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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57 猫腻(当代)
“云之澜在哪里?”三皇子好奇地在楼下人群里寻找着,没有注意到范闲的稍许失神。
范闲摇摇头说道:“他地身份不一样。当然不耐烦在草棚里与那些老头子以及朝廷官员坐在一起,谁知道这时候躲在哪儿的。”
话说在前年的皇宫之中,范闲还是被云之澜的如剑目光狠狠地扎过几道,只是他脸皮厚,心肠黑。知道对方不可能对自己如何,所以甘然受之。
这时候他的目光在楼下四处巡视着,却没有发现那个剑术大家地踪影,心头微感忧虑。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影子刺客会不会不经自己的允许而自行动手。
陈萍萍曾经说过影子与四顾剑之间的恩怨,那种深入骨髓的仇恨,不是能够用公务压制住地,尤其是此次云之澜又是乔装下江南。没有走官方途径,影子要杀他,这是最好的机会。
但今日西湖之畔高手云集,官员大老众多,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暴出一场九品战。众人的眼福是有了,但影响未免也有些太过恶劣。
范闲在栏边思忖着,心中不停地考量,云之澜明显不是因为这个破会来到杭州,当然是因为自己而来,信阳往东夷城方向输货。四顾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明家,而自己要动明家,只怕也要先将隐在暗处的那位剑术大家找出来才是。
便在此时,楼下竹棚之中的那位官员站起身来,走到石坪之上拱手行了一礼。温和说道:“今日见着诸位豪杰演武,本官不由心生感慨。我大庆朝果然是人杰地灵,民间之中多有英豪,望诸君日后依然勤勉习武,终有一日能在沙场之上,为我大庆朝开疆辟土,成就不世功名,光宗耀祖指日可期。”
官员呵呵笑道:“不怕诸位英雄笑话,本官乃是位手无缚鸡之力地书生,临坪观武,徒有羡慕之情,恨不能拜诸位学上几招,将来也好上马杀贼,为陛下挣些脸面。”
坪上的江湖人闻言都笑了起来,心想这官说话倒也客气之中夹着几分有趣。本来江湖之事,平白无故多了朝廷的鹰犬在一旁盯着,坪上这些人心里都有些怒气,但听到这官员一说,有些人便想倒确实是这么回事,习得好武艺,还是终要卖与帝王家……
在江湖上固然潇洒自由,但也极易落拓,总不及报效军中还可名利双收,皇帝陛下向来深重武功,太平了这多年,将来的
仗总是有的打,军功总是有地挣。
但这般想的,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数站在坪外,不与其事的江湖清高洒脱之辈自然对这朝廷的官员嗤之以鼻,有人便阴阳怪气说道:“民间多有英豪不假,不过却不见得全是咱们大庆朝的英豪,先前不是还有几位东夷城的剑客?难道大人也劝她们入伍为将,日后再打回东夷城去?”
范闲在楼上听着,本有些欣赏这名江南路官员说话乖巧,骤闻此言,不禁笑了出来,轻声骂道:“好利地一张嘴。”
三皇子一旁恨恨说道:“都是一干刁民,老师说的对,实在是没什么意思,根本就不该来看。”
却只听得青石坪上那位官员不慌不忙说道:“文武之道,本无国界之分,我朝文士往日也曾在大齐参加科举,如今也在朝中出阁拜相。世人皆知,东夷城四顾剑先生乃一代宗师,门下弟子自然不凡,这几位来参予盛会,也是我大庆朝的一椿幸事,若东夷城诸位乐意为我大庆朝廷效力,朝廷自然不会拒绝。”
他自嘲一笑,咳了两声后说道:“当然,我朝与东夷城世代交好,先前那位先生说的话,倒是不可能发生的。”
那名阴酸江湖人闻言大笑了起来:“这天下诸候小国倒是不少,但真正要打起仗来,能配做咱们对手地,也就只有北齐与东夷,大人说打东夷不会发生,莫非便是要打北齐?”
众人大哗,有些老成之辈忍不住瞪了那人两眼,心想不与官斗乃处世明言,你非硬顶着说干嘛?众人看着那名阴酸发话的人,却觉得他有些面生,不像是在江南武林混迹地出名人物。
在楼上默然听着的范闲。也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明白奇怪在哪里。
坪上那名江南路的官员沉吟少许,忽然开口微笑道:“这位先生言之有理,不过除却咱们中原繁华地外,天下也不平静。便说那西边的蛮子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诸位可曾听说?”
他抛出一条未经证实地风闻先让场中群豪安静了下来,这才笑着说道:“朝廷与北齐去年才互换国书,联姻之事将成。邦谊必将永固,怎会如先生所言再兴兵戈?”
那名言语咄咄逼人的江湖人士略一沉默,这才开口说道:“只要庆国人这般想,那就好,谢大人释疑。”说完这句话。他就将身子退到了后方的人群之中。
这句话却表露了他的身份,原来是个齐国人!
场间一阵微哗,只是武会本无限制,东夷城能派人前来参加,北齐人自然也可以。谁也不好说些什么。
楼上的范闲却是眉头一皱,站起身来,双眼中清光一现,便在楼下地人群里仔细搜寻起来,目光却没有盯着被人群围着窃窃私议的那个北齐人,不知道他是在找些什么。
他所处的楼层一角比较偏。有冬树遮住少许,又有竹帘相隔,所以楼下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只将他当作了一般看热闹地食客。
坪间那名官员面色微变,似乎也没有想到先前发问的竟然就是北齐人。稍停片刻之后,带着一丝冷漠与鄙夷说道:“三国交好这是不假。不过这位自北方远道而来的先生……先前没有见您下场,此时本官才想明白,原来北齐的朋友都喜欢经文之道,对于这方面的信心确实是差了些。”
此言一出,坪上地庆国人与东夷人都高声笑了起来,北齐虽与南庆一般建国不久,但袭自北魏,陈腐文酸之气太重,国人多走柔顺之道,相较而言,武风确实不盛,在天下人的心中都有个孱弱的印象。
虽然北齐也有一位大宗师苦荷,却执心于天一道的修行,少入世间行走,也有一位雄将上杉虎,却被北齐朝廷搁在极北寒地,如今召回京师,又软禁于府不受重用,所以江湖人的心中,对北齐人确实有些瞧不起。
要知道东夷城乃是天下九品高手最多地所在,论起武道来自然有一份天然的信心。而庆国尚武,名帅猛将如云,秦叶二家将星不计其数,武道高手里就占了两位大宗师,九品强者也有不少,先不论一箭穿云的燕小乙大将,单说最近崛起的小范大人,那就是武道天才之一例也……
这两年倒是知道北方出了位海棠姑娘,不过……那却是个女人,江湖人士重男轻女比一般百姓还要过份,愈发地鄙视北齐人了。
所以官员这番话一说,不论是庆国拳师还是东夷剑客都高声笑了起来。
那名北齐人面色一黑,露出几丝愤恨之色。
楼上的范闲面上却露出一丝颇堪捉摸的古怪笑容,心里很是喜欢那名江南路官员没有压抑住怒气,两眼微眯快速地在楼下看着,似乎是在找什么。
然后他轻轻地一拍栏杆,手掌握紧了青木栏边,有些用力,看来心中平空多了两丝激动。
三皇子不解地看着他。
范闲地目光正投向青石坪远处道边大树下,那树下正有一名寻常女子,正提着花篮在卖花,天寒时节,也不知道她篮子里的花是从哪里偷来的。
这女子一直背对着这面,头上又系着一条花布巾,所以没有无法看到她的面容,而就在青石坪间那名官员开口羞辱北齐的时候,她转过身来淡淡看了一眼。
便是这一转身,她地面容便落在了范闲的眼里,不是海棠,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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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已至江南,范闲地脑子开始快速转动起来,那姑娘明明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是庆国皇帝的私生子,为什么还要依信中所言,下江南来寻自己?难道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敢将天一道的心法交给自己。完成北齐的养虎之计?
