,洪水泛滥,人民俱为鱼虾,于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勤以治水,却不料那水中化生出邪物,便是这只名为无支祈的石猴子,此猴得极阴之气而化生,所到之处无不掀起滔天巨浪,为害天下。大禹将之擒住,拴在了东海的海眼之处……却不料……”
  “却不料什么?”高轻慢追问道。
  “却不料那无支祈在东海之下沉寂了几千年之后,终于等待到盐水将拴着它的阴铁链子蚀断,于是到了大唐年间,这东西就又跑了出来,到处撒欢,其时正值大唐大德高僧玄奘法师前往西天竺求取真经,便施无边法力,降伏了这只怪物……”
  二憨听得瞪圆了牛眼:“老爷,要搁这么说的话,那这只石头猴子岂不正是齐天大圣孙悟空?”
  “孙悟空?”祖爷爷被这个推论吓了一大跳:“是……好象不是吧?”
  他老人家也说不准,就拿眼睛看着祖奶奶。祖奶奶却道:“二憨,你看这东西象孙悟空吗?”
  二憨摇头:“还真……不大象。”
  “不象就对了,”祖奶奶笑道:“如今那孙悟空早已被封为斗战胜佛,岂是这水魅石妖所能比得了的?”
  这边还没查清楚那水怪到底和齐天大圣孙悟空有什么血缘关系,吴岩那边,却突兀的发出了一声惨厉的尖叫,将大家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却说吴岩那个家伙,他趁祖爷爷不备之下,突然从水中冒出来抢走了镇魔之符,自以为已操胜券,正自于那块露出于水面之上的石头上得意洋洋,却忽见石下的水面上泛起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有一个黑影晃来晃去,分明是什么巨大之物正在水下游曳,吴岩以为来的是那石猴子无支祈,全然不当回事的将那铅封镇魔之符往水面一按:“大胆妖孽,哪里走……”
  哗啦一声,水面上突然跃起来一条三尺余长的怪鱼,那鱼生得极是怪异,头部扁平,两只巨眼竟然不见眼珠,红红的凸出腮外,正中应该长嘴吧的地方没有嘴,却有一根莫名其妙的长须子……于吴岩的惊愕之中,那鱼须好似一根柔性十足的铁鞭,不由分说拍将下来。
  吴岩能够于这乱世中爬到团长一职,更挟西北军中的外来势力威胁到马鸿逵,那是因为他过人的精明,眼见那怪鱼凌空跃起,他丝毫也不犹豫,就势一跃,半空中眼睁睁的看着那怪鱼之须拍击到岩石上,只听轰的一声巨响,那坚硬的石英岩竟尔被拍得粉碎,唬得吴岩魂飞魄散。
  吴岩的身子刚刚落进水中,就见那鱼头猛的向他撞了过去,水中转身不迭当,只听吴岩惨叫一声,被那坚愈金铁的鱼头撞击得遥遥飞出,啪唧一声,死人一样落入水中。
  高轻慢在远处看得惊心不定:“哪来的这么大的一条鱼?”
  祖爷爷苦笑:“那哪里是什么鱼啊,那就是无支祈在搞鬼。”
  高轻慢大骇:“难道那无支祈真象孙悟空一样,会七十二变不成?”
  祖奶奶在一边失笑:“高轻慢,你的眼神好象不是太好。”
  “怎么说……”高轻慢定睛再看,只见那怪鱼于水中穿梭游曳,忽然之间,就见鱼腹敞开,吓了高轻慢一跳,仔细一瞧,果然不是怪鱼,不过是无支祈那怪猴子用前爪抄起自己的后爪,拿屁股当脑袋去撞无岩,这怪猴子的屁股端的古怪,上面的颜色分布均匀对称,左右各两块血斑,中间一道隆起,下面再把尾巴揪起来,象极了一只怪物脑袋,兼以这东西又在水中游动,任谁都会把这东西看成是一条怪鱼。
  “这东西怎么不害怕禁符了?”二憨不明白这个道理。
  “那东西又何曾怕过禁符?”祖奶奶回答道:“那东西是上古邪物,什么都不怕,刚才之所以惊惧而退,只不过是因为那禁符在知非手中而已。”
  高轻慢扭头瞧了一眼祖爷爷,意思是不明白何以如此。祖奶奶解释道:“高轻慢,你总懂得用枪吧?枪那东西可杀人,带明火,是最歹毒的物事,可是如果枪要是在不懂得如何使用的人手中的话,还不如一根烧火棍管用?为什么呢?原因就是不用会。同样的,那禁魔之符在不懂得使用的人手中,一如枪在不会用枪的人手中一样,都是派不上用场的。”
  二憨释然:“我就说吗,我家老爷是文曲星下凡……当然知道怎么使用那禁符……”
  王福成白了二憨一眼,正想问清楚到底是祖爷爷是文曲星,还是祖奶奶是文曲星,脚下的水面突然哗啦一声,吴岩的脑袋又露了出来:“救命……”
  众人大惊:“你怎么还活着?”
