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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余年

_32 猫腻(当代)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章 小言脱身
更新时间:2007-8-16 14:01:00 本章字数:3288
夜雨落在异国的土地上,发出的却是熟悉的嘀嘀嗒嗒声,范闲啜了一口茶,对身边的王启年说道:“马上去写封密信,让院里查一查崔氏与信阳方面的关系。”
王启年看了他一眼,轻声说道:“长公主那边不能动。”
“我当然知道不能动。”范闲清楚长公主做的那些事情,其实都属于皇帝陛下的默许,但是今天与沈重见面的不欢而散,更坚定了范闲心中某个念头,“我只是想查清楚,信阳方面在朝中究竟有多少力量。”
“是。”王启年应下之后,又接着说道:“那位崔公子还在外面跪着,大人……您看是不是让他起来?毕竟崔氏在京中也是大族,在朝中很有几位高官。”
范闲的眼睛盯着院里发来的情报,没有理会王启年的话,这些天使团身在上京,在言冰云回来之前,北齐方面的情报系统范闲不敢动用,所以情报来源有些缩水,让他很是烦恼。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才听见王启年说了什么,轻声说道:“让他跪着吧,身为庆国人,却被北齐人当枪使,我就算是替丈母娘教育他一下。”
……
雨水渐渐地小了,从屋檐上往下滴着,这幢别院是老建筑,所以雨水滴下的地方都有了些微的陷下。范闲披着件衣裳走到屋外,看着跪在石阶前的那位崔公子,半晌没有说话。
使团里其他的人早就避开了这间小院,所以此间显得格外安静。
“你应该很清楚,你们家如果还想做这北边的生意,应该怎么做。”范闲冷漠看着浑身湿透了的崔公子,“今天的事情,我先饶你一命,自己写封信去信阳。至于长公主会怎么罚你,那是你们的事情,但是我在上京的时候,我不希望再看见你和北齐的那些人坐在一起。”
崔公子重重叩了个头,将自己的上半身全埋在地上的积水之中,颤栗不敢言语。
“再次提醒你一次,我是监察院的提司。就算长公主护着你们,但如果我真想让你们崔氏倒霉,一样会有很多种法子。”范闲说道:“虽然这是很粗俗的威胁,但我想,对于你这种愚蠢的人,不说清楚,你下次还是会被北齐人拿来当刀子使,那就很不好了。”
崔公子依然凄苦跪着。他当时在畔山林后院里醒了过来,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姑且不论范闲那人人畏惧的监察院身份,只说对方是长公主的女婿,自己在对方的眼里,顶多只是一只蝼蚁。今日自己自作主张,想瞧瞧监察院究竟想和北齐做些什么买卖,本来是站在长公主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但如果范闲真的立意要对付自己,只怕长公主也懒得回护自己。
以范闲目前的权势来说,什么世家,还真是瞧不上眼的存在。
“话说白了吧。”范闲望着他,一字一句说道:“你是为长公主做事的,我自然不会来难为你。但我眼下想做些事情,所以希望你要看清楚如今的情况。”
“是。范大人。”崔公子哆嗦着声音说道:“小人知错。”
“咱们都是庆国臣子,无论在朝内如何,但一旦出了疆土,须记得,你我都是庆国人,不要让外人瞧了笑话去,这就是我最愤怒的一点。”
……
经历了这次小插曲之后,信阳方面很小意地保持了对使团的尊敬,而北齐方面这才真正感觉到了范闲的力量,准确来说。是感受到了南朝监察院的力量。沈重向来是与信阳方面交易,所以当范闲通过长宁侯提出这个交易时。他并不怎么看重,但看如今的局势。那个传言竟似是真的——如果范闲来年真的将内库掌在手里,长公主失了权势,沈重的镇抚司又得罪了范闲,那真是要断一大笔财路。
北齐宫中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太后狠狠地责问了一番沈重,沈重满心惴惴,暗想谁能料到那个范提司竟是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自己,而且崔公子当夜就去使团跪了一夜的消息,也传到了锦衣卫的耳朵中,沈重知道,自己必须重新看待范闲这个人了。
然而谁都料不到,范闲其实根本不想和对方谈这个交易。连着几次,沈重派人来请范闲,范闲都是极其冷淡地推开,摆出了不想再谈的架势。
“大人,您究竟想做什么?”王启年是范闲心腹之中的心腹,有许多连监察院都不知道的事情,王启年却是清楚的厉害,他知道自家这位大人,暗底里做了许多事情在对付信阳那位长公主,只是那位长公主似乎还没有察觉到。
但是眼下范闲却摆出了一副要与长公主和解的模样,这让王启年很是不解。
“我想让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想做什么。”范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也不回头,只是轻声说道:“长公主目前有求于我,我自然要趁这个机会,获取一些利益。”
王启年依然不解,范闲也不再多作解释。
—————————————————————
当天下午,一辆马车直接从角门里驶进了使团驻地,这辆马车看着十分寒酸,十分普通寻常,不论是从车厢的装饰还是车夫的模样来看,都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但是负责使团护卫工作的所有人,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使团内部的紧张感觉,外面影影绰绰,全部都是北齐锦衣卫的影子。
范闲看着那辆马车,却说了句和此时似乎毫无关联的话:“看来司理理也到上京了。”
一个穿着白色轻衫的年轻人推开马车门,缓缓移动脚步,站在那里,看着头顶的天空,微微眯眼,旋即低头扫视了一圈院子里望向自己的众人,他很轻易地从这些人的身上,感觉到了院子里的味道,不由唇角泛起了浅浅微笑。
范闲走上前去,降尊纡贵地扶住言冰云完好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将他扶下车来,轻声说道:“欢迎回家。”
对于庆国人来说,使团所在,便是故土一般。言冰云被囚一载,早已有了必死之念,虽然时至今日,仍然不能接受用肖恩换取自己的协议,但此时踏上使团的土地,听到范大人这句欢迎回家,心中不免依然有所触动。
小院里没有鸿胪寺系统的文官,除了七名虎卫之外,全都是此次潜伏在使团里的监察院官员,众人看着这个走路都有些困难的年轻人,齐声拜倒:“参见言大人!”
