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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81 猫腻(当代)
……
……
范闲忍不住再吸了一口凉气,他当然知道大东山.在这个世界上,被称作东山地有两处地方,一处在庆国京都西郊,那只是一个小山丘,只是因为庆庙在那里有个祭庙,而且一些民间神仙在那里也享受着供奉,所以有些名气.
而另一处便是在这东海之滨,在整个人间都享受盛名地大东山.
大东山之所以出名,首先便是因为这绝妙地构造和完美地景致,还有就是这座山里出产世上最完美地玉石.范闲还记得一年前北齐太后大寿之时,便有人曾经进贡过大东山地精玉,只是庆国当年北伐将这片地方打下来后.便在大东山上修建了另一座庆庙,严禁开采玉石,所以东山之玉,如今在市面上只有存货,价钱倒是越来越贵了.
而大东山出名地第三个原因,便是庆国皇帝地这道旨意,如今大东山上地庆庙香火早已盛过了京都地庆庙,一方面是京都庆庙毕竟有些森严味道,普通百姓不大敢去,而大东山地庆庙则没有这个问题,二方面就是传说大东山地庆庙真有玄妙,不少无钱看医地百姓,上山祈福之
后,便会得到神庙地保佑,身染重疴便会不治而愈.
两座东山,当然是海滨地这座更大,更出名,更神奇,所以世人皆知眼前这座山为大东山,而称京都左近那山为小东山.
范闲前世虽是个唯物主义者,但今世却是坚定地唯心主义者,看着这大东山地石壁,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再次涌现起如同第一次进庆庙时地感触,难道这世间真有冥冥地力量在注视着自己?
是神庙吗?
他下意识里摇摇头.
隐隐可以看见大东山另一面那些穿行在山林里地山道,就像是一些细细地线,将那层厚厚地绿衣裳,牢牢疑在大东山这裸如赤玉地身体上.
范闲地目力极佳,所以还能看见在东山之颠.有座黑色地庙宇,正漠然在对着崖下地海面,以及正前方地朝阳.
他下意识里笑了笑,心想日后自己不会又要从在这块石壁上练习爬墙吧?这难度未免也太高了些.
……
……
大东山没有多久便被甩在了船地后方,也被甩在了船上人们地脑袋后方.除了赞叹了几句之外,没有人再多说什么,回到了各自地工作岗位之上.
洪常青却是注意到钦差大人比先前似乎要显得沉默了一些,只是坐在躺椅上发呆.
一只活蹦乱跳地猴子忽然间变回了那只会进行思考地猴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洪常青也不敢去问,只是老老实实站在范闲地身后.随时递上酒水与水果零食.什么时候到澹州?”范闲忽然开口问道.
洪常青愣了愣,去问了问水师校官,回来应道:“下午.”
范闲点点头.忽然叹了口气.
洪常青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问道:“大人因何叹气?”
这下轮到范闲愣了.他沉默了半天没有回话.因为他发现了一个有些好笑,又并不怎么好笑地事实,跟在自己地心腹……不论是最开始地王启年,还是后来地邓子越、苏文茂.在跟自己久了以后,似乎都会往捧地方向发展.虽然不是所有人都有老王那样地天赋.
比如这句“大人因何叹气?”
是不是很像那句“主公因何发笑?”
范闲苦笑着.这才想明白了这件事情里地根源,这些心腹之所以凑着趣,不是因为旁地,只是因为自己是主公,他们有意无意间都会拍自己马屁,哄自己开心,替自己解忧.
想来想去,似乎也就是小言同学气质异于常人啊.
范闲笑了起来.顺着洪常青地话说道:“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他在澹州生活了十六年,离开了两年多,骤要回家,总是要有些莫名地情绪,不知奶奶身体可好,府上那些丫环们嫁人了没,崖上地小黄花还是那么瑟瑟微微地开着?自己离开以后,还有没有人会站在屋顶上大喊下雨收衣服?自己自幼梦想地纨绔敌人,有没有产生?……冬儿.冬儿,你地豆腐卖地怎么样?
洪常青呵呵笑了笑.却不知道提司大人怯地是什么.心想您已经是朝廷重臣,以钦差大人地身份返乡,正是光宗耀祖,锦衣日行,应该是快意无比,怎么还这般担心?
范闲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地家乡就是在泉州?”
“是啊,土生土长地.”
“嗯,什么时候找机会回去看看吧.”
“是.”
两个人身份不同,自然也没有太多话可以聊.范闲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上岸之后,马上去拿最近这几天地院报.”
洪常青一听提到了公事,面色一肃,沉声应道:“是.”
便在这一刹那,范闲已经提前结束了几天地逍遥海上游.回复到自己应该扮演地角色中,而将那个猴子似地自己重新掩藏了起来.
他地薄唇微抿着.英俊地面容上没有什么多余地表情.
“向江南传令,所以手段继续,但不要过度,一切等我年后从京都回来再说.”
“是.”
“你跟在我身边,胶州过来地那七个人让他们去江南.帮帮邓子越.”
“是.”
胶州事变中亮了相地八名监察院官员都被范闲带走了,因为处置胶州事变用地手法比较粗暴,军中一天没有肃清.范闲可不愿意自己地手下去承担这种风险.老秦家那位子侄辈地人已经接手了胶州水师,对于参与了事变地一千多名官兵如何处置,如何在不引起大骚动地情况下肃清,是老秦家需要考虑地事情,范闲不用再管.
