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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邵纪事

_11 月澜听河(当代)
36  微风徐徐,树叶互相摩挲着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晶莹的水珠划过山茶娇艳的瓣儿,鲜艳欲滴。花丛中的人执着花壶,身上松松的批着件云白软绸长袍,举止之间宛若谪仙。
  “殿下,左相求见!”
  头也没抬,睿情轻抚着花瓣,道:“让他进来!”
  左相厉海峰进了小花园,行礼,“参见殿下!”
  “何事?”睿情放下了花壶,身边的小太监赶忙捧上清水让他净手。
  “据探报,杨修在南塘镇一代出现了。”
  “嗯!要活的!”睿情点头,瞧了眼厉海峰,知他心中有问,便道:“你有何话,直接问!”
  厉海峰轻蹙眉,躬了身道:“臣只是疑惑,殿下为何非要去追回那杨修?按理,让他一辈子回不了京,他便永远不可能再翻案了,若是真将人抓回来,万一他向皇上说些什么……”
  “他爱说什么说什么!”睿情轻笑,摆了手道:“你不觉得,这是打击太子殿下的好方法吗?把人抓回来,我不信他还能那么镇定!”
  睿情薄唇轻扬,有股让人说不清的冷意。厉海峰看着不觉退了半步,“殿下说的是!”
  睿情坐到石凳上,端了茶盏,“还有事吗?”
  “关于太子每月初二、十五的事,臣派人打探到了!”
  睿情闻言挑眉,一顿,“说!”
  “杨修有个妹妹叫杨晓棠,当初杨修下狱的时候,家里的人都受了牵连,杨晓棠则被送去了云韶府。”云韶府隶属礼部,主要负责音乐歌舞,犯官家的女子受了牵连,多被送入这里。云韶府明面是负责歌舞演艺的女子所待的地方,然而,谁都知道,云韶府下的女子,都会被分到云韶府所辖下的东西南北四楼,成为属于官府的□,收入全部归公。
  “官妓?”睿情一怔,随即笑道:“你们也真够坏的,害了人哥哥,又让一大家小姐去当官妓!”
  “这不是臣的主意!都是张蔚干的!”虽说睿情在笑,但厉海峰还是算不准睿情心里所想,自然是推卸责任。
  睿情摇头,他才没空去关心那个女的如何,他只是想知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子每月初二、十五都是去找那个女的?”
  “是!太子花了大笔的钱,让那杨晓棠去了西楼,并且交代了,不让她接客!”
  睿情轻哼了声,“她该是给朝廷挣钱的,怎么着,现在反过来叫朝廷养她?”
  厉海峰闻言不语,瞧了眼旁边站着的几个小太监,向睿情示意了下,睿情垂目,让众人都退了出去,“有什么事?”
  “后日十五,太子定会出宫,臣等认为,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候动手!”厉海峰话语低沉,透着股阴狠。
  睿情不置可否,“继续!”
  “宫中禁军副首领已经是我们的人了,李远、王桥也已经纠集兵力,届时将会有一万将士将京师包围,靖渊王在外,即使他赶了回来,我们只要将小王爷抓住,定能牵制住他,到时再逼靖渊王交出剩余兵权,让皇上退位,一切,就回到殿下手中了!”
  “西楼?”睿情闭目抚额,低语,“后日,我会带春风去西楼参观参观的!”
  厉海峰听到睿情如此说,欣喜,“臣先在此恭祝殿下!”
  睿情抬手,“你可以下去了!”
  “是!”
  待厉海峰退了出去,睿情才缓缓睁了眼,唇角带了笑,只是寒气煞人,“篡位啊……呵!”
