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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_26 树下野狐(当代)
到了此刻,它体如巨山,双翼如垂天之云,再想破其体肤`穿其脊骨,谈何容易!
当是时,下方传来哇哇大叫声,蚩尤低头望去,只见火焰狂舞,土浪冲天,那八个双头树妖正正扛着林雪宜凌空飞掠,急追而来,被大鹏双翼气浪排击,摇摇晃晃,好似空中跌宕起伏.
林雪宜叫道:"臭小子,还不叫那小妖女将盘古九碑送还与我!普天之下,只有我才知道大鹏的封印神决,只有我才知道如何操纵九碑,架驱此鸟......"语音未落,被巨鸟翼风横扫,"哇"地又喷出一口鲜血,剩下的话顿时说不出来.
上芳遥遥传来晏紫苏的笑声:"老妖婆,你现在元气大伤,连缚鸡之力也没啦,还敢说这种大话.若想回返大荒,多活几年,就快快将封印决告诉我.本国主一声令下,合九黎数万人之力,还怕收服不了这大鹏金鸟么......"
蚩尤听得她地声音,心中一震,抬头大喝道:"别下来!这里太过凶险,你还不快走!"
晏紫苏从极高处骑鸟俯冲而下,衣裳猎猎,笑腼如花,高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说好了生死与共,不离不弃,你在哪里,我自然就在哪里."心意已决,反倒了无惧意.当下思绪飞转,想着如何趁八斋数妖不备,将"两心知"种入林雪宜心房,探明大鹏鸟的封印口诀.
林雪宜微微一震,喃喃道:"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反反复复地念了几遍,双颊晕红,双耳如烧,心中悲戚`嫉妒`愤怒`凄楚`交相翻腾,突然格格大笑道:"好一个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可惜呀可惜,这小子为了那冰美人连命都不想要啦,又哪顾的上与你这小妖女不离不弃......"
"住口!"蚩尤脸上烧烫,喝道:"你污蔑我倒也罢了,八郡主是火族亚圣,岂能容你诽谤清誉!"
林雪宜格格笑道:"啧啧,被我说中了心事,恼羞成怒了吗?这些日子和那小丫头日夜相对,耳鬓厮磨,又是拥抱又是亲嘴儿的,全都被我瞧在眼里啦,难不成你敢做不敢当,怕我说了出去吗?"
蚩尤虽不记的当日吞服兽丹后狂乱失态之事,但这八`九日以来,与烈烟石共处一室,同生共死,不只不觉间亦生出颇为微妙的奇异情愫,加之她三番五次冒死相救,感铭于心,对她感觉自然有所不同;此刻被林雪宜这般揭短,面红耳赤,又急又怒,真气登时奔乱岔涌,双手一震,被那大鹏尖啸旋起,竟险些脱身冲出.
抬头叫到:"妹子,你被听她胡说八道!八郡主方才被大鹏吞到独里,便是为了救......"原想说"为了救我",但心头一凛,生怕她更加误会,便硬生生顿住不言.
晏紫苏对烈烟石原本便十分提防,先前眼见蚩尤为了救她,竟不惜以血肉之躯抵挡延维,已是疑心暗起,此刻见他这般情状,心中更是一阵针扎似地酸疼,相信了十之八九.脸上却不动声色,柳眉一挑,格格笑道:"老巫婆,你想挑拨离间,好趁乱打劫吗?呸,我才不上你当呢."指间暗捏盅针,杀机大作.
林雪宜笑道:"忠言逆耳,信不信由你.你的亲亲好郎君与那冰美人情意绵绵,生死相惜,用来作大鹏鸟的解印人祭最好不过.再不交出盘古九碑,等到大鹏鸟也将你夫君也吞入肚里,那就悔之晚矣啦!"
一边故意激怒蚩尤,一边嗡动嘴唇,暗暗指示二八神人,立即追上大鹏,将他生擒为人质,迫使晏紫苏以九碑交换.
不想二八神人咿呀大叫,指着那断了一臂的"阿五"连连摇头,说什么也不肯恩将仇报,转而对付蚩尤.
当是时,大鹏金鸟纵声怒啸,如雷贯耳,晏紫苏仿佛被重锤当胸猛击,喉中腥甜狂涌,身子一晃,顿时仰头翻跌而下!
第四卷 天元 第一章 青云直上(3)
“小心!”蚩尤肝胆尽裂,惊急之下,猛地翻身急冲,脚尖在大鹏头顶一踏,御风高飞,奋不顾身地朝遥遥下坠的晏紫苏掠去。
巨鸟张喙咆哮,一道直径近四十丈的火浪朝他后心怒喷飚冲,蚩尤避无可避,下意识地挥刀扫挡,“轰!”碧绿的刀风气浪如惊涛怒卷,与火柱层叠猛撞。
绚光怒炸,如烟花叠爆,蚩尤鲜血狂喷,纸鸢似的飘摇飞跃,左手却趁势半空劈扫,气浪滚滚,将晏紫苏高高抛飞,太阳乌怪叫俯冲,双爪恰好抓住她双臂,重新冲天飞起。
大金鹏鸟去势如电,尖啸声中,又接连喷出十余道焚天火浪,蚩尤大凛,知道硬挡不得,踏风冲掠,堪堪擦着火浪闪避翻飞,饶是如此,仍被撞得七荤八素,气血翻腾。
九黎群雄骑鸟俯瞰,震骇无已,想不到以伏羲使者之通天神力,到了这巨鸟面前,竟也只有闪避之功,而无半点招架之力!一时间,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今日只怕要丧生此地了!”又是悲沮又是恐惧。
加农心潮,大喝道:“他***,死便死了!老子宁可作大鹏的腹中餐,也绝不再当这窝囊囚!”猛地一夹太阳乌的脖颈,挥刀急冲而下。
群雄被他这般一吼,热血如沸,纷纷叫道:“宁战死,不囚生!”霎时间如云层崩倾。流星密舞,呼啸着骑鸟俯冲,誓与大鹏拼死一战。
大金鹏鸟双翼平张,扶摇直上,尖啸着喷出道道狂飙火浪,直冲起数百丈高。太阳乌驮着晏紫苏左冲右突,有惊无险地避让开来,倒是冲在最前地数十名九黎战士被炽风一卷。登时烈焰焚身,惨叫着高高坠落。
蚩尤怒火填膺,喝道:“孽畜受死!”双手并握苗刀,翻身螺旋下冲,“轰轰”;连声,那火柱被苗九气锋接连劈裂。迸炸四涌,周围的空气顿时如湖水般波荡起来。
二八神人哇哇大叫,将那只黄羽赤头的怪鸟解印而出,驮负着林雪宜在下方盘旋,擦着那层叠爆涌的绚光外侧环绕急冲。闪电似的掠至那巨鸟尖喙上方,双手握刀,奋起神力,一记“风入松”,朝它右眼电劈而下。
鹏鸟大怒,双眼碧光爆射,蚩尤眼前一花,如被雷电当胸劈中。周身如裂,酥痹剧疼,顿时撞飞出十余丈外。
还不等聚气回神,只听晏紫苏惊叫道:“呆子小心!”那巨鸟雷鸣狂啸,红光火浪兜头怒卷。登时又将他打得百骸如散,鲜血狂喷,连续翻了七八个筋斗。
当是时,耳边“哇哇”大叫声此起彼伏,人影交错,狂风凛冽,二八神人穿插冲到,一把将他挟起,翻身飞腾。绕过大鹏的滔滔火浪,冲至它脖颈上方。
林雪宜大喜,叫道:“阿大,阿二,快将这小子提到我这儿来!”见他们摇头不从,又惊又怒,喝道:“你们反了么!连我的话也也不听!”
但任她如何尖声大骂,八斋神人也不理会,径自将蚩尤牢牢架在鸟颈上,口中咿呀乱叫,双掌翻飞,各自抵住蚩尤一处八极穴道,将雄浑真气汹汹传入。
蚩尤浑身一热,精神大振,想不到这八个树妖竟会转而帮助自己,又惊又喜,当下纵声大笑道:“多谢八位前辈!我们这便一起联手,将这孽畜降伏!”默诵“三天子心法”,八股真气滔滔流转,苗刀凌空扫舞,光焰怒爆,“轰”地一声,猛然劈入大鹏颈背,鲜血激射,喷了他一头一脸。
上方众人惊喜莫名,欢呼不已。蚩尤变一愣,想不到这一刀竟能得手!