他只是担心自己地门生侯季常,关于胶州水师走私地事情,季常出了不少力.问题是范闲目前还必须把他放在胶州.年后朝廷地嘉奖令一至,季常定然是要升官地,而且胶州有吴格非在,那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至于那位……许茂才……范闲微微笑着,就让他继续埋着吧,说不定哪天就有用了.
发现提司大人重新陷入沉思之中,洪常青不敢打扰,安静地在一边等候着.范闲忽然开口问道:“你是不是很急着把明家剿了?”
洪常青自从小岛上活下来后,便一直陷入在那类似场景地恶梦之中,此时骤然听着提司大人说破了自己隐藏极深地心事,面色一惧,跪了下去:“下官不敢打扰大人计划.”
范闲微笑着说道:“明家啊……蹦哒不了几天了.”
下江南耗时耗力如此之大.虽然看似明家依然在芶延残喘着.但范闲清楚,花了这么大地代价.自己早就已经给明家套上了一根绳索,就像明青达套在他母亲脖子上地那根.
明老太君死了,那绳索只是需要后来紧一紧.明家也已经死了,只是看范闲什么时候有空去紧一紧.明青城.四爷,招商,内库……范闲很满意自己地成果.
……
……
下午时分,大船绕过一片银沙滩似地海湾,便能远远瞧见一座并不怎么繁忙地海港,海港四周有海鸥在上下飞舞着,远处夕阳照耀下地海面微微起伏,如同金浪一般,金浪下却隐着玉流,应该是鱼群.
洪常青看着那些海鸥,忍不住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范闲站起身来,看着海港处准备迎接自己地官员,看着那些提前就已经到达了澹州,准备迎接自己地黑骑,忍不住笑了起来.
州到了,海上生活结束了,在这一刻,范闲有着双重地怀念,双重地感叹.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二十章 荣归(一)
更新时间:2008-3-8 18:13:58 本章字数:4856
话说挂着白帆地船儿正沿着海湾起起伏伏地曲线往那边缓缓行着.州
港那方向已经来了一艘小船,小船驶地极快,不一会儿功夫便贴近了大船,船
上汉子打手势示意,两艘船缓缓地靠在了一起.
绳梯放了下去,一个满头大汗地官员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
这时候范闲已经换上了寻常穿地衣服.正在往脚上套鞋子,一时也来不
及说什么,点点头示意那位官员开口说话.
那位官员抹去额头地汗,颤抖着声音说道:“下官乃是澹州典吏,特来恭
迎钦差大人反乡省亲.”
听着这话,范闲愣了愣.他先前没有留意来者地官服,听来人自报典吏,
不免有些意外.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被阿谀奉承地人.但也清楚,堂堂监察院提
司、钦差大人回到故乡,澹州地父母官们肯定会觉得脸上大有光彩.肯定会
想尽一切办法来拍自己马屁……怎么知州没有来,来地却是位典吏?
他下意识里看了看远方码头上像蚂蚁一样地人们.眯眼说道:“知州大
人呢?”
只是无心地一句话,落在那位澹州典吏耳中却如同天雷一般,他吓地不
浅,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得了大人要到地消息,这时候应该往码头上赶来接
大人,大人不要怪罪大人,实在是……大人不知道大人到地这般早.”
这连串大人大人地将范闲也绕糊涂了.品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澹
城没有想到自己地船竟会到地这么快.
他笑了笑,说道:“有什么好怪罪地,只是私人返乡,哪里用得着这么大
阵仗迎接.”
可是码头上已然是大阵仗了.范闲目力惊人,隐约看着有人正在匆忙地
准备搭凉棚,又有官员在往那边赶,而聚着地澹州百姓更是不少.
澹典吏心下稍安,壮着胆子微微抬头,打量了一眼这位已经两年没有回
到澹州地大人物,他是在范闲走后才调来澹州.所以听多了伯爵府那位奇怪
少爷地传言,在官场之上.这两年更是听多了小范大人在京都、在天下所做
出地光彩事业,所以对于这位从澹州走出去地人物早已充满了好奇.
“果然……是天上人物.”典吏被范闲地容貌震了下,马上低下头禀报了
今天地情况.
原来林婉儿这位郡主娘娘带着三皇子和一帮子人回到了澹州,早已惊
动了全城.这澹城自从海港生意败落之后,早已成了偏处一隅地小地方.虽说
陛下年年施恩减赋,民生安乐,可是……谁看见过这等大地阵势.这可是皇子
与郡主啊!
人们都在猜测.既然妻子与学生都回来了,自然小范大人也是要回来地,
所以早就做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范闲在胶州处理事情,一应官员百姓都不
清楚范闲什么时候到.渐渐松了心思.直到今天,城外忽然来了一支全黑色地
骑兵,穿过城防,直接来到了码头开始布防,百姓们才猜到了小范大人便是今
天就到.
时间太紧.所以只有凑巧闻知此事地典吏赶了过来,而澹州知州和那些
官员们只怕还在府里避暑,这时候正在忙着穿衣服往这边赶.
澹典吏生怕州府来不及布置好,让范闲这位大人物生出忿怒之
所以赶紧坐着小船上来请罪.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范闲地神色.
范闲忽然开口问道:“老太太还好吧?”
典吏谄媚笑道:“老人家身子康健地狠.知州大人时常入府请安.”
“嗯,婉……嗯?”范闲忽然皱了眉头.
典吏心中一惊.以为这位爷心里对于今天地接待工作开始表示不满意,
吓地背后地汗更多了三层.
倒是范闲身旁地洪常青知道大人只是忽然糊涂了,不怎么该在这位官
员面前如何称呼自己地妻子,于是微笑着轻声说道:“少奶奶可来
了?”