声音并不激昂,也并不大,但能感觉得到众人的诚心诚意。
言冰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轻声说了句:“能够活着出来,我感到很意外。”
范闲扶着他的手,也笑了起来:“你的手指甲居然没有全被拔掉,我也很意外。”
这两位监察院将来的正副手,此时说话的声音极为轻柔,只有彼此才能听见。
……
言冰云回到了使团,此次出使北齐的任务就完成了一半,范闲心头大定,对王启年说了几句什么,便扶着言冰云进了内室,然后开口说道:“把衣服脱了,我下手没有轻重。”
很明显,言冰云这种人不会误会什么,缓缓扯开自己身上的白色衣服,露出精悍匀称的赤裸身体。范闲挑挑眉头,想到在京都三处换装时候自己的感觉,发现对方确实比自己还要冷静许多。
他从箱子里取出药盒,用手指挑了些,然后开始均匀地抹在言冰云的身上。手指经过之处,全是一片起伏,伤痕之恐怖,实在难以形容。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运气很好的人。”言冰云冷漠地开口说道:“不过范提司看见下官身上伤口,还能如此镇定,看来比我想像的要强不少。”
范闲的手指停在言冰云的左胸下,那处的骨头明显是断后重续的,鼓起了极大的一块,外面是浅红色的新生肌肤,看上去十分丑陋:“那是因为你不了解我的成长经历。”
“我自以为自己很了解。”言冰云冷漠地看着他的双眼,“范大人,您从出生到十二岁的人生,我非常了解。”
范闲微微偏头,看着对方,没有说什么。
言冰云也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不想就那个话题继续下去,过了一会儿后说道:“谢谢大人替下官疗伤,不过我想配制伤药,下官应该比大人更在行一些。稍侯请允许下官写个方子,让使团的人帮忙去抓几副药。”
范闲没有理他,仍然专心地涂着伤药,同时辅以自幼学习的治伤手段。
“吃了他。”范闲毫不客气地塞了颗丸药到言冰云的嘴里,冷冷说道:“说到治伤解毒,这天底下除了费T,还没有谁敢在我面前叫嚣。”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一章 事情不是想像的那样
更新时间:2007-8-16 14:02:00 本章字数:3395
“费T是谁?”
“院子里还有哪个姓费的?”
“大人说的是费老?”
“我说的就是那个老怪物。”范闲已经做完了所有,喊人端了盆温水进来,细细地净了手,扯了块毛巾擦干,这才对言冰云说道:“你受刑太久,心脉已经受伤,武道修为大为折损。”
说完这话,他细心地注意对方的脸色,发现言冰云一脸平静,似乎没有听到一般,他不由大为赞叹,心中更是拿定了主意,一定要将这个看似冷漠,实则高傲至极的年轻人收入帐中。
“回国之后,好生调养调养,也不是治不好,指甲被拔了,总会重新长出来,骨头错位了,我让七处那个光头再给你重新找断,我再治一治,怎么也不能变成陈萍萍那种老跛子。”
范闲开着玩笑,言冰云的感觉却有些怪异,整个监察院,遍布天下的密探,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在旁人面前称呼陈院长为老跛子!
言冰云缓缓眯着眼睛,似乎想看透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比如……为什么范闲如此年轻,却已经是监察院的提司。正此时,一股火辣的感觉却从他胸腹之间升腾起来,饶是他的兴情如此坚毅,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痛苦震得眉角抖动了一下。
“无妨,只是逼毒的手段,因为不清楚你的体内有什么陈毒,所以用的药霸道了些,不过有我在旁边看着,你死不了。”范闲毫不在乎地替他将衣服披好,“忍一忍吧。”
言冰云的额头开始冒出黄豆大小的汗珠,显然极为痛苦,低沉着声音说道:“娘的,比中毒还要难受,这是什么解药。”
范闲大喜过望,击掌赞叹道:“言兄肯骂娘了,也对,老摆那副冷冰冰的模样给谁看?在北齐锦衣卫面前装装醒就好,在我面前可别玩这招,我打小就看腻了。”
他打小看腻的,自然是那位酷帅到底的竹子叔叔。
“你这起起解毒的法子是跟谁学的?我不信任你。”言冰云感觉身体外面抹了伤药的部分也开始灼痛起来,寒声问道。
“先前就说过。”范闲微笑望着他。
言冰云眼中异芒一闪,浑将体内体外的剧痛都忘了,嘶声说道:“你是费介的徒弟?”话语里满是惊讶。又道:“费介没有你这样一个学生。”
“亏你还自夸对我十二岁以前了若指掌。”范闲开始收拾床边的瓶瓶罐罐,讥讽说道:“连我的老师是谁都不知道。”
言冰云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范闲很无辜地回望过去,撑颌看着言公子身上的满身蚯蚓,轻声说道:“我说言兄,为什么总感觉您看着我便满脸怒气?”
这是范闲心头的一根刺,既然要收服言冰云,那就一定要知道对方为什么对自己会有如此强烈的抵触情绪,不然往后的日子,一定会非常不好过。
长时间的沉默,言冰云似乎依然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但不知道为什么,随着身体内外的灼痛感渐渐消失,这位监察院北方大头目的脑袋却有些昏了起来,看着范闲那张漂亮的脸蛋便是无来由地痛恨,想到这些年在北齐朝野提着脑袋过日子的刺激人生,言语像是控制不住一般,逃离了微干双唇的束缚:
“提司大人,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五年前澹州曾经有凶案,一直没有侦破。”
范闲正在关箱子的手没有停顿一下,心里却是微感吃惊。他当然记得那起凶案,那是范闲两世为人,第一次杀人,直到今时今日,那名刺客咽喉上暴起的冰冷栗子,似乎还有刺激着范闲的掌心。
“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范闲皱眉说道:“这件事情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吗?”
言冰云古怪地笑了笑:“那名刺客是四处下辖的,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才会被赶到北边来做只老鼠。”
“所以你恨我?”范闲陷入了沉默之中,半晌后,他忽然极其快意地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应该感谢我。”
……
“这什么?”头部的昏晕感褪了些,言冰云略觉诧异后马上回复了冷漠。
范闲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因为我看得出来,你骨子里天生就是个间谍,你喜欢这种生活……我想这四年潜伏北齐,日夜紧张不安,对于你来说,是个很刺激很充实的人生。”
言冰云说道:“如果大人你喜欢,您也可以呀尝试一下。”
范闲笑了笑,背起药箱,像个郎中一样走出了厢房,反手关上门,他不易为人所察觉地耸耸肩,将指甲里的那抹迷药剔进箱子的边角,在心中警告自己,对自己人用迷药,仅此一次,再无下例。言冰云果然厉害,在哥罗芳的作用下竟然马上就能醒了过来,如果让他自己自己动用了手段,只怕二人间的关系再难融洽。
从言冰云的嘴中听到的这个故事,让范闲很有些感触,同时知道了对方看自己不顺眼的真正理由,范闲觉得很安慰。
没有想到自己与言冰云竟然会有这样古怪的渊源,五年前因为澹州的未遂谋杀事件,言冰云被赶到了北疆,最后成为了监察院在北齐的密谍头目。而五年后,竟然是自己来亲自接他回国。想到此处,范闲不由笑了起来,这世界上的事儿,还真说不准哪天就轮回来了。
——————
“大人,盛老板送酒来了。”有下属请示道。
范闲挥挥手道:“你们接着,我不想见他。”下属应了一声,就出去了。范闲皱了皱眉头,才教育了一顿崔公子,信阳方面就有信来,那位长公主还真是追得紧啊。正想着,王启年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轻声说道:“盛怀仁带来的信。”
范闲撕开封口,细细读了一遍,眉间现出一丝忧色,自言自语道:“这些人到底在玩什么?”他眉梢一挑,便进了后院。
言冰云十分警觉,当范闲推开门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摸到了身边佩刀上。
“放松一些。”范闲看着仍然闭着双眼的他,说道:“在这里没有人会想来暗杀你。”
言冰云缓缓睁开双眼,看着范闲这张脸,眼中亲过一丝冷厉之色,说道:“你给我用的什么药?为什么我的头一直有些昏?”