只是在这个当口,有太多事情需要范闲在电光火石之间做出决断,所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伏下自己的心绪,继续在楼下搜寻着云之澜地身影。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需要用极大的魄力才能做出动手的决定,范闲性情虽然沉稳,也止不住有些紧
张,不知道影子自己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此时他心里很是可惜影子的性情太过乖张,不然若是让六处地人与他配合,今天这临时构划的一局,说不定成功的希望会更大一些。
那边大树下卖花的女子已经款款向青石坪这方走了过来,一道淡淡然地清新气息。就从她的身上散开,马上那场间那些江湖高手们察觉到了异样。
众人下意识里给卖花姑娘避开一条道路,似乎不敢挡在她的身前,但等这面容寻常的卖花姑娘走过去后,众豪杰才觉着有些奇怪。为什么自己要给她让路?
不过片刻间,海棠已经面容宁静走上了那一大方青坪,就这样自自然然地站在那名官员的对面,轻声说道:“这位大人,小女子乃北齐人,粗鲁不识经文。对于打架这等事情,却还是有些信心。”
那名江南路官员微微眯眼,看着面前这貌不惊人地女子,却是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似乎是被她震慑住了心神。
此时西湖上的寒风吹了过来。没有吹动海棠身上厚厚的棉祅,却吹得她鬓角的乱发向着脸前乱扑着。看上去有些好笑。今天的杭州城并没有平空冒出一位仙子,却多了一个因为家乡受辱而站到台面上来地村姑。
先前一直愤愤不平却隐忍着的那名北齐人,见到她现身之后,在面上装出犹疑之色,片刻后似乎双眼一亮,大喜过望,穿出人群,在青石坪下方拜倒:“海棠姑娘!您怎么来了?”
楼上楼外面围着的江湖人们齐齐一震,再望向坪上那名寻常女子的目光便开始变得警惕与畏惧起来。
海棠?北齐海棠!
苦荷宗师的关门弟子,剑试北方无一敌手的九品上强者,传说中地天脉者,西湖边上又不可能平空冒出个大宗师来,谁能是她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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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棠摆造型、抢风头的时候,范闲很可惜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她,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去看她,只是双眉微皱,极为仔细地查看着楼下所有人的动静,片刻之后,他终于注意到了一处所在。
湖边,堤下,小舟,一位渔夫戴着笠帽,手里握着一根钓竿。
范闲双掌抚在青栏之上,双眼一眨不眨看着那个渔夫,发现就在海棠出现之时,这名渔夫手中地钓竿轻轻垂了一下。
钓丝上并没有鱼,只是渔夫看重海棠的修为,想让自己隐藏地更深些,而做出的下意识心理反应。
这一个小小的变化却落在了范闲的眼中,他伸手取过三皇子手中那个青花瓷盘。
三皇子大异道:“我还没……”
话没说完,范闲已经将青花瓷盘用力扔下楼去!
……
……
只听当的一声脆响,瓷盘碎成无数片,叮当不停,此时楼外因为海棠的出现正是一片安静,所以这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有些人抬头望着楼上,心想是哪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听到北齐圣女的名字,竟是吓得把盘子摔到楼下来,这些人却因为大树与竹帘的隔断,没有看到范闲的模样。
有些人却依然紧张看着场内,不知道海棠接下来会做什么。
只有湖上的那名渔夫,与楼上的范闲之间,没有丝毫的视线阻隔,而那名渔夫也明显听出这盘子被人用力掷出而不是摔下,所以有些微微诧异,便侧头扫了一眼。
只是一眼,便再也不能收回,因为范闲的目光正冷冷地回望了过来,盯死了他。
伪装成渔夫的云之澜,看着楼上那个面色宁静的年轻公子,心里便仿佛有一把火烧了起来,范闲!你居然也在这里!
云之澜缓缓收回钓竿,而目光却依然如两把夺目名剑一般,射向楼上。
隔着数十丈的距离,楼上与船中的两个人仿佛忘了楼内楼外的所有人,忘了这时候海棠正在发飚,而只是互视着对方。
许久,二人的目光都不曾分离。目光里没有试探,只有赤裸裸的冰冷,二人因为往日的仇怨,江南明家事的后手,绝对不可能惺惺相惜。
……
……
云之澜的钓竿收到了一半。
很诡异地,一柄匕首无光的尖刃,出现在了舟旁钓绳的边缘,似乎在无声无息随着他收线的动作,向上提升,终于,夺魂的匕首渐渐浮出了水面。
此时云之澜的心神大半放在楼中的范闲身上,小半放在坪中的海棠身上,他虽为四顾剑的首徒,但也知道一个海棠,一个范闲,都是年轻一代里实力最深不可测的人物,而且世间传说,这两个人格外投契,这时候忽然间同时出现在杭州城,出现在这艘小船的旁边,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一道黑芒诡厉绝杀闪过!
舟上渔夫一声闷哼,身上带着一道恐怖的血箭,冲天而起!
小舟之上的乌蓬就有若被无数道力量同时拉扯着,刹那间碎成无数块,激射而出。水花一绽,一个全身黑衣的人影从西湖之中破水而出,遁着空中云之澜飘渺的逃逸方向刺去!