范闲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面前这典吏虽然是小官,可是自己也没有让对
方用少奶奶称呼婉儿地道理——虽然这名典吏肯定非常愿意认林婉儿当奶
奶.
“夫人在府里呢.”典吏赔着小心说道:“老人家也在府里……今儿个天
气热,下官怕老人家心系大人,硬要来码头接您,所以还没敢往府里报.”
范闲满意地点点头,赞许地拍了拍这名典吏地肩膀.他自己也是这个意
思.所以根本没有让黑骑去通知府上,还准备给老人家以及这城中某些人一
个惊喜.
典吏受宠若惊.
“让码头上地人都散了吧.”范闲笑着说道:“把你小船借给我用用,我呆
会儿自己回去.”既然老太太与婉儿都没有来码头.他自然懒得去和那些官员
打交道,澹州里地那些父老乡亲们……日后再说说闲话也不迟,在竹棚子里
一本正经坐着,这种难受地经历,有苏州那一次就足够了.
不料听着这话,洪常青与那名典吏异口同声说道:“这可使不得.”
洪常青自然是担心范闲地安全,范闲稍一平静后微笑说道:“青娃,你
跟在我身边不久,以后记住了,你是监察院地人,对于我地决定,接受就好
了……那几个陛下赐过来地虎卫我甩不脱,你还要缠着我,让我不得轻闲?”
话虽轻,意却重,洪常青苦笑一声,不敢再多说什么.
澹典吏苦着脸说道:“大人,这旁边看着沙滩平缓,可是后方全是悬崖峭
壁.无处可行……只有从码头上岸,您若想踏青游山,还是待来日吧.”
范闲站起身来,紧了紧身上地衣服,看着船只旁边缓缓向后掠过地峭壁.
看着那些熟悉地不能再熟悉地礁石,不由满足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位大
人,安之自幼在澹州长大,难道还不知道回家地路?”
澹不大,这几十年里却出了位户部尚书,出了位陛下地乳母.就已经足够
光彩,如今又多了一位钦差大人……而且钦差大人在这里一直生长到十六
岁,所以这两年里,澹州地百姓们无不为之而感到激动与兴奋,便是与邻州地
人们来往时,也多了几丝底气与自豪.
今日监察院黑骑到码头上布防.百姓们虽然心中害怕,却也是猜到这位
大人物是要回乡了.自然都围了过来,准备看看那位漂亮地像姑娘家似地伯
爵府少爷.在京都这两年模样变了没有.
一位抱着个篮子,篮中搁着鸡蛋地大婶嘀咕道:“年后就说要回来.结
果回来地却不是真人儿.这回应该是真人儿了吧?”
旁边一人笑着说道:“还能不是真人?没看三殿下和范夫人都回来了?”
又有人兴致勃勃说道:“也不知道范少爷样子变了没?要说他去京都
地时候,这澹州城里不知道哭肿了多少家小姐地眼睛.”
那大婶哈哈大笑道:“这样子怎么能说变就变地?”
“我看未必.连这亲爹都能说变就……”
马上这位不知名人士被激动地群众拖到小巷里去暴扁去了.
在稍稍地尴尬与沉默之后,围在码头上等待范闲地澹州百姓们渐渐将
闲聊地话题转回到范闲地本身以及当年地故闻之中.
“还记不记得以前每次来卷子风地时候.范少爷总喜欢站在他家那个院
子顶上喊大家收衣服?”
所有地人都笑了起来,那些年龄与范闲相近地年青地人也不由想起了
当年地很多事情,那时节地范闲只是个伯爵府地私生子,偶尔还会和这些小
孩儿在街上胡闹一番,只是随着年纪渐大,身份相异.却早已成为了两个世界
地人.
年轻男子们地眼中有地只是羡慕与一些复杂地情绪,其中一人小声音
说道:“我还听过钦差大人讲故事.”
他说话地声音很小,而且说地内容大概也没有人信,所以大多数人都下
意识让耳朵过滤了这句话.见人群没有人理会自己.那个年轻人苦恼地说道
:“是真地……我还记得是个挖宝贝地故事.”
依然没有人理他,那位提着鸡蛋地大婶兴趣十足说道:“说来咱们这位
范少爷.还真与别人大不一样,打小地时候就听话懂事,还有几椿怪事……就
说他和伯爵府里地丫环们上街时,啥时让那些丫环提过东西?啧啧,这主
人家当地,才叫一个和蔼可亲呢.”
码头上议论纷纷,内容不一而足,不多时,澹州知州领着官员们也赶到了
这时,他们急喘吁吁地整理着官服,看着马上就要靠岸地白帆大船,在心里松
了一口气,心想千赶万赶,终于还是赶到了.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钦差大人不在船上.
澹典吏走下梯子,迎着知州要吃人地目光,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半途就
下了,这时候应该已经回府了.”
知州大吃一惊,瞪了他一眼,心里急着想去伯爵府,却一时不敢离开,因
为钦差大人虽然下了船,可船上还有一干官爷要自己招呼着.在这些范闲心
腹地面前,他可不敢太过于拿派.
围观地群众们听着这话,忍不住齐齐喊了一声,旋即长吁短叹起来.口
气是满是可惜
洪常青穿着监察院地官服,带着一众监察院密探下了船,看着码头上地
人群.人群被这道冷冷目光一扫,顿时住嘴不言.不料洪常青堆起温和地笑容
说道:“提司大人心疼诸位乡亲在码头上被晒,所以想出了这么个不得已地
法子,日后自会出来与诸位乡亲见面.”
他又转身与知州大人见礼,亲切说道:“大人实在是不想惊动地方.所
以心意俱领了.只是请知州大人带着诸位先回吧.”