他修炼心法不过七日,初筑八极之基,又阴差阳错地汲取了延维等人地真元,却像一个方入宝矿的孩子,满目琳琅,却不知当如何是好,是以起初与鹏鸟激斗之时,始终未能发挥出全部威力。此时有八斋神人相助,八极贯通,真气犹如骤然增长了八倍,再加上沉潜于体内的近八人真元,威力之强猛,可谓惊天动地,饶是这大鹏坚逾铜铁,也抵受不住。
“呜——哇——”巨鸟吃痛狂吼,周身陡然一缩,又蓬然鼓舞,翎毛怒炸,火焰轰然狂爆,蚩尤喉中一甜,顿时被那气浪撞得冲天飞起,苗刀却依旧紧紧卡在它颈骨之间。
二八神人哇哇大叫,绕着他盘旋飞舞,手掌翻飞,犹如春蚕织茧,将真气绵绵不断地冲入他奇经八脉。遥遥望去,碧光滚滚,越转越大,朝着大鹏背颈螺旋急冲。
大金鹏鸟狂怒已级,仰颈长啸,双翼陡然合拍,“呼!”漫天火焰登时被推挤成两条高达百丈,绵延十余里的火龙,朝着蚩尤等人隆隆猛击!
数十里狂风汹涌,气浪奔腾,九黎群雄虽遥遥在上,仍被刮得气息滞堵,踉跄摇摆,大惊失色,纷纷驾鸟上冲。
晏紫苏恰好在那两道狂飙扫及的边沿,想要飞逃已然不及,长发乱舞,衣裳猎猎,身如惊涛飘萍,扶风柳絮,真欲冲天飞去。乾坤袋一松,九块神碑顿时横空旋转,朝着下方急速坠落。
晏紫苏心中一沉,探手想要抄抓,哪里还能够着?眼睁睁地看着盘古九碑悠悠翻转,渐行渐远,周身仿佛突然僵住了一般,过了片刻,才如梦初醒似的失声大叫,惊急懊悔,便欲翻身下冲,却被太阳乌紧紧抓住双臂。嗷嗷叫着冲天飞起。
“轰!”“轰!”九碑冲入大鹏地汹汹翼风,气浪瀑涌,猛地撞起绚丽夺目的重重光浪,仿佛几朵彩菊凌空怒放。
林雪宜又惊又喜,颤声叫道:“盘古九碑!盘古九碑!阿大,阿二!快将它们接住!快将它们接住!”
二八神人正与蚩尤螺旋急冲,听到叫声,齐齐一凛。忍不住转头顾盼,那翼风气浪顿时排山倒海地席卷而来,“嘭嘭”连声,八人跌撞冲散,浑身着火。
蚩尤翻飞急转,蓦地大喝一声。冲过翻腾狂卷的烈火气浪,掠回到大鹏颈上。
九碑拖曳起九道绚彩流光的长长气浪,如彗星划空,急速下沉,林雪宜满脸狂喜,张开双臂,格格大笑道:“九碑!九碑!九碑终于还是叫我得到啦!”奋起真气,从黄鸟背上抄足跃起,伸手挡去。
“阳天紫金碑”当先冲到。“砰!”猛撞在林雪宜的左手上,掌骨顿时折断,她银铃似的笑声顿时化作凄厉长嚎,接着又是“乒乓”两声,“浩天白金碑”与“苍天碧金碑”齐齐撞在她胸腹、右腿上,肋骨、腿骨应声断折,鲜血飞溅。
二八神人大吃一惊,怪叫着翻身下掠。还不等接近,其余六碑却已接连不断地猛冲而至,或笔直撞击在她身上,或擦着旁侧急速坠落。
顷刻之间,林雪宜遍体鲜血。眼神涣散,骨骼几已寸寸碎断。她先前在地底接连捱了大金鹏鸟的雷霆猛击,早已经脉震断,身负重伤;而这神碑每块都重逾千斤,又从万丈高空笔直坠落,力势之猛何止万钧?她强聚真气以迎接九碑,不啻于飞蛾扑火。
“嘭!”最后一块“朱天红金碑”不偏不倚地正撞在她胸前,她浑身一颤,“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赤红色的碑石上,灼灼闪耀;双臂却下意识地将之陡然抱紧,面色惨白,嘴角泛起一丝心满意足地微笑,夹着那块神碑,衣裳猎猎,朝着那地火喷薄地深渊急速坠落。
黄鸟悲啼盘旋,二八神人方甫急冲而下,却被那轰然爆卷的层叠地火撞得飘摇后翻,定睛再看时,浓烟滚滚,火舌吞吐,那红彤彤的无底地渊就象裂开的巨兽大口,早已将她与那九块神碑吞噬得无影无踪了!
八斋树妖十六个头颅交相转动,面面相觑,又是茫然又是骗骇异,忽听上方大鹏尖啸,气浪炸舞。抬头望去,夜空中又火浪纵横,如霞云汹涌,蚩尤贴伏在那巨鸟脖颈的左侧,双腿悬空,身如飘叶,随时都将被甩飞而出。
二八神人齐声怪叫,重又冲天飞起,环绕着蚩尤急速团团飞转,八道气浪纵横交错,蛛网似地将他缠绕中央。蚩尤大喝一声,翻身骑上鹏颈,双手合握苗刀刀柄,奋力朝下旋斩。
刀锋切入其颈骨,稍一动弹,都是锥心彻骨的剧痛,大鹏发狂似的振翼怒啸,翎毛炸舞,登时又将他震得枪手飞跌开来。
蚩尤猛一聚气,正待重新扑上,烈焰滚滚,鹏鸟周身急剧膨胀,刹那间又增大了一倍有余,苗刀登时连柄没入其体,伤口鲜血汨汩,蒸腾如红雾,过不片刻,竟浑然愈合,半点缝隙也瞧不出来了。
蚩尤又惊又怒,盘古九碑已坠入深渊,天下再无神器可将这凶鸟收伏;而它地皮肉坚硬如玄冰铁,此刻苗刀亦失,又有何神兵利器可洞穿其体?加之这巨鸟瞬息万变,倍增倍长,若不尽快将它杀死,一旦它变为传说中那翼展数千里的遮天巨鸟,这时的每一个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呜——哇——”思忖间,大金鹏鸟狂啸如雷,扶摇直上。云雾倒掠,天旋地转,距离上方的九黎群雄只有百余丈的距离了,只要它再一喷火,方圆数百里地天幕必将化为一片炽烈火海……
狂风呼啸,夹杂着众人地惊呼、呐喊、哭叫、怒吼……喧嚣如沸,火焰狂舞,星子闪烁,夜空象是急速旋转的无边无底的深渊,他呼吸窒堵,心如乱麻,生平第一次感到了一阵尖锐刺骨的恐惧。
“蚩尤,蚩尤……”在那片狂乱的嘈杂声里,他仿佛听见晏紫苏温柔的呼喊,象春风,象海浪,象这夜空里缭绕不绝的青云。
他的心突然平定下来了。
体内真气滔滔冲涌,穿过八极,卷过八脉,狂潮怒浪似地冲入他的手心,蚩尤哈哈长笑,猛一凝神,右手五指闪电似的插入自己的脊椎,强忍剧痛,将那根伏羲牙一点、一点地抽拔而出。
晏紫苏遥遥瞥见,花容瞬时惨白,失声首:“呆子!,不要!”
话音未落,蚩尤仰天怒吼,已将那根獠牙血淋淋地攥握在手,奋起周身真气,朝着大鹏鸟的脖颈猛扎而下!
“轰!”
气浪四炸,血雾纷扬,大金鹏鸟张翼狂吼,一道火浪如赤虹贯空,照得八百里翻腾迸裂地大地一片彤红。
第四卷 天元 第二章 芳心谁锁
烈火焚烧,隆隆剧震。
她徐徐睁开双眼,周围红彤彤一片,象洪炉,又象火山,沸腾的气浪炙烤得她脑中一片空白。她是谁?这又是在哪里?她皱着眉,凝神四扫,过了片刻,才徐徐记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失声道:“蚩尤!”
方一动弹,“啊”地蹙眉呻吟,汗珠滚滚而下。百骸欲散,剧疼如绞,体内仿佛有无数火焰跳窜喷涌,就连一张口,也似有青焰喷吐而出。这是在大金鹏鸟的肚中!心中一紧,随即又是一松。既然仍能感觉到痛楚,便意味着她还没死。是了,就连当日的赤炎火山也烧她不死,大鹏鸟的胃火又算得什么?
