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求皇上将先前选中的那五个人留下,就是为了保证陈关再次遴选出来的军士中,不去挑选那些搏击技术过于高超的军士。
在搏击技术中,简便与精深才是获得成功的关键,我们常看到搏击高手每天横踢沙袋一千下,直拳快打梨球一千下,这些貌似很单纯的训练项目可以将人类本身多余的动作过滤掉,从而让身体在瞬间爆发出超出平常数倍的力量。
这些军士本身的身体素质接近,所以技术与应变能力成为了制胜的关键。
但是,搏击技术越高超的人,他们的“多余”动作就越少,这样,我能够迅速提高他们的空间就越小。比方说,我要提高霍去病的搏击能力,那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现在这拨人,不过是御林军的中游人物,稍加指点,他们的能力就会有明显提高,方能显出我的本事。
“各位御林军的大哥,今日烦劳各位跟着小女子练一趟拳,我做什么动作,大家跟着做就可以了。”我想到自己不能贪力,说道,“小女子的气力与气势,不能与各位御林军的勇士相比,所以,凡我所出的招式,请大家使出力量,打出气势!大汉朝的男儿踩一脚,要让这天地摇三摇!大汉朝的男儿出一拳,要让这个乾坤震三震!”
众人都看向皇上。
刘彻放松地斜靠着,冲他们轻轻一颔首,二十名御林军发出一声暴喝:“诺!”果然天地为之震撼,乾坤为之摇动!皇上满意地欣赏着自己士兵那高涨如山的气势。转到我的身上。化作别样的波棱。
我低下腰,开始挽自己地裙裾,打算像男子撩长袍一般卷起,绾在腰带上……嘎然停止,还好……只露出一个足尖……
去病、卫大将军、桑大人、张大人、还有皇上都在看我……
切!看什么看?里面穿着长裤呢,又不是比基尼?再看去病,比所有人地表情都专注,表情比所有人都紧张……
我再次切他,又不是没有看过……
我只好入乡随俗地让裙子坠在地上。双脚迈出虎步蛇形,左手在 前。右手在后,双手慢慢打开一个黄飞鸿的招牌起势——
皇上旋眉——这是“长平拳”吗?
身子一转,衣带翻飞,我冲皇上、卫将军、去病他们一笑:逗你们玩儿呢!
“开山破碑——”标准的长平拳第一招。
顾虑到身孕,我的动作自然如轻柳扶风,不敢太过蛮力。
“嗨!”二十名御林军因我有话在先。他们的拳风毫不亚于两百名壮汉,双手疾出。卷起风声虎虎。
“青龙裂石——”衣衫飘转,我若点水蜻蜓。
“嗨!”又一声叱咤呐喊,令人热血贲张。
蹲步落回,马步架打,长拳勾踢……一招招演示过来。我打的拳正是霍去病在军中训练常用的拳路“长平拳”。
那二十名军士开始见我的演示太过纤弱。仿佛舞蹈,不知如何跟随。
如今几招下来,见这拳法确实如我所说。正是他们进入军队的必修技,顿时大胆放心起来。
一个个将自己平时所学施展开来,于是,呼喝之声如狂龙啸天,叱咤踢踏如猛虎下山。纵然我只是点到即走,他们一个个依旧打得呼呼生风,刚猛绝伦!
“长平拳”重在套路的完整和力度地猛直,平时只为提高身体素质而学习,所以他们所习的拳路都是固定的。如第一招必是“开山破 碑”,第二招必是“青龙裂石”,以此类推。
我利用他们熟悉的拳路,先给他们形成惯性思维,然后,不时加入次序的变化,以及些微的其他新动作,这最考验他们地应变能力和身体协调性。如此,队伍就开始微微有一些凌乱,他们发现了我的拳法与军中长平拳地细微变化,便开始调整起来。他们的注意力越发集中,渐渐与我协调一致。
武台殿前菊花遍地,满城尽是黄金甲。我的拳法,招招轻若 鸿羽、点到为止;他们在我身后,拳拳皆稳若泰山、开石断碑。
金华翻飞中,那震天动地的踩踏,翻江倒海的奔腾,如狼奔、如豕突,阳刚之气布满了这铁做地殿堂,铜铸地江山。
皇帝刘彻心中感慨而起,身体前倾,广袖勃勃,沐风欲动;卫大将军两年不曾出战,此时也不觉两眼中有精光闪烁;桑大人、张大人、李大人,看着满眼的红绸翻动,玄甲闪耀,那满腔的中华豪气怎能不涌满心间,层云荡胸!