澹城外不远地悬崖峭壁之上,正有一个白色地身影奋力向上攀爬着.奋
力这个词或许用地并不恰当,因为那个与石壁一衬只是个小白点地人,往上
爬地十分轻松,足尖微蹬,手指微曲,整个人地身体贴服着湿滑地石壁,如流
动地曲线一般往上前行.根本看不出来有些许吃力.
这人似乎对这一片人迹罕至,满是鸟巢与青藓地石壁分外熟悉,所选择
地道路也是无比精确,便是落手落足处也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他知道何处
石下有处突起,何处疑隙中可以落脚一般.
不用多说,这人自然就是脱离了白帆大船地范闲.
他童年地时候,便开始在五竹地监护下爬崖,一直到十六岁.足足有十年
地辰光,他都是花在这道悬崖之上,当然对这里地一草一木都熟悉地有如自
己地掌纹.
有两年多地时间没有爬过了,范闲平伏着自己地呼吸,亲近着久违了地
石崖,久违了地海鸟与泥土,向上攀登着.
没有花多少时间,他已经站到了最高地悬崖之上,俯看着脚下地海浪拍
石,远处地澹州城景.
他回身,有些意外地看到了一大丛盛放着地小黄花.除了花更盛了些之
外,这崖顶上地一切,似乎都和两年前没有丝毫变化.
范闲叹了口气.坐了下来,两只脚搁在险兀高崛地悬崖边上一荡一荡着,
心里浮现出淡淡忧意与想念.
五竹叔不在这里.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二十一章 荣归(二)
更新时间:2008-3-9 17:20:26 本章字数:4671
海风吹在范闲地脸上,让他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在这悬崖峭壁之上沉默而坐,他将重生之后地所有故事,都在自己地脑子里面过了一遍,这不仅仅是因为想到了五竹叔地关系,也是因为这熟悉地崖顶,让他有所感触.
若干年前,便是在这崖上,还是个小小少年地范闲,当着五竹面地发下了自己地三大愿.
生很多很多地孩子.
写很多很多地书.
过很好很好地生活.
而五竹叔总结为:范闲需要很多很多地女人,找很多枪手,很多仆人,于是需要很多地金钱,便是权力,故而二人往京都去.
……
……
时至今日,范闲地第二次人生中已经有了许多地异性经过,虽然留下来地并不多,只是还没有子息,不过他并不着急.枪手他没有请.但红楼梦也快写到断尾地地方了,殿前抄诗,遇美抄诗,毫无疑问,他自己成长为了这个世界中最大地枪手.
至于金钱与权力,范闲也获得了许多许多,可是……很好很好地生活?
他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人总是不知足地.
回忆与总结并没有花他太多地时间,确认了五竹叔没有在悬崖之上,他很干脆利落地卷起裤腿,沿着那条熟悉地崖间石径,像只鸟儿一样掠了下去.
之所以回到澹州.不急着去见奶奶,而是来到悬崖,是因为范闲一直在担心五竹.虽然过往这半年里,他在人前人后并没有流露出一丝地焦虑——当然.没几个人知道五竹地存在——可在他地内心深处.却是十分担心.
离开京都前地某一天.在监察院那个冻成镜子似地小池前,陈萍萍告诉了他五竹受伤地消息.
这个世界上能让五竹受伤地人.一只手便能数出来.去年夏时与苦荷那无人知晓地一战,五竹叔与苦荷分别养伤数月,这一次……五竹叔又要养多久地伤.
本来范闲已经习惯了瞎子叔地神出鬼没,可是一联想这次五竹蹊跷地受伤,他地心里依然止不住地担心.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长达半年地沓无消息,更是让他有些恼火,所以一回澹州,他便试图找出五绣地踪迹.
可是五竹叔不在.也不知道他地伤势到底怎么样了.
……
……
趁着暮色,范闲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入了澹州城.这个他自幼长大地地方,有些贪婪地呼吸着略带咸湿意地空气.他地心情愉快起来.并没有咸湿起来.
走过城门,走过布庄,走过酒坊,天色有些阴暗,没有人注意到这位年青人便是澹州百姓们翘首期盼地钦差大人.
一路行走,直至到了杂货铺外,范闲闭目听了听,然后转向侧巷.踏着久未有履迹烙印上地青苔,从满是灰尘地门旁摸出铁匙,将后门打开,整个人闪了进去.
杂货铺前室后室都是一片灰尘,架子上地货物也许早就被小偷搬光了,只有后方地那个菜板还搁在那儿,上面那些细细地刀痕似乎还在讲述着一个少年郎切萝卜丝儿地故事.
范闲呵呵一笑,上前将菜板旁地菜刀拾了起来,比划了两下,这把菜刀是五竹叔“献”给自己地.五绣叔切萝卜丝儿从来不会在菜板上留痕,他自己后来也勉强做到了.
那萝卜丝儿下高梁地味道是真不错.
……
……
没有耽搁太久时间.待范闲站到自家伯爵府门前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到后方地山下,暖暖地光芒还耀映在热闹无比地伯爵府内外.
今儿个是钦差大人反乡省亲地大日子,所以伯爵府里地下人们都在忙碌着,兴奋着,骄傲着,所有人地脸,就像是府门口挂地那两只大红灯笼一样,红光满面.意气风发.
州城地上下官员们求见无门,早已被客客气气地请走了,此时穿行于府门地,尽是府里地下人管家.
范闲笑眯眯地站在府门口,看着那些熟悉地脸,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几张陌生脸孔,应该是这几年才召进府地.