烈烟石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冷笑,心中突然又是一阵尖锐无已的剧痛。猛地深吸一口气,凝神内视,奇经八脉大多灼毁,任督二脉便已震断,想必先前为了挣断两仪八极链,将漫天雷火导入体内所致。再看掌心那赤艳如珊瑚的红纹纵横交错,沿着雪白的手腕迤俪蔓延,已经遍布全身,瞧来格外触目惊心。
她皱起眉头,一阵厌烦,心中突然又是一阵收缩似的阵痛,凝神查探,徒然一凛,心房之中赫然又多出了一个小巧的玛瑙玉锁,正随着心室的跳动不断膨胀`收缩……
“孩子,为了你,为了火族的神圣尊严,为了火族一百零六城的百姓,我要将你的心永远锁上……”
“有一天这个心锁会自然消失。你的心将如磐石,不会再有丝毫疼痛,因为那时你已将他完全忘记。”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刹那间疼的无法呼吸。但比疼痛更加猛烈的,却是森冷刻骨的悲喜和恐惧。
她依稀记得师傅说过的这句话,也依稀猜出了前因后果。在赤炎山的滚滚岩浆里,心锁已被焚化为虚无,但为何今日竟又会重新成型?是不是意味着……意味着那些陈埋的记忆正渐渐的分播破土呢?
自从那日在凤尾城楼,第一次闪过似曾相识的诸多画面,她的心底便说不出地惶惑矛盾,即渴望记住以往的一切,又害怕那将是再无法挣脱的沉沦。与蚩尤相处地每一日。这种自我挣扎的恐惧象是烈火一样地煎熬着她,好不容易逐渐平复宁静的心湖,却又随着那贯顶迸爆的天雷,激荡成了沸腾的熔岩。
“轰!”四周突然巨震如倾,天旋地转,她重重地猛撞在腔壁上,疼的几欲晕厥。咬紧牙关,从衣袖中取出一个紫红的火球,呼呼旋转,绚光流转。渐渐映照出外面的图景。
漫天烈火,狂风卷舞,星子凌乱地旋转闪烁着,无数的人影在狂飙似的火浪里跌宕惨呼。
那只巨鹏已膨胀如山岳,双翼平展,如横天霞云。在它的颈上,蚩尤紧握着一根青黑色地獠牙。在狂风中飘摇甩舞,那八个数妖环绕在他身侧,手掌相抵,气浪连绵。但随着鹏鸟的急速增大与发狂挣扎,蚩尤的护体气罩渐渐压缩,双手虎口鲜血迸流,正从那獠牙上一寸寸地朝外滑去。
烈烟石心中徒然箍紧,一旦他松手冲脱,必将被那凶鸟的巨翼横扫为*粉!
她记得师傅说过,太古之时,南海火山迸爆,成千上万只的凤凰被烧溶在喷薄的岩浆里,魂魄融合重生,衍变成了这旷古绝今地南荒鹏鸟。因为它的肆虐,大荒生灵涂炭,十二族百姓十亡其三,若非女娲倾尽全力将其封印,南荒万里河山早已成了无垠焦土。
如今女娲已死,就连神农也变成了一尊石人,普天之下又有谁能降伏这大金鹏鸟?难道自己注定只能眼睁睁第看着它喷出地烈火将天地焚毁,看着它舞动巨翼将他拍碎?
“蚩尤!蚩尤!”她的心仿佛在随着这个名字猛烈地跳动着,而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难以遏止的桎梏剧痛,泪水不知不觉地滑过脸颊,炽热如烧。
“呜--哇--”大鹏尖啸,震耳欲聋。头顶忽然卷入一阵炙热狂风,刮的她长发乱舞,抬头望去,上方张合的腔洞红光刺目,她心中徒然一跳,想起了和蚩尤合力击杀九黎神兽的情景,想起他曾说过,灵珠乃凶兽原神所寄,只要将其吞入,再凶狂的妖兽也只能沦为你腹中之物!
霎时间,她精神徒振,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贴着大鹏蠕动黏滑的胃壁,朝上游急冲。强忍巨痛,顶着猎猎棼卷的狂风火浪,穿过七折八弯的腔道甬洞,终于来到了大鹏心室之中。
“嘭!嘭!嘭!嘭!”彤红色的巨大心脏犹如赤山雄岭,急剧地鼓舞收缩,在左右心房之间,赫然夹着一颗直径近丈的艳红圆球。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按恐惧,抄足踏风,瞬间直冲而上,骛地张口咬破那颗巨大的兽珠,猛力吮吸。
“轰!”头顶如焦雷狂爆,身子一晃,险些仰面跌下,霎时间眼前赤红一片,只觉喉中烈焰飚卷,仿佛岩浆滚滚飞瀑似的奔泻入她的体内,将她五脏六腑`七魂八魄全都烧成灰烬!
她周身巨震,痛不可抑,双手却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兽珠。渐渐地意识迸散,整个人仿佛被烈火炸成了丝缕轻烟,徐徐飘飞起来了,悬浮在一片桃红色的虚空里。
悠悠荡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又是“轰隆隆”一阵巨响,心中巨痛如绞,仿佛丛半空重重撞落,被卷入层层叠叠的惊涛骇浪中,赤红色的狂涛怒吼澎湃,兜头扑面,夹杂着万千嘈杂声浪。
突然,那排冲卷的巨浪变做了大雾狂风`万兽奔腾,她看见蚩尤仰天狂吼,挥舞苗刀横扫千军。狂风怒卷她冲天飘荡,雾霭茫茫,他突然伸出手,铁箍似的将她紧紧扎住,一阵酥麻异样地感觉霎时间在自己指尖爆炸,烈火似的烧遍全身……
幻象如狂潮扑卷,她的咽喉象被什么堵住了。四肢酸软,无法呼吸,脸颊`耳根滚烫如火。脑中一片空茫。
然后她看见帝女桑的烈火在狂风里冲天摇曳;看见他抱着自己,焦急地大声呼喊自己的名字;看见冷渊里翻腾的苦泪鱼;看见瑶碧山;看见赤炎城那紫红的夜空;看见暗室里闪耀的刀光;和他为那个女孩流地泪水;看见那一刻她心碎了,而他却不曾觉察;看见自己抱着赤铜盘向滚滚岩浆冲落;看见错身那一瞬间。他不顾一切地朝自己伸出地手掌,因为那一瞬间,她死而无憾……
终于,她看见了所有一切,当那滚沸的灵珠烈火象决堤的春洪冲垮了她的心锁。当她被那急速飞旋`深不可测地赤红旋涡所吞噬,当她浑身烈火熊熊,巨痛如爆,当她弓起身,松开手。重重地撞落在大鹏的心房。
她看见了遥远的赤炎王宫的夏午,那个坐在竹影里的女子徐徐台起头。凝视着她地眼睛,对她说:“孩子,你会为他而死。”
她闭上眼,泪珠倏然滑落,悬挂于嘴角那丝泛起的淡淡微笑。
那一刹那,她听见心底深处,传来一声清脆的裂响,然后然后是无边无际的`象极夜一样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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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黄昏,阳光斜照。
单狐山碧丘连绵,宛如螺鬓密布。狂风刮卷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地血腥之气,到处都是杀伐声,夹杂着箭矢破风的锐响,与山石滑落地隆隆回震。
纤纤骑乘在雪羽鹤上,银盔白甲,如镀金光,手持千里镜,眯着妙目徐徐扫望前方的辽阔战场,俏丽的脸容冷冰冰的
瞧不出半点神情。
咫尺之外,辛九姑骑乘龙鹫,凝视着她,心中悲喜交织。这十与日以来,跟随着她领军北伐,所向披糜,才知道她任性柔弱的外表下竟还藏着一颗如此坚强而勇敢的心。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个孩子再也不是当年在古浪屿上与白龙鹿嬉笑打闹,成日痴缠着拓拔野的那个单纯快乐的少女了;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西王母那日竟会力排众议,让她领兵挂帅,行此重任。
陆吾`英招`江凝等金族大将骑兽盘旋在恻,神色凝肃,寂然无声,经过这几日三场大战,对她的疑虑与担忧早已被凛然敬畏所替代。
圆以为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别说让她率军征战,见了千军万马惨烈厮杀的景象,都必吓的战战兢兢`六神无主,岂料她竟坡有西王母之风,临敌镇定自如,对于众将所献的计策亦能从容抉择。而最让众将惊讶的,是昨日风鸟峡一战,水族全军溃败,金族诸将无不进言追击,务求毕全功于一役;惟独她看了地图之后,断言峡谷两端狭窄,水妖必在谷内伏有重兵,不可冒进。
古思远率兵查探后,发觉水妖果然在隐秘处布下数十尊火族的紫火神炮,并在峡谷中浇浸了“天雷神水”,一旦金族大军追入谷内,乱炮齐发,火海熊熊,势必危矣。
众将闻讯惊服,纤纤却殊无欢喜得意之色,立即采纳英招之计,佯装率军追击,暗中却命古思远与陆吾率领数千飞骑军,神不知鬼不觉地绕至水妖后方,趁敌军专心埋伏之际,突袭其旗军。
水妖促不及防,果然大溃。陆吾夺其将旗阵斩其帅,正杀的天翻地覆,金族大军又在她指挥下,绕过峡谷,长途奔袭。前后夹攻,尸横遍野,单狐山两万八千名水族守军伤亡近半,残兵溃逃百余里,将半山要塞拱手让出。
经此一役,金族众将再也不敢岁她小覤,均觉她不愧是龙牙侯之女,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智慧胆识,几次决断看似简单,却都是关系全局厉害之所在;对西王母的大胆用人更觉敬佩,士气大涨。
今日清晨,水族从附近十六城池中调来四万援军,又焦名山的孟槐率领集结于单狐山北面山岭,阻止金族大军继续挺进。
英招诸将主张整顿三军,等水妖懈怠之时,再发动夜袭,纤纤却采纳江凝之计认为水妖新败,士气低糜,四万援兵又是临时拼凑而成,应当一鼓作气,趁其尚未站稳脚跟,大举进攻。
果然,水妖军队的人数虽然比金族为多,但军心涣散,斗志消沉,在金族正面冲杀之下,战了不到半日,便已层层溃败,七零八落。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金族猎猎招展的旗帜,骑兵奔驰,刀枪耀眼,鼓号`战歌震天价响,另人闻之热血如沸。
眼见纤纤半响也不说话,江凝忍不住骑受上前,行礼道:“公主,水妖已被我军杀的一败涂地,继续歼战,只怕困售反噬,我军会有惨重伤亡。越过北面的山丘,就是两百余里的高原平地,只要将他们驱赶到平原之上,围而不歼,彼等孤立无援,无险可依惟有束手就擒。”
英招摇头道:“兵不患败,而患乱也。此处山岭纵横,正是将水妖分割包围`各各击破的绝佳战场,一旦放任他们逃到平原之上,反倒让他们站稳阵脚,统一指挥,那不是放龙入海,纵虎归山么?”