  
  根据靖渊的想法,睿言放松了对春风在诗词歌赋上的要求,所以,春风原本以为会痛苦不堪的宫中生活竟然变得很轻松——除了睿言每日还是照常拖他锻炼身体外。
  春风起床后,会同下朝回来的睿言一道用早饭,用过早饭,春风就匆匆的领着一个小太监,从睿言书房里搬了许多本医书赶去太医院。不过两三日,春风已经对太医院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了,很想跟睿言说他想搬去太医院住,只是他觉得,即使睿言能答应,太后跟皇上都不会答应的。
  午间,小太监再三哀求,春风才依依不舍的出了太医院,去万寿宫陪文太后用膳。午膳过后,春风想再进太医院就稍微有些难,因为睿言会叫他去练两张字,还会要他去练武场。晚上,睿言忙他的,春风则捧了那些医书仔细研究,比睿言还认真的样子,每每都要睿言来逼他上床睡觉。
  
  “我吃好了!”春风搁了碗筷,准备起身出门。
  睿言一把拉住他,“我不觉得你吃好了!”就吃一碗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虐待他呢!睿言让一旁的宫女替春风又盛了碗粥,亲自选了三样点心送到他跟前,“吃了!”
  “我……”春风很想大声的说他吃不下,但他咽下了后面的话,乖乖坐下,他绝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害怕睿言揍他才这般听话的!
  好不容易出了门,春风匆匆走在宫道上,突闻有人叫他,一看,是睿情!
  春风笑着上前,“二哥!”
  “去太医院?”睿情笑的温和。
  “嗯!”春风应道,“二哥要去哪里?”
  “我不去哪里。知道你这些日子住在宫里,只是想找你聊聊!”睿情说着,对一旁的小太监道:“你先去太医院吧!”
  “是!”小太监不敢多话,捧了书往太医院去了。
  睿情同春风随意聊着,“这些日子在宫里,待闷了吧!”
  “还好!”春风笑笑。
  “今晚我准备出去逛逛,正巧想到你似乎也没逛过京城,所以来问问你,愿意跟我一起吗?”睿情邀请道。
  春风歪了脑袋,想了想,天天宫里待着似乎确实有些发腻,“好啊!”才答应,春风就想到了睿言那张冷脸,一下子扁了嘴。
  睿情轻笑,明白春风所想,“大哥今晚有事,你跟我走就是了,保证不叫他知道!”
  眼珠子转了半圈,春风弯了嘴角,“那最好了!”
  “那就这样定了,晚些时候我去找你!”睿情说着,冲春风眨了眨眼,悄声道:“别告诉大哥哦!”
  春风笑着点头,告诉睿言他要出宫去玩,想也不会的!
  睿言正如睿情所说有事要忙,连晚膳都没在东宫用,春风一人无聊的待在东宫,从酉时就开始等睿情,直到快戌时的时候才见到一个小太监跑来,请春风随他一同走。
  春风也不知他走到了哪,只是看见了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一道小宫门外,侍立在马车旁的小太监瞧见春风来了,忙掀了车帘请他上车。春风往车内瞧了眼,睿情端坐在里面,笑着看着他,招手,“快上来!”
  春风上了车,坐在睿情边上,“这么迟出去,不会有事吧?”
  “晚点,才有好东西瞧!”睿情笑。
  马车一路驶出,春风往外瞧了两眼,黑黑的,没有好看的东西,周围很安静,春风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安,他疑惑,不知睿情到底要带他去哪里
  外面慢慢的变得吵杂,春风想掀帘子往外瞧,可惜睿情一直跟他说着话,他只得忍了。
  外面的声响似乎变小了些,马车也随即停了,睿情率先下了马车,春风跟着,眼前是一道拱门,显然这里是后院,里面有座小楼,同前面的纷乱吵杂相比,这里显得很安静。这是哪?春风好奇,问睿情,可睿情只笑不语,只是牵了春风往里走。
  春风跟着睿情上了二楼,一间厢房的门敞开着,两个女子侍立在外边,往里面瞧,有好几个很漂亮的女子,春风在门口踟蹰,有些不敢进去。睿情倒是大方的落座,在那群女子准备围上他之前抬手一指门外,冷声低喝:“都出去!”随即换了笑脸,□风进来。
  春风还有些发愣,刚才睿情冰冷的态度让他有些恍惚,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待他进了厢房,身后的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春风心里一惊,没由来的有些发慌。
  “别在那站着,过来坐!”睿情唇角带笑,拿过桌上已经斟满了的酒杯开始自饮。
  “这是哪?”春风忍不住发问。
  “云韶府的西楼。”睿情笑的悠然,看着春风不明白的样子,补充道:“简单点说,这里,是jìyuàn!”