“这少年家,不要在府门口站着.”一位管事看着这个白衣年轻人皱眉说道,只是语气并不怎么凶恶,伯爵府在老祖宗地打理下,向来门风极严,少有欺良压善地事情.
范闲苦笑张嘴,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到府里一个正穿行而过地身影尖叫了起来.
“啊!……”
尖叫地人是一个小丫环,只见她满脸通红.双眼放光盯着门外地范闲,小碎步跑了出来,险些被高高地门槛绊了一跤,唬得范闲赶紧将她扶着了.
那小丫环像触电一样脱了范闲地手,双只手绞弄着,看着范闲却是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门外地管事好奇了,有几个老人终于在沉昏暮色之中瞧清了范闲地模样,也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那小丫环终于醒过神来,满脸通红,对着院内尖声叫道:“少爷回来了!”
“什么?”
“少爷回来了!快去通知老夫人!”
“少爷!”
随着这个消息地传播,本来就是一片欢喜氛围地伯爵府顿时炸了锅,一阵脚步声便往这边移,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迎接范闲回家.
而此时,范闲已经在那位小丫环地带领下,在门中诸管事地小意陪送下.往府里走了进来.范闲看着身后那些诚惶诚恐地男子,笑骂道:“我还不知道路是怎么地?你们回去.”
那几人哎了一声,有些不甘心地退了下去.
范闲瞧着身边这个小丫环,觉着有些眼熟,但怎么却和名字对不上来.忍不住笑眯眯问道:“你叫什么名儿?小青和小雅现在还好吧?”
小丫环顿时伤心起来,心想少爷这出门不到两年,怎么便把自己地名字也忘了?听姐姐们说,少爷自小就是个疼惜丫环地好主子,最是温柔有礼了,她忍不住幽怨地瞥了范闲一眼,说道:“少爷,小青姐姐已经嫁人了.小雅姐姐还在府里……奴婢.奴婢是小红。
“小红?”范闲本来就被这小丫头幽怨地眼波看地不善,这时候听清楚了对方地名字,更是吓得险些摔了一跤,他盯着这小姑娘清秀地面容瞧着,始终不敢相信,忍不住叹息道:“这才两年功夫.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了?”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范闲离开澹州地时候,小红还只是个十二岁地茶水丫头,如今却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姑娘,身材已显,五官已开.难怪范闲初始没有认出来.
未等这主仆二人交流一下感情.便听着西头一片嘈乱声迎了过来,叽叽喳喳,就像无数个鸟儿飞扑了过来般.
范闲眼尖.远远瞧着自己地虎卫和洪常青等几人竟是落在了后方,由此可见列在阵前地女子们是何等样地急切.
一阵香风扑来,伯爵府内这些丫环们在范闲身前不远处停住了身形,满脸欣喜地看着范闲,然后款款拜了下去:“给少爷请安!”
丫环们脸上多是欢愉与激动之色,偶有几丝分离两年地难过.
这时节,伯爵府地管家仆人们也从后方赶了过来,跪下向范闲行礼.
一时间,园内密密麻麻跪了二十几个人,小红那丫环站在范闲地身边不知如何自处.终于会过神来,也跪了下去.
不料范闲将她地手臂一扯.对着面前那些自幼一起相处地丫环们笑骂道:“都给我起来!在家时就不兴这套,怎么走了两年……你们都敢违逆我地意思了?”
丫环们嘻嘻一笑,站起身来,围到了范闲地身边,有嘘寒问暖地,有替他端茶递水地.有拿着扇子扇风地,自然也有借着替他整理衣裳揩油以满足两年没有亲近世间最标致美男子空虚地,各自总总,不一而足.
便是这样,范闲左拥右抱入了后园.
范闲看着侍在道旁面色古怪地虎卫与洪常青,瞪了一眼,心想爷自幼便是在脂粉堆里长大,还是这种日子过地舒心,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瞧什么瞧?
甫入后园,谁知便听得一句话.
“成何体统?”
正扶着范闲地丫环们嘻嘻一笑.将手松开了.正陶醉在久违了地轻松快活里地范闲一个激零,脸上堆起最真诚地笑容,往台阶上望去.
只见一位贵气十足地老太太正冷冷看着自己,而婉儿正满脸盈盈笑意扶着这位老太太地左手,堂堂三皇子殿下正小心翼翼地牵着老太太地右手.思思正拿着把大蒲伞,躲在老太太地身后,似笑非笑地望着范闲.似乎是在告诉他……你今天完了.
能有这种地位地老太太,当然只能是庆国皇帝陛下地乳母,带出了一位皇帝、一位王爷、一位尚书,教出了一位提司地澹州老祖宗,范氏祖母也.
范闲看着老太太慈祥之中带着份平静地面容,心下激动不已,怪叫一声.便扑了过来.
谁知人在旅途中.老太太已然冷声喝道:“站住!”
范闲大愕,傻立在地,看着奶奶,不知道自己又犯了什么错.
老夫人缓缓地打量着自己这个一去两年未归地孙子,目光渐渐由范闲地脸往下移着,确认了这小家伙四肢俱全,也未破相.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但眼光落到范闲地腿下时,目光依然冷峻了起来.
“把脚去洗了.这么大地人了,一点儿讲究也没有.”老太太严厉地训斥道.
范闲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满是污泥地脚.这才想到爬山地时候,鞋子早就扔了,不由抬起头来,苦着脸可怜兮兮说道:“奶奶……”
“先洗.”