两道破空声后,湖畔已无人踪。只留下满湖乌蓬残片,随着水波一上一下,残片之中,一顶江南常见的笠帽飘浮不定,似乎是在向楼中的范闲表示抗议。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八十七章 卖花姑娘与无耻官员
更新时间:2007-11-30 14:05:16 本章字数:10270
西湖不大,湖堤不过数里长,但由楼上楼看过去,湖水依然有浩荡之势。
此时范闲正站在最顶那层楼,眯着眼睛,隔着竹帘遮掩,望着湖面。
只见湖面靠着右堤的所在,两个影子快速掠过,间或在湖水上一点,震起些许水花,又踩着堤旁的舟首一掠而过,速度十分惊人,如同前后相随的两道闪电一般。
偶尔在湖面上前后缀住,剑气纵横间,两人如大鹏周翔于空,姿式优美而带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绝杀味道。
血光乍现,二人又再次分开,如清灵之鸟往前方滑去。
看似美妙,却是分外惊心。
……
……
范闲站的高,看的远,但也不过片刻功夫,那两名高手便消失在湖对岸的冬日柳林之中,看去向,似乎是那些黑色清贵的院落处。
他皱了皱眉,云之澜重伤之下,还可以支撑那么久,东夷城一代剑术大家,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湖面上偶一展现的鹰啄般场景中,影子似乎并没有使用自己最习惯的手法,反而用的是东夷城的四顾剑决,故而两位高手的剑势极为相似。电光火石间,虽只在湖面上展现了几个破碎的画面,却依然是光彩夺目,剑意凛然。
依道理讲,影子此时如附骨之蛆跟踪而去,伤后的云之澜似乎只有死路一条,可是为什么他要直直冲向湖对岸?难道哪里有东夷城的帮手?范闲愈发觉着。西湖对面那几座华丽清贵地木制建筑,有些什么古怪。
刷的一声扯下挡风竹帘,范闲从栏边离开。看了一眼正傻乎乎看着自己的三皇子,平静说道:「看什么?继续吃饭。」
说完这句话,他就坐到了桌边,取起筷子开始在桌上地残羹剩菜里寻找不多了的虾仁。
隔间内的所有人都愕然望着他。三皇子也在闷闷地猜测,外面究竟出了什么事,是谁在杀谁?那些青石坪上的人们都冲到了湖边,惊呼乍起,显然是出了大事。
史阐立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大人?出什么事了?」
范闲没有怎么思考,直接回答道:「不知道是谁,捅了湖边渔夫一刀子,这时候追到湖那边去了。」
隔间里一片安静。什么样地渔夫被袭事件,能够令楼下那些见多识广的江湖豪杰们震惊成那副模样?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的话,但也没什么法子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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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之畔,青石坪上,海棠站在那名官员的身边,望着远方湖上已经消失无踪的两名绝世强者,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江南武林里的人物,这时候早已涌到了湖边。对着仍有余波的湖面惊讶感慨,吸着冷气。
众人虽没见着最先前地一幕,但小舟迸破,两名高手如巨鸟翔于湖面的场景,却还是看的清清清楚。只是惊鸿一瞥,众人便知道对战的二人实力高深莫测。绝非一般常人,听怕都已入了九品玄妙之境!
众人在震惊之后。开始猜测那两个人的身份。议论了许久,也没有个分数,纵有些高明人士瞧出来是湖面上剑势颇有四顾之风,却也不会点明,那些内心骄傲的老头子们心想,你们东夷城不是一向爱吹嘘自己高手多吗?让你们自己斗去。
只是湖边那几位自东夷城来的女弟子,面色有些凝重,她们没有想到在庆国繁华杭州地,居然有人胆敢……而且能够……伤到自己地师傅!由吕思思领头,这些女剑士们向主持方匆匆行礼后,便沉默着离开了楼旁石坪,焦急沿着湖堤向那方奔去。
江南武林众人满心震骇之余,也有些满足,今日乏善可陈的武林大会到了最后,竟然能够看到北齐圣女海棠出面,而且湖边又突兀地出现了两名绝世剑客地厮杀,这票价算是值回来了。
庆国江湖人士以此暗杀之事为契机,巧妙地将海棠上台之事遗忘掉,谁都知道,这时候的场子里,没有人是那位姑娘的对手,如果不想庆人丢脸,那还不赶紧趁机蒙混过去。
于是乎,江湖豪杰们选择就近的楼上楼用餐,准备以酒水为引,再好生议论一番先前所见震惊一幕,难得一见的各帮各派头目,也好在官府「公正」的公证下,商讨一下道上地利益分配。
而那名江南路的官员,与几位德高望重地前辈很自然地与海棠见礼,再也不提先前场中之事,极有礼数地请海棠姑娘入楼少歇。
将要进楼上楼时,一名面相清正,双眼温文有神的年青贵族公子便迎了出来,对海棠一揖为礼,温和说道:「海棠姑娘远道而来,能有这个机会亲近一番,实是在下的荣幸。」
「这位公子是?」海棠从来就不是一个冷若冰霜的仙子,很随意地礼貌问道,她的心思其实还放在先前那两个飘然杀伐而去的高手身上。
「在下姓明,乃是这座楼上楼的东家。」
打头一行人的最后方,是江南水寨的夏栖飞,他抬起双眼看了那位姓明的公子哥儿一眼,面色平静不变,心里却冷笑一声,许多年不见的大侄子现在混的越发出息了,居然还懂得拍一下北齐人的马屁。
楼上楼也是明家的产业,一向只是有个掌柜在打理,只是今天楼旁有大事,所以如今明
家之主明青达的儿子,明兰石才会亲自来到这里。
身为江南巨富之家,当然懂得不止要搞好与官府的关系。哪怕是异国的重要人物,也要刻意巴结才是。所以他才会抢出楼外,接着海棠。同时也没忘了向海棠身边那位江南路官员问好,竟是位八面玲珑地角色,倒不像是位败家子。
楼里食客们的目光都聚在门口处,都想看看那个传说中的海棠姑娘。究竟生地什么模样。一来海棠本身就是位名人,二来庆国人都听说过那个八卦,知道这位姑娘与自家那位小范大人有些什么不清不楚的瓜葛,庆国人都将范闲视作骄傲,将他看成是朝野上下最拿的出手的人物,此时再看海棠,不免便带了几丝挑剔与看将娶新妇地审视眼光。
等大家真看清了,不免有些失望——这姑娘长的……也不怎么漂亮啊。似乎有些配不上小范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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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楼外声音渐低,楼中却渐渐喧哗起来,范闲知道那些草莽豪杰们就要入楼了,眼神示意一名虎卫站到了隔间之旁,免得呆会儿又会有些不长眼的江湖人物,想学那些话本上的恶霸,来强抢位置。引发冲突——范闲可没有那个上京时间来玩这些把戏。
高达看了他一眼,得到范闲点头后。挥挥手让那名虎卫回来,自己出了门,同时替下了还没有吃饭的那两名护卫。
此时众人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包括三皇子在内的所有人,都用疑惑与请示的目光盯着范闲,思思也不例外。目光里充满着好奇。
「看什么看?」范闲皱眉说道:「湖上那件事情,和我真没什么关系。」
史阐立心头暗笑。心想门师有时候聪明,怎么有时候地反应却显得过于迟钝。众人不好意思问出心中疑问,还是三皇子不在乎范闲的脾气,嘻嘻笑着开口说道:「不是这事儿。」