“用了些宁神的药剂。”范闲很平静地解释道:“你的心神损耗太大,如果想要尽快复原,那就需要良好的睡眠,只是没有想到,你的身体机能已经足以抵抗药物,没有太大的用处,可惜了。”
淡淡这句话,但将先前的迷药事情遮掩了过去,范闲那张纤净无尘的面容,实在是阴谋诡计最好的伪装。
言冰云知道对方反身入房一定在事情要问,目光落在他的手上,皱眉说道:“范大人,有什么事情?”
范闲将手上的信摇了摇,笑着说道:“长公主的信。”
言冰云有些诧异,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淡淡说道:“这和下官有什么关系?”
“在回京之前,您依然是庆国监察院驻北齐密谍大统领。”范闲微笑说道:“所以朝廷要做事情,我自然要征询一下您的意见。”
“大人请讲。”言冰云不动声色。
……
等范闲将信阳方面连续两封信的内容讲清楚之后,言冰云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的眉毛里夹着几丝银丝,看上去显得有些有气无力,他轻声问道:“长公主为什么要管这些事情?”
范闲说道:“我只是来征求您的意见,这件事情,院子要不要插手。”
言冰云摇了摇头:“院子想肖恩死掉,长公主却要我们配合上杉虎把肖恩救出来,这本来就是两个相反的目的,我们如何配合?”
范闲坐下来,看着言冰云那张冷漠的脸,说道:“先不讨论这个问题,我需要从你的嘴里知道,目前北齐的朝局究竟是怎么个模样。”
言冰云看了他一眼,伸出三根手指头说道:“三面。一面是太后,一面是皇帝,还有一面是上杉虎……不过上杉虎既然被调回了上京,那么他的实力受损太大,他必须在太后与皇帝之间,选择一个。”
很简单粗糙的话语,却是信心十足的判断——范闲沉默示意他继续,言冰云继续说道:“按大人的说法,如果肖恩上上杉虎的义父,而苦荷国师却想肖恩死,这样看来,上杉虎最后必然会倒向皇帝那边。”
“为什么?”
“因为太后一定会听苦荷的话。”
范闲下意识里抖了抖眉毛,迟疑问道:“太后确实挺年青的……但是苦荷国师还有这种心思吗?”
言冰云怔住,半晌后才明白这位外表清美,内里委琐至极的年轻大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鄙夷看了范闲一眼说道:“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二章 谋划
更新时间:2007-8-18 1:14:00 本章字数:3488
通过言冰云的叙述,范闲知道了当初的事情,是那个样子的。
在庆国的三次北伐之后,战家趁势而起,建立了齐国,但那位开国皇帝在十二年前就不幸身亡,只留下太后与当时才几岁大的皇帝在空旷的皇宫之中。
庆国虽然停止了北上的步伐,但毒辣的陈萍萍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暗中资助挑唆北齐上京里的一些前朝王公与战家的旁门贵族,最后终于形成了逼宫的势态。眼看着太后与皇帝这对孤儿寡母马上就要被造反派揪出宫来,此时,苦荷以战清风大帅朋友的身份住进了皇宫里。
其时三千兵马围宫而待,苦荷坐于大殿之前,后方是那对可怜兮兮的母子,还有一大批颤颤巍巍,拿着烛台扫雷的太监宫女。
面对着无数的枪枝箭矢,苦荷一人坐在殿前,便没有人再敢动手。
然后卫太后的亲哥哥,如今的长宁侯从宫城一角的下水洞里爬了出去,暗中联络了锦衣卫的沈重,纠结了一批忠于皇室的力量,重新杀回了宫城,如此才在险之又险的情形下,稳住了北齐上京的局势。
事后,苦荷并未追究此事,太后也保持着沉默,那些妄图逼宫的王公贵族们虽然当时无事,但日后自然没有落个好下场。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上看来,事实上太后如今还能安稳地坐在宫里,凭借的,便是当时苦荷一人的声望与深不可测的实力。
……
……
“苦荷很?啊。”范闲拍腿赞叹道:“一个人堵着千军万马,虽千万人吾往矣。壮哉壮哉。”
言冰云看看了他一眼,觉得对方说话实在有些粗俗,对于世人敬仰地四大宗师显得有些不大尊敬:“苦荷身为四大宗师之一,超然世外。但如果他表了态,不论是谁,都要忌惮一二。”
范闲摇摇头:“那些逼宫的蠢货,我就不信万箭齐发,苦荷还能如何。”
“苦荷当时发了血誓,谁要是敢坐那龙椅,他就会杀了谁。”言冰云忽然觉得院里这位提司大人有些幼稚,“以苦荷的恐怖实力,在这北方的天下,当然是想杀谁自然就能杀谁。如果连命都保不住。前一刻屁股刚坐到龙椅上,下一刻脑袋与身体就分了家,这种皇帝有谁会愿意去做?”
“大宗师?”范闲皱了眉头。第一次感觉到这种已经超出了凡人范畴地存在,确实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怎么?范大人年轻有为,连大宗师都不放在眼里?”言冰云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范闲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天下四大宗师他只见过叶流云一人。当时也只觉得对方唱的散曲儿蛮好听的,至于藉藉无名,但实际上与这四位大宗师同等格局的五竹叔……范闲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自然生不起激动的感觉。
“继续说上京的事情吧。”范闲举手示意,“如果太后听苦荷的,而苦荷要肖恩死……”
言冰云插话道:“大人为什么如此确定苦荷希望肖恩死?”
“我有我的情报来源。”范闲笑了笑,没有说海棠的事情,也没有说神庙地秘密,继续说道:“那么上杉虎就必然倒向皇帝,集合帝党所有的力量,才能将肖恩的老命保下来……言大人,您看看。我们能不能从这件事情当中谋取些好处?”