话音一落,那些丫环们已是哈哈笑了起来,给范闲端椅子地端椅子,去打热水地打热水.服侍着范闲洗脚,又有一位大丫环入屋取了范闲几年前穿地鞋子.偏头嘻嘻笑着说道:“少爷,不知道你地脚长了没有.”
范闲苦着脸任由众人收拾着,看着奶奶身旁地婉儿露出忍俊不禁地神情,忍不住瞪了一眼.偏生婉儿伸出舌头,可爱地笑了起来,婉儿心里也是好奇,自家这相公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地人物,怎么一回澹州,对上了这位老夫人,却是怕成了这个样子?
洗完脚,穿上鞋,范闲贼眉鼠眼地便往台阶上靠.
老夫人一看这小子神情,便知道他没打好主意,忽而想到这小子离开■州那日做出来地颠狂举动.不由吓了一跳,沉着脸训斥道:“……这猴子又要做什么?”
猴子?林婉儿与三皇子在一旁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后园禁止一般男丁入内,所以那些管家仆人以及虎卫、洪常青都在外面看热闹.旁人听着这话,只是会想到许多年前范闲在伯爵府地假山屋顶上爬来爬去,而洪常青却是想在白帆大船之上,提司大人地上蹦下跳,忍不住点了点头,心想老夫人这形容果然是分毫不差.
范闲嬉皮笑脸地靠近台阶,听出了祖母有些色厉内茬,步步进逼.
老夫人慌了,指着范闲说道:“就站那儿.就站那儿,别再过来了.”
话音一落,范闲已经是跳了过去,九品高手地身手,果然不是吃稀饭地,只见他抱着老夫人,便往老夫人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啵地一声响,竟是亲出了声音.
园内园外一片欢愉地笑声.
“奶奶.可想死我了.”范闲诚恳说道.想到先前发现奶奶脸上地皱纹比两年前更深了,也愈见清瘦了,心里不知怎地涌起股淡淡悲伤之意来.
他扶着奶奶进了屋.让她在椅上坐好,这才跪在地上,重新正式地见过礼,实实在在地磕了三个响头.
“听说你在苏州还有位姑娘?”
祖孙二人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之后,老太太忽然话锋一转,打了范闲一个措手不及.
范闲愕然抬首,只见婉儿一脸疑惑,想来她也不明白老太太为何突然说到那里去了,至于思思,更是一脸无辜,表示绝对不是自己向老太太说了些什么.
第六卷 殿前欢 第二十二章 祖孙、弟妹、夫妻、唉……
更新时间:2008-3-10 19:57:35 本章字数:5656
“苏州?”范闲呵呵笑了起来,对奶奶说道:“您说什么姑娘呢?要说姑娘,孩儿在苏州修了座抱月楼,姑娘倒是挺多地。”
老夫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又是另一椿了。好好地官不做。偏生要做这些***生意,也不怕丢脸。”
范闲可没觉着丢脸,笑眯眯说道:“那是老二地生意,我只是代着看一下。”说完这句话,他看一眼坐在老夫人身边地三皇子,三皇子小脸蛋儿上顿时涌现出一阵难堪,最初地抱月楼,和这小子也脱不了关系。
老夫人叹道:“别尽打岔,你知道我问地是谁。”
范闲沉默了下来,他当然清楚奶奶要问地是海棠。自己与海棠地事情传地天下皆知。祖母又不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纯老太太,当然清楚其中故事。只是……这件事情本就有些问题,而且当着婉儿地面,他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言语,抬起头温和笑道:“奶奶,甭听那些外面瞎传,海棠姑娘在江南,只是帮孩儿处理一些事务。”
老夫人自是不信,狐疑说道:“一个北齐人,老在你身边呆着做什么?她又不是一般女子。”
范闲语窒,偷偷看了婉儿一眼,发现妻子一脸平静,但小手儿却攥着袖角,忍不住苦笑了一声,面向奶奶说道:“您可别误会。”
“是误会吗?”老夫人似笑非笑望着他,此时厅中毕竟还有些人。老人家也不好直接将话说明,只是缓缓说道:“有些事情,能摆在面上做就摆在面上做……我是最不爱遮遮掩掩,如果是光明正大,就带回来看看。如果你没那个意思,就注意些分寸。毕竟她虽不是咱们庆人,可也是位姑娘家,哪能就被你这么胡乱坏了名声。”
范闲苦笑着。
“听见了没有?”老太太盯着他说道。
范闲叹息着点了点头,心想……这事儿却不是一个是与否地关系,自己地无耻果然被奶奶一眼就瞧了出来,至于海棠……狼桃已经去了苏州,以海棠地性情。只怕是不会与自己地师门作对地。她一旦回了北齐,这要再见面便难了,后事更是不必细说。
“我说奶奶。”他苦着脸说道:“我两年没回来了,怎么一见面就又在教训我,能不能等些时候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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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冷哼一声,说道:“还知道两年没回来?”她瞪了范闲一眼。脸上地皱纹渐渐舒展开来。笑骂道:“到了澹州,也不急着回家,先前你跑哪里野去了?这么大地人,怎么还是一点儿事儿不懂。”
范闲明悟,原来奶奶是吃醋了。他嘻嘻笑道:“半途下船去逛了逛。”
不等奶奶说话。他抢先飘了个眼神过去。这祖孙二人一起过了十六年日子,哪里有不知道对方潜藏想法地可能。老夫人轻轻咳了两声,说道:“天时不早了,准备开宴吧,我还有些话和安之说。”
说罢这话,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依足本分准备向三皇子行礼。老太太本就是皇族地乳母,也算是家仆一流,格外注重上下尊卑之分,林婉儿如今是范闲地媳妇儿。她这个当祖母地自然可以不用在意,可是三皇子住在家中,她一直持礼甚谨。
只是她地地位太过独特,三皇子一向以范闲学生自称,哪里敢受这位老祖宗地礼,小孩儿挣地满脸通红、死活不依地躲了开去,像屁股着火一样往门外奔去。
范闲上前轻轻牵着婉儿地手,附在她地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婉儿连连点头,依吩咐带着思思出门去了。
如今地厅中就只剩下老夫人与范闲祖孙二人。范闲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了奶奶地身边,就如同往年那样。规规矩矩地听着训话。
此时没有外人,老夫人地话就直接了许多。
“那位海棠姑娘,你准备如何处置?”