  瞪大了眼睛,春风不敢置信的看着睿情,几步后退,“这,这……你怎么,怎么……”
  “怎么带你来这吗?”睿情起身,向春风走去,他没有给春风答案,只是问道:“你知道,我们隔壁是谁吗?”
  春风摇头,他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他只知道,这种地方他讨厌,他要离开。只是睿情一把拉过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怕!”说着,带他往墙边走,移开墙上的画,上面有个一小洞,睿情示意春风,春风犹豫再三,抵不住好奇,凑上前。隔壁的房间跟他们现在所处的房间装饰差不多,有个很好看的女子只批了件轻薄的纱衣坐在桌前,她时不时的抬眼看向她对面的男子,娇羞而又妩媚。另一边的男子端坐在那里,也不动作,春风只瞧得见他的背影,但,这背影他真的很熟——那是睿言!他肯定!。
37  春风死活都想不到睿言会来这种地方,他可从来都是一板一眼极较真的人,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来这?春风瞪了眼,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睿情拍拍他,将画放下,拉了他过去坐了。
  “我想回去了!”春风呐呐地道,只是他一起身就被睿情按了回去。
  “坐会儿,同我说说话!”睿情笑着,只是笑的有些无奈,自斟了杯酒,他看向春风,“我知道,皇叔肯定跟你说过,叫你远离我,对不对?”
  春风点点头,反应过来之后又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睿情,不敢动作。
  轻笑出声,睿情闭了眼,两肘撑了桌子,一手抚额,一手拨弄着酒杯,“睿言也讨厌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睿情的声音很轻,“你知道为什么吗?”
  春风本想摇头,可睿情闭着眼,他如何动作睿情也是不知,无奈,只得开了口道:“不知道。”
  “你自然不知道!”睿情睁眼,眼里有着戾气,“原因很简单,我的生父,是宗政靖晖,当初谋朝篡位的二皇子。”
  “啊!”春风惊讶的张大了嘴。
  不等春风惊讶完,睿情继续道:“我的母亲本是文太后身边的一个宫女,当初文太后被软禁在宫中的时候,为了文太后的安危,我的母亲触怒了宗政靖晖,作为惩罚,他强占了我的母亲,我,就是那个意外的产物。”
  “不!”睿情强撑的笑容叫||春风心里难过,他明白睿情的感受,因为他曾经也是叫人唾弃的野孩子。
  “对于我能够平安的出生我都觉得很奇怪,因为我的母亲恨我恨到想亲手杀死我的地步,只是文太后看的紧,我才留了条小命。”睿情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自剖伤口,还是很疼的。
  春风皱了眉,老天真的是很爱折磨人,睿情从来都是一副笑脸,性子温和,却没想到也是有悲惨的过去。
  “不用那么同情的看着我,我现在活的好好的!”睿情笑,似是在企图隐藏起悲伤,“内乱结束,文太后被救出,我随着众人一起,文太后同父皇跟你父亲说了我的事,你的父亲坚持要杀我,只是因为我身上流着那人的血,父皇则同意文太后的看法,将我收为他的儿子。我当时很开心的,可当睿言问我说:‘你是宗政靖晖的儿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有些事,是改变不了的,我到现在还记得睿言当时看我的眼神,十几年来,没有变过,永远的冷漠、不屑,甚至是憎恶!因为那男人杀了他的母亲,所以他恨我,非常的恨我!”
  看着睿情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春风忍不住拦下他,“你喝了好多了!”
  睿情轻摇了头,“一个人要努力的活下来真的很难,没有人对你友善,他们给你的,最多只是同情!连父皇都是,他对我很好,好到他根本就不屑管我!同样的错误,他可以打的睿言下不来床,对我从来只是一叹,一句话都没!我名字本来是‘晴’,是父皇把它改为了‘情’,到底为何,我已无力去思考。”
  春风想安抚睿情,可他半张了嘴吐不出一个字,手紧抓了衣袍,微颤,怎么都伸不出去。原来一直以为自己很不幸,现在看来,自己还是该知足的。
  “五年前,厉海峰他们找上我,他们不停的在我面前说他们对那男人如何如何的忠心,说着对我效忠的话,你知道我当时听了有多想笑吗?他们要我篡位,跟当初那个男人一样去篡位!”睿情声音低沉,隐隐含笑,“知道今晚为何我带你来这吗?因为他们准备杀了睿言,再绑了你叫靖渊王爷就范!然后,帮我登基!”