「那是哪儿事?」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看样子楼下那些江湖人坐不下了,都在往楼上走,三皇子往门外努努嘴,说道:「那位海棠姑娘来了,老师不请人家进屋坐坐?」
屋内所有人都把期盼的目光投注到范闲的脸上。范闲将脸一沉,斥道:「一个个这脑袋是怎么生的?带你们来杭州看热闹已经算不错了,这还指着我亲自演戏给你们看?」
史阐立挤眉弄眼道:「老师,海棠姑娘也不是外人,一起吃个饭,只是常事。」
范闲冷笑道:「这时候所有人都看着,若请她进来,谁都知道咱们是谁了。」
三皇子用那清嫩的声音反驳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得微服,咱们亮明身份游山玩水难道不行?晾这江南人也不敢把咱们如何了。」
范闲头痛地皱着眉头,说道:「我倒不是怕什么,只是难得出京轻松一趟,你非得前前后后围上十几个白胡子官?殿下您也不爱这种日子吧?」
三皇子一愣,这才知晓,原来范提司微服私访,不是存着什么暗查明家罪证地念头,纯属游兴发作而已,一想到自己高估了对方的职业道德,三皇子不免有些脸红,腹诽某人果然有些犯嫌,耻笑道:「即便让他们知道了如何?咱们自己不去衙门里,想必谁也不敢来跟着咱们,那不明摆着找憋屈?」
范闲懒地理他,心想官场中人拍马屁场景的可怕,哪是你个小毛孩子能懂的。
兄弟二人正在肚子里蔑视着对方,便听着厢房之外的声音大了起来,似乎有人想要范闲他们坐的这个隔间。
范闲眉头一挑,诧异无比说道:「别介,还真碰见这种俗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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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达黑着一张脸,守在隔间之外,看着身前满脸愤怒的那些江湖人士,听着对方嘴里不干不净地话语,手握长刀之柄,却始终没有拔出来。
因为海棠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当然,他的面前已经躺着三个「江湖好汉」,好汉们正抱头捧腹,惨呼不止。在那儿装委屈。
果然不出范闲所料,那些牛气烘烘地江湖人上楼之后,一眼就瞧中了范闲他们坐的这个隔间。这个隔间本来就是楼上楼最好地两个位置之一。另外一个被明少东家留下来,准备招呼武林大会的主持方,那些江湖人不敢与官府并海棠姑娘争地盘,但看着这个隔间却开始流口水。嚷嚷着要里面的人赶紧腾地方。
明家少东其时还没有上楼,掌柜与伙计们哪敢得罪这些拿刀地江湖人,只得在一旁说着好话。
高达是何等身份的人?陛下亲随虎卫首领之一,若这些年放在江湖上只怕早就开山立派了。对于这等毫无道理的要求,提司大人嗤之以鼻的桥段,根本不会纠缠什么。只等着那几名江湖人上前一动,他长刀不出鞘,便敲了过去。
然后。地上便多了几个惨呼连连地家伙。
……
……
楼间尽是今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士,在江湖上都是横惯了,今日却骤见了一个比自己更横的人,同仇敌恺,齐刷刷地围了上来,望着高达的目光很是不善。
这事儿怪范闲,经由这大半年的「朝夕相处」。高达在一身横杀功夫之外,更是沾染了范提司
太多的阴狠之气。身处民间,高达并不想动重手,所以用的是范闲的小手段,解决战斗倒是挺快,但那种阴狠味道,却是让四周旁观地人群感觉到十分不舒服。
那名龙虎山的剑客皱眉说道:「这位先生。虽说是这几位朋友言语无礼在先,提的要求确实也有些过分。不过您骤下阴手,未免也过了些吧。」
高达沉着脸,根本懒得理他。龙虎山的剑客看他出手,便知道对方的实力只怕比自己山上闭关的师傅还要高些,所以敬称为先生,而没有将他当成一般护卫。此时看高达依然一张死人脸,剑客虽然有些警惧于隔间中人的身份,却依然怒气渐起。
……
……
而就在这个时候,海棠姑娘在众人地簇拥之下上了顶楼,看着与众人对峙的高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自自然然地走到了众人之间。
此时楼内所有人都在警惧之余猜测着高达地身份,却没有一个人曾经在江湖上见过这样一位使刀的高手,不免有些疑惑,而海棠,却在北齐上京城里见过高达多次,早就一眼认出了对方。
明少东见场间乱成一团,赶紧上来打圆场,又赶紧指挥人腾出别的厢房,安排伙计们扶着「板上好汉」们去休息。
明家在江南财雄势大,哪一方的好汉也要卖明少东一个面子,而且他们也瞧出高达的修为实在惊人,那隔间里的人只怕更不是自己能招惹地,人群渐渐散了,只是嘴里依然不停咕哝着。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了,明少东才略带歉意地与高达说了两句,又极温和礼貌地请海棠与那位官员还有其他人,进入早已留好的另一处雅座。
出乎所有人地意料,海棠姑娘一手提着花篮,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高达,也不转身,只轻声说道:「谢谢明公子好意,不过海棠今日遇着故人,少不得要去叼扰他一顿。」
众人一惊,再看高达的目光就有些微妙了,心想这名护卫身手如此可怕,里面的人身份一定了不得,而且还是海棠姑娘的故人?
……
……
都是聪明人,江南路官员咳了两声,与海棠说了两句什么后,赶紧拉着众人离开。开玩笑,万一里面真是那位小爷,人现在正在江南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游戏,自己又不是知府这等够档次拍马屁的官员,要是贸贸然戳穿了,以后在官场上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众人讨好地向高达投以笑容,便赶紧风一般地离开,只有那位明少东面露愕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
……
隔间厢房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海棠提着花篮走了进去,光线为之一亮。
范闲端着个酒杯,看着不请而入的姑娘家,半晌后憋出两个字:「来了?」
海棠点点头。对着房内四周张着大嘴好奇的人们微笑致意,很自然地走到他地身边坐下,回道:「来了。」
范闲将酒杯放下。痛心疾首道:「专门让高达出去,就是怕你进来,泄了本官的行踪……难道你就没看见他向你使眼色?」
高达站在门口,很无辜地望着楼外湖光山色。
海棠取下头上花布巾。没好气说道:「堂堂八品高手看门,傻子才会猜不到里面坐的是谁。」
范闲轻浮地耻笑一声,说道:「江南卧虎藏龙,又没有人认识高达,我地船还在江上走着,谁会猜到我已经到了杭州?」
海棠看着他的双眼,半晌后无奈说道:「这么愚蠢的自信,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莫非这就是你以往说过地精神胜利法?」
范闲反驳道:「但只要你不进这间屋。他们也只有猜着,哪里能证明我是谁?」
海棠微烦说道:「我就不喜欢你这种鬼鬼樂樂的模样,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做的事情,非要转几个弯,抹些黑糊糊的颜色,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证明你是个阴谋家一般。」