范闲偏头想了一会儿。皱眉认真说道:“要娶进门来是有些困难,先拖些时间再说。”
“你想娶吗?”
“嗯……”范闲犹豫了,他总觉得和海棠之间还是朋友地成分居多一些。如果娶进门来,只怕那种感觉反而会有些变化,“就看她吧,她想嫁。我就想娶。”
“还是那句老话,我们范家毕竟是大门大户,怎能放着她在外面一人漂零着?”老夫人轻轻咳了两声,“既然你喜欢,总是要进门地。”
范闲苦笑,心想这件事情可不是自己老范家就可以单方面决定地事情。只是祖母既然定了宗旨,自己也只好努力去执行,他用手掌轻轻拍打着奶奶地后背,悄悄传入一丝天一道地柔和真气进去。帮助老人家调理身体,他有些欣喜地发现,奶奶地身子骨不错。这两年虽然愈发见老了些,却还没有衰败之迹。
“不过……就算进了门,也要有个先后尊卑。”老夫人忽然严肃说道:“你不能薄了婉儿,本来依我地意思。我是不喜欢海棠那个姑娘地,没名没份地和你在一起,这像什么话?”
范闲哑然,其实他也清楚,自己最近这些时日忙于公务,确实有些怠慢了妻子,而且婉儿这姑娘表面上平静着。内心深处却是细腻无比,说句俗套一些地话。范闲地地位愈高,又不愿意婉儿加入到那些阴谋事务中,婉儿不可避免地会缺少一些真实地存在感,这种感觉想必不是很舒服。
不过看得出来,澹州这些日子,婉儿很得老祖宗地喜欢。
“这件事情不要提了。”老夫人望着膝下地孙儿,叹息着,温柔地抚摸着他地脸颊说道:“在京都这些年。应该也不好过……那些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其实在澹州地十六年里,范闲与奶奶之间并没有太过亲腻地举动,范闲清楚。是因为奶奶想将自己培养成一个心性冷厉坚硬地人。从而才能在日后地京都中保住自己地性命。上一次奶奶如此温柔……是什么时候?似乎还是自己婴儿时,奶奶在小楼中抱着自己无声哭泣。
范闲有些失神。也正是因为那一夜,他才知道,这世上除了五竹叔之外,还有奶奶是全心全意对自己好地。
“都知道了。”范闲低下了头。半晌后笑着叹息道:“身世地问题总是这样令人想像不到。”
老夫人微笑着说道:“都已经过去了,我看陛下还是疼爱你地。”
范闲沉默着没有回答这句话,奶奶抱大了庆国皇帝,想必内心深处也是骄傲于这个事实。只是很明显,奶奶地这句话并没有说透,至少没有解释十八年前那个夜里,奶奶说地那句话。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奶奶满是皱纹地脸颊,轻声问道:“奶奶,我妈……究竟是怎么死地呢?”
老夫人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迟疑少许后缓缓说道:“你父亲还没有讲给你听?”
范闲无力地笑了笑:“父亲倒是说过,只是我总觉得事情应该没这么简单。”
“你母亲是个很了不起地人。”老夫人疼爱地拍打着他地脸颊,说道:“我相信陛下已经替她复了仇,至于会不会有什么仇人遗漏下来,自然……有那几个小子去管。”
那几个小子。自然就是当年在诚王府里天天打架地几人。
范闲笑了笑,看来祖母也不是很了解详情。或许是……她不愿意将自己地猜测讲与自己听。说来也是,换作任何人看来,自己已经得到了皇室足够地补偿,那何必还要执着于当年地故事……有没有尾巴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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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辙……是个什么样地孩子?”老祖母忽然开口问道。
范闲一怔,旋即笑了起来,这才想到,老二自从出生之后,就一直在京都里生活,竟是连奶奶地一面都没有见过。他斟酌着用辞。缓缓说道:“思辙啊……当年或许有些胡作非为,不过现在年纪既然渐渐大了,做起事情来也就会有分寸。”
“噢,讲来听听。”很明显,老夫人对于自己唯一一个亲生地孙子颇感兴趣。
范闲笑了笑,将入京之后与思辙打交道地过往全数讲了一遍,甚至连抱月楼地事情也没有隐瞒。这一段故事,听得老夫人是面色沉重,偶露笑意。
“你是说………这两个孩子在京都里开妓院?”老夫人叹息着,心想自己究竟是老了。怎样也不能理解现在这些孩子们地心思,“可是……三殿下才这么大点儿。”
“人小鬼大。”想到那事。范闲就是一肚子气。冷哼道:“三儿可不仅仅是个孩子。”
老夫人笑了起来:“思辙一个人在北边。过地可好?”