  “救命……救救我……”吴岩的表情极是吓人,牙齿已经咬破了下唇,两只手死死的抠住龛壁,似乎在用力与水中的什么东西抗争,大家心里有数,那无支祈多半是用尾巴缠住了他,要将他拖走,吴岩拼了命的抗争,但看他那只手,分明是要支撑不住了。
  一见吴岩,高轻慢怒上心来,抬脚就要将他踹下去:“卑鄙小人,你合该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祖奶奶却出声阻止了高轻慢:“高轻慢,快点把他拉上来……”
  “拉上来?”高轻慢大不乐意:“夏夫人,我知道你慈悲心肠,可是这个家伙……就算我们救他一百次,他也不会感激咱们的……”
  “无论如何,他总是一条性命。”祖奶奶道:“我们做事唯求心安,又何尝期望过报答?”
  高轻慢呆了一呆:“夏夫人说得是……”和二憨伸出手,拉住吴岩,不曾想那水中的力气好大,高轻慢和二憨的身体又呈半蹲状态,根本拉他不动,祖爷爷和王福成也急忙上前帮忙。正在大家吭哧瘪肚的用力之际,不料那吴岩却突然面露狰狞之色:“下来吧你们!”就听龛洞中四人大叫,反被吴岩借势拖入水中,而吴岩自己却借助这股力量,拼命往上一扭,钻进龛洞里来:
  “哈哈哈,夏夫人,凡事唯求心安,那你可就怪不得吴某不感谢你了。”
  眼见得祖爷爷四人被吴岩逛骗入水中,祖奶奶惊叫一声:“知非……”正要上前,却被吴岩拦在面前:“夏夫人,吴某建议你还是别跳下去了,你要是跳下去的话,这个孩子谁来照管啊?”
  祖奶奶看了看身边呼呼大睡的儿子,冷漠的眼神转向吴岩:“吴团长,你纵然想求脱身活命,也无须再做如此伤天害理的勾当……”
  吴岩哈哈大笑起来:“夏夫人,这就要怪你太美貌了,而且还冰雪聪明,除了象夏知非那种窝囊之辈,这世人的任何一个有志向的男人,谁不希望能够得到如夫人这般的臂助呢?”
  祖奶奶顿时失笑:“吴岩,你不是昏了头吧?你害了我丈夫,却指望着我来帮你,你想想这可能吗?”
  吴岩摇头:“我却想不出夫人有什么理由不肯帮助我,难道夫人真的不痛惜这个孩子的性命吗?”
  听吴岩拿我爷爷的性命来要胁,祖奶奶心中疑惑:“吴岩,听你的口气,好象你根本不把无支祈那可怕的水怪放在眼里啊。”
  吴岩笑得更加开心了:“我哪里有什么办法对付那玩艺儿?吴某只会杀人放火,别的事都做不来,不过,我知道夫人一定会有办法的,是不是?”
  祖奶奶摇头:“吴团长,你真的错了,如果说这世上能有谁对付得了那水怪的话,唯有我丈夫夏知非……”
  吴岩劈口打断社奶奶的话:“夫人别再巧言伪饰了,你当我吴某人是瞎子吗?自从入洞以来,我一直在暗中观察,我早就发现那夏知非不过是一个没出息的窝囊废而已,这种男人活在世上,枉自浪费了粮食白米,实际上主持盗宝大局的始终是你夏夫人,哈哈哈,夏夫人,我劝你还是迷途知返吧,别再把自己的智慧才华浪费在这些毫无意义的枝节之上,为国家,为民族做点实事吧……”
  “你居然也知道国家民族?”祖奶奶听得差一点大笑起来。
  祖奶奶没笑,吴岩自己却哈哈的先笑了起来:“夫人听得可笑是不是?可我要明确的告诉夫人,在这世界上,除了我吴岩始终将国家和民族放在心上之外,你还真的再也难找到第二个人了……”
  “忘恩负义的小人!”祖奶奶柳眉倒竖,面如冷霜,生平第一次口出不逊之语:“姓吴的,自从进洞以来,至少有三次,我都曾饶过你不杀,不是我谢小姝心软,只是这佛家净土,起不得丝毫凶戾之气,可是你这人面兽心的东西,非但没有一点感恩之心,反而恩将仇报,将救你的人推入水中,更兼不怀好意,觊觎人妻,如你这等无耻之尤,还有什么脸面奢谈国家民族?”