范闲大怒说道:「我本来就是阴谋家,你能比我好哪儿去?先前楼下那个北齐人还不是你事先安排好的。想找个机会挑遍江南群雄,你好一战立威。光彩夺目?幸亏今天没让你如愿,不然我大庆的脸面就被你一人削光了。」
海棠耻笑道:「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刚才就应该跳下去和我打一架。」
「我才没那个闲功夫!高达守在门口,那是因为那位明少东不是傻子,他肯定会找人来试探隔间里坐的是谁……我敢拿脑袋打赌,那些来惹事儿的江湖汉子。都是他明少东安排地,我让高达出去。就是想让他震慑一下所谓江湖中人,让明家少来这些下作试探。你倒好,一出面就搅了所有安排,弄得我想借机发飚都没有发成。」
范闲恼火说道:「这里是庆国,你总得听听我的。」
海棠两眼望楼顶,说道:「我什么时候听过你安排?」
从海棠一进屋,两个人便开始争锋相对地吵了起来,竟是寸步不让,明明是范闲做事颠三倒四,他偏振振有辞,明明是海棠故意揭他老底,却偏说是看不惯他行事风格,两个人说话的速度越来越快,但声音还是压的极低,就像是一连串闷炮般。
房内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了起来,却是死死地闭着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看着眼前这精彩一幕,心想江湖传言果
然不假,以范提司的水晶心肝,伶牙利齿,权势实力,敢和他这么说话的人还真没几个,能从气势上将范提司压地死死的,还真只有这一位北方来地姑娘,这两个人之间要没有问题,就算把瞎子打死了也不信。
三皇子离争吵之中的二人最近,小脸蛋一时望着范闲,一时转向海棠,就像坐在第一排看网球的观众一般。他的表情十分精彩,心想这等场景十分少见,一定要牢牢记住,回京后好和晨姐姐与父皇说去。
终究还是史阐立有些心疼门师,小心翼翼插了句嘴:「大人,海棠姑娘,现在还是想想怎么走吧……呆会儿只怕杭州知州、杭州将军、江南织造,那些大人们都要赶过来迎接,学生已经看见有好几人出了楼。」
范闲一拍大腿,恨恨地盯了海棠两眼:「赶紧走,不然还度个屁的假。」
海棠却安坐如山,很直接说道:「我饿了。」
三皇子在一旁凑趣道:「那赶紧喊小二重新上些菜。」
范闲瞪了他一眼。
海棠呵呵笑着说道:「谢三殿下。」
……
……
过午不久,西湖对岸的一处庄园里便热闹了起来,当然热闹只是局限在院内,外面看着还是如以往一般冷清。这座庄园装修华美而不腻,依山临湖,实在是绝妙所在,单是这么一个园子,只怕便要值十几万两银子。
庄园地主人姓彭,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往年也只是夏天地时候。才会有些人过来消夏度暑。
今天来到这处庄园的,正是范闲一行人。这处庄园乃是前任宰相林若甫,用自己门生彭大人一名远亲的名义买下地。范闲下江南,来了杭州,当然就住在老丈人的产业里面。
园子里的管家早就得了消息,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切。范闲这时候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上。品着龙井,享受着杭州大富豪的生活,斜乜着眼瞧着正与三皇子轻声说着什么地海棠,不免有些恼火。
这一行人当然没有在楼上楼里继续呆下去,海棠也没有重新点几盘名菜,范闲为了躲避正在路上赶过来的杭州官员们,拉着属下们落荒而逃。
车队假意进城,一路上将监察院四处驻杭巡察司的所有人员都动用了。甚至还动用了六处为了杀手准备的两间布庄,这一行人才算是重新消失在了城中的人海里,又悄无声息地绕了回来,进入了西湖旁边的庄园。
范闲很心疼院里的属下。
海棠看了他一眼,讷闷说道:「你这到底是在躲谁呢?」
范闲叹了口气后说道:「我在躲麻烦。」
其实今天这事儿真是范闲自己愚蠢,如果真不想泄露行踪,就一定不能去楼外楼。如果去了楼外楼,那被人抢座位的时候。就得忍气吞声当孙子,问题是范闲地性情又好热闹,又不爱当孙子,那在江湖上行走,哪里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掩饰住。
过了一阵,三皇子去园子里调戏新买的小丫环。庄园的仆妇端了盘热糕上来,海棠津津有味儿的吃了。看那模样,这一路南下确实饿的有些可怕。
范闲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淑女一点。」
海棠噗哧一笑,心想与这厮半年不见,怎么一见面两个人就吵了起来,那感觉还真有些好玩。
等她吃完了糕点,范闲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往后园走去。这处庄园虽然他没有来过,但建筑设计总是有相似之处,很简单地便找到了安静的书房。
在书房之中,二人分别坐下,范闲望着姑娘正色说道:「你……如今应该知道那个传闻了。」
海棠点点头,忽然间眉头一皱,说道:「先不说这个,今天西湖之上那两人是谁,你认出来了吗?」
「那渔夫我见过。」范闲似乎在回忆,「应该是云之澜,去年……噢,不,应该是前年,在宫里见过一次,他那时候是东夷使团地首领。」
海棠皱眉沉默许久后,问道:「能够伤到云之澜……那个杀手究竟是谁?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物?」
范闲冷笑道:「暗中伏击,连一个小孩儿都有可能杀死大宗师。」
海棠摇摇头:「你大概没研究过东夷城的剑术,那名杀手用地是最纯正的四顾剑意。」
范闲轻轻抹平额角细发,随意说道:「东夷城高手多,他们自相残杀,对于我们的计划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海棠依然在回思着那个从湖水中一跃而出的杀手,总觉得那名黑衣人用的虽是纯正剑势,但是总有股说不透的诡异味道,总似在哪里见过一般。
之所以姑娘有这种印象,是因为范闲与她在草甸上地那一战,所使用的招数,与影子刺客一般,都透着股监察院地无耻劲儿,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这里来。
「不是你的人?」她有些怀疑望着范闲。
范闲自嘲笑道:「你也瞧出来了,杀手可能和你水平差不多,九品上的绝世强者,我哪里使唤的动。」
海棠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接着问道:「你这一路南下,居然一直没有遇到刺客。这点真的让我有些意外,按理讲,信阳方面应该……」
范闲举起手,阻止了她的发
问,平静说道:「太平盛事,这种事情太过轰动,而且信阳方面也没有杀死我的能力。」
海棠皱着眉头:「你的伤好了?」
……
……
范闲面色不变,微笑说道:「早好了,不然我哪里敢下江南。你知道我向来最怕死的。」
海棠微微一笑,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信上我们说好地事情。是这会儿,还是晚上再说?」
范闲骨子里是个淫荡之人,顿时将这话听出些香艳味道,赶紧咳了两声。说道:「晚上吧,既然是国师相赠,总要郑重些,不点香,你也得容我洗个澡不是?……不过先前我的疑问……」
他的疑问在于:明明知道自己是庆国皇帝地私生子,苦荷大宗师为什么还敢将天一道功法交给自己?