  春风瞬间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看着睿情,“你,你在说笑吗?”
  “没有!”睿情摇头,“我为何要说笑?睿言喝的酒里已经被下了药,他真的会死!”
  春风一窒,几步冲到门口,只是到了门口顿住,回头看了眼依旧对他微笑的睿情。
  “我现在,不拦你!”
  春风还想说什么,隔壁“碰”的一声巨响,慌的春风急忙抢出门去,闯进隔壁一看,那女子跌坐在地上,睿言则完好的站在那里。
  睿言见到春风,一愣,紧皱了眉,冷声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春风本来就害怕睿言严肃的样子,现在也是,只是想到睿情的话,不知真假,也不敢大意,上前拿起桌上放着的酒壶,揭盖轻嗅,瞬间变了脸色,“这酒你喝了?”
  “喝了!”睿言一时也弄不清这是怎么回事,杨晓棠突然上来要脱他衣服,他没做多想的将她推倒在地,春风就在这时闯了进来,眉头紧蹙,今晚似乎有事要发生。
  “你!”春风慌的一下子白了脸色,一把抓了睿言的手腕,脸色越发难看。
  睿言正想问春风怎么了,旁边的杨晓棠却“哇”的哭了起来,直向睿言道对不起:“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说如果我不照做就要杀了哥哥,言哥哥,晓棠不想害你的!”
  杨晓棠哭的伤心,睿言基本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反拉住春风扣着自己的手,对杨晓棠道:“不论怎样,我不怪你,这里留不得,跟我走!”。
  “走?大哥准备走去哪里呢?”睿情出现在门外,斜倚了围廊,举杯对睿言轻笑。
  睿言冷着脸,一步踏出,门口竟一下子涌入好些黑衣杀手。睿言想拉过杨晓棠,可惜还是迟了步。春风见那美丽的女子脖子上一道深深的血痕,柔软的躯体瘫软在地,一条生命瞬间逝去,心中擂鼓,紧抓了睿言,浑身颤抖。
  睿言感觉到春风的害怕,也是紧握了他的手,低声道:“闭眼!”
  春风闻言,紧紧的闭了眼,这种时候,他选择相信睿言。
  睿言才一动手就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他硬撑了,喉头腥甜,一口血喷了出来,有人见机一剑刺来,睿言拉开春风,肩上划开了一道口子。人太多,硬拼不了,睿言带了春风一步步后退,撞破后窗,闯了出去。
  那群黑衣人准备追出,却听睿情在后命令道:“不用追了!”
  厉海峰从一片阴影中走出,急道:“殿下不能就这么放过太子啊!”
  “本殿高兴玩猫捉老鼠的游戏,怎么,厉大人有意见?”睿情冷笑,丢了手里酒杯,“本殿累了,抓人的事,就交给厉大人了!”
  厉海峰待睿情走后才反应过来,忙冲一干人喝道:“还不快去抓人!”
  睿言抱着春风从二楼跳下,越出围墙就再也没了力气。春风一直闭着眼,直到身上重量加大,差些将他压倒在地。春风撑着睿言,也不问他,直接抓了他的手腕搭上他的脉搏,很弱。
  “你撑着些,我带你回宫!”
  “不!回宫的路应该都走不得了!”睿言有些微喘,胸口发闷。
  “那,那怎么办?要不去王府?”春风急道,他对京城根本不熟。
  “我现在走不动,你帮我,怎么走我教你!”
  “嗯!”
38  夜色渐浓,本该静谧的道路上时不时的走过几个黑色的身影,春风撑着睿言隐藏在墙角,见那些黑色的影子走远才敢现身,快步走进对面的小巷。
  “我们到底要去哪?”春风心里发急,手心里全是汗。
  睿言忍不住咳出了声,忙捂住嘴,掩下声响,“再往前,第三家就是了!”