纤纤眉尖微微一挑,正想说话,忽然空中传来“呀呀”怪叫之声,三只青羽赤头的怪鸟振翅急冲而下,众将神色凛然,纷纷朝三鸟揖手行礼。
这三只青鸟正是西王母豢养的灵禽,常为她代传谕旨,见之如西王母亲临。纤纤这一年多来,居住昆仑螺宫之中,百无聊赖,常与这三只青鸟玩耍解闷,见它们飞来,微微一笑,伸出手掌,柔声道:“少鵹,到这里来。”
那只最小的青鸟飘然落到她掌心,轻轻地啄了啄她的拇指,清脆鸣叫,似是在与她招呼问好,另外两只青鸟环绕着她飞舞了片刻,也徐徐落到她肩头。惟有这一刻,她才稍稍露出从前那俏皮好玩的少女天性。
辛九姑小心翼翼地从那少鵹与另一只青鸟的尖喙中取出两颗九孔铜珠,放入一个青铜瓶中,碧光大作,瓶体莹润如玉。
这九孔铜珠又叫聚像珠,可将景象摄入珠孔,投入母瓶后,便重重新投影而出,是西王母用来传送谕令的神器,即便九孔珠为敌人所夺,没有母瓶,也无法聚像成形。此次既有两颗铜珠,便意味着两道密旨。
纤纤接过青铜瓶,低头凝看,身子微微一颤,双颊突然红霞泛涌,即而又渐转苍白,皱着眉头,神色古怪已极。
众人微凛,却不敢追问。过了片刻,她才抬起头,淡淡道:“太子黄帝和龙神的大军已经越过甘枣城西境,朝单狐山来了,今夜子时之前便能与我们会合。”
众将大喜,齐声欢呼。
连日来,姬远玄的精锐之师溃不延胡余的南海军。越过堂庭山,横扫南荒西疆,同炎帝军及拓拔野地蛇族大军东西夹击,解开赤军重围,而后又与刑天的战神军遥遥形成三戟叉的形状,向南挺进,迫使烈碧光晟收缩战线,以长右山`尧光山`羽山一线为界,重新形成对峙之势。
同时,六侯爷率领的龙族舰队又频频骚扰赤帝军的东南海疆,并与三日前突然登陆天虞山。奔袭数百里,与蛇族大军南北合围,大破吴回的火正军,彻底控制了东北四城,至此被烈碧光晟夺占的北面十余城已尽数回到了炎帝手中。
双方割据对峙。胜负难分。而洞庭湖上,土族的王亥`包正仪两路大军与燕长歌`八大天王等水族劲旅亦杀的难分难解,胶者不下,若非金族大军突然挥戈北上,攻占单狐山。打乱了水族地战略部署,天吴必定还要调集更多的兵力,全力攻打洞庭一带。
拓拔野与姬远玄必定也瞧出了全局胜负的关键,因此并不着急与水妖会战洞庭,反而一起绕过敌军防线。直接向西北进军。水族眼下兵力最为薄弱之处,便在于金`水边境。一旦蛇`土两路大军与金族会师,必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到时洞庭湖之围自然不战而解。
但众将心中又暗自雪亮,知道此番太子黄帝与新晋龙神齐齐赶赴单狐山地另一个原因,便是担心西陵公主的安危。这两个当今天下最出风头的少年俊彦,一个是纤纤未来的夫婿,一个是素来宠爱她的义兄,稳听公主挂帅亲征,又岂能不赶来护驾?西王母这一招棋,牵一子而动全局,可谓下的高明已极。
见众人对视微笑,神色暧昧,纤纤脸上一红,微有嗔怒之色,冷冷道:“今夜午夜前来此地,还有水伯天吴。”
众将脸色齐变,纤纤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又道:“不过,他不是来与我们决战的,而是亲自护送朝阳公主前来和亲的。”
众人大哗,惊愕无己,才知西王母的第二道密旨竟是让他们就此停战,等候天吴护送其女到来,化干戈为玉帛。
陆吾众将都曾在蟠桃会上见过若草花,对其美貌印象坡深,想不到当日木族的百花大会上,她还是木神句芒的未婚妻,短短半个月之后,竟摇身变成了许配与少昊的太子妃。感情在天吴眼里,这亲生女儿只是个可以随时抛舍的棋子。
江凝举起惊神锣,正欲鸣金收兵,纤纤忽然道:“慢着!”秋波流转,凝视着英招,淡淡道:“白马神上,你的计策很好,传令三军,将水妖分割包围,断不可让他们会合,更不能让他们逃到北岭之后,现在距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我们务必在水伯天吴到来之前,将这四万水妖尽数歼灭!”
众将一楞,英招犹疑道:“多谢公主嘉勉。只是……王母即已下令停战……”
纤纤悄脸一寒,冷冷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既是此行统帅,自然有权指令三军,有谁敢抗命不丛,杀无赦。”声音森寒,斩钉截铁,竟没有半点转圈余地。
众人大凛,纷纷躬身领命。
夕阳斜照在她俏丽的脸上,半边彤红似火,半边幽暗如夜,这一瞬间,其神情竟与西王母这般相似!辛九姑新中一震,突然觉得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隐隐之中,竟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悲伤和恐惧。
号角呜呜吹响,纤纤闭上眼,仿佛又瞧见科汗淮那白发飘舞`青衫猎猎的模样,心中悲苦愤怒,默默忖道:“爹,天吴这狗贼当日害的我们父女天涯相隔,分别四载;烛老妖如今药害的你身负重伤,险死还生……此仇不报,又怎能平我心头之恨!”
父亲地形象渐渐转淡,眼前突然又晃过一个朝思幕想的身影,又晃过那温暖灿烂的笑容`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徒然一阵刀割似的剧痛。古人说,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相别一年有余,那光景,真仿佛已经过了三生三世。
再过……再过几个时辰,就可以瞧见他了。她的练上`双耳突然火辣辣地一阵烧烫,柔肠如绞,心乱如麻,一时间,也不知是悲是喜,是恨是怒。睁开眼,怔怔地仰望着那晚霞如火的蓝天,泪水几欲夺眶而出。
拓拔大哥,别来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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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沉,黛蓝色的天空中,黑红色的火烧云奔腾如浪,从众人的头顶急速涌过。
重山交叠,花树如锦,山谷中满是浓郁的草木清香。拓拔野`姬远玄率领大军急驰在蜿蜒的官道上,晚风吹来,胸膺如洗,群雄精神抖擞,谈笑风声。
惟独拖把野一言不发,骑乘着白龙陆默默前行。一整个下午,他的左耳都在热辣辣地烧烫着,是不是因为她正在惦记这自己呢?突然想起从前在古浪屿上,每次他的左耳无缘无故地变红时,纤纤总要挽着他的臂膀,对着他耳朵吐气如兰,笑吟吟地说:“拓拔大哥,猜猜是谁想你了?”