  “骂得好,骂得好,”吴岩听得津津有味,连连拍手击掌:“夫人之言,堂堂正正,掷地有声,只是夫人却没有意识到,自古一将功成万骨枯,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至圣先师孔子亦曾说过,君子达而不信。难道夫人宁不知自己的智慧于国家民族是何等的重要吗?可是你落入到夏知非的手中,却终日委屈于锅台之下,最多不过是冒天下之大违行宵小之事,如这种智慧的浪费是夏知非最卑鄙不过的行径,此人之恶,虽千刀万剐,也难赎其罪……”
  “还有呢?”祖奶奶柔声问道。
  吴岩疾退,退到我爷爷的位置上,把一只脏手放在我爷爷的脖子上:“夫人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祖奶奶失笑:“吴岩,如你这般没出息的样子,也敢奢谈成就大事?你甚至连条野狗都不如……那怕是看你一眼,都脏了我的眼睛。”
  吴岩摇头:“夏夫人,若期时日久长,你自会体谅到吴某人为国为民的一片苦心……”
  “时日久长?”祖奶奶冷笑。
  “没错,正是这样。”吴岩感觉到自己控制住了局面,声音变得欢快起来,他盘膝坐在我爷爷身边--我那爷爷,他自打遇到麻烦以来就呼呼大睡,睡态真憨啊--吴岩从怀中取出一个颜色说不尽丑陋的怪东西,拿到嘴上,斜眼看着祖奶奶,用力一吹,就见那东西鼓起一个大气泡。
  “猪尿泡!”
  祖奶奶脱口而出。
  西北风寒,水讯不定,经常外出的行客,身上多带着几只猪尿泡,那猪尿泡经过鞘磨处理,味道虽然难免腥膻,但折叠起来方便携带,若是途中遇有河川,就以猪尿泡为舟,渡水而过。
  那吴岩是从军之人,心性狡诈,未思害人,先寻退路,任何时候他身上都带有这东西,为的都是以防万一。
  现在这东西终于派上了用场,吴岩斜眼看着祖奶奶,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那几只猪尿泡全吹起来之后,放入水中,竟好似一只橡皮舟,虽然舟船颠簸,但却是极为安全。吴岩抱起我爷爷,纵身跳到船上,拿一只手抓住龛壁,不让舟船荡开:“夏夫人,你不是打算不要自己的儿子了吧?”
  祖奶奶最是憎恨象吴岩这种小人,但眼下宝贝儿子在他的手上,只能是一言不发的上得船来。那吴岩怪叫一声,拿脚一蹬岩壁,小舟激烈的颠簸着飘入黑暗之中。
  舟船一径飘荡下去,祖奶奶才发现他们原来处身的地方应该是暗洞中地势最高的所在,所以虽然那水怪无支祈掀起来了巨浪,洞壁两侧龛洞中的长明灯仍然未曾被水浸灭,但是当舟船随波逐流的时候,前面却是暗黑无际,连一丝光线也看不到。祖奶奶心里悲愤,对这无边的黑暗视若无睹,可是吴岩却心里有点害怕,只听嘶啦一声,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包裹,取出藏在里边的火柴,点燃了一支手指粗细的小火把,这炎把是由松脂精压而成,虽然体积不大,但火光极是明亮,将洞内的黑暗尽皆驱除干净。
  看祖奶奶的眼睛直盯着那小火把看个不停,吴岩咯咯的怪笑了起来:“夏夫人未曾见过这种东西吧?”
  祖奶奶把头扭过去,话都懒得跟这个家伙说一句。
  但是吴岩却是非常希望能够与祖奶奶好好的“沟通沟通”,以便改变他在祖奶奶心目中的恶劣印象:“夏夫人是不是看这火把有趣?实话跟夏夫人说了吧,这支火把,是我经过多年的研究,才精心捻制了这么一根……”
  “把我儿子还给我。”祖奶奶冷冰冰的喝道,表示对他的话不感兴趣。
  吴岩呆了一呆,咯咯的怪笑起来:“难道夏夫人以为我是无耻小人吗?”
  祖奶奶失笑:“说你是无耻小人,那实在是抬举了你。”
  吴岩脸色不红不白,继续怪笑着:“夫人对我有所误解,那是因为夫人你不了解我吴某人的为人,说到我吴某的为人,有一个问题我想请教夏夫人,不知夏夫人愿不愿意回答我?”
  祖奶奶俯身把儿子抱在怀中,不理会吴岩。吴岩自顾自的把话说下去:“庚子年间,八国洋兵入寇,与僧格林泌战于天津,洋人的枪子极是厉害,僧兵不敌,于是拆民家门板以为遮掩,却不料有一户民家抵死不从,认为他家里的门板比之于国家的兴亡更为重要,请问夫人是否赞同?”
  祖奶奶知道吴岩想说什么,无非不过是他是想成就大事之人,而祖爷爷却是平庸之辈,所以象祖奶奶这种有才情智慧的女子,如果祖爷爷不“让给”他吴岩的话,那就是太“自私”,太不顾及国家和民族了……所以祖奶奶忍不住失笑起来,说道:“姓吴的,你口口声声为了国家民族,却连丝毫的人性都没有,凶残邪恶,负恩背德,你自己不觉得好笑吗?”