我演示到酣处,对军士们也观察够了,所以,不再故意为难这些军士,任他们顺着“长平拳”地拳风一路刚烈,猛龙过江,奔腾咆哮!
东方朔先生吃饭的模样早已被在场的所有人无视了,我还指挥着这二十个军士,慢慢接近他……这些军人都是只要有上峰命令,走到悬崖不回头的铁血军人,怎会为东方先生的一桌菜而轻易退缩?
“嗨——”
怒拳奔突,离东方先生的餐桌只差五指之遥。东方大人大惊失色,筷子跌落在地上。
我还不罢休,带起一招“回马饮溪”。
“砰!”震天靴响中,军士们将东方先生的美食餐盘边踏起一团团灰雾,夹杂着金色的菊花花瓣,老先生又急又怒地看着军士们弄脏了他的饭菜。我到底不敢真的掀翻皇上御赐的酒菜,看着整够了他,才带着他们反向运动,渐渐恢复到皇上的正前方。
皇上已经为现场的豪气所感,从金龙辇车上站了起来。
他高声唱道:“大风起兮云飞扬——”
我在百乐门练过的绳索舞本来就是以小吱的歌声而即兴起舞的,此时见皇上唱得豪迈,我曲腿坐步,手向着右前下方轻轻一点。身后二十名御林军看了便会明白,我走的是一招“金颗玉粒”,就在皇上歌声气韵停止的地方,只听见身后一声整齐的呐喊,二十个醋钵般的拳头砸在武台殿的金砖上,声音震耳欲聋!
皇上见我们的拳法竟然合上了他的节拍,不觉意兴遄飞,继续唱道:“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嗨!”我带着众军士又在他歌声的气韵中,一招“仙杖挑桃”反肘踢脚,稳健亮相。
皇上大兴干戈之兴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我们在他的歌声中金鸡独立,他们重盔黑靴,我丝履薄衫,刚健袅娜,尉成奇景。
皇上越唱越酣畅,军士们越练越酣浓,他一句句唱,我们一句句练。
纵观在场的所有大汉朝最精英的男子,从卫大将军、霍去病、丞相李蔡,乃至他们身后的数百御林军,哪一个不是将这套“长平拳”练习过千遍万遍的?此时此刻,他们竟然为这最熟悉的拳法而倍感震动,难以自抑。
皇上一曲《大风歌》歌毕,意犹未尽,对着天空长啸一声。一阵秋风袭来,刘彻的长啸声中,万点金瓣随风而起。
白鹤亮翅、抱月望峰……几个经典的长平拳拳式徐徐收幕,我带着大家重新站列在皇上的面前:
二十名御林军军士因这一场拳,一个个杀气蒸腾,仿佛能够擎天拔地。我依然是深衣长发,风中飘飘,因不曾用过力而面色如常。
一段“长平拳”,飘逸与沉稳并舞,菊香在秋风中傲然。虽然被我次序颠来倒去,经我一双妙手带动,所有的军士们使将出来,仍然如行云流水,气韵顺畅。
我们一起向着皇上拜下,皇上却注目观我,久久凝视,居然忘了让我平身。
“皇上!”去病见不得我跪在地上,提醒刘彻,刘彻这才开始大赞:“好!好好好!”
却又“好”不出什么玩意儿来,要知道这一招一式的的确确就是军中最普通的拳法,他一生都对奇事奇人而大为称赞,何曾夸赞过这么基础的拳法?