此情此景,宛如隔世。蟠桃会之后,他常常会忽然想起以往与纤纤在一起时的零星片段,那些青涩酸甜的少女心事,那些亲昵无间的快乐往昔,那些从前总也未曾留意的柔情蜜意,每每如春水似的将他卷溺,让他跌宕在温柔`甜蜜`喜悦`懊悔`愧疚`悲伤……交相汹涌的心潮里。
有时他甚至会突然一阵恍惚,在他心底,真的是一直当纤纤当作妹子吗?那些隐隐约约却又暧昧不明的情感,他真的就从未察觉?如果他这一生不曾遇见过龙女,不曾邂逅过姑射仙子,他会不会喜欢上这个总让他牵肠挂肚`任性刁蛮却又对他一往情深的少女呢?
“拓拔野,今日之辱,纤纤永志不忘。终有一日,我要让你后悔愧疚,声不如死!”心中一颤,仿佛又看见了她那伤心欲绝的怨毒目光,心绪登时变的更加淆乱起来。几个时辰之后自己又该将如何面对与她的重逢?
“三弟,你在担心公主么?”姬远玄骑着麒麟返折到他身旁,并肩急驰,笑道:“刚才得到前方侦报,她又率军将孟槐的四万援兵杀的溃不成军,七日之内三场大捷,就算是白帝`王母亲临,只怕叶柄过是如此骄绩了!有妇如此,姬某夫妇何求!”纵声大笑,喜悦已极。
拓拔业野微微一笑,坡感喜慰,却不如先前那般惊讶了。当日听说纤纤挂帅北伐,心中担忧无已,恨不能插翅飞去,想不到一路之上,闻听的竟都是金族奏凯。
心想:“龙生龙,凤生凤,她的父亲是用兵如神的龙牙侯,母亲是指挥若定的西王母,有如此天赋,当不足奇。普天之下只怕惟有我还将她当作是从前那好玩胡闹的妹子。”转念又想,即便她在孩童之时,也冰雪聪明,伶俐多智,只是当时将狡计用在了如何捣乱之上罢了。
当是时,“嗖”地一声,暮色中突然划过一道赤红的火焰,流星似的冲入北侧的山岭,顿时冲起熊熊火光。
“有埋伏!”众人大喝,纷纷弯弓拔刀,勒马回缰。
空中“咻咻”之声大作,无数火箭纵横破空,绚丽如霞。拓拔野凝神眺望,只见数十名鹰骑从南边山崖后横空冲出,在漫天箭雨中高冲低伏,十几人抵挡不及,顿时被火箭贯穿,惨叫着浑身着火,平空坠落。
既而杀声大作,山岭上又黑压压地冲起千余飞骑,朝他们追来,黑色旌旗猎猎鼓卷,绣着一只狰狞的白毛花豹,赫然竟是水族大将孟极的飞豹军。
姬远玄喝道:“龙骑军迎战!”涉驮纵声呼啸,率领翼龙骑兵冲天飞起,箭矢如雨,急卷如风。飞豹军措手不及,顿时被射杀了百余人,凄嚎坠空,阵形大乱。
眼见山谷中旌旗漫漫,枪戈如林,尽是土族、蛇族的大军,水妖大凛,不敢恋战,纷纷呼啸着转向飞掠,顷刻间便翻过山岭,逃得一干二净。龙骑军也不追赶,夹护着那数十名鹰骑,盘旋返冲。
眼见那数十人身着黑衣,装束俨然是水族中人,众将无不起疑,纷纷喝问。
为首那名男子年过四旬,虽然浑身鲜血,形容落拓,却掩杆不住英挺剽悍之色,瞥见周围旗帜,神容微动,不卑不亢地朝拓拔野、姬远玄揖手道:“敢问两位可否是神帝使者与太子黄帝?”
拓拔野微微一怔。白从当年蜃楼城破之后,再无人呼他为“神帝使者”。这几年纵横四海,由最初的汤谷城主变成龙神太子,又从太子晋升龙神,现在甚至摇身变作了蛇族帝尊,突然听到这个称谓,倒有些沧海桑田之感。当下抱拳回礼。道:“在下拓拔野。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凝视他片刻,喜色浮动。眼角突热又滑下两行热泪,俯身下拜。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大礼,道:”在下季川源,当年寄居蜃楼城。曾经与帝使有过一面之缘。帝使之恩,永志不忘。”
“季川源?”拓拔野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默念了几遍,想起在北海平丘之处,水圣女与青帝所说的话来。脱口道:“你是碧藻城主季晟山之子?”
“正是!”季川源一愣,想不到他竟会知道自己家承,热泪上涌,道。“当年帝使初临蜃楼城。在海滩上欢庆之时,在下曾蒙帝使厚爱。尝过帝使亲手烤炙地焦骨鱼,想不到……想不到隔了这么久,帝使竟还记得小人……”激动之下,声音竟有些哽咽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拓拔野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重见故人,心中亦欢喜不已,当下跃下白龙鹿,将他扶起,笑道:“既是老朋友,又何需这般客气?当日城破之后,许多故交都已无缘再见,想不到今日你我竟会在这里重逢。
季川源悲喜交加,摇头道:“天意冥冥,季某今日到此,原是想向金族守将报信的,九死一生,想不到竟会被帝使与太子黄帝所救……”顿了顿,凝视着他,一字字道:“龙牙侯是我碧藻城的大恩人,此事关系西陵公主之生死,季某的消息若还及时,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足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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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初降,山谷茫茫,厮杀声已渐渐转小,从高空俯瞰,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隐隐约约可以瞧见遍野横陈的尸体,以及潮水般分合卷涌的金族兽骑。
陆吾从将陆续骑兽飞来,纷纷报捷,四万水妖被分割成了九块,伤亡过半,除了极少数精锐仍在负隅顽抗,剩下的多半都已投降。又过了片刻,英招提着一个人头,浑身血迹地骑马飞来,遥遥揖礼道:“报公主,水妖已尽数歼灭,孟槐首级在此!”
众将欢呼,下方地金族大军亦爆出如潮呐喊,遍山回荡。
这一战,历时三个半时辰,四万水妖阵亡一万四千,伤九千,投降一万六千人,逃逸仅八百余人,几乎全军覆没;而金族三万铁骑伤亡不过八千人,可谓大获全胜。
纤纤微微一笑,妙目中止不住有些得意,当下鸣金收兵,押解着万余俘虏,浩浩荡荡向单狐城撤回。
刚到城下,便听远处传来呜呜号角,“轰轰”连声,东北夜空中绚光流舞,礼炮轰鸣,有侦骑连续奏报。水伯天吴率领三百飞骑,护送朝阳公主前来和亲。
众将面面相觑,均想西陵公主掐时之准,如有神助,天吴若早来一步,四万水妖只怕难以全歼,对她的佩服之意不由又加了两分。
陆吾道:“水伯此行既来和亲,想必不敢胡来。不过为防万一,公主还是随石神上到内府一避,与他交接朝阳公主之事,便暂交由末将处理。等明日陛下亲临,再于城内主办迎亲之礼。”
其时大荒两族和亲,须由女方族长亲自护送至男方境内,而后由男方族长主办极为隆重地迎亲大礼,欢宴三日之后,男方才能将新娘迎回新郎居所。
眼下天吴虽然只带了三百飞骑前来,但他练成八极大法之事天下尽知,全族众将都不敢大意。好在西王母为保纤纤周全,早巳请石夷随行扩驾,有武痴金神在此,再加上陆吾、英招等绝顶高于,也不怕天吴耍诈。
纤纤虽对天吴恨极,但一则母亲和亲,违抗不得;二则也深知此獠神功盖世,奈何不得,只得暂且强忍恨怒,伺机行事。当事“哼”了一声,与辛九姑,石夷等人一齐往城中飞去。
众将则听丛陆吾号令,或押解俘虏,或整顿军士,或筹备迎宾之礼,分头行事去了。
单狐城三面环山,依岭而建,城墙高厚雄伟,是大荒中最易守难攻的要塞之一。定西楼建在主峰半山,背倚绝岭,内连山腹,浑然合一。站在内府窗口,凭栏远眺,金族群山尽收眼底,视野开阔。
纤纤换过衣服,正与辛九姑同用晚膳,听到远处礼炮轰鸣,人声喧沸,知道水族的和亲团已经到来了,眉尖一皱,推案起身,走到窗口俯眺,只见城里、城外***辉煌,城外已临时搭建起了数十个帐篷,篝火熊熊,兽嘶不绝。
端起千里镜凝神细看,遥遥可见陆吾众将骑兽缓行,到了大帐前一翻身跃下,一个木面人昂然站在帐前,赫然正是天吴。她心中怒火窜起,想起他的种种晋剧行,想起雨师妾,胸膺憋闷,冷笑一声,掷下千里镜,便欲到外面的空庭透透气。
刚一转身,便听一个金钟似的声音嗡嗡道:“此处安全,公主留步。”石夷小山似的挡在门口,白衣猎猎,方方正正的脸容如刀削斧凿,浑无一丝表情。
金神木讷缄默,喜怒不形于色,一生浸淫武学,不闻山外之事,此次受西王母所托,才破天荒地出了昆仑山,一路上守护纤纤左右,石头人似的一言不发,到了此刻,纤纤才第一次听到他说话。
风他神情庄严肃穆,纤纤大觉莞尔,“扑哧”一笑,道:“金神哭笑,石头开花,果不其然。但大家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你新婚燕尔,还这般愁眉苦脸,难不成是长留仙子欺负你,又拿那什么尺子打了你么?”