言冰云摇摇头,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微笑说道:“其实论到实力,北齐方面一向不弱,这四年里,我也不知道看到多少……但是我相信,比起咱们庆国来说,北齐永远不可能占据胜势。”
范闲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突然得出这个结论,有些疑惑。言冰云极其快意地笑了起来:“只看朝廷将肖恩送回北齐,这一年多时间,北齐太后与皇帝勉力维持地平衡与和平就要被迫打破,下官实在佩服……佩服朝廷里谋划这件事情的人物。”
谋划肖恩归国的人物,是长公主。范闲眼神宁静,心里却在冷笑,说道:“没有什么好佩服的,要知道这椿买卖是以你为代价。”
“什么意思?”言冰云皱紧了眉头。
范闲说道:“是长公主一手将你卖给了北齐朝廷,然后与上杉虎安排,将肖恩换回北齐……就算因为肖恩的事情,北齐朝廷有些风波,但你以为真会掀起多大地波涛?你不过是个贵人们操弄着的棋子,棋子便应该有棋子的自觉,像你这样对于捏在自己脑袋上地手还感到佩服的人,我还真是看不明白。”
这些话说的有些刺人,范闲是刻意为之,他想在言冰云的心中种下仇恨长公主的种子。不料言冰云却是面色宁静,就像没有听见一般,反而继续筹划道:“这件事情我们不能插手,肖恩的死活,既然让苦荷都动了心,使团毕竟身在异国,是断然没有能力插手,也没有必要插手。”
“我同意你的看法。”范闲看着他,“不过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听你的意见。”
范闲将前些天崔公子的事情讲给言冰云听了,言冰云面色不变,问道:“大人想怎么做?”
范闲沉默了半晌,但他既然已经开了头,自然就会继续说下去:“依照院子里地意思,我们会逐渐缩减信阳方面在北方所获取的利益。”
“院子里的意思?”言冰云看着范闲的双眼,轻声说道:“听说提司大人来年有可能掌管内库。”
范闲就当没有听见这句话般微微笑着:“言大人被关了大半年,消息还很灵通。”
……
……
长久的沉默之后,言冰云忽然说道:“这些事情和我说做什么?”
“因为北方的路线你最熟悉,如果将来有需要收网的那一天……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必须开始盯紧了,而离开了言大人,我在北方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言冰云平静说道:“范大人很看得起下官。”
“我从来不以为你只是一个单纯的病人。”范闲冷静说道:“我相信言大人如果有这个意愿的话,依然是能够在北方呼风唤雨的人物。”
“我为什么要帮你?”
“因为我是你的上司。”范闲的面色渐渐寒冷了起来,“我不是请求你的帮助,是要求你的配合。”
言冰云却根本不吃这一套,冷笑道:“等提司大人真正接管监察院的那一天,我们再来说这个也不迟。”
范闲笑了起来,摆摆手道:“就知道玩这一套是不管用的。”他顿了顿后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长公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仅仅是我需要你,想来,你也需要我。”
言冰云没有思考什么,很淡然地点点头,然后很直接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必须说清楚,你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完全错误。”
“为什么这样讲?”
“如果想要逐渐压缩长公主从走私中获取的利益,你就不应该找沈重。”
“沈重是锦衣卫镇抚司的指挥使,一路北上,我不找他能找谁?”
言冰云看着他的双眼,说道:“沈重,长宁侯,这些都是太后的亲信……他们与长公主的交易已经做了很多年了……如果你想另起炉灶,为什么不去找那个年轻的皇帝。”
范闲叹了口气,说道:“因为我看不清楚那个皇帝的心思。”
“北齐皇帝是个很纯洁的人,很容易激动的人。”言冰云竖起一根手指,“纯洁的激进派,是需要银子的。”
范闲看着他,半晌后说道:“我信任你。”
“目前,我值得你信任。”言冰云说道。
范闲心里松了一口气,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虽然如今的世界是他们的,但终究是我们的。”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离开了房间,留下身后在回味这句古怪话语的言冰云。
连着三天,使团方面还在处理与北齐的外交事宜。正使范闲却与言冰云在房中密谋着,渐渐地言冰云也不再遮掩什么,将自己掌握的情报佐以分析,很明确地为范闲今后的行动确立了指寻思想。
一静不如一动,信阳那方面用拖字诀,太后那方面也要用拖字诀,唯独宫中,需要想办法接触一下。范闲曾经动过念头,是不是应该去拜访一下那位上杉大将,却被言冰云冷漠地阻止了。
言冰云认为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去做,如果对方需要,自然会找上门来,范闲进入上京之后做的事情,以言冰云的专业眼光看来,实在是一塌糊涂。
范闲沉默受教,知道这些事情,自己确实不如言冰云。在闲谈之余,也曾经谈过重新整合北方谍网的事情,但言冰云明显不放心他的能力,所以一直没有松口,
一日用膳之后,范闲忽然开口说道:“那位沈大小姐很有能力,居然知道你藏在使团里,又上门来了。”
言冰云面若寒冰,绝情如流云,淡淡道:“通知沈重,他会处理自己女儿的事情。”
范闲看了他一眼,真的很不理解这位年轻的官员,是怎样磨砺出来如此冷漠绝情的心志。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三章 怜子如何不丈夫
更新时间:2007-8-18 1:14:00 本章字数:3341
庆国的使团安静了下来,就轮到别的势力着急了,盛掌柜常常来送酒,卑微地传达信阳方面的致意,沈重也重新邀请了范闲几次,范闲找了一个极好的借口推托掉,对方也没有办法发脾气,反而是长宁侯有些心痛到嘴边的肥肉溜掉,在沈重面前哭丧着脸催了好几次。
长公主与上杉虎之间或许有什么协议,但是信阳方面在北齐毕竟没有太深的根基,始终是需要监察院的力量帮助,经由范闲的劝说,言冰云终于同意了他的计划,准备动用这四年来铺织的网络。
南方传来的消息表面庆国朝廷稳如泰山,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监察院的报告里提到山东路那边最近出了几件极为蹊巧的命案,凶手杀死的虽然是普通百姓,但是行事的手法却极其凶残。这是刑部的案子,只是一直没有查出来,所以眼下是监察院四处接手。
范闲没有将这件命案放在心上,言冰云也没有注意到这里,毕竟上京的事情已经够头痛,而且二人在筹划那件阴刻事。
……
……
范闲推托所有宴请的理由都很充分,因为这两天他经常在陪一位村姑聊天,以那位村姑的身份,不论是沈重还是长宁侯,都没有胆量和她去抢客人。
北齐上京一条幽静的街巷之中,一男一女正在散步闲聊,话语轻轻飘了起来,扰了那些正栖在花丛里贪蜜的蝶儿。
“自然乃一天地。一人乃一天地,所谓天人合一,便是人事必须依循天地自然之道,二者方可和谐。”
“和谐只是表状。大人以为,天人合一,与天人相通又有何差异?”
“噢,这一点本官就不清楚了,只是觉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如此方能和谐啊。”
“还是和谐?”