皇上深深摇头,长叹道:“好一套‘长平拳’!”
第二十九章 平台戏马淡如茶
东方朔满脸皱巴,因为,那腾起的灰尘将他的饭菜都污染了。
我顺手从那二十人中间,点出了三对共计六人。
陈关翻阅他们以往的对决训练纪录,一一核对,虽然差别微妙,还是可以让他们得出我的选择十分正确的结论。
“皇上,我要这三个人跟我去封闭式训练一炷香的时间。”我想去病一定不愿意我和男人们混在一起,“其他人都可以去,只是要成为他们对手的这三位御林军不能去。”我的目标就是要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找出他们最容易克服的“废”动作,以简单有效的方式“过滤”掉一些,他们的进步增长是会很惊人的。
皇上同意了。吩咐将武台殿中云龙阁打开,叫去病、卫大将军、还有轻衣一起去督阵,他自己自然也摆起龙驾,同行而来。
武台殿背后是未央宫的武库所在,武台殿也是武库的一部分。这个云龙阁正是一个小型的角斗场。
第一个御林军名叫李召明,我估计他是农人出身,手臂盘曲力量充足,下盘比较稳健,但是在直线出击上爆发点掌握不佳。我在墙上画了一道墨线。让他对准线条进行空踢练习。
第二个御林军名叫朱间,此人是骑兵出身,上盘扎实,下盘缺乏灵活性,我让他空中抓握李召明的空踢,求稳准狠。
……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我特意问皇上:“殿外的三个人要不要热身一下?”
皇上笑:“你想输吗?”
我说:“我不会输。就算输了,皇上最多是不赏我。”
这两句话说得不像君臣了,卫轻衣直给我暗示。我依然故我。我觉得皇上需要各种不同的人给他以新鲜地刺激。我自然成不了他眸中看重地臣人,也不愿意成为一个口舌如花的溜须者。
“谁说的?”皇上有怒气,“我可以罚你。”
“罚什么?”
皇上被我的这点自信,弄得有些捉摸不透:“我能够罚的东西很多。”
“那皇上以后找着了理由再罚我吧。”人生在世,难得有一件有把握的事情,我就拽一把了。
“皇上。”
见场面上的风光被我占得一干二净,最会抢镜头的东方大人又心有不甘。东方朔擦擦唇边的 须,从自己的案桌旁潇洒站起。
可是,却没有人注意他。
东方朔大为失落。
他站起来地时候还算风度飘逸,人物洒脱。无奈之下突然打起一个响亮的饱嗝,另外再奉送上一个超级难听的酒嗝来,形象立刻被毁了一个干净……当然,如他所愿,众人的注意力也尽数到了他的身上。
等赚足了眼球,他才说话:“启禀皇上。微臣有话要说。”
“说,还有什么事情?”皇上耐心很好。顺着他的意思说。
“皇上要罚这位姑娘,其实很简单。”东方朔吃饱喝足,开始乱管闲事。
“怎么罚?”
“臣认为,弯弯姑娘……”东方朔正要侃侃而谈,感觉到旁边有很多不妙地眼神。
只听得霍去病一声轻咳。一双如电似芒的目光射向东方朔。去病地目光凶恶。好似在说,怎么?老虎不发威,你把哥几个当成病猫了吗?
“臣认为……”东方朔看到了霍将军的表情。脸上顿时不灵活了起来:“臣认为。弯弯姑娘最好是被惩罚的事情……就是,”东方朔面色发白,“就是将她许配给霍将军!”