  春风不敢耽搁,默默念着:“第三家、第三家……”在老旧的大门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春风差点哭出来。
  “别愣着,敲门!”睿言催促道。
  “哦,嗯!”春风敲门,也不敢太大声,敲了好久才听里面传来响动,移动的脚步声便随着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春风急忙看向睿言,等着睿言回答。睿言轻咳着,心口发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春风知道睿言情况不好,搭了他的脉,心中大惊,什么都顾忌不得,叫道:“求您了,快开门吧!”
  门开了,一个妇人披衣出来,见到睿言吓了一跳,“殿下!”
  睿言虚弱的开口,低低的叫了声:“蓉娘!”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了呢?”蓉娘慌忙上前帮春风扶住睿言。
  “您让我们先进去再说吧!”春风急道。
  “糊涂了糊涂了!赶紧进来!”扶了睿言进屋,蓉娘面上发窘,“这,这寒屋漏室的,真是委屈殿下了!”
  “您别说这些,能有个地方就很好了!他中毒了,您快找个地儿让他躺下吧!”春风忍不住催促。
  “哎哎!”蓉娘应了,领着他们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门口站着两个男孩,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另一个大概十岁这样,两孩子怯怯地看着睿言跟春风,跑到蓉娘身边,低叫了声:“娘——”
  春风一眼就看出这该是那两个孩子的睡房,屋子不大,有张小床,被子很干净,褥子铺的很厚,窗子也都用纸糊了不露半个缝。将睿言扶了躺倒在床上,春风看向那妇人,“这附近有医馆吗?”
  “不……”睿言捂着心口,现在不能去医馆,那些人一定会在各家医馆外安排人,只要他们靠近就会被俘。
  蓉娘似乎明白睿言的担忧,犹豫了道:“往前走几家有个老吴,是济世堂的郎中,他人挺好……”
  春风管不了睿言担心这担心那,他只知道睿言现在很不好受,急着打断蓉娘了话道:“他伤口要处理,最主要的是他体内的毒素必须控制,烦您去向那吴郎中借个药箱,最好再看下是否有能用的上的药。”春风边说,手上果断的撕开了睿言肩上的衣服,仔细瞧着,伤口不浅,想撕了衣服替他压住出血,可惜衣料似乎太好,撕不开。
  蓉娘瞧着睿言的伤直觉心惊,好在还没被吓倒,知道春风要帮睿言止血,没多想,从边上的箱子里拿了件显然是新做的衣服递给春风。然后想了下,有些不确定的道:“老吴家里常晒着药,应该是有药的吧!”
  春风一手拿着衣服压着睿言的伤口,一手抚在睿言的胸口轻揉着,头也没回,直接道:“我要连翘、麦冬、竹叶心、红根、川芎、黄芪……”
  一连串的药名报了出来,蓉娘听的都发愣,他初时以为春风是睿言跟前的小太监,可他一说话蓉娘就知道他不是,只是,她真的没想到这个孩子懂的不少,他说的那些药她基本都不知道,也记不住,索性不问了,急着出去,准备先将老吴带来再说。蓉娘边往外走,边嘱咐两个孩子道:“小楠看好小蒙,要听话!”然后对春风道:“有什么需要就让他俩帮你!”
  春风抬头,看着俩孩子听话的站在一旁,小蒙眼睛直直地盯着春风手里的那件已经不再是新衣的衣服,春风似乎明白了,微笑了道:“等大哥哥病好了,让他送你十件新衣!”说完,强撑笑容持续不下去,“能帮忙去打盆热水来吗?”
  小楠眨了眼,“嗯”了一声,然后便拉着小蒙出去了。
  春风心里比先时平静了些,他让睿言头枕在他大腿上,眉头紧锁,“不要用内力去逼毒,没用的!”