  吴岩摇头:“夫人此言差矣,小人物唯求以德,大人物唯求以功,想我吴岩既然非比于平凡之辈,那人世间的道枷德锁,于我而言又有何益?设若有一天我吴岩大业有成,睥睨天下,兴义师,拯黎民,届时谁又理会得如今这些微小的枝枝蔓蔓?”
  祖奶奶摇头:“那我就不明白了,姓吴的,你如此大的口气,莫非只是因为你比别人更奸恶,更歹毒吗?”
  “夫人错了。”吴岩笑道:“我吴岩敢说这种大话,那是因为我自知自己才略过人,若是夫人不信,尽管考考我吴某便是。”
  “让我考你?”祖奶奶失笑:“也好。”
  吴岩精神一振:“请夫人出题,不过,若是夫人倾服于我的才智,从此你且不可再有二心,须得一心一意的扶佐于我才是……”
  “那好吧,”祖奶奶笑道:“若是你所乘坐的这猪尿泡突然漏气,不知道姓吴的你有什么办法逃得性命?”
  “猪尿泡?”吴岩狐疑的扭头一看,正见祖奶奶将一支金钗从猪尿泡上刺破的地方抽出。吴岩大惊,忙不迭的伸手去堵猪尿泡上的漏气之处,趁这工夫,祖奶奶抱着孩子突然跃起,在吴岩的目瞪口呆之中,跳到了一块岩石之上。
  “姓吴的,你的才智何在?我怎么没有看到啊?”
  祖奶奶的声音,悠然而平静。
  吴岩敢让祖奶奶考较他,一来是他确有几分才学,至少不再高轻慢之下,如果运气好的话,也未必就会祖奶奶考倒,考他不倒,那他岂不是占了大便宜?
  设若祖奶奶考倒了他,那也没关系,因为他早就说过的,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考倒了统统不算,毕竟祖奶奶和我爷爷不过是妇孺之辈,到时候吴岩有的是花样折腾,不信祖奶奶还能飞到天上去。
  这就是吴岩打定的算盘。
  他的算盘打得固然是好,奈何祖奶奶一颗心此时全在祖爷爷身上,自从祖爷爷四人被吴岩拖下水去,就再也没听到动静,让祖奶奶忧心不已。所以祖奶奶的目光一刻也没离了河水两岸,她眼看着远处有露出水面上的石岩在闪动,登时计上心来,趁吴岩胡搅蛮缠的工夫里,偷偷拨下头上的金钗,刺穿猪尿泡,当吴岩手忙脚乱的去堵猪尿泡上的孔洞的时候,祖奶奶抱起孩子,一跃跳到了岩石上。
  到了岩石上之后,祖奶奶仔细瞧瞧,发现这里的深水分明刚刚退下,露出来的淤泥闪动着微弱的磷光,能够让祖奶奶模模糊糊的看清楚四周的情形。
  这里分明是那条暗河的下游,两边怪石耸起,煞是吓人,但祖奶奶心性淡定,知道这里是千佛镇妖之所在,绝对不会有什么脏东西,所以她小心翼翼的踩着滑腻的地面,跳到了河岸上。
  突听一声怪笑,祖奶奶回头一看,正见吴岩那厮操纵着猪尿泡,将漏气的方向朝后,径直向着岸上冲了过来:“哈哈哈,夏夫人,我早就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看看,我没有说错吧?”
  祖奶奶一言不发,掉头就走,那吴岩跳上岸来,在后面紧追不舍:“夏夫人,你逃也逃不出去的,还是依我之言,助我一臂之力吧,将来我吴某人若是事业有成,一定会……哎哟……”正说得高兴,却不防脚下一滑,这家伙失足跌倒。
  吴岩悻悻的爬起来,甩了甩满手的淤泥,继续追赶祖奶奶:“夏夫人,你别跑那么快,当心扭了脚……”
  祖奶奶一边在前边跑,一边把手伸进我爷爷的身上掏来掏去,终于找到了半截绳子,这绳子是祖奶奶带在身上,一旦遇到急难之事,好把我爷爷捆在身上,奔跑起来也好方便些……
  祖奶奶瞥准吴岩的来势,将那截绳子绕了个圈,打了个活结,丢在地上,然后故意把脚步放慢,昏暗之中,吴岩看不到地面的物事,拨脚追来,却没有踩到绳圈里,祖奶奶便抱着孩子,于地淤泥遍布的地面兜了两个圈子,吴岩伸出双臂,嘎嘎的怪笑着:“夏夫人,你跑不了的,这次捉住了我可是再也不会放手的……”正自嘻皮笑脸,突然之间脚腕上一紧,吴岩大惊,急忙低头去看,这时候就听祖奶奶一声低喝,用力一拉绳子,吴岩怪叫一声,四仰巴叉的仰面摔倒。