“朕的骠骑将军,和惩罚怎么连得上?你给朕一个合适的说法。”皇上吹胡子兼瞪眼。
东方朔抹一把汗说,“回皇上,霍将军是少年天骄,伺候起来定然容不得半点差错,所以……”
“你怎么敢这么断言表哥?”卫轻衣侧过一步,冷眼抱肩,打量着东方大人,似乎在掂量他这把老骨头经得起多少拆捡。
东方朔见到她比见皇上还要恐惧,骨头都在颤抖了:“臣也看出,看出将军和姑娘是两厢情愿,若姑娘赢了,皇上还是将她赏给霍将军……”他说完,再看看霍去病地表情,见他不再看他,放下心来。
我想,他还没见识我地利害呢,索性装作纯洁无瑕状,免得恶气太盛,毁了皇上对我的印象——发现一个问题,皇上对我似乎并无恶意……
“哦?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皇上马上变得乐陶陶地。
大概皇上觉得那场“长平拳”过后,我的输赢已经不重要了,还有可能是他忽然良心发现,觉得打斗的场面有损淑女风仪,总之,皇上请了我们在一旁吃东西,不让我们去看比赛了。
还让我和去病坐在他两边,男左女右,他“左拥右抱”快活得很。我和去病想要交换一个眼神,还要掠过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这皇上的“兴致”什么时候减退。
正在东拉西扯地说着话儿的时候,武台殿前传来比赛的结果,我调教过的三个御林军果然在十招之内就将对方打得背贴于地。
皇上见我赢得了这场赌局,说道:“朕的赏赐就是——”
他的赏赐很吝啬,就两个字:赐婚。
我觉得不满意,不管他赐不赐婚,我和去病都会在一起的。他的这份赏赐等于没有给。去病很高兴大礼拜谢,谢皇上恩典。我只得夫唱妇随,为他们做足了表面功夫。
一名深衣宦官走过来,交给皇上一张帖子,皇上看了颜色有些变:“诸位爱卿,朕与诸位尚有一些要事相商,今天游武台殿就到此为止了。”
众臣子诺了一声。
皇上似乎要领着他们走,经过我的时候,脚步游移了一下。我就没敢走,卫姑娘也站在一边。
等到去病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了武台阁的铁壁之后。我和卫姑娘才敢动。方才给皇上递帖子地宦官走到我们地面前:“长门宫的陈娘娘请两位进去。”
我回头看看皇上消失的地方。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引开了去病他们,故意将我们留在这里。
卫姑娘悄悄说:“看来,陈娘娘又做了让皇上意外的事情了。”我不明白她的意思,跟着一起向长门宫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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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宫据说是个冷宫。
可是走到这里一点儿也不冷,到处“面向大海,春暖花开”。我还在诧异那紫色的铃兰,红色的杜鹃,白色的 蒲虽然还耐得这数分薄薄秋寒,可是如此花团锦簇地拥在这个宫殿中,仿佛春水长流。春江花 开,美丽得令人感到惊讶。
“把这边的芙蓉用水浇了……天也旱了这么久,再没有一些秋露下来,这花儿……”
“娘娘,暖房里的红月兰开了,您吩咐开了就搬出来地。”
“开了。快去看看!”随着清脆若玉的声音,一个身着素绢的女子掀开薄帘。走了出来。她的袖子挽起,露出一截白如玉藕的手臂,手上套着一个碧玉的镯子,伶伶珰珰地撞在一个小小地雕漆小水壶上。裙裾稍挽,露出一双描着金线的朱红木屐。上面还沾着泥土。似乎刚刚经历了园艺活动。
我一看,顿时觉得面熟。
她停下来,看到我。问卫轻衣:“弯弯姑娘被你带来了?”
“哪里是我带来地?不是你一个帖子请来的吗?”
她说:“先来看我的红月兰,种了两个月终于开花了。”
我行礼道:“民女给娘娘请安了。”
“平身。”我认出她是谁:“你……”正是河西我与去病在小石山边遇上的女子,还为去病画了一幅画。我看着她心想,这份高贵,这份气质,也只能是她了。
她笑道:“看着我做什么?”
我明白她的意思:“民女觉得娘娘美貌令人赞叹。”
她低婉而笑,吟道:“青山见我多妩媚,我见青山亦如是。”
卫姐姐作五体投地状,赞道:“娘娘地语句总是如此精致秀美,令人回味无穷。”我虽然唐诗宋词基本没怎么接触过,也能觉得耳熟,心想,这是她作地吗?