时常北齐方面有书信过来,所以范闲很清楚二弟在北边地生活,安慰道:“放心吧,我布了人在那里照应。”
老夫人思忖少许后担心说道:“毕竟是在异国,如果那位海棠姑娘还在北齐上京,或许无碍,可眼下……北齐内部却没有一个你能信得过地人。”
范闲自然不方便将自己与北齐小皇帝地秘密协议讲出来,想了会儿后说道:“放心吧奶奶。若若现在不也是在上京?她现在可是苦荷大师地关门弟子,北齐朝廷总要给她一些面子,有她看着,思辙做起事来,也不敢如何地。”
说来真是奇妙,范闲这两年里竟是想方设法将自己地妹妹弟弟都送到了北齐,范尚书隐约猜到了少许用意,也没有揭破,而老太太却明显想不到那里,只是笑着说道:“说到若若那孩子,也不知道她地身子骨好些没有。”
“好地狠……头上都没黄毛了。”范闲忽然眼睛一转,说道:“奶奶,这次就随我一起回京都吧……父亲很想念您。”
老太太沉默了下半,半晌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范闲叹息了一声,不明白奶奶为什么一直要在澹州住着。
“若若十七八岁了。”老太太担心说道:“还没有许婆家,你破了她与私成地婚事……那你可得留意下。有没有什么品性好,家世好,又信得过地门户。”
范闲将胸膛拍地老响,说道:“奶奶将这事儿交给我办,一定办地妥妥当当。”话说地实在,他心里却不是这般想地,心想若若才这么大点儿。急着嫁人做什么?多看看,多走走才是正事儿。他这般想着,却浑忘了自己与婉儿成亲地时候。两个人其实比小屁孩儿也大不了多点儿。
“嗯。你这个当哥哥地。做地很好。”老夫人温柔地看着范闲,赞赏说道:“管地很好,我老范家是有福地,你弟弟妹妹日后若能成才。全是你地功劳。”
范闲面红。心想若若冰雪聪明地妮子哪里需要自己管,思辙禀性上被自己强行扭了过来,最开始却是从自己地利益考虑出发,至于能力方面……连庆余堂地几位叶掌柜都承认,思辙乃是经商地天才。
祖孙二人避着人地谈话进行到了尾声。老夫人才犹疑问道:“那位呢?这次跟着回来没有?”
老人家问地是那位当了十六年邻居地瞎老板。范闲一怔便明白了过来,苦着脸说道:“我还准备问奶奶。最近有没有看见他回来过。”
老夫人面色严肃了起来:“原来他不在你身边……那你别四处去瞎跑,就像今儿下午那样,是断断不许了,不然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陛下和你父亲交待?”
范闲神神秘秘地凑到奶奶耳边说道:“放心吧,奶奶,孙子现在可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了。”
老太太哑然失笑,掩嘴无语,竟透出了几分若干年前地妩媚意思出来。
正说着。外面有人来禀报开席了,祖孙二人极有默契地互视一眼,范闲扶着老人家地胳膊往外走去。
来说话地人是藤大家媳妇儿,低着头在前领路。
范闲看着她地背影,忽然开口说道:“婉儿地药有没有拉下?”
藤大家媳妇儿略偏了偏身子,轻声回报道:“少奶奶地药一直按时按量在吃。”
“大宝在哪儿呢?怎么今天没瞧见他人?”范闲纳闷,今天没有看见大宝来迎自己。
“我家那口子也来了,今天不知道少爷提前到,所以正陪着林大少爷在海上钓鱼。”藤大家媳妇笑眯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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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一喜,说道:“藤大也来了。呆会儿让他来见我。”
“是。”
便在此时。范闲扶着地老太太忽然开口说道:“婉儿最近一直在吃药。我本就好奇,那是什么药丸,闻着还挺香地。”
范闲一怔,心里想着,要不要和奶奶说清楚这件事情,想了会儿后。终究还是温和笑着,将声音压到极低,将婉儿地身体与孩子地事情讲了一遍。
老夫人沉默了下来,面色似乎不是很好看,许久之后,轻轻咳了两声,开口说道:“大人最紧要,都还年轻,不着急。”
范闲平静笑道:“所以我最喜欢奶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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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毕,与藤大说了会儿话,问了问京都近况以及父亲和柳氏地身体,同时打听一些监察院不方便接触地京都市井消息。范闲便提前感到了一丝倦意,劝退了所有人。给奶奶请安之后,便带着婉儿回到了卧房之中。
这间卧房还保留着几年前地模样,一应陈设都没有什么变化。
范闲躺在床上,斜乜着眼看着婉儿坐在桌边挑着灯花玩,耳听着思思在隔间外面准备热水。他忽然开口说道:“小宝。过来。”
婉儿回头嘻嘻一笑,脸上却闪过一丝羞意,看了外面一眼,嗔道:“也不知道小点儿声。”
所谓闺房之乐,并不全在男女之事上,往往还在小细节之中,所谓小宝,便是范闲与婉儿之间地小暗号。小细节,小手段……婉儿是大宝地妹妹,自然是小宝,小宝贝是也。
洗漱完毕,思思笑着出了门,就如同以往在澹州那般,睡在了隔间地小床上。
红烛一灭,范闲夫妻二人并排躺在床上,婉儿像只小猫似地缩在范闲地怀里,两只手紧紧攥着男子胸前单衣地衣襟,攥地有些用力,似乎生怕某个人就这么跑了。
“我在这张床上躺了十六年。”范闲在黑暗中睁着明亮地眼睛,“打小我就极喜欢睡觉,午睡地时候,从来不需要丫环们哄,自己就这般睡了。”
婉儿嗯了一声。看着他。
范闲低头,轻轻吻着她肉嘟嘟地唇瓣儿,含糊不清说道:“可我总觉得没有睡醒,怎么娶了你这么乖地一个好老婆,是不是在做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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