  睿言原本紧闭的眼缓缓睁开,原本清亮的眸子已变得黯然,睿言心口难受的说不出话,只是盯着春风看。春风叹气,“他们给你下的是悲情!你会心口越来越痛,非常的难过,恨不得自己把心挖出来!最多三天,配不出解药,你会气血衰竭……”犹豫了下,春风觉着有些尴尬的道:“如果你想好受些,不如哭出来好了,把负面情绪挥发了,应该能舒服点!”
  也不知睿言有没有听进春风话,他现在真的很难过,心很痛很痛。一把抓住春风抚在他心口的手,越抓越紧,睿言又闭上了眼。春风手痛的很,只是他看见睿言眼角溢出的一滴泪珠,心里一怔,这样的睿言,不知为何,竟是叫他心疼。
  小楠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小蒙从边上搬了张小凳放到春风跟前,然后让哥哥将水放在上面。
  春风侧身尽量遮了睿言的脸,想抽回被睿言紧抓的手,只是试着用力却是没用。小楠见春风腾不出手,将盆中的巾子捞起来拧干,然后递给春风。
  “谢谢!”春风接过巾子替睿言擦了脸,笑着道谢,然后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屋子,但,能先出去会儿吗?”
  小楠点头,拉着弟弟转身出去了。
  见俩孩子出去了,春风低声道:“你该是要面子的人,我知道你不愿叫人瞧见你的狼狈,但那两个还是孩子,你别跟小孩子过不去啊,要是想撒气就冲我来好了!”
  睿言无力的扯了下嘴角,“我……没那么……小人!”
  春风轻笑,“嗯!”
  过了会儿,蓉娘匆匆领了一干瘦的中年男子进来,那人背了药箱,一看就知是吴郎中了。吴郎中上前准备替睿言把脉,只是还没碰到睿言,睿言就将手移了开,道:“不必!”随即看向春风,轻点了头。
  春风自然相信自己的医术,只是他没想到睿言也相信他,心里自是高兴,却是道:“我替你行针,让吴先生替你处理下肩上伤!”然后也不等睿言答复,直接转向吴郎中道:“麻烦您了!”
  吴郎中心里却是不高兴,暗道自己行医这么些年,还没见过这般傲气的病人,不信自己就算了,却信那个白脸小娃,真是叫他心中不爽,要不是看着蓉娘的面子,他保证转头就走!
  不情不愿地打开药箱,吴郎中将针砭递给春风,然后自行去查看睿言肩头的伤。
  睿言的伤口虽深,但皮肉伤什么的对于当大夫的来说都不是问题,对于当了十几年大夫的吴郎中来说自然更不在话下,几下就将伤口包扎好了,只是他一心想着睿言对他的不信任,手法稍快了些,让本来可以不用那么痛的过程变的有些不是太好受。收拾了手头的东西,吴郎中转头去看春风,本来还带了点不屑的眼光在看到春风的行针手法之后瞬时转为惊讶——春风手法娴熟的简直跟已经行医了二十年似的。
  春风微蹙着眉,他正在专心在睿言胸前找穴下针,根本没空理吴郎中。上腹,脐中上六寸取巨阙穴,直刺八分,侧腹,第十一肋游离端的下方取章门穴,斜刺七分,上腹,脐中上四寸取中脘穴,直刺八分……身前几穴刺完,春风又拉过了睿言的手,取了内关、合谷两穴,接着是足下太冲、足三里穴……
  “现在好些没?”春风停手,问向睿言。
  睿言闭着眼没睁开,但心里却是比先前好受许多,只是还是有些乏力,也不多话,只是“嗯”了一声。
  “过会我再从你背上行针,到时会再好些的!”说罢,春风抬头看向吴郎中,见对方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先是怔了下,方道:“吴先生,您家中有药吗?”
  吴郎中见春风确有真才实学,心里的不快也没了,定了下才问道:“他这是……”
  春风苦笑,摇头:“夜啼达旦,血渍草木。”
  “悲情!”倒抽一口气,吴郎中瞪大了眼。
  “我现在要试着配解药,必须请您帮忙!”春风看着吴郎中,恳求的语气,却带了不容人拒绝的决绝。
  解悲情,不是简单的事,但能解悲情那可是很少有人能做到,除非你有解药!“你说方子吧!”