我们随着她一起来到一个屋子,屋子造得四壁高直,上面没有盖,我笑:“这就是暖房么?”那红月兰叶瓣鲜红,的确非常漂亮。
“挡点风雨而已,这里又没有塑料薄膜,用生丝太浪费了。”陈娘娘说道。卫姑娘看我讶然,又说:“娘娘常有惊人之语,用词神秘,令人难以捉摸。你以后便会习以为常了。”
这叫惊人之语?这叫用词神秘?我来个火箭导弹原子弹,看你们惊人不惊人!
“什么娘娘不娘娘的?”陈娘娘看着那些宫女不在身边,说,“把我都说老了,你们两个,私底下就叫我阿娇……”她笑道:“我倒是希望叫我阿娇妹妹,看来只能叫阿娇姐了。”凑近我,“穿越也穿越个好皮囊,活活小了我这么许多……”
我退开一些:“阿娇姐。”
卫姑娘说:“阿娇姐,你不是说不要让皇上知道我们之间有联系吗?”
“这件事情我衡量过了,要瞒住皇上怕也很困难。与其让他对我猜忌,不如让他看清我陈娇在这里地朋友。”陈阿娇神色镇定。
“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打不相识。”陈娘娘说:“卫姑娘可是将门虎女,教训起纨绔风流少年那是出了名气的。”她对我说道:“来吧,我们一起去怡爽阁喝茶,”着意对我一笑,千娇百媚,“与碧螺春味道有些像。”又吩 咐,“来人,将红月兰挪到怡爽阁去,我和卫姑娘她们吃茶去。”
卫姑娘无比崇拜道:“阿娇姐泡的茶香而不苦,收口甘甜,我们都很喜欢呢!这‘碧螺春’三个字的名称起得真是色香味儿俱全,令人听来赏心悦目。”我闭目:碧螺春是她起的名字么?
卫姑娘还在说:“她发明的饭菜点心,真是别出新致,叫人吃了还想吃。什么杏仁酥、还有奶油蛋糕……这真是……”
我扭头:这是她发明的么?
这位陈娘娘正是河西那位穿越女。我以为自己的穿越是命运罗盘大改变,是人生世界上顶顶严肃的一件事情。
原来,这年头,穿越正流行。
我总算知道了,穿越的人到底应该怎样在江湖里混!
第三十章 故人重识灯中影
遣开宫女,我们坐在怡爽斋中,陈娘娘端出香草炒熟的瓜子、蜜糖风干的红薯,白糖沾好的杨梅干,煮茶烹水,小小的房间里一时祥乐无比。
陈娘娘估计前身是一个为人干练的白领,一旦坐下,见旁无杂人,立刻单刀直入:“你所要的事情,我已经着人去调查了,结果也出来了。”
我专注起来,她说:“江都王的事情本来就是我们在入手调查的。”
“小吱能有救吗?璇玉姐姐在哪里?”我最最担心的就是这个问题了。
“你必定要救吗?”陈娘娘问。
我偷偷看看卫轻衣,她在喝茶。我还是点头:“只要有机会。我知道小吱的事情伤害不到霍将军的。”
卫轻衣看我言而无信,恨恨看我。我只当不曾见到:“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上次在金城我看到过你们快雪楼姬掌柜的武功很不错,你们肯定有人手对不对?”我急切道:“你们给我地形图,我给你们提供方案,肯定可以……”
陈娘娘见我情色迫急,有点不快,“姑娘凭什么认为,我们必要帮你?”
我说:“我只问阿娇姐一句话,为什么我一路找过来似乎没有多少困难?你们若不是愿意相助,我怎能轻易见到你?”
“嗯,问得很好。”陈娘娘点头,“在宫廷之中,我们这样的人。”卫轻衣听不出她这句话所指,我自然知道她指的就是我们这些 “历史的外来人”。陈娘娘说:“我们虽然不争什么名分地位,确实也需要随时保持警惕。你可知道为什么你能见上我?”