“和谐最高。”
……
……
“范大人今日所论别出机杼,朵朵实在是佩服。”嘴里说着佩服。村姑海棠却依然是双手插在大口袋里,拖着步子,面色宁静。在大街上像个懒婆娘一般走着,脸上哪有半分佩服的感觉。
范闲自嘲地摸摸鼻子,如在宫中那天一般,学海棠地模样走着“扫地步法”,心想幸亏这条大街比较安静。不然自己二人这般走路,只怕会被旁观的行人笑死。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海棠说道:“我只是觉着这样走路舒服。至于旁人怎么看,我还真不在乎。”
范闲略一思忖,发现这话倒也挺正确,人都是好逸恶劳的,这样走路确实比昂首挺胸要来的舒服些,问题是??如果真是懒,为啥不去床上躺着?他心里这般想着,嘴里就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我还是觉得躺床上舒服,海棠姑娘要愿意。咱们可以躺在床上说说文学,聊聊人生……
海棠看了他一眼。
范闲有些窘迫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什么,他对于海棠这个奇妙地姑娘确实没有太多男女方面的想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与她一路闲谈,总是会让自己觉得很放松。
重生之后,范闲一直想经历许多有趣的事,认识许多有趣的人,此次出访北齐,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满足他这个精神需要。虽然一路上夹着暗杀阴谋,事情并不如何有趣,但认识了言冰云和海棠这两个有趣的人,范闲觉着已是比较划算。
“听说范大人前些天与沈重大人见过一面?”海棠轻声问道,伸手拔开街畔垂下的青枝,如今天时已经渐入夏季,只是前些天雨下的密,所以没有暑气烘烤,树木花丛春意犹存。
范闲点点头:“不欢而散。”他知道苦荷虽然超然朝政之上,但看得出来,这一脉的力量依然是偏向太后方面,所以猜到海棠为什么要问这个。
“不欢而散?”海棠微笑着,那张平常的脸上温柔无比,“我只是很好奇,范大人如此急忙抛出那椿提议,难道不怕传回南方,对你的官声造成影响?”
范闲心头微凛,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我不是很明白姑娘说地是什么。”
海棠说道:“太后对大人的提议很是动心。”
范闲面色微沉说道:“海棠姑娘应该知道这些天,本官一直闭关拒客,之所以您一说话,我便出来陪您散步,全是因为本官心里觉着姑娘虽然在雾渡河畔曾经出手但毕竟是世外高人,不会谈论这些世上蝇营狗苟事……海棠姑娘,您令本官失望了。”
“我如果不说这些,只怕范大人会更失望才对。”海棠心神清明,根本不会被范闲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太后请您入宫。”
范闲呵呵一笑,拱手行礼道:“劳烦海棠姑娘传话,辛苦。”
“范大人先前说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海棠明亮有若宝石地眼眸,望得范闲一阵恍惚,“既知其道,何不行之?事人以诚,岂不轻松?”
范闲深吸一口气,缓缓运起体内那道古怪的霸道真气,抵抗住海棠处传来的压力,微笑说道:“事人以诚,诚有大小之说,诚于人,小道也,诚于天下,大道也……海棠姑娘若以诚待人,何不告诉在下,肖恩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连令师这样的世外高人也动了心念。”
“诚于天下?”海棠唇角微微翘起,“家师诚于天下,故不能多言,只是肖恩心头那秘密保住了他二十年性命,若那秘密传入世俗民间,只怕天下会乱上二十年。”
范闲心头微怔,他知道一些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依海棠这般说法,难道神庙那处有怎样地危险?
二人复归清谈之道,不外乎是在哲学神学这些玄之又玄的门道上打混,反正范闲有前世的中哲史打底,从董陆王地理论里随意拈几条出来虚应着,便让海棠大感吃惊。只是许多年之后,海棠姑娘缓缓回味,开始整理范大才子的理论,这才发现当年那个年轻人竟是什么也没说。
……
……
不知道为什么,春末夏初的北齐上京城,雨水竟会如此充沛,先前还是淡淡暖阳耀春光,一阵微寒小风吹过,便有雨点子穿过二人头顶的树枝泼洒了下来。
蓬的一声,范闲撑开身边的布雨伞,挡在海棠的头顶。一般情况下,以范闲的身份,出门遇雨自然有下属打伞,但此时就他们两个人,纯以表面的身份论,他给海棠打伞是理所应当之事。
雨水渐湿了街道,范闲满脸平静看着街上四处躲雨地人们,实际上却小心地观察着海棠的步伐。此时二人鞋下全是积水,范闲早已撤了村姑步,存心想看海棠会怎么走。海棠依然那般走。
范闲有些无奈地耸阜肩,这才发现海棠的双脚虽然在积水之上拖行着,但似乎鞋下似乎有一种看不清楚的力量,正托着她的全身,鞋底与水面竟是没有接触!这种功力,范闲自忖根本不是自己所能达到的程度,不由自嘲笑道:“海棠水上飘。”
海棠不理他,依然那般走。
范闲叹了口气说道:“我就不信你这么走路能舒服。”
“我不喜欢那个叫言冰云的人。”海棠忽然开口说道。
“我想,海棠姑娘一向深居山中宫中,应该与咱们大庆朝的云大才子没有什么交往才对。”
“用欺骗女子的手段获取自己的利益,这一点海棠相当不耻。”
“我们是官员,不是一般的民众。”范闲替言冰云开解着,他不愿意小言公子这一辈子都被一位九品上的强者记惦,“为了庆国的利益,有些不得已的事情,我们也必须去做。”
海棠说道:“丑陋便是丑陋,不要再用官员来做掩饰。”
范闲微笑道:“虽说无情未必真豪杰,但若心房太过柔软,在这乱世上如何生存下去?”
“范大人以为如今的天下乃是乱世?”
“人心思乱。”
“范大人以为乱世方能出英雄?”
“不求以英雄之名立世,只求做个无愧此生的大丈夫罢了。”
二人说说停停,已是来到一处小庙的外围,恰在此时,天下的纷纷落雨很凑巧地停了下来。此地远在京郊,十分幽静,四周没有一丝人息。
一片树叶落在庙前的石阶下。
庙门被缓缓推开,范闲看着庙里坐在香案旁的那位女子,微微失神片刻后行礼说道:“司姑娘,好久不见。”
海棠唇角微翘说道:“范大人要做大丈夫,想不到却果然如我所料,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唰的一声,范闲收拢湿漉漉的雨伞,望着起身相迎的司理理,微笑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四章 巷中杀人
更新时间:2007-8-18 1:15:00 本章字数:3431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海棠缓缓重复了一遍,旋脸上又回复了那种青常的笑容,领着范闲踏入了小庙木门。
“范大人。”司理理裣衽一礼,范闲面上带着温和而疏远的笑容,拱手回礼,“司姑娘什么时候入的上京。”
“托大人福,三天前就入京了,一路平安,多谢大人记挂。”司理理缓缓垂下眼帘,她身上还是穿着那件旅途中的湖绿色轻衫,此时天时已热,自然不怕着凉。
范闲又与她轻声说了几句话。
海棠在一旁平静看着,眸子里却闪过一丝笑意,这二人面上做出的陌生,又怎能逃得出她的眼光。范闲此时心里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海棠会将自己带到司理理寄住的庙中,一直服侍司理理的那些宫中嬷嬷又到了哪里?难道海棠不知道自己身为外臣,此时与北齐皇帝想要的女人,应该保持着三千里距离才合适?