  “谢谢!”春风先是道了谢,方把先前对蓉娘说的那几味药告知了吴郎中,外加每味药的分量比例。
  吴郎中听了,心中记下,也不再多说,准备回去按春风的方子配药。。
39  起风了,睿情缓缓步入皇城,抬头望天,黑漆漆一片,一丝光都没有,隐隐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闷雷轰隆声,大概是要下雨了
  “殿下快些走吧,这看着是要变天了!”小太监手里提着不停晃动的灯笼,看了天道。晚上的宫道本来就空荡荡的可怕,现在天色更暗了分,小太监心里自然更加的怕了。
  “变天?”睿情一个厉眼瞪向小太监,半晌才哼笑道:“是要变天了!”
  小太监被睿情阴沉的脸色吓的不敢再说话,只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睿情身边,双手稳着被风吹的左右摇摆的灯笼给他照着路,眼看睿情路走错了也不敢出言提醒。
  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绿瓦红墙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很模糊。睿情走的很慢,他不知道他要去哪,但他很明白再往前走是哪。
  “什么人?”站岗的侍卫见到不远处的暗影,开口喝问。
  “我!”睿情走近,只是他没有看那侍卫,而是抬头看着眼前的宫殿——承安宫,靖暄的寝宫。
  “二殿下!”
  “你们站岗,莫管我!”睿情摆手。
  众人互看了眼,这二皇子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来还是乖乖站岗莫惹麻烦为妙,于是几人也都不再说话。
  风渐渐大了,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冻的有些发抖,但还必须举着手稳着灯笼,另一只手则一会掩下衣领,一会抓紧袖口,春末的风还是让人受不了。忍不住的劝了几次,可惜睿情丝毫不动作,小太监无奈的只有陪着睿情一块吹风。
  时间一点点的过,睿情动也不动。二皇子莫名其妙的站在外面吹冷风,实在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一群侍卫直觉浑身不自在,总感觉被人盯着似的,无奈顶着冷风,却站的比从前更直了。
  门外也有几个小太监,时不时的往外瞅两眼,这二皇子到底是要见皇上呢,要见皇上呢,还是要见皇上??这风呼呼的吹,他们好想偷点懒窝墙角去避避,可二皇子在门外,叫他们就是想偷懒也没胆。最后的最后,几个小太监忍不住了,推了一个小太监,让他进去找总管大人来想办法。
  大总管李福正领着一群宫女太监伺候靖暄净面、宽衣,扫见一个小太监在门外比划着手势,快步走过去推着他闪到了暗处,瞪了眼,戳了那小太监的脑袋道:“乱比划什么,脑袋不想要了?”
  小太监慌忙捂了脑袋,告饶道:“公公饶了小的吧!”
  “说吧,什么事?”
  “公公快去外头瞧眼吧,二皇子在外头站了都有半个时辰了!”
  李福一怔,眉头蹙起,不明白这么晚了睿情来做什么,想了下,觉得还是该去看看,于是便往外走去。
  风渐大,吹起了睿情的衣袍,猎猎作响。
  “二殿下!”李福上前,微倾了身,“您这是……”
  睿情不语,只是偏头看了眼李福,神色迷茫。
  这二皇子今日是怎么了?李福瞧了眼旁边的小太监,小太监直摇头表示同样不解。思量了下,李福试探了再开口道:“要不奴才帮您进去通传声?”
  睿情下意识的点了头,反应过来时,李福已经转身进了承安宫。睿情苦笑,他真的不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
  “皇上,二皇子来了!”李福进到内殿,向靖暄道。
  “现在?”靖暄诧异,已经这么晚了,“他一个人?”
  “是!据小太监报,二皇子已经在外头站了半个多时辰了!”李福如实汇报。
  “什么?”靖暄皱眉,“让他进来!”
  “是!”
  睿情走的很慢,他几乎没来过靖暄的寝宫,但他现在也无心去参观。
  靖暄披衣坐在椅子上,睿情进来,唇无血色,发丝有些凌乱,只一眼,靖暄便对周围宫女太监道:“上碗姜汤来!”转而对睿情道:“坐吧!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睿情抿了唇,也没坐,“儿臣只是想来父皇这里瞧眼!”