没等他说完,海棠已是笑着起身离座,说道:「晚上再说。我要去看看西湖的风景,在书上不知道看了多少回了,今天还没有看仔细。」
范闲看着她又顺手提起了桌上的花篮,好奇问道:
「朵朵,这时节你在哪儿弄的花儿?」
「在梧州买地绢花,假的,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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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一个人沉默地坐在书房里。过了许久之后,他才转过身来。望着厚厚窗帘那里,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影子确实就是一道影子,飘一般地离开了窗帘,摇了摇头后说道:「云之澜重伤,没有死。」
范闲皱起了眉头,知道自己的直觉又蒙对了。问道:「出了什么事?」
「云之澜拼死闯进了旁边的一处院子,应该是明家的产业。这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他的几个师弟,都在院子里,所以我退了。」
影子地言语里没有什么感情波动,范闲问道:「明家?东夷城?……来的这些人实力怎么样?」
「两个九品,三个八品。」影子回道:「不过云之澜半年之内没有力量。」
范闲双眼里怒意一现即隐,幽幽说道:「那还有一个九品三个八品,看来东夷城还真瞧得起我,下了大本钱……**!哪里蹦出来了这么多高手,玩批发呀。」
影子听不懂他的词,但也可以听出他的恼怒,回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院子。」
范闲站起身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此次下江南,如果他要查内库之事,毫无疑问便要掀翻明家,截断信阳与东夷城的银钱往来。而明家所拥有的实力中,信阳方面本身的武力不足峙,所能倚仗地,就是东夷城那些多到可以打包的高手们。
杀死朝廷命官,尤其是范闲这种人,听上去似乎有些难以想像,想必明家也不会冒着株连九族地危险去杀范闲。但如果日后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以那个疯狂长公主的性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想到有可能面临层出不穷的东夷城八九品高手暗杀,他纵使权高胆大,也有些不寒而栗。所以他才会让影子抢先动手,先挑了领头的云之澜,然后再率领六处剑手不遗余力地在江南水乡里,缀杀那些东夷来人。
如果范闲坐在府衙之中,等着将来一日东夷城刺客的到来,那他就是地道的蠢货,所谓最好地防守就是进攻——用监察院的刺客恐怖,去对付东夷城地刺客恐怖,这才是正棋。
至于四顾剑那个老怪物,范闲并不以为自己的档次可以惊动到对方……
他忽然悚然而惊,想到幸亏云之澜没有死——之澜兄,麻烦你再多活几个月吧,至少等瞎子叔伤好再说——重狙只能杀人,可不能救人。
……
……
范闲从沉思之中醒来,说道:「带上所有的六处剑客,让二处的人配合查缉,只要这些人一冒头,你们就出手,不求杀死对方,但是……必须要追的他们心寒,让他们惶惶不可终日,少打我的主意。」
影子点点头,忽然很没头没脑地说道:「大人身边那位姑娘很厉害,我不方便时常过来。」
范闲点点头,说道:「我和你的想法一样,从今天起,我的安全有她负责,应该没有问题……还有,你要注意安全,报仇这种事情急不得,你现在可不是那位大宗师的对手。」
影子微微一怔,转身离开,只是原本他站立的地方留着两个微湿的脚印。
影子去四处截吓东夷来客,范闲身周的安全就成了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一直要等到海棠现身,他才肯做出动手的决断,同时也不再在意被人捕捉到自己的行踪。
一来是借海棠声势,自己的樱木花道杀人目光,为影子营造一个机会。
二来是影子离开了,海棠来了,他的身边依然有一位高高在上的九品上强者,配合着虎卫们,安全上根本不可能发生任何问题。最关键的是,有这位姑娘在身边,不论是天下哪一方势力,如果想动自己,总得考虑一下北齐这瘦死骆驼的强大国力,与那位光头的苦荷大宗师。
而且朵朵比影子可爱多了,不仅可以聊天斗嘴,晚上还可以当同学互抄学习笔记——范闲无耻地笑了起来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八十八章 恰同学少年
更新时间:2007-12-1 16:15:12 本章字数:7102
黑夜里的彭氏庄园一片安静,不远处西湖水正在温柔地浪荡着,园子里***星星点点,由于高墙相隔,后山也是自家产业,所以并不担心有心人会注意到什么。
千里下江南的人们都有些乏了,今儿个在杭州城里吃的也极实在,饱暖催睡意,不多时,***渐息,大部分人都沉入了黑甜梦乡之中,只有园后有两间房里还亮着灯,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书房。
卧室里思思一边打着盹,一边强撑着缝补范闲在沙州时扯破了的袖边,一边等着他。
书房中,范闲坐在桌前,双眉微皱,正在看着书上的那个小本子。海棠坐着对角那面,手里也拿着本册子在看,面色凝重,那册子上面的笔迹尤新,明显是有人才刚刚写出来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二人极有默契地同时抬头,带着一丝苦涩的笑意互视良久。
终究还是范闲先开的口:“朵朵,好像有些相冲。”
海棠姑娘摇了摇头:“不是好像,也不是有些,这两门功法,完全相逆,根本无法练下去。”
此时他们两个人手里拿的小册子,在这个世界上都是绝对珍贵的东西。范闲正在看的,乃是北齐天一道的无上心法,海棠在看的,则是范闲凭着记忆力抄录出来的无名功诀上卷。
天一道的心法,据传苦荷于神庙之前青石阶上,跪拜数月而求得。虽然范闲与肖恩山洞夜谈之后。当然知道这是荒诞不经的传言,但这门功法本身,依然是天下武道修行者们狂热追求地妙诀。而范闲的无名功诀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可以将一个没有内功老师的年轻人,打造成如今地九品高手,霸道横戾举世无双,海棠自然知道其中的份量。
在知识共享方面。范闲并不吝啬,海棠既然如此慷慨地拿来了天一道上心法,自己当然也要奉献出自己的宝贝。
只是这一对年轻人在夜里就着灯光研究了半天,最后却得出了有些令人垂头丧气的结论。
两种功法地风格完全是南辕北辙,风马牛不相及,而且隐隐相冲。范闲的霸道功诀走的乃是直戾粗犷一派,锤练内神为主,拓实经脉为基。最困难地便是入门的第一个关口,那种无由而生的强大真气由腰后雪山勃然而发,会对修行者的经脉造成强大的震荡,这便是所谓塑形。
可是海棠修习天一道功法已有十余载,经脉早已定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散去一身功力,重新修行。而且她也不可能像范闲一样,回到婴儿时期。仗着体内未完全消散的那抹先天之气硬抗过去,又没有前世重症肌无力地宝贵心神体验,这第一个关口,便是无法迈过去。
对于范闲来说,天一道的功法也是一个只能看不能摸的冰山美人,这一套口诀法乎自然。顺应体内体外元气之应,确实玄妙无比。尤其是对体内真气的流动线路与方式,走的是渐积之路,柔顺之意十足,积水滴而为江河,以润泽之势修筑心神。奈何范闲修行的霸道功诀这十几年里,已经让他身体内的经脉被拓宽到了一种常人难以想像地地步,就算他能依功法凝神为露,可这些露水要依附满整个经脉的管壁,成就涓涓细流,不知道需要多少年地时间。
二人对看一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多看看,触类旁通,总会有所进益。”
海棠轻声说道,她与范闲同为年轻一代里的顶尖人物,尤其是她已经晋入了九品上的境界,却始终无法触摸到突破的门槛,那个门槛看似极近,却又是虚无缥渺,本来以为得到了范闲的帮助,可能会有所益,没有想到范闲的真气功法,竟是如此变态地存在,心中难免有些微失望。
范闲应道:“只是看来我这法子,你却是用不上了,重新拓了经脉,不说其中苦楚,便是这种危险,我也是不会允你尝试的。”
海棠眉头一挑,清声道:“我又不是一昧勇猛地莽妇。”接着皱眉道:“你这功法果然怪异,世上哪有这种伤己先、伤人后的古怪修行心法?大约也只有你这种怪物才能练成。”
范闲记起五竹叔以前说过的那事儿,摇了摇头,说道:“那可不见得,据我所知,以前有人就练成过。”
“你这门心法是谁人所授?”海棠试探着问道,并没有奢望范闲会回答自己。
没料到范闲倒是坦白:“母亲留给我的。”
“叶家小姐?”