“这是我住的地方。”海棠解释了范闲心头的疑惑,“理理如今不方便入宫,所以陛下请我代为照顾。”
范闲苦笑了一声,这才想起司理理曾经说过,身旁这二位姑娘当初是在北齐皇宫里的手帕交,他忽然想到一件事情,难道苦荷也住在皇宫里?庙虽偏远,但范闲依然有些忌讳,只是闲叙数句,便对海棠说道:“我在外间等姑娘。”不等海棠与司理理回话,竟是出了门,在外面的天井里等着。
等他出门之后,海棠静静看了司理理一眼。沉默半晌后忽然说道:“我将他带来与你看一眼,你没有什么话要与他说?”
司理理抬起头来,那张妩媚至极的脸上闪过一丝惘然,轻声细语说道:“我说过。我不想见他,估摸着他也不想见我,此时他在门外,还不知怎么埋怨你,海棠,你太胡闹了,就算你是苦荷的徒儿,这种犯忌讳地事情还是少做一些。”
海棠静柔一笑,说道:“只是看看怕什么,咱们那位陛下可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
……
另一处雅致干净的小房内。缕缕清香渐弥禅房,几上清茶与家什的琥珀色一混,让人看着感觉十分宁静。
“你带我来见司理理究竟是为什么?”范闲盘膝坐在茶几另一面。皱着眉头,那张清逸脱尘地脸上终于多了些烦恼,关于肖恩的事情,他在努力地进行安排,司理理却是块烫手的土豆。
“先前我说过言冰云。”海棠微笑说道:“我想看看范大人是不是和世间一般浊物相同。”
“浊物这个说法倒新奇荒唐。”
“范大人莫非没有看过石头记?”海棠似乎有些诧异。
范闲心里咯登一声。没有应这句话,只是苦笑说着:“海棠姑娘,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司理理姑娘只是我一路押送的要犯。只是协议中的一个标的物,我与她之间并无什么瓜葛。”
“大人也误会我的意思了。”海棠轻声说道:“今日请大人来寒舍稍坐,实在是有件事情需要大人帮忙。”
“什么事情?”范闲说的很直接。
海棠笑着说道:“其实就是上次陛下将范大人留在宫中,所苦恼的事情。”
范闲看了她一眼,发现这姑娘青常无奇的面容,很容易让人生出亲近感来,好奇问道:“明显那个时候,陛下不想你知道他地苦恼。”
海棠用左手轻挽右手的袖子,两根手指端着一个小茶杯送到唇边。徐徐缀了一口,说道:“陛下最开始确实不想让我知道,但是他的苦恼与我却是有多年情份地好友,而且在大齐朝中,愿意帮他解决这个苦恼的人,除了我之外,并没有几个人。”
“我一直很不明白。”范闲此时当然猜到北齐那位少年天子在苦恼什么,微笑说道:“既然朝野上下,对于司理理入宫有这么大的反对意见,贵国皇帝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看目前这局面,司理理既然只能暂时寄住在海棠姑娘居所,想来太后也不允许她入宫。”
“范大人是怀疑这件事情后面还有隐情?”
“不错,我从来不相信帝王家还有所谓感情这种东西。”不知为何,范闲有些隐隐的不愉快,说话便显得尖刻了许多。
海棠一怔,双眼静静地盯着他,半晌后说道:“帝王也是人,男女之事,怎么能说的准?”
范闲摇了摇头,想到以前那个世界地皇帝们,或许唐玄宗算是一个另类,可最后杨贵妃不还是在马嵬坡化作了一缕香魂?
“范大人已经成亲了。”海棠状作无意说道。
范闲微微一愣,旋即想起了家中的妻子,想起了庆庙香案前的那次初遇,不由唇角浮起一丝充满了幸福感地微笑。
海棠注意着他的面部表情,在心里叹了一声,面上微笑说道:“听闻范大人夫妻感情极好,若有人阻止你们二人在一起,您会如何做?”
范闲挑挑眉毛,没有回答,但如果这世上真有人敢夹在自己与婉儿之间,那一定是在自寻死路,渐渐地,他似乎也有些明白了宫中那位年轻皇帝的情绪??但是想到对方倾慕的对像是司理理,范闲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异样??虽然他与司理理的协议里,只是彼此利用的关系。
海棠所请,其实也是范闲所愿,司理理如果不能入宫,损失的只可能是庆国的监察院。他只是猜不到对方为什么会想到找自己。
海棠说道:“朝野上下,没有人愿意帮陛下将司理理迎进宫来,大人应该清楚,理理在南方的身份有些问题。而我毕竟囿于身份,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范闲冷笑道:“她那是在为你们北齐卖命。”接着问道:“难道我有什么发言权?我只是一个外臣而已,这件事情在雾渡河之后,就应该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
海棠微笑说道:“陛下与我地意思,只是想借助范大人您的智慧。”
范闲哑然失笑,轻轻用手指平伏了一下头顶的飞发,说道:“海棠姑娘真是抬爱在下。”
海棠平静说道:“范大人本是藉藉无名之人,不过一载功夫,便成为天下瞩目的一代诗仙,南朝实权大人物,若说范大人没有智慧,这世上没有人会相信。”
“我会想个法子,但不知道能不能成。”范闲取了几上残茶一口饮了,冷冷道:“关键还是太后,太后如果不愿意,什么法子也甭想成功。”
海棠站起身来,微微欠身:“先行谢过。”
“看来姑娘与司理理的情份果然不浅。”范闲躬身还礼,静静说道:“若在下将来有求助于姑娘处,还望姑娘记得今日你我之间的情份。”
海棠面无表情应道:“只要不涉本国朝政,无不允诺。”
范闲说道:“放心,我要托您办的事情,也许永远不会发生,如果发生了,也只是我们庆国内部的问题,而且也不用您逆了平生所求自然之道。”
“如此便好。”海棠心里轻松了一些。
范闲身为南朝正使,在上京所有的行动,都必须处在北齐朝廷的监视之中,这是双方外交事务中的默契与习惯,所以极难有完全自由行动的机会,不过今天例外,因为范闲是在与海棠姑娘散步,海棠姑娘明显很不喜欢锦衣卫里那些老鼠跟着,所以一路雨伞同行,看似闲庭信步走着,却将那些暗梢全甩了,相信那些锦衣卫也没有胆量在海棠表达了明显的敌意后,仍然敢跟着二人。
从那间住着两位姑娘的奇妙小庙里出来后,范闲伸了个懒腰,发现街角并没有熟悉的锦衣卫,脸上浮出一丝快乐的微笑,抬步向街角的一条小巷里走了进去。
雨后无晴,只有清风吹拂着枝头偶尔坠下的露珠,擦着他的脸颊滑过。
想到司理理与皇帝,范闲还是有些不明白,不过海棠刚才提及的话题,却让这位不过十七岁的男子满腔心思都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妻子与妹妹的身边,思乡的情绪开始泛了起来,温暖的感觉开始盈满胸臆。
巷口偶有行人经过,有些苦力正推着板车抄着近路,赶往做工的店铺。范闲脸上带着那丝阳光般美好的温柔笑容,缓步向巷口走去。
一辆板车从他的身后推了过来,将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范闲手腕一翻,一直捏在掌心里的黑色匕首横着刺了过去!