  合该这家伙倒霉,摔倒时后脑勺处正撞击在一块石头上,霎时间痛疼钻心,吴岩顿时陷入了昏迷。
  但这家伙身体素质硬是好,没过几分钟就清醒过来了。气急败坏的爬起来,他晃了晃脑袋,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发现远处有火把晃来晃去,知道这是祖奶奶在他跌昏之后,捡走了他的火把,没有理会他走掉了。
  如果换了别人,在他昏倒的时候祖奶奶没有伤害他,即使他心中没有感恩之心,也会羞愧无地。然而吴岩却不然,他早就知道祖奶奶不会伤害他,因为祖奶奶慈悲心肠,这里又是千佛之地,忌戾气血光。但吴岩却认为祖奶奶的心肠软弱,正是他的机会,所以他爬起来之后,并不作声,而是尾随着祖奶奶身后,悄悄的追了过去。
  这家伙的性格远比高轻慢更无所忌禅,实际上,早在他命人于兰州暗害高轻慢的时候,就得知了祖奶奶一行的消息,等到千佛洞口见到祖奶奶,就立即起了坏心。
  他有意放慢脚步,不让祖奶奶发现他,存心要占祖奶奶的便宜。行不多远,就听到孩子的哭闹之声,吴岩心中一乐,呵呵,这个美妇人,这次终于落入我吴某人之手了。
  再上前,就见那火把插在岩壁之上,祖奶奶背对着吴岩,正在急切的哄着大哭大闹的儿子。吴岩一声不响的靠近过去,突然之间凌空一扑,一个饿狗扑食向着祖奶奶扑了过去:
  “哈哈哈,夏夫人,我来也……”
  吴岩的怪叫,突兀的在暗洞中响了起来,声如狼枭,碜人已极。
第14章:制伏水兽
  吴岩人在空中,瞥准了祖奶奶的背影,打谱要将祖奶奶一扑搂在怀中,管祖奶奶从不从他,便宜先占上点再说。
  正扑之间,昏暗中他的手脚好象被什么东西缠了一下,吴岩大惊,叫了一声糟糕,就听轰的一声,祖奶奶那边突然推落了一块石头,只听吴岩发出一连声怪叫,双脚倒挂,被悬于空中。
  我爷爷的哭声适时而止,祖奶奶慢慢的转过身来,看着倒悬起来的吴岩:“姓吴的,你太卑鄙了,但凡你有一点良知,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夫人何出此言啊?”吴岩惊问。他一边装傻,一边扭着脖子,看祖奶奶是用什么把他吊起来的,知道他的心思,祖奶奶喝斥了一声:“不用看了,把你吊起来的,是我儿子的尿布。”
  “你儿子的尿布?”吴岩大为光火:“夏夫人,这玩笑可开大了,你把儿子的臭尿布绞成绳索,用来羞辱一个军人,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你就知足吧。”祖奶奶道:“似你这等无耻小人,实不值弄脏我儿子的尿布,可是不给你一个教训,你也难改凶戾之性。”
  “好了好了,”吴岩不耐烦的说道:“快点把我放下来吧,这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放你?”祖奶奶失笑:“姓吴的,你是不是昏了头?”
  吴岩大怒:“难道你还想杀了我吗?”
  祖奶奶道:“我何必弄脏自己的手?就让你吊在这儿好了,让你慢慢反思自己邪恶天性,或迟或早,你总会醒悟过来的。”
  “醒悟不醒悟,又有什么用?”吴岩怒道:“夏夫人,你是吃素之人,礼佛之心世人皆知,竟然想以这种阴毒的方法虐杀我,你问问佛祖,你该是不该?”
  祖奶奶生平第一遭大笑了起来:“姓吴的,谁告诉你我吃斋念佛的?”
  “怎么?”吴岩终于紧张了起来:“夏夫人,你莫不是……”
  “猜对了!”祖奶奶道:“我们夏家之人,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样愚腐,之所以不杀生,只是怜及上苍好生之德,但如你这般牲畜,若不显金刚之怒,何以体佛子之慈悲?”
  吴岩的眼睛眨了一眨:“夏夫人,你真要将我丢在这里?”