辛九姑吓了一跳,道:“公主。”
当日蟠桃会后,白帝看出石夷与长留仙子之间爱恨纠缠的暧昧情感,于是做主为这对六十年地欢喜冤家成婚,不想长留仙子竟羞恼成怒,不但矢口否认,还大吵大闹,要与“老混蛋”决战,拼个你死我活。
众人瞧得好笑,却还得假意相劝,连哄带骗,都说两人数十年不分胜负,实乃天生一对,如违天意,必遭天谴云云,如此折腾了七个多月,又由石互亲自提亲,长留仙子扭捏推辞了几回,才瞧在苍天份上,勉为其难的予以答应。
成亲之后,石夷对她言听计从,妇唱夫随,一起切磋武学,形影不离,竟成了天下罕有的恩爱夫妻,众人看到眼里,乐在心头,但两人一木讷严肃,一个偏狭多疑,便是白帝,王母,也不敢以此打趣。
被纤纤这般取笑,石夷古铜色的脸顿时涨红若紫,半晌才摇了摇头,讷讷道:“我……我的‘素光神尺’打不到她的‘逝水流年’,公主何以知晓?”
纤纤一怔,格格开怀大笑,但想到他们作了六十年地情仇冤家,终能两情相悦,恩爱无间,而自己所爱之人却与她形如陌路,永不能依托终身,不由悲从心来,突然扶着椅背,娇躯颤抖,珠泪涟涟而下。
第四卷 天元 第三章 干戈玉帛(上)
“西陵公主?”群雄大凛,拓拔野心中更是陡然一沉。姬远玄面色微变,跃下麒麟,沉声道:“究竟什么事,关系到公主生死?”
季川源也不直接回答,徐徐道:“当日蜃楼城被天吴攻破,满城百姓惨遭屠戮,小人原想拼死殉城,但想起碧藻城的惨状,想起族中父老,我若是死了,又有谁能为他们报仇雪恨?于是小人忍辱负重,带着百余族人伪装游侠,投降了天吴老贼,这些年来,一直偷生于朝阳谷,寻找机会雪耻洗恨……
“天可怜见,过了这五年多猪狗不如的日子,终于让我在无意之中,窥见了天吴老贼一个绝密的奸谋。昨天夜里,我从暗道潜入朝阳宫,原想趁着老贼不在,寻机刺杀其子十四郎,不想却恰好听见他与妃子的对话。
“那妃嫔最受小贼宠幸,昨夜也不知因什么生气,正恃宠生娇,又摔又砸,小贼大怒之下,扇了她一个耳光,喝道:“小贱人,再这般不识抬举,等老子娶来了西陵公主,就把你赏她做丫头,日日为她端洗脚水,铺床叠被!’”
涉驮等人怒极,纷纷骂道:“小贼满口喷粪!西陵公主是我土族未来帝后,母仪天下,岂能容他这般言语亵渎!他日攻入朝阳谷,定要剁了他的舌头喂猪!”
季川源道:“起初我也以为小贼不过是胡说八道,但他越说越是得意,又道:“小贱人,你以为蟠桃会上,老子没能娶着西陵公主,就真能便宜了姬小子么?今日一早,我爹已护送我姐到单狐山与金族和亲,嘿嘿,既是和亲,自然是有来有往也,少昊那饭桶想要娶我姐,自当将他的妹妹送与老子成亲。西王母老谋深算,自以为可白赚一媳妇儿,当作人质,却又怎会料得到我爹瞒天过海的妙计?不等我姐过门,老子已经讨上新媳妇儿啦!’”
群雄越听神色越变,大觉不妙。
天吴送若草花和亲之事,昨日也曾得闻风声,众人都以为必是水妖腹背受敌,支撑不住,所以才以此示好求和。但土族也罢,蛇族也罢,都无人相信天吴真想化干戈为玉帛,也不相信西王母会答应和水妖和亲,就算答应,多半也是假意应承。
此刻听季川源模仿十四郎的话语,才知天吴果然是心怀鬼胎,假借和亲之名,妄图趁机劫夺纤纤以为人质。白帝,王母宠爱西陵公主,天下尽知,而拓拔野与姬远玄一个是其义兄,一个是其未来夫婿,一旦纤纤落入天吴之手,三方尽受其制,这场大战水妖自可不战而胜。
拓拔野心下惊怒担忧,与姬远玄对望一眼,后者沉吟片刻,断然道:“三弟放心,西王母心思缜密,计划周全,既同意与天吴老贼和亲,必有安排。更何况公主随行大将中,除了陆虎神,英白马等人,还有金神石夷,戒备森严,就算天吴真要强抢,也绝难得逞。”
众人神色稍霁,石夷浸淫武学修为通神彻鬼,昔年无名氏所排定的“大荒帝女神仙榜”,将他列为天下第四,仅次于神农帝,烛龙和赤帝飙怒,远在天吴之上。即使天吴修成八级之身,之多比他稍胜一筹,要想在金族几大绝顶高手环伺之中抢走纤纤,不啻于痴人说梦。
季川源摇了摇头,沉声道:“太子黄帝明鉴,天吴不过是吸引众人目光的幌子。真正动手的,乃是西海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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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帘幔,烛影摇红。
窗外喧哗隐隐,鼓乐齐鸣,迎礼正值高潮。纤纤坐在妆台前,徐徐地梳着长发,看着铜镜中俏丽娇媚的自己,心中突然一阵尖锐的酸楚凄凉。
女为悦已者容,她又为谁画眉盘发?再过一个多时辰,便能见着他了,但即便见着,又能如何?不过是徒惹伤心罢了!泪水忍不住又夺眶而出,蓦地将铜镜,胭脂粉盒横扫在地,旋身站起。
“公主!”辛九姑陡吃一惊,正想上前扶她,忽听外面有人高声长呼道:“朝阳公主驾到!”
窗外鼓乐高奏,在槐鬼离仑夫妇的引领下,一行宫女,童子提着灯,簇拥着一个
黑袍紫裳的凤眼美人,,从下方石阶迤逦而上,朝定西楼西侧的贵宾走去,想来便是天无之女若草花了。
见她面无表情,妙目中却掩抑不住悲凄而上,浑无半点新娘的喜悦,纤纤心中一震,暗想:“我和她之间又有什么分别?都不过是身在帝王家,由人摆布的棋子罢了!”一时间戚戚相怜,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九姑,请朝阳公主进来。”
十二名宫女、童子鱼贯而下,随着若草花,朝纤纤盈盈行礼。
纤纤正欲说话,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惊哗,陆吾高声道:“此处是内府禁地,水伯请留步!”
又听天吴哈哈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是和亲,又岂能独我天吴嫁女?犬子对西陵公主情有独钟,央我代为提亲,陆虎神又何必推三阻四?”说话间“嘭嘭”连声,惨叫迭起,似乎有谁被震飞开来。
纤纤一凛,辛九姑喝道:“来人,护驾!”门外登时拥入数十名铁卫,在槐鬼、离仑的指挥下,将他们团团护住。
若草花脸色惨白,亦极惊惶无措,周围的宫女,童子显然也未曾想到竟然有如此变故,吓得退缩一旁,浑身颤抖,连宫灯也拿捏不住。
从窗外望去,人潮分涌,喧哗如沸,一道人影飞也似的冲掠而来,黑光滚滚盘旋,两人冲挡之人,不是被打得凌空横飞,就是被吸入掌心,惨叫不已。赫然正是天吴。
陆吴尾追在后,喝道:“陛下已将西陵公主许配太子黄帝,君言重如山,又岂能更改?水伯若是一意提亲,等明日陛下驾临,再与他商量便是。”从后急冲而上,气浪鼓舞,奋力阻挡,却被天吴连挥七记气刀,迫得踉跄后退。
英招、江疑抢身追到,惊神锣铿然而发,气箭如雨;韶华风轮破空恕转,风雷激吼,双双朝着天吴雷霆猛攻。
天吴纵声大笑:“天吴诚意和亲,贵族却如此迎宾,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么?”绚光怒舞,古兜瑰光斩轰然出鞘,“轰”的一声爆响,气浪四炸,韶华风轮顿时冲天飞起,英招翻身后跌,直冲出十余丈外。
几在同时,他左手凌空探抓,气浪飞转,当空旋涡平现,江疑“啊”的一声,神锣脱手,衣裳倒卷,身不由己地往气旋中心撞去。
陆吾大凛,喝到:“小心他的八级大法!”银光怒爆,“开明虎牙裂”急旋冲舞,“乓乓”连声,接连劈撞在天吴左手的气旋上,光浪刺目迸飞,登时口喷鲜血,冲天倒退。江疑这才趁势踉跄冲脱而出,面色惨白,又惊又怒。
天吴哈哈大笑,所向披靡,一路电掠而来。众人大骇,想不到其八极之身狂猛如斯,合金族三大高手竟也挡他不住!