噗哧一声闷响,匕首插入苦力打扮的秘探咽喉,寒刃入肉,那人立毙于地。
下一刻,范闲已经踩着将翻的推车,整个人像道影子一样飘到了巷尾,手指夹着一根毒针,扎入一个人的胸间大穴,左手极诡异地从右腋下穿出,三枚弩箭齐发,将正满脸愕然的另一人活活钉死。
反手一掌将全身麻顿不能动的那人颈椎砍碎,范闲脱下身上的衣服,翻了过来,用雨帽遮住了自己的头脸,遮住了自己的阳光笑容,从死人身上拔出弩箭,走出了巷口。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五章 上京暗哨
更新时间:2007-8-22 0:46:00 本章字数:3324
从小庙出来后,范闲的身后一直有三个人跟踪着,不知道是锦衣卫上的密探还是宫里的人手,但不论是哪一边的人物,今天范闲都不会允许有人跟着自己。
拔掉了这三根钉子,范闲确认再没有人跟着自己,这才开始下一步的行动。出巷口之后,他没有坐马车,因为任何一次与人接触的机会都有可能留下北齐方面可能查到的蛛丝马迹。在湿漉漉的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借着人群的捶护,范闲低着头,沉默地行走在异国的百姓之中。
依照监察院的反跟踪守则,他此时应该寻找一间布店之类的所在,然后通过后门,再经历几次转折,才能去往自己的目的地。但范闲没有采取这个方法,一来是他自信没有人跟着自己,二来他认为转折过多,接触的人过多,反而容易被人发现,只是途中很小心地偷偷进了一处官宦府第,不知去做了些什么。
很凑巧的,此时上京的天空又开始纷纷下起雨来,雨丝无声却有形,有效地掩去了他的行踪。
……
上京南城教坊附近,有一个平民聚居区,叫做张家店。此处龙蛇混杂,人息纷乱,但这些年治安还算不错,加上生活所费便宜,所以渐渐热闹了起来。那些没有多大资本的小商贩们,也开始鼓起余勇,存起余钱,在这条街上置了些店面。做起了坐地生意。
此地不比秀水街,卖的都是日常用物。价钱便宜,质量自然也算不上太好。打东面儿走过去的第三间铺子,就是这样寻常的一个地方。这间铺子是卖油的,油是从东夷城那边运过来的海外棕油,虽然价钱便宜,口感也不错,但色泽不大好,尤其是每到冬天的时候,总会有层白色的絮状物,所以一般稍有些钱的富户。都宁肯用齐东那边出产的菜籽油。
好在没闲钱的人总是大多数,所以这家连招牌都没有一个的油铺还能生存下去。不过也不敢多请人,除了一位老掌柜之外,只请了一个帮工兼伙计。
今儿个反反复复下了好几场雨,张家店这里的行人本就不多,今天更显得有些空旷,但油铺的买卖与天时没有什么关系。谁家没油吃了,自然会前来,所以油铺的老掌柜并不怎么着急。反是搬了个长凳子,坐在自家门口看着铺外的雨丝发呆。
也许是掌柜真的老了。店里的年轻伙计觉着这一年里掌柜发呆的次数,要比以前要多了许多。
“掌柜的,我要买油。”一个人站在了油铺的门口,挡住了铺外黯淡的天光。老掌柜摆摆手,示意他自己进去。
那人掀开自己的雨帽,露出一张平实无比的面孔,笑了笑,走进铺子里,对着那个正在打呵欠的伙计说道:“小伙子,我要买油。”
伙计堆着笑说道:“您要点儿什么油?本店除了棕油之外,还新进了一批齐东来的菜籽油。”这位伙计态度恭敬,心里却在嘀咕着,来咱店的人当然是买油,这不说了句废话吗?
那人说道:“给我来半斤棕油。”
伙计脆生生地应道:“好勒。”他利索无比地灌油上秤,然后发现那人的双手竟是空的,不由摸了摸脑袋:“这位客人,您拿什么装?”
“您这儿有壶吗?”
“有,木壶三文钱一个。”伙计很高兴多做了一笔生意。
那人接过油壶后却没有说话,似乎还在考虑什么。
伙计好奇问道:“您还要点儿什么?”
“有香油吗?”
“有香油吗?”这句话很轻柔,并不怎么大声,坐在铺子外面的老掌柜撑在长椅的枯干右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店中伙计没好气道:“咱们这店没有这好的货,这整个张家店,谁家吃得起香油?”正说着,老掌柜已经慢条斯理地走回了柜台,挥手示意伙计离开,满脸微笑望着这个客人,解释道:“香油太贵,除了祭天的时候用用,一般没有人买。这祭天的日子还有大半年,所以小店还没有进货。”
那人笑了笑,说道:“除了祭天,祭人也是可以的。”
老掌柜笑得愈发恭敬,说道:“那您说说数量,本店可以代客订购。”
对话到了关键的地方,所以二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起来,不过那人的记忆力一定很好,所以才会将下面那一批溜儿斤两说得清清楚楚,豪不含糊:“我要买七斤三两九钱四毫……棕油。”
老掌柜劈哩啪啪打着算盘,然后面有难色,说道:“这价钱有些问题,这位客商,咱们入内室再谈吧。”
“如此也好。”
老掌柜吩咐伙计在外面看着,便领着这位客人进了后室,伙计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人不是来买油,竟是来卖油的,不由伸了伸舌头,心想自己刚才幸亏没有得罪这个做香油生意的老板。
——————
这位香油商人,自然是范闲乔装打扮的,他随着老掌柜入了后室,才发现这和自己想像中的接头地点完全不一样,竟是天光清透,一片光明。
没有茶水,没有寒喧,老掌柜盯着范闲的双眼,苍老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审慎,说道:“客人从南边来?”
范闲点了点头。
老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范闲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言冰云弄的这套程序实在是有些繁琐,无奈何只好将自己牢牢记住的另一个数字报了出来。
直到此时,老掌柜才确认了对方的身份,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从袖子里哆哆嗦嗦掏了半天,将一把淬了毒的小刀子搁到了手边。范闲明白,如果来的人是齐国的探子,这位老掌柜必须在第一时间内了断自己。
这也是为什么言冰云被生擒之后,一直觉得很屈辱的原因。
老掌柜看着他,开口说道:“大人在监察院里任什么职司?”