“是啊。”
海棠微涩笑道:“世人多藏珍不敢外露,像你我二人这般胡闹,本就少见,这样两本妙谛在前,只怕也是世上少有的场面,只可惜……竟是没个结果。”
范闲也是面色微黯,从古至今,能够没有师门之私,而勇于互赠家底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自己与海棠这一对奇怪的青年男女,这本应是这个世界上知识共享,青史留名的美妙画面,却……
他忽而翻开一页,眼中骤现笑意:“别急着感叹……这上面不是还写着双修之法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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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棠皱眉说道:“性命双修,何为性命?本乎天者,谓之命,率乎己者,谓之性,以神为性,以心为命,神不内守,则性为心意所摇,心不内固,则命为声色所夺,不亡情,不化道,去而复回谓之反……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可是你如何练得?你整日周旋于官场之上,哪里能找到离声色之境。”
“心远地自偏。”范闲用陶渊明的一句诗回答她的疑问。
海棠眼中一亮,旋即平静微笑道:“那依然还有一个最大地问题。除非你重筑经脉,不然以你体内粗狂的真气,新生的点滴真气。一定无法生存下去,难道你舍得将自己这身强大地真气震碎经脉,从头修起?”
范闲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就天一道心法中的几个难解之处询问。海棠一一细心指点。并不藏私。而海棠心想自己虽不能修行霸道功诀,但如果能够将这门功法记下,将来传于天一道后人,对于国人也是一椿天大的造化,所以也在专心阅读,偶有不通之处,当然不耻下问,范闲也如她一般。
开诚布公,有一说一。
红烛在室,繁星在天,二人同学,其乐融融。
渐渐二人开始沉浸在这两本功法所蕴藏的玄妙境界之中,虽未身行,却已心品。不再发问,而是各自侧身。背对而坐,快速地记忆着书中地内容。
……
……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背着身的范闲忽然幽幽说道:“其实……悬空庙遇刺之后,我真气炸开经脉,流于体内,一直到今天为止……都没有收拢过来。”
海棠依然背对着他。只是肩头微微颤抖了一下,半晌之后才轻声回道:“你终于肯承认了。”
世事总是如此奥妙。本来范闲断不可能毁了经脉重新修行天一道的心法,但如今他的经脉却已经破漏不堪,正好修起,而海棠却依然无法从中获得好处,两相比较,终是范闲占了天大的便宜,他本想一直蒙混下去,但二人背面相对良久,他心头不适的感觉越发浓重,几番思忖之后,终于自然而然地诚恳说出。
范闲也没有回身,继续说道:“总瞒不了你太久,而且我猜到,我身世流言传到北方去的时候,你已经带着这本功法南下……你是瞒着苦荷国师的吧?”
海棠嗯了一声。
范闲心里有些感动,又有些警惕,皱眉问道:“为什么?”
海棠地花布棉祅在微黄的灯光下,像画中花朵一般绽放着:“很简单,我猜到你肯定遇到什么事情,不然你就算再无赖,也不可能在信中找我要心法,傻子都应该能猜到,这种东西乃一国之秘,怎么会给你。既然你有事,我当然想帮你解决好,毕竟……你我之间的协议还有很多年的时间做。”
范闲微微一怔后问道:“那现在怎么办?本来我是无法练你的心法,但这时候我经脉全碎,正好可以用天一道心法重新筑基复根,我给你的……对你却没什么用处。”
海棠平静应道:“对于我没用,对于将来的人总有用,我相信你不会介意我传给后人。”
“你地后人……和我有没有可能发生什么关系?”范闲心结渐去,哈哈大笑,在言语上占着姑娘家的便宜。
海棠却像是听不懂这个下作地笑话,冷冷说道:“看在你对我足够坦诚的份上,我不计较。”
范闲笑着转过身来,挥挥手上的书册,无耻说道:“东西反正在我手上,还怕你反悔不成?”
海棠恰在这时也转过身来,直接站起来,走到他的身边。范闲以为她真生气了,唬的赶紧将书册往怀里藏。
海棠看着这人,心情微乱,暗想这人年纪轻轻,已经手握重权,文武双成,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温柔之中带着阴煞的模样,怎么每每自己看着时,总像是个市井之中地无赖小混混?她没好气说道:“给你改几个句子,老师做了手脚,你要照着练下去,练成白痴我可不管。”
范闲一愣,取出书册发了半天呆,也没觉着先前看的心法有丝毫滞碍之处,不由好生佩服苦荷地境界,居然造假也造的如此漂亮,但紧接着便是大怒,心想那个老秃驴果然阴毒,要不是自己用“一字记之曰心”的无上妙诀吃死了你女徒儿,还真不知道自己将来怎么死的。
“难道你开始准备让我练成白痴?”范闲望着海棠大怒说道。
海棠平静说道:“你我这事,本就做的些荒唐,如果传了出去。只怕要震惊天下,不谨慎些怎么办?关键便在于你我必须坦诚,若有一丝隐瞒。我也不敢信任你。”
“如果你先前不对我承认真气全失,练成白痴也是你自找地。”
范闲大愕,心想当好人,果然还是有好报的。
等海棠将那几个关键句子改了几个字后。范闲再拾起一看,顿时觉得就像是一幅本来已极美妙的画,又被丹青国手涂抹了几个精神要害处,顿时整幅画面为之一亮,画中山水人物马上生动了起来。
范闲知道,这就是天一道无上心法地真实面目了,心头为之一颤,知道依此修行。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依此天人合一之道而行,自然而然地修补好体内千疮百孔的经脉,已经离开自己太久的境界,终于要回来了,想到此节,坚忍如他也不免有些感慨。忽然间心头一动,想到了一椿事情。
“呆会儿我给你画几幅图。”他看着海棠。厚着脸皮平静说道:“我给你的那霸道功诀,应该是配着图上真气路线练习,如果瞎整,指不定入关地时候,身上就会多十几个血洞出来。”
海棠怔怔地看着他,半晌后才幽幽说道:“什么时候。这个世上的人才能少些尔虞我诈……至少,在你我之间。”
范闲沉默了下来。然后说道:“我以后努力学习……当然,你也需要学习。”
……
……
许久之后,二人才摆脱了这种有些尴尬的沉默,许是为了缓解气氛,海棠轻声说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范闲沉默地点点头,内观之术虽然细微,但有时候总是旁观者清,尤其是像海棠这种境界的人,更是容易发现问题所在,以自己高妙的学识,提出相应的解决方法。
海棠走到他的身后,也不见她怎么做势运功,那只右手便自然地贴到了范闲地后背俞门穴上。
书房内一阵无由风起,案上灯光忽明忽暗,空气里骤然出现了一阵极为柔顺的力量波动。
海棠闭着双眼,将体内的真气小心翼翼地传送到范闲的体内,察看着他的伤势。
此时四周的环境倏然间安静下来,一丝风都没有,灯上的火苗直直向上,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却并不粘稠,反而带着股清亮感觉。
九品上强者体内真气外溢,却转瞬间与四周中地环境完美地达成了和谐,天一道宗法自然的妙诀,果然神妙。
许久之后,闭着双眼地海棠眉头却是皱了起来,似乎遇到了什么古怪的情况。
范闲此时却没有什么感觉,只觉着浑身暖洋洋的,十分舒服,一股清晰的真气流在自己的腰后散后,迅疾传遍全身,就像是在洗木
桶浴又像是在夏威夷晒太阳,整个人的精神极为放松,竟似快要睡着了。
忽然听着身后姑娘轻噫了一声,范闲想也未想,眼帘未睁,打着呵欠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海棠皱眉应道:“你不要睡着了。”
“噫,天一道果然厉害,一边治病,居然还可以一边聊天。”范闲笑了起来:“不过如果这也算治伤地话,我倒愿意天天受伤,比马杀鸡还要舒服。”
“你能不能闭上嘴?”海棠平静说道:“不然我可不保证心神一乱,会不会突然加大了力量。”
范闲听出了姑娘家的威胁,却是一点也不害怕,无赖说道:“难道你想谋杀亲夫?”