“愿闻其详。”河西的一面之缘吗?
“在金城地时候,你是不是救过一个舞女?”
“莎丽儿?难道她有什么来头?”
陈娇摇头:“莎丽儿并不是有什么来头。我只问你。你为何要救她?”
我回忆了一下:“当时那弩箭淬有剧毒,她被擦破了皮就活不成了。”
“宁愿自己负伤,也要救别人地性命,这就是我同意见你的原因。”陈娇说,“快雪楼是在刘彻授意下,我在汉匈边陲之地开设的情报网络所在。我是容不得不相干的人来随意打扰的。你就算这一次不来找我,我也会来找你。刘彻将来……”她看我基本没有什么反应,也就不说下去了,眼睛里闪着充满疑窦的光点。
卫姑娘见冷场,说:“金城传来消息。有你这么一个人在表哥身边,我总猜测着你也该是一个语言爽快,行事有任侠之风的女子,谁知道……”她笑,“谁知道是这么一付模样,要不是方才打了那套‘长平拳’。我几乎要怀疑表哥的眼光了。”
“什么模样啊?”
“就是这样。看起来傻傻的,恨不得捏你一把。”卫姑娘就来捏我。“表哥也是很喜欢欺负你的吧?”
“轻衣你就不懂了。”陈娘娘说,“大巧若拙,该有地机灵她一分儿也不少,这也是我让你放她来见我的缘故。聪明皆如针芒般露在外面的人,是会惹祸的。”她研究着我。“你从前做什么的?”
我低头不说话。她一定是和晏小姐一样,出自正常的世界,说不定……她知道所有人未来地命运……
“阿娇姐。”既然她让我如此称呼她。我也就不顾一切套近乎了,“小吱的事情,究竟怎么样?”
“是有转机地。”陈娇很肯定地说。
我高兴了,等她说话。她说:“他的真实身份乃是淮南王刘安的幺子,本名叫刘敞。因从小身患残疾,所以刘安从不拿他示人。淮南王谋反败露后,家中众多子女都被皇上处斩,藩为郡。刘敞大约无人认识他,所以侥幸逃出一条性命来。”
“难怪小吱看着有一股天然生成的贵气,原来他是个王子。”可是这样的身份并不一定说他一定会做谋逆之事。
“我尚不清楚他一入长安就有心积蓄地呢,还是后来才有了想法。在我地调查中,他似乎在长安城最早的两个月十分安分,也不见结交什么人。是在大约六月初开始有所变化与行动的。”
“变化与行动?”我问,“他有了行动?”
阿娇姐点头:“地确有行动,参与了不少谋反活动。”
我感到悲哀:“这么说不是冤枉的?”
“不是冤枉的。”阿娇姐非常确定,“你既然跟他生活在一起,六月初发生了什么事情?”
“六月初?”六月初我在柳殊儿处学琴,几乎天天与小吱在一起,他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六月初我就去河西了。”
“你六月初才与霍将军相认的?”她看我有一点支吾踌躇,说,“你必须说出所有详情。”
“是,那天我喝醉了,然后躺在船里,就被霍将军带到建章营了。”
“喝醉?”
“是……”我好像想到了什么,“是小吱将我灌醉的,那酒坛酒水很烈,不知道怎么正好出现在了我的手边……”不合情理的星星点点连缀了起来,“还有,江都王刘建,这么愚蠢混账的人,他怎么会是非不分与他搅在一处。”我按住了嘴巴,我不愿意对于小吱有这样的发现。
阿娇姐说道:“你也看出来了?小吱是利用你和霍将军的关系,将自己陷入此事,他知道你必会去救他,顺便可将霍将军拉下水。”
“小吱不会那么恶毒的!还有,霍将军如今是打匈奴的重臣,皇上不会为难他的!”