陆吴等人聚气急追,却被他遥遥甩在身后,惊急呼喝到:“金神护驾!”
石夷大步而出,昂然站在半山墙楼,狂风凛凛,灰白长衫鼓舞如波涛,周身却如磐石似的动也不动。
夜空辽阔,黑云沉沉,天吴沿着山脊急速掠上,笑到:“石神上堂堂一族之神,竟为小儿女辈看门,金族如此折辱英雄,让人好生嗟叹!”几个起落,便已冲到定西楼下。
纤纤指挥三军,接连打败水妖之后,金族将士对这公主都由起初的怀疑轻视转为敬佩爱戴,眼下见水伯意欲劫持他为人质,无不义愤填膺,奋不顾身地蜂拥而上,但被他双手随意拍扫,登时如狂潮蹦涌,纷纷抛震开去。
石夷徐徐举起右手,捏指为决,“呼!”一道刺目炫光如白龙绕臂飞卷,转而从掌心中轰然喷吐而出,银芒滚滚,化作一柄素光长尺,遥遥指向钿物眉心。
天吴眉头一皱,不自禁地后退两步,眯起眼,负手微笑到:“好一个大荒第一神尺!幕名以久,今日始得一见。都说石神上修为通天,更在白帝之上,既有如此造诣,又怎甘屈居人下?依天吴之见,阁下与长留仙子当取白帝、王母以代之,方能让天下服膺。”
石夷默然不语,丝毫不为起所动。
纤纤却忍不住怒极而笑,高声道:“天吴老贼,你当天下人都象你这般狼子野心,反复无常么?亏你堂堂一族之神,竟如此卑劣无情,连亲生骨肉也可以送敌为饵,水族为你这等奸贼所掌,好生让人嗟叹!”
若花草闻言身躯微微一震,眼圈登时红了。
天吴不以为忤,哈哈大笑道:“人生于世,岂能事事由己?纵然为千夫所指,又有何妨?”翻身急掠而起,径自朝窗口冲来。
众人惊呼中,石夷身形疾动,素光长尺银光电舞,当空光雷叠爆,又如天河汹汹奔泻,刹那之间便将他接连逼退。
纤纤大声喝彩,天吴笑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石神上又何必苦苦相逼?”突然振臂狂呼,周身绚光怒爆。众人呼吸一窒,象被大浪所推,纷纷朝后跌退,凝神再看时,无不骇然惊呼。
天吴凌空昂立,竟已化作一只庞然怪兽。形如八头巨虎,遍体白纹,唯有背脊上有一片青黄绒毛,头颅似人,疤痕遍布,双耳、前额、后脑上又长了七个脑袋,不住地转动,碧眼狰狞,凶光闪耀。
八只虎爪硕大尖利,踏风而行,八条五彩斑斓的虎尾随之卷舞摇摆,喉中不断地发出隆隆怪吼,似哭似笑,说不出的凶怖狂暴。
纤纤倒抽一口凉气,又是憎恶又是恐惧,众人亦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就连若草花也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天吴哈哈怪笑道:“陆虎神有九条尾巴,我只有八条,所幸厉害与否,和尾巴多少可没有关系。”那七颗头颅也跟着张口狞笑,隆隆回震。八尾一甩,腥风大作,突然狂飚似的朝石夷当头扑去!
石夷好武成痴,见着这传说中的八极之身,惊喜远过于震骇,低喝一声,周身真气暴舞,气浪滔滔,素光神尺接连猛击在天吴八爪上,刹那之间便拆了数十合,轰鸣声如惊雷震荡。
只听天吴咆哮不绝,空中绚光炸爆,荡漾起一圈又一圈七彩光晕。气浪所及,数十丈内的山石、墙楼、草木无不摧枯拉朽,轰然炸碎。十几个卫士来不及奔散,失声惨叫,鲜血狂喷,霎时间被震飞横死。就连定西楼下的那巍巍山崖亦被撞得炸裂崩塌。
墙楼摇摇欲坠,土石簌簌,槐鬼、离仑大凛,喝道:“保护好公主!”领着众人重重挡在纤纤身前,朝侧宫退去。那些宫女、童子更是吓得面如土色,拽着若草花紧随其后。
两人越斗越快,瞧得众人眼花缭乱,纤纤看了片刻,气息翻涌,难受已极,当下闭上眼凝神调息,耳畔只听隆隆狂震,惊呼不绝,夹杂着天吴哈哈怪笑。
陆吾、英招、江疑等人领着大军赶到,潮水似的绕过两人,将定西楼围护得水泄不通,眼见石夷渐渐被压制下风,接连迫退,心下无不大骇。
石夷修为之高,绝不在白帝之下,况且他痴迷武学,心无旁骛,与人相斗之时绝少受心理、情绪影响,是以每每能将生平绝学发挥到极至,但以他如此神通,在天吴狂风暴雨似的猛攻下,不到两百合便呈露败象,实是大出众人意料。以此观之,此时天吴真气之猛,竟似更在当日烛龙之上!
若不尽快联手压制,一旦被此獠各个击破,势必危矣!陆吾等人对望一眼,心领神会,齐声大喝,竞相加入战团,岂料石夷、天吴激斗正酣,两人真浪绵密急旋,所成气旋之猛,难以想象,方一冲入,便如被惊涛骇浪当头猛拍,眼前一黑,纷纷离心飞甩而出,观者惊呼更起。
天吴哈哈大笑,飞身旋扑,四爪高高探起,“轰!”霓光怒爆,半空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绚光流舞的狂猛气旋。石夷气息窒堵,登时平地拔起,一头往气旋中心栽去!
众人大骇,失声大叫,一旦被其八极大法吸入,浑身真元必为之所夺!
听到如潮惊呼,纤纤心中一沉,重又睁开双眼,只听石夷金钟似的一声大喝,银光炫目,霓浪炸舞,“哧”的一声轻响,鲜血激射,天吴竟怒吼着飞跃开来,左肋之上忽然多了一个伤口。
“一寸光阴!一寸光阴!”众人一怔,惊喜狂呼。
原来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石夷瞧出天吴左肋空门,下意识地使出了长留仙子的独门绝技,虽不纯熟,但速度之快,已逾闪电,若非天吴反应极快,抗体真气又极之强猛,这一尺早已刺断其心脉。
天吴惊怒狂吼,才知仍是低估了这天下第一武痴,他真气虽不及己,但所学庞博,无所不精,意志又坚如磐石,稍有不慎,便有可能反为之所趁。当下收敛心神,八爪齐挥,八尾狂扫,绚光如漫天霓霞,流光溢彩,很快又将石夷压制其中。
纤纤微微松了一口气,眼角转处,见若草花身边的一个童子不知何时已绕过人墙,站到了自己两丈开外,正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见她望来,突然咧嘴一笑,神情古怪已极。
纤纤心中一凛,寒毛真竖,隐隐觉得颇为不妙,正想呼唤槐鬼、离仑。那童子光洁的额头突然裂开,缩放出一只幽蓝的大眼,寒光闪烁,纤纤如遭电击,天旋地转,登时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第四卷 天元 第三章 干戈玉帛(下)
辛九姑眼角瞥见,猛吃一惊,叫道:“公主,你怎么了……”还不等起身,一道寒光如闪电怒射,重重地打在她的胸前,身子一震,顿时跌飞出三丈开外!