  “然则,我又应该将你丢在哪里?”祖奶奶反问道。
  吴岩的眼睛又眨了眨,突然落下泪来:“夏夫人……都是我吴某人不好,现在……我有点醒悟过来了……夏夫人连续几次饶我性命,我却狼子野心……佛子之面,我吴岩断不敢说谎……”
  祖奶奶却充耳不闻,抱起孩子来掉头就走。
  吴岩急切的在后面呼喊着:“夏夫人,夏夫人,你难道就真这么忍心吗?我吴岩纵然是罪该万死,可我对于夫人却从无亵渎之意啊,求求夫人放了我吧,求你了夫人……以后我吴某人保证再也不敢做坏事……”
  火把摇晃着,光线越来越黯淡,祖奶奶抱着孩子已经走远了。
  看祖奶奶真的走了,吴岩嘀咕了一声:“这小娘们,玩真的了。”说完这句话,他猛力一扭腰,用双手抱着那只高高吊起来的脚,右手指上的一枚或指轻轻一弹,弹出一片蓝汪汪的刀片,再拿那刀片割断我爷爷的尿布,只听砰的一声,吴岩结结实实的摔了下来。
  这一下虽然摔得极重,可是吴岩却一声也未吭,他满脸狡黯之色,爬起来,故意冲着祖奶奶离去的方向,尖着嗓子惨叫了一声:“夏夫人,求求你放了我吧,吴某人是真心悔过啊……”
  喊完了之后,他再一次蹑手蹑脚的追了上去,追不多久,就听见前面祖奶奶的抱怨之声遥遥传来:“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没出息呢,早不拉晚不拉,偏偏这时候你要大便,你这不是存心给我找麻烦吗……”
  吴岩心中一乐,暗道:夏夫人休要抱怨,吴某人来也……遁着声音所来的方向,飞快的冲了过去。
  追不多远,果然就见祖奶奶拿着火把,正在一块岩石之下,一只手托着我爷爷,而我爷爷则大模大样的蹲在地上,吴岩正要冲上,想起刚才的事情,却又多了一个心眼,他蹑手蹑脚的慢慢向前靠拢,直到到了祖奶奶身上,才突然怪笑一声:“夫人莫怕,吴某来也!”
  双手疾伸,就要将将祖奶奶抱在怀中。
  这一次吴岩疾扑祖奶奶,是志在必得。
  头两次闹了个灰头土脸,虽然丝毫也未消减得吴岩心中邪念,但此人生性邪恶,他并不认为祖奶奶几次三番放了他是恩德之念,恰恰相反,他反倒认为祖奶奶饶过他不杀,那是因为他吴岩有“魅力”,他甚至想入非非的认为,说不定祖奶奶早已“倾慕”他的风仪,已经动心了呢。
  大凡生性残忍邪恶之人,多半有点自大狂,理所当然的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主宰,是所有人倾慕的对象,吴岩也不例外。所以他再一次偷偷掩来,已经将祖奶奶认定是“他的女人”了。
  所以他才一点不以此前的行为为羞,反而更加的恬不知耻,伸张开双臂向祖奶奶扑了过去。
  但是,当他疾扑过来的时候,突然听到祖奶奶一声低语:“无耻小人,你中计了……”就见祖奶奶手中好象将根绳子一牵,吴岩的身后,立即响起了轰隆隆的岩石滑落之声。
  霎时间吴岩魂飞魄散,本能的双手向后一撑,一方巨石轰然滑坠,正被他反手托住。
  那巨石奇大而沉重,湿漉漉的带着粘腥的水气,分明是被刚才水怪无支祈掀起的巨浪冲起,水潮退下的时候却搁浅在一块上尖下类的耸岩上,保持着奥妙的平衡。稍有风吹草动,这块巨石就会轰的一声滑坠下来。
  祖奶奶随便用了根带子,牵动巨石,破坏了那种奥妙的平衡,幸亏吴岩反应得迅速,否则巨石滑下,他早已翻为肉饼。
  饶是吴岩自栩智计过人,却也未曾祖奶奶会利用地势给他来了这一手,感觉到那巨石仍然在向下滑坠,他唯有咬牙用力,拼命的顶住,但双手反托在巨石上,那种危若累卵的恐惧与惊慌,终于让他忍不住哀求起来:“夏夫人……救我……我吴岩罪不至此……”
  “吴岩,你有七桩罪,可曾知道?”祖奶奶漫不经心的抱起胖儿子,问道。
  “哪有这回事……夫人快帮忙,找块石头垫一下……”吴岩还在抵赖。
  “吴岩,你身为部属,不敬尊长,觊觎高位,不法纵行,其罪一也;你身为千佛之护,私盗国宝,其罪二也;你与高轻慢为友,受其恩赠,却不思回报,反而图谋暗害,其罪三也;你诬良为盗,硬指良民为盗宝贼,滥伤无辜,其罪四也;你草菅人命,累及部属身死洞中,其罪五也;你贪婪残暴,不听劝阻,为私利而放出水怪为患,其罪六也;你阴险毒辣,诡计邪恶,陷害救你性命之人于水中,其罪七也;你大言高义,却心性歹毒,欺名盗世,为祸人间,其罪八也……吴岩,此八桩罪,你服是不服?“
  吴岩一边拼命咬牙顶住头顶巨石的滑落,一边诧异的看着祖奶奶:“……夫人,些许闲事……等会我再向夫人赔罪……眼下……先垫块石头托住这顽石……否则……夫人就等于是杀了我……“
  “有此八罪,皆曰可杀。“祖奶奶回答道。
  “然则……若是我吴岩诚心悔过……夫人意下如何?“吴岩哀求道。
  “笑谈而已,“祖奶奶摇头:”如我这等奸邪小人,若非是巨石压顶,你是永远也不会说出悔过二字来的。“
  “但是我吴岩确是真心的啊……“不敢说这个家伙是真心悔过,但从他额头上淌出来的汗珠,以及越来越绵软颤抖的双手来看,他确实是有点后悔了。
  现在他终于知道祖奶奶不是好欺负的了,才意识到他的那点狡黠诡计,在祖奶奶面前实不堪一提,正所谓米粒之珠,怎及得上祖奶奶的大智大慧?而且,他在祖爷爷等四人救他的时候却反被他施诡计拖入水中,那水怪无支祈正在水中肆虐,祖爷爷既然落了水,多半是有死无生,他与祖奶奶之间有着杀夫之仇,又怎么可能再听他的花言巧语?