“现在不会为难,可是一颗种子种在皇上的心中,说不定就会发芽。”陈娇说,“霍将军一心都在塞外的匈奴之战中,等到匈奴人打完了呢?韩信说过,狡兔死,走狗烹,我是在为霍将军寻找转机。”
“你是不是说,霍将军的命运有什么不虞?!”我惊闻此话,心中狂跳,卫轻衣也站了起来。唯有陈娇毫不变色,望着我的眼神从容若山间浮云:“我没有这么说,只是,也要小心防范才行。”她已经完全确定我根本不知道大汉朝的历史了。
我想,是我多心了,小姐说过的……
我把心思回到小吱的问题上:“如果是这样的话,陷害了霍将军对小吱能有什么好处?”
卫轻衣说:“难道是报父仇?刘安这个人一向对儿子苛刻,小吱这般模样肯定受到了许多的漠视,他不应该会为了报仇而做出如此极端的事情。”
“弯弯,他跟你怎么样?”
“挺好,我们每天都在一处。”我说,“他对我非常好,甚至有一次我想去看看霍将军,他连我想看的是什么人他都不在意,就全力帮助我。”
阿娇姐放下茶杯:“这事情只能问小吱自己了。”
“小吱能不能放出来?”我最关心这个问题。
“也许可以……”阿娇姐说道,“可是,如果他处处与你和霍将军为难,你还要不要他活在这个世上?”
我想了又想:“要。”又补充,“至少,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第三十一章 斜阳冉冉春无极
陈娇答应帮助,尤其是她对于小吱身份的分析,令我放心。
她说:“皇上前几年肃清各皇族贵戚盘结在外的势力时,已经牵连诛杀了很多刘姓亲王,齐王刘次昌被逼自杀以后,皇上心中也深为懊 悔。所以我感觉他现在在处理藩王谋反的事情上,往往只追究首犯,对于其他亲人和某些刘姓宗亲也开始比较宽容了。
比如说江都王刘建有一个十来岁的女儿叫刘细君,虽然如今父母都被斩首,可是皇上已经明令放了这位翁主。小吱所犯罪行不大,只要稍微说上一些话,应该可以饶得命来。”
“那么,谁去说话呢?”我希望事情更为稳妥一些。
“至少,霍将军是不合适的。”陈娘娘说,“你们细想想,皇上他为什么会乱点鸳鸯谱?”我和卫姑娘同时脸上一红。
“若在平常,刘彻此人是不会干涉霍去病婚事的。”陈阿娇捧着茶碗,十指指甲莹润如同花瓣漂浮在水面。我想这么美丽的人儿,皇上怎么舍得将她废掉。陈阿娇说:“这是霍将军他自己自找的苦果子。”
“表哥?!”
“去病?!”
诡异了,诡异了,大汉朝的政局真是令人捉摸不透。霍去病怎么会让皇上为难自己的婚姻?陈阿娇浅笑:“这还不明白?本来,皇上正打算一步步分化卫霍势力。可是霍将军河西归来以后,递上的赏策表,其中重用了很多从卫氏转投他的人,暗合了刘彻的心思。皇上于是很不高兴。”
为什么很不高兴?君臣同心不好么?
阿娇姐看我们不明所以。说:“霍将军还是读不懂皇上地心思。这大汉朝是皇上刘彻地大汉朝,”她冷哼,“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能够在未央宫中翻云覆雨、运筹政局的人,只能是他刘彻!”
我听懂了:“阿娇姐,皇上生气去病自作主张。卫霍分权的事情他不便打乱,所以借着轻衣姐姐的事情教训去病。那天他被召去宣室殿的时候,我看着皇上的模样,咬牙切齿像是要扇他耳光。”
陈娇点头:“刘彻应该确实有这个心思。”
卫轻衣说:“这是不会的,表哥已经在未央宫前殿被皇上当众抽了一个够。”她掩口笑道,“这宣室殿可是商量正经事情的地方。皇上确实是找他们商量事情去了。”
我前后想了一下,不由莞尔:“这听着,怎么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