宫女尖叫,众人凛然回头,那童子早已鬼魅似的抄手抓起纤纤,朝旁侧窗口疾冲而去。
“站住!”“放下公主!”众卫士如梦初醒,惊怒围追。槐鬼、离仑当先冲到,霞光怒卷,符采神带一左一右,朝那童子双臂爆射交缠。
那童子哈哈笑道:“有眼无珠,自寻死路!”夺魂眼蓝光怒爆,两人脑中嗡的一响,只见银光怒爆,那童子右手中忽然冲出一道一丈八尺长的气芒长刀,朝他们呼啸横斩。
“嘭!嘭!”符采神带应声炸断,杀气如狂飙迫百,两人大骇,双双翻身后掠,眉睫一凉,断发飞舞,宫殿石梁已被那气刀扫断,断木碎石轰然坍塌。
“西海老祖!”“快拦住他,莫让他抢走公主!”土石迸炸,烟尘滚滚,槐鬼、离仑跃起身,惊魂未定,四周什么也瞧不见了,只听见众人的惊呼、怒吼,心态西海老祖那圆润悦耳、渐去渐远的狂笑声。
将近黎明,天海漆黑,海滩礁石林立,沙砾遍地,惊涛拍岸,白沫冲天纷扬。黑沉沉的天海之间,乌云涌动,仿佛大潮滚滚卷来。
鸥鸟尖啼,雪鹫盘旋,拓拔野骑着白龙鹿环着四顾,万里西海,苍茫寒冷,一时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想着纤纤生死未卜,心中如揪如绞。
数丈之外,姬远玄骑乘在三眼麒麟上,左手握着司南,右手举着极光千里镜,正凝神扫望海上,鼍围、涉驮两人骑兽立在一旁,突然指着西北方,沉声到:“陛下,海神鸟!”
拓拔野一凛,转眸远眺,风浪中隐隐听得“呜呜”的鸟鸣声,似有若无,又凝神辨析了片刻,才瞧见极远处漆黑的天幕中,有七只海鸟正朝西急飞。
“三弟,走吧!”姬远玄驾驭麒麟,冲天飞起,和鼍围、涉驮朝着那海鸟的方向全速追去。白龙鹿亦不甘示弱,大声怪叫,踏浪飞奔,速度之快,丝毫不在那三眼麒麟之下。
四日之前,他们听季川源报信,得知天吴意欲声东击西,指使西海老祖劫掠纤纤,便心急火燎地赶往相救。蛇族、土族两路大军则分别在蛇族大将臲玄丹与泰逢的率领下,继续朝单狐山进发。
到了半途,又收得侦报,才知纤纤已被西海老祖弇兹掠走,惊怒担忧,生怕这残暴淫虐的老妖会对纤纤做出什么可怕之事来,稍作计议,料定老妖必将纤纤虏入西海神宫,当下又一齐转向朝西,昼夜不停地赶往西海,想杀弇兹一个措手不及,救出纤纤。
但西海荒凉寒冷,少有人烟,是四海中最为神秘之地。居住西海的百姓,大多是太古时代被流放的罪囚子孙,当年弇兹被神农所败,禁足大荒,索性在此称霸,在海底某处建了海神宫,网罗水族中穷凶极恶的桀骜之徒,自称西海国,向黑帝称臣。
即便如此,水族中亦极少人知道西海神宫的确切所在,只知弇兹豢养了数以百计的巨型海鸟,形如龙鹫,巡行海上,为他打探消息,劫掠食物,名曰海神鸟。若能跟随这些凶鸟,便极可能找着海神宫。
拓拔野与姬远玄在海边巡眺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发现了这些海鸟,岂能让它们从眼皮底下逃脱?迎风踏浪,全速追赶,过了一个来钟,离那七只海神鸟已不过百丈来远了。
那七只鹫鸟正展开巨翼,贴海滑翔,听到白龙鹿怒吼声,“呜呜”尖啼,冲天飞起,盘旋了片刻,竟分作两批,朝南北两边飞逃。
拓拔野一凛,不知何方才是海神宫所在,无暇多想,叫道:“大哥,你们追北边的几只,南边的交给我。”
不等他回答,挥舞天元逆刃,喝道:“鹿兄,对不起了!”将它瞬间封印,踏浪破空追去。遥遥听到姬远玄在后方喊道:“三弟小心!”
天黑海暗,巨浪滔滔,那三只海神鸟极是刁滑,时而冲天上舞,时而急坠狂涛,时而贴海滑翔,时而穿入海中,像是在故意戏耍他一般。
拓拔野微微一笑,当初在东海之上,与蚩尤合力也不知降伏了多少飞禽海兽,对它们这些伎俩早已了然于心,只是眼下急着救人,哪有闲心与它们耍斗?当下破空冲起,喝道:“先杀两只,看你还敢不敢胡闹!”
黑暗中,天元逆刃银光一闪,如闪电夭矫,两只海神鸟尖声惨叫,鲜血冲射,登时被斩为两半,笔直坠入汹涌波涛之中,尖鳍四起,登时冲来一群鲨鱼,将尸身撕扯夺食,吞得一干二净。
剩下那只鹫鸟惊啼冲飞,箭也似的朝西射去,拓拔野驭风直追,凌空几个筋斗,不偏不倚地冲落在它的背上,左手抓住它突起的脊骨,故意将天元逆刃在它侧肋上轻轻一拍。
那龙鹫受惊狂鸣,发疯似的翻飞乱舞,蓦地尖啸着俯冲而下,惊涛炸涌,声音骤消,冰冷的海水登时从他口,鼻,耳灌了进来,气泡汩汩翻腾。
拓拔野舒展肢体,施展“鱼息诀”,冰凉的空气透过肌肤,丝丝脉脉地流入肺中,随着它朝大海深处急速冲落,那感觉惬意已极,仿佛又回到了东海。
海神鸟张开双翼,如巨蝠一般滑行,水流滚滚,鱼群分涌,过了小半时辰,远远地已能瞧见一片又一片飘摇的碧绿海藻,想来已将近海底。
白沙遍地,贝砾错落,水流过处,砂砾蒙蒙翻腾。一些巨大的海兽扑面冲来,被拓拔野气浪一卷,登时吓得惊惶游散。倒是那数以万计的银亮小鱼不知害怕,飞瀑似的冲泻而下,擦着他缤纷卷过,触碰在肌肤上,麻麻痒痒,甚是舒服。
又过了片刻,鱼群减少,碧藻却越来越多,飘摇乱舞,仿佛一望无际的海地森林。前方涡流滚滚,海藻急剧鼓舞,拓拔野心中突然一凛,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见过。
正自凝神细想,眼前忽转开阔,前方竟是一个巨大的海底峡谷,两端蜿蜒不知终点,宽近百丈,黑黝黝的深不见底,涡流急漩,朝这峡谷下方汩汩怒转,气泡缤纷。
海神鸟对此地似乎极为畏惧,迅即展翼上冲,堪堪擦着那强猛涡流滑翔而过,饶是如此,被那涡浪一卷,仍是猛烈颤抖,几乎失衡,便连拓拔野也周身一紧,差点儿翻落而下,心中大凛。
沿着那海底大峡谷朝前滑翔,过了十余里,鱼群又渐渐多了起来,拓拔野凝神四扫,寻找海底宫殿,朝前遥遥望去,陡吃一惊,只见数以万计的鲨鱼正发狂似的团团乱转,像在相互撕斗一般,掀卷起猛烈的水流。
拓拔野虽然常居东海,降服的海兽不计其数,却唯独对鲨群颇为忌惮,一则因为当年与蚩尤追捕蜃怪之时,险些被鲨群夺噬,心有余悸,二则海中所有鱼兽,独数鲨群最为嗜血凶狂,一旦闻着血腥味,立即前仆后继,悍然无畏。哪怕你修为再高,可以降龙伏虎,但要独面一大群发狂的鲨鱼,仍是颇为凶险。
更何况此时此地,集结的竟是数万只西海鲨鱼,其中更不乏青兕鲨,狂龙鲨,巨吻鲨等至为庞大凶险之物,即便是龙鲸游到此处,顷刻间亦被撕扯得皮毛不存。
海神鸟似对这数万狂鲨熟视无睹,俯身径直冲入峡谷,朝着鲨群无声无息地游去。
拓拔野大凛,紧握天元逆刃,念力四扫,蓄势待发。
水流滚滚,鲨群撕斗翻转,纵横疾冲,对他们竟不屑一顾。拓拔野心下大奇,又仔细端详了片刻,霍然醒悟,原来这数万巨鲨不是互相撕咬,而是正值发情期,藏在这海底峡谷交媾。
鲨鱼交配是亦极为凶猛暴戾,雄鲨张开血盆大口,死死咬住鲨鱼,不让它挣脱,腹部紧紧交贴,剧烈扭动,雌鲨则是浑身僵直,一动不动,远远望去,好似被咬死了一般。
这数万鲨鱼中十有八九都是雄鲨,僧多粥少,其他的雄鲨只能团团围转在交媾的两只鲨鱼之间,狂乱地等候机会。因此放眼望去,场面极为凶暴混乱,但置身其中,却无一只鲨鱼对