  一念之下,吴岩泪如雨下,鼻涕淌进了嘴吧里:“夏夫人……夏夫人……我吴岩实是罪该万死,夫人责我以八桩罪,我吴岩心服口服,今日我吴岩命丧于此,皆因是我卑鄙无行所致,与夫人无涉……“
  祖奶奶冷笑:“你知道就好,那我就不用再说什么了,儿子,跟妈妈走……”抱了我爷爷,掉头离去。
  望着祖奶奶的背影,吴岩心下一片灰凉,原以为这番忏悔能够打动祖奶奶的心肠,但万万没想到祖奶奶丝毫不为所动。此时双手力气已尽,吴岩惨嘶一声,双腿软绵绵的栽倒,一任那巨石向着他的头上滑落下来。
  轰的一声,巨石的砸落带动起狂烈的风啸,径直向吴岩的后脑处挤压了过来。
  吴岩死狗一样的趴伏在地上,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嘶叫声,这声音带着说不尽的栖惶,于这暗洞之中遥遥传出:“啊……啊……啊……”
  巨石风止,吴岩兀自趴伏于地,嘶叫个不停。
  好半晌,吴岩猛的收住下颌,诧异的抬起头来,茫然的看着四周:“我……莫非还活着吗?”
  活着倒是不假,可那巨石是何等的沉重,怎么会没有把他砸成肉饼呢?吴岩心中疑惑,喘息着回头看了看,一回头,脸部正撞在那巨石上,撞得他鼻子歪掉,连牙齿也掉了两枚。
  “哈哈哈……”先顾不上痛疼,吴岩忍不住怪笑起来:“夏夫人这个小娘们,真是太会玩了,这原来是块风动石,差一点没吓死老子……”
  那果然是一块风动石,并非是被水浪掀起来的,这块巨石由于地质构造的特殊原因,年长日久,水蚀风化,终于形成了如今这么一个不可思议的怪模样。怪石上大下小,严重不成比比例,上面那沉重的巨石稍微一受力就会呈滑落趋势,但由于支点处的微妙平衡关系,这种滑落徒然只是一个“趋势”而已,根本跌不下来,祖奶奶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奥妙,故意诱吴岩入毂,吴岩不知是计,拼了老命的与这块巨石相抗拒,累得他全身脱力,腿软筋酥,而实际上,他等于是在跟整个地球较劲,岂有一个赢得道理?
  那怕吴岩累死,他也无法托起这巨石。但如果他横下一条心,索性放了手,反而一点事也没有。
  祖奶奶这是在警告吴岩,虽然他作恶多端,自以为已经无法回头,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任何时候只要他肯放下屠刀,就可以立地成佛。
  实际上,很多人之所以成为坏人,并非是他们本性坏,而是他们在最初的时候伤害了别人,结下血仇,自知不可化解,索性把事情做绝,斩草除根,以期保护自己,结果这样一来,坏事越干越多,结下的血仇也越来越深,只能硬着头皮把恶人这条路走到黑。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无法再回头了,但祖奶奶用这种方式告诉吴岩,未必如此,任何时候只要你真心悔过,后果绝不象你所想象的那么可怕。
  但是吴岩明白这个道理吗?
  道理是明白的,要知道旧时候的军队是争竞最为惨烈的所在,心智上那怕是稍微的逊人一筹,那也难有出头之日。如吴岩,如高轻慢,他们这种人既然能够在旧时候的军队熬出来,那正是因为他们的心智并不在别人之下的缘故。所以以吴岩的智力,要想理解祖奶奶的这个忠告,并不是件多么难的事情。
  明白归明白,但是吴岩却认为,他已经害死了祖爷爷、二憨、王福成及高轻慢,这血仇已经结下了,祖奶奶一人又带着孩子,终究是奈何不得他。而祖奶奶之所以几次三番的不杀他,那是因为杀人这活需要的是心狠,祖奶奶下不了手。
  所以呢,吴岩想,只要他继续纠缠下去,迟早祖奶奶也会磨不过他,认命跟了他,有这样的女人相助,那么这西北护军一职……嘎嘎嘎,想到这里,吴岩发出一阵得意的怪叫,爬起来,继续去追赶祖奶奶。
  追不多远,就见前面火光大亮,吴岩心中疑惑,潜伏暗行,走着走着,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一路上追着祖奶奶,竟尔又回到了最早将祖爷爷拉下水的地方。
  越往前走,前面的水势越大,那水怪无支祈果然是神通广大,也不知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水,将整个暗洞差点全部淹没了。看着祖奶奶抱着孩子在前面涉水爬上一方青岩,吴岩也蹑手蹑脚的跟了过去。他就算是再笨,这一次也学乖了,不敢靠近祖奶奶,远远的爬到另一块石头上,喊道:“夏夫人,死生有命,富贵在天,那夏知非命该如此,你就不要过于伤心了,我吴某人说到做到,以后一定拿你的儿子当我自己的儿子看待,功名富贵,一日不敢忘夏夫人之所赐……”
  吴岩喊这番话,是认为祖奶奶还是忘不了祖爷爷,但这没关系,吴岩有着十足的把握,只要我爷爷还在,祖奶奶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撇下孩子殉情自尽的,所以呢,他不妨把话说透了,等出得洞来,到了他的一亩三分地上,祖奶奶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施展,还不得由着他横摆竖捏?