……
……
两声闷哼同时从二人地嘴里发了出来,书房里空气骤然一炸,无数道气流漩涡离体而出,须臾即逝,却是卷得前任相爷林若甫珍藏的书籍漫天飞舞,纸张满天,好不狼狈!
范闲和海棠都没有受伤,但范闲坐在地上的纸堆里,心有余悸望着正轻捋发丝的姑娘,颤着声音说道:“真想杀人啊。”
海棠盯着他的双眼,强掩怒意,平静说道:“说过。这时候不要撩乱我的心神。”
范闲一窒无语,心里却腹诽着,那你不先说清楚。我还以为你喜欢一边工作一边打情骂俏。
海棠平伏了一下微微喘息地胸脯,望着范闲的眼神却变得怪异了起来:“虽然真气散在腑脏之内,但如今你腰后雪山处蕴积的真气……依然十分雄浑,而且暴戾程度甚至比我们上次交手时。还要可怕一些,如今没有经脉循转,只有越积越为厚实。”
她摇头说道:“幸亏我来地及时,不然再过半年,你雪山命门一爆,可就真的完了。”
范闲这辈子有两个老师,一个是五竹叔,一个是费介。一个人教切箩卜丝儿,一个人教放毒药佐料,在真气修行上却始终是自学。如此一来,在真气法门细微处的知识上,比这些玄宗正派的人要差上不少,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发现自己所面临地最大危险,今日听海棠一说。才知道自己原来前些日子都处于危险之中,不免有些后怕。
他皱眉说道:“自悬空庙一事后。我就停止了修行,为什么雪山里还会越积越多?”
海棠想了想后,说道:“大约是你自幼修行,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哪怕在睡觉……”
范闲举起右臂,没让她再继续说下去。摇头道:“就是这个原因。”
对于范闲来说,冥想与睡觉。乃是自幼就合为一体的娱乐生活,换成别的修行者,一定会很羡慕他,但如今却成了极凶险的原因。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阴沉,寒声说道:“我是不懂,费先生也不懂,可是洪公公难道看不出来?”
“嗯?”海棠不知道他已经开始怀疑某个贵人,有些不解。
范闲摇摇头说道:“没什么……辛苦你了。”
此时屋内一片狼籍,到处纸片乱飞着,范闲不敢让下人来做事,与海棠二人稍微清理了一下,那两本珍贵至极的心法,分别被二人揣回了怀里,至于书桌下方那些乱纸片,也就没再去管去。
“从明天开始练。”范闲很诚恳地说道:“这件事情上我占了大便宜,不过还要麻烦朵朵这个月里替我护法。”
海棠并不介意暂时充当他的保镖,轻轻点了点头,忽然转而问道:“安之,你给我一句实话,我师兄在上京西山绝壁前,遇见的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不是你?”
范闲沉默了下来,知道海棠终于确认了自己体内暴戾真气的品性与狼桃遇到地极为相近,只是那件事情与肖恩有关,与神庙有关,事情太大,半晌之后,他认真回答道:“其实那天早上,你去使馆找我,应该就是猜到了什么,不过……你也知道,我永远不会承认什么。”
“老师应该也猜到了一些东西。”海棠微笑说道:“不过你不用太过紧张,他说往年令堂曾经对他有恩。”
范闲冷笑道:“送个假心法给我,这就算是报恩?”
“先前那心法虽假,却也没什么坏处,而且这是老师听说你是南庆皇帝……儿子之后,才不得已做的决断。”海棠正色说道,“这心法乃是我门中无上之秘,还请范大人小心保管。”
范闲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呆会儿拿回去,毁了也好什么也好,我已记着了。”
海棠皱眉,惊讶于对方变态的记忆力,心想这小怪物小时候是被谁教大的?由此思及旁事,心头一动,诚恳说道:“听老师说,你身边有一位瞎大师,不知朵朵可有机缘,当面拜会?”
她身为一代武学天骄,最感兴趣的,当然是那位能够伤到苦荷宗师,却无半点虚名于世的瞎子,此时相询,是纯想以晚辈拜见五竹,求教一二。
范闲摇摇头,苦笑道:“我发现在苦荷国师面前,确实很难有什么秘密,不过很可惜,最近你是见不到我叔叔了,他最近这些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爱上了叶流云地作派,喜欢一个人到处旅游。”
海棠有些失望,又问道:“安之,老师虽未对我明言,但他的话里透着信息,令堂大人应该与神庙有些瓜葛。”当日她与苦荷地对话,并未言明此事,但苦荷提到了肖恩,提到了一些线索,聪慧若她,自然猜到了少许
范闲摇摇头,斩钉截铁说道:“神庙太远,我们还是先论世事为佳。”
海棠微怒,愈发痛恨范闲这格外可恶的禀性,冷冷说道:“什么世事?”
范闲呵呵一笑,说道:“比如说……朵朵你今年多大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信也写不了少,连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我还都不知道。
第五卷 京华江南 第八十九章 天降祥瑞
更新时间:2007-12-2 16:51:49 本章字数:6997
>庆历六年初,不论是北齐还是南庆,两国国境之内都发生了很多神妙的事情,虽然由于天气寒冷的缘故,稻田里还没有长出谷子,自然更没有双穗的出现,河里也没有出现白鱼,山中也没有发现麒麟,但是……梧州开山时,挖出来了一对铜壁,沙州修河堤的时候,民工们惊喜的发现了一只巨大无比,上有云纹之饰的乌龟,江南水田之中,竟有苍鸟、赤雁翔于天际!
不论是铜壁还是云龟苍鸟之属,都属于祥瑞一流,各地官员赶紧纷纷上表,大拍马屁,但京都中的那位皇帝陛下有些不屑一顾。
因为这股祥瑞的无耻风气是去年在北齐国境之内兴起的,最先前传说是西山第一场雪后,在山上有樵夫发现了白鹿、白狼与白狐,以为吉兆,上书北齐皇帝。
一代宗师苦荷以此为天人之兆,认定各国君主施政得宜,上合天心,故重开山门,于上京城外一处庙内,收一女徒,该女徒便是后来入了皇宫的司理理。
后来这股风潮又传到了南边,庆国各地也开始出现这种事情。不过庆国皇帝显然是个不敬鬼神的强硬之人,直到前些天,钦天监监正颤抖着声音,狂喜说道钦天监观测到了景星庆云,这才让庆国皇帝开始正视这个事实。
祥瑞又称符瑞,故老相传,经文常注,乃是上天对于人间施政者表示满意,而施的小魔法。这是天意的传递,人间百姓十分相信,而祥瑞地种类也极为繁杂。比如风调雨顺,比如稻生双穗,比如地出甘泉等等。
祥瑞分成五个等级,除了像麒麟这种根本找不到的。归在嘉瑞之中,其余的等级分别是大瑞、上瑞、中瑞、下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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