  “那早些不进来,在外面站着做什么?”靖暄皱眉,怎么感觉这几个小子一个个都不懂得照顾自己。
  “没……只是……”睿情不知要说什么,他看着靖暄,脑子发乱,“儿臣没事,扰了父皇歇息,望父皇恕罪!儿臣告退了!”
  “等一下!”靖暄起身,看了睿情,却是对边上的人吩咐道:“拿件披风给二皇子!”
  待到宫女承上披风,睿情才反应过来,呐呐的道了句:“谢父皇!”
  春风替睿言施完针,为了能让他安睡,专门请吴郎中配了安神催眠的药。待睿言睡去,春风也没歇,靠在睿言的床头,思考着该如何去配解药。
  蓉娘瞧着春风辛苦,劝他去躺会儿,春风只是腼腆的笑了,道:“我没事的,他现在睡了,过会大概就醒了,我守着好了!”
  如春风所言,睿言不过半个多时辰就醒了,心口如蚁噬般难受,怎么挠胸口都没用。
  春风有些犯困的靠了床沿打盹,睿言的动静大了,自然惊醒了他。春风一把抓住睿言,想问他怎么了,一想觉着真是废话,他自然是毒发疼的厉害,“等下,我点灯!”
  “别!”睿言带了喘息,抓住春风的手很凉。
  “不点灯我怎么查看你情况!”好在睿言现在力气小了很多,春风挣开他,摸索着点了灯。屋子亮了,春风将灯移到床前,一下子怔住,难怪睿言不叫他点灯,那张总是冷静泰然的脸上,竟挂了两道泪痕。
  “把灯灭了!”睿言开口,一手紧抓着胸口,一手则抬起遮在脸上。
  春风没理睿言的要求,坐到床前,拉开睿言胸前的衣襟,没有施针,而是顺着穴道替他按摩。
  睿言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春风依然嘴里轻念着一个个穴位,手上的力道一点都不敢放松。
  “可以了!”睿言出声,遮在脸上的手移开,“扶我起来,我想坐会儿!”
  “嗯!”春风收手,手指用力到麻木了已经,可还是赶紧的扶了睿言起来,将枕头竖起来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着好受些。
  “我能再活几天?”睿言发问,语调很平静。
  “我会配出解药的!”春风没有回答睿言的问题,他不想去计算睿言还能活多少天,这会叫他心里难过。
  睿言轻笑,闭目不语。
  “我,我觉得……”春风抿了抿唇,“我觉得,他不想这么做的!”。
  睿言很明白,春风说的“他”是指睿情!“你不懂!”
  “我知道了!”春风低了声音。
  “他跟你说了什么?”
  “很多!”春风犹豫着道:“他说……你……讨厌他,是因为……你母亲。”
  睿言睁开眼,盯了春风,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我没有多少关于我母亲的记忆。”
  春风微张了嘴,惊讶的看向睿言。
  “我是从小在军营长大的,我出生不久,内乱就开始了,父皇带了我离京,留了我母亲在京城,在最后父皇围攻京城的时候,他们抓了母亲做人质,没等父皇说话,母亲就自己撞上了刀刃……”睿言说的很慢,他看着春风,神色黯然,“蓉娘是当初皇叔从一个小镇上带回来的,给我做了奶娘,要不是有蓉娘在,我真不知道我怎么在那军营里活下来。”
  春风听了睿言的话,轻叹:“老百姓都很羡慕皇家,总觉得帝王家的生活特别的幸福。”
  睿言摆手,“皇家的荣耀只存在表面,它背后的血雨腥风你根本理解不了!就如今日,如果睿情直接开口问我要这太子之位,我一定让给他!”
  “那皇伯伯肯定会失望吧!”春风猜测了道。
  轻笑,睿言垂目,“父皇会直接打死我!”
  “怎么会!”春风低叫。
  “你信吗,我从小到大挨的板子不会比你少!”睿言又闭了眼,唇角微翘,带了自嘲的味道。
  春风不语,睿言的模样让他觉着他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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