  在吴岩假惺惺的喊话的时候,祖奶奶置若罔闻,只是抱着孩子,低着头,神情专注的看着水面。吴岩心想,这女人莫非是想寻找她丈夫的尸身吗?不由自主的,也随着祖奶奶向水面上看去。
  那一眼所看到的景象,让吴岩这等凶悍之人,也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水面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旋转,那漩涡巨大无比,呈露出中间一个黑黝黝的深洞,深洞之中,隐隐约约的有种什么可怕的声音正在传出来。那水面波伏不定,其间更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带给人一种惊心不定的强烈感觉。
  水面上的漩涡越转越快,看得吴岩头晕目眩,唯恐过于惊心,失足跌入水中,吴岩不由得呻吟一声,伸手把住了岩石:“夏夫人……水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言未止,就听水中哗啦一声,探出一颗人头来,吴岩仔细一瞧,差一点没把他吓死,那水中钻出来的人,赫赫然竟是二憨:“夫人……夫人你没事吧?姓吴的,若是你敢碰我家夫人一根指头,我就扒了你的皮……”
  “住嘴二憨,”祖奶奶冷冰冰的道:“此地何地,二憨你竟然口出恶言?”
  二憨涨红了脸,回答道:“夫人,那水怪无支祈如今已被我家老爷制伏了……”
  “什么?”二憨的话,入得吴岩之耳,犹如晴天一个霹雳,他不由自主的冲到水边,正要再问,水下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掐在他的脖子上,将他一下子拖进水中。
  “王八蛋,王八蛋,你个王八蛋……”把吴岩拖下水去的当然是高轻慢,只听他一迭声的怒骂着,掐着吴岩的脖子,把吴岩的脑袋用力往岩壁上撞,就算祖奶奶想阻止也来不及。
  就在高轻慢脏话连天的怒骂声中,那水位顷刻之间退去,露出满地的淤泥,和坐在淤泥中呼哧呼哧喘粗气的祖爷爷和王福成。
  “好险,那无支祈,可真是不听话……今日之遭遇,实乃生平所未之奇险也……”总之,祖爷爷坚持他既往的固定风格,不把话说到酸得不能再酸,他老人家宁肯闭嘴不说话。
  这时候高轻慢还在痛快淋漓的暴打吴岩,实际上他也是个暴戾性子,可是自从落凤集一战,失势以来,他一路逃亡,久居人下,再也没有耀武扬威过,今天可算是逮了这么一个机会,过足了他打人的瘾。
  最倒霉的是吴岩,只是他的神智已经麻木,意识陷入了空白状态之中,对他来说这一切事情实在是太不可理解了,根本没有意识到高轻慢正在享受着暴打他的幸福,感觉自己就象是个木偶人,一任高轻慢拳打脚踢,肆意辱弄……
  高轻慢打得兴起,飞起连环两脚,只听啪啪两声,接连两脚全都踢在吴岩的下颌上,踢得吴岩牙齿满天狂飞,二憨看得兴起,不由得叫了一声好:“高师长,好身手……”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捂住了嘴,回头偷偷看看祖奶奶。
  此时祖奶奶哪顾了这许多?她早已抱着孩子,跳下岩石,向着祖爷爷奔了过去:“知非,知非,你怎么样……”
  “老爷没事,只是累得脱了力……”二憨在一边凛报道。
  “噢,”祖奶奶放下心来:“二憨,他王大哥,你们几个也没事吧……”
  “我们都没事……”高轻慢过足了打人的瘾,满脸漾溢着幸福的微笑:“就是王大哥太笨,屁股蛋子让无支祈那东西咬了一口……”
  王福成闷哼一声,对高轻慢的话表示了最大程度的不认同。
  祖奶奶还不放心,不顾形迹,绕着祖爷爷转了两圈,直到确信祖爷爷确实是安然无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知非,那水怪无支祈现在禁锢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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