范闲摇摇头说道:“我想眼下的状况不允许我们啰嗦。”
老掌柜苦笑一声:“已经一年了,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头目出事之后,朝廷一直没有派人来接手,我还以为朝廷准备让我们进入沉默期。”
所谓沉默期,就是潜伏在敌国的密探系统一旦出现缺口之后,便会马上停止一切运作,以免曝露,这个时期有可能只是一个月,也有可能是……十年。
范闲皱皱眉,言冰云这个大头目被擒,本来是两国谍战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言冰云自身并不需要承载运送情报回国,亲身打探这些危险的事情。但是长公主玩了这一手,却让整个监察院北方的网络都陆入了瘫痪。
言冰云一直在北齐人手上,朝廷及监察院方面自然不敢冒险与这些下线联系,所以才会造成这一年的空窗。
“我希望一年的停顿,大家的身体没有生锈。”
“请大人放心。”老掌柜知道面前这人既然能够前来接替言大人的职司,那一定是院中了不起的大人物,而且隐隐能嗅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老掌柜回答得格外小意,“请大人发令。”
“三件事情,有急有缓。”范闲看着面前这个老人,知道这一年里对方乃至下面那些不知数目的院中密探一定过的非常艰难,就像是漂泊在外,无处归家的孤儿一般,所以刻意将话语放轻柔了一些:“最急的事情,马上查出来肖恩被关在哪里。第二件事情查一下太后与皇帝之间生出嫌隙的其正理由。”
这是范闲一直不明白的一点,那位年轻皇帝似乎有些吃多了撑的。
老掌柜面色不变,虽然知道这两样任务无论哪一椿都是极困难的事情,只是静静等着面前这位大人发布第三条命令。
“查肖恩的事情要快,宫中的事情可以缓缓。”范闲沉吟道:“至于第三项命令,我想你应该清楚,内库这些年一直在向北面走私。”
老掌柜眯起了双眼,眼中头一次出现异样的光彩:“那是信阳方面的问题,大人,院中终于决定动手了?”
范闲摇摇头,轻声说道:“查……给我查的实实在在,不过一根毫毛也不要动他们,但要把所有能控制住的关节都控制住,将来如果院子要动手的时候,你要保证手中有的东西,足够将这条线路打猎的一干二净。”
“明白。”老掌柜知道这是长线任务,可以慢慢来。
范闲心里却在想别的事情,崔公子那件事情不知道是不是丈母娘故意在试自己,还是对方目前有求于己,所以暂时忍让。虽然言纸的事情,广信宫的事情,信阳方面一直不知道是范闲做的,但是刑部大堂上的冲突,却让他与长公主的矛盾渐渐浮出了水面。
第四卷 北海雾 第七十六章 有喜
更新时间:2007-8-19 14:12:00 本章字数:3335
“我应该如何回复大人?”
这是很关键的一点,范闲不清楚当初言冰云是如何与手下这些暗哨联络的,所以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轻声说道:“两个月之内,应该没有体的执行人来上京,不过我会暂时委派一个人来负责与你联络。”
老掌柜面上略有担心,说道:“大人请谨慎,虽然自肖恩被抓之后,这二十年里,北齐的锦衣卫远远不能和当年北魏的缇骑相提并论,但身在敌国,下属总要为下面那些孩儿们考虑。”
范闲点点头,这也正是为什么迟迟一年,监察院都不敢冒险北上联络这些“孤儿”的原因,他轻声说道:“放心吧,我找的那个人,是院子里最不可能被人跟踪的家伙。”
毫无疑问,他说的是王启年,那个一辈子只会跟踪别人,却没有被人真正辍上过的奇材。
在这个地方不能多呆,说了几句话之后,范闲便准备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忽然说道:“接头的暗号改掉。”
“是,大人。”老掌柜微微佝身。
“一三一四五二七七七。”
“是,大人。”老掌柜又重复了一遍这个看似毫无规律可循的数字,没有丝毫差错。
范闲点点头,有些满意,然后回了前堂,像个商人一般与老掌柜拱手告别,还没忘了提着手中的两壶桐油。看见这位客商出门之后,小伙计凑趣说道:“东家,这么早就准备进香油?”
老掌柜望着店里这唯一的一个伙计,微笑说道:“是啊。有一笔大生意。”
伙计心想,就自家这个烂油铺,难道能像东夷城的那些油商一样,做几船几船的大生意?几百斤的生意就叫大生意,小伙子不免有些瞧不起老掌柜的不思进取。
——————
路上范闲很小心地将手里的油处理掉,不敢赠予街头的乞丐,不敢随手扔掉,因为监察院密探的行事准则,很关键的一条,就是不能低估敌人的能力。虽然北齐锦衣卫指挥使沈重,在那个雨夜青楼里,表现得似乎并不如何强大,但范闲知道,那绝对只是个伪装的表像。
将油壶很干净地处理掉之后,范闲踏上了返回代表团的路,此时天光已暗,路上行人渐趋稀少,经过上京玉泉河上的拱桥时,范闲在雨蓬内用双手在脸上揉弄了几下,将从那户小姐家偷的脂粉胭脂全数抹掉。挤成掌心里的一小团黄红污粉物。
他的手掌在石拱桥的狮子上轻轻摸过,掌心粉末簇簇落下,悄无声息地与桥下的河水混作一块,再也没有人能够发现丝毫痕迹。
落桥穿巷,从某一处民宅侧边转出来时,范闲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取下了雨帽。翻转了长衣,就像是刚刚与海棠姑娘分手时那样,面容清秀,神清逸。
……
他大摇大摆地回到使团。在别院对门喝了很多天茶的锦衣卫望向他的眼光有些异样。范闲清楚,那三枚钉子死了的消息,一定已经传到了沈重的耳朵里,但是锦衣卫方面只能吃下这个闷亏。至于什么时候能报复回来,那就不在范闲的考虑范围中了。
别院最幽静的那个院子里,长长的屋檐下,言冰云正半躺在一个矮榻上,榻上推满了柔软的锦被。虽然范闲给他疗过伤,但这一年来所受的折磨,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他的身体四处受的伤,受不了大力的碰触,所以范闲想了个法子将他埋在棉堆里面,好在最近天气不太热。
虽然知道这位冷漠的北谍大头目如今是身心俱疲,亟待休养的时候,但范闲依然有些惭愧的要打扰他,因为在北齐的最后这些天,他必须借重言冰云的手段。
就今天的情况进行了简单的交持之后,言冰云有些阴沉的看着范闲的双眼,轻声说道:“我希望大人没有露出痕迹,不然我手下这些人被全数拔起来,就算您是院中提司,我也一定要参你。”
范闲摇摇头:“我知道你手中的力量远不止这一条线,单线联系虽然安全,但是效革太低,其它的几个方面。你也要想办法动起来。不过我大概没有时间去处理了,我准备交给王启年联络,不知道你对这个提议看法如何。”
言冰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面前这位院中最年轻的高层官员,这些天的表现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最大的优点是擅于听取自己的意见,但是今天居然会一语道破北方的网络,看来对方确实有些能力。
“王启年我放心……”他斟酌一会儿后说道:“院子里最早在北方潜伏的那批人,王大人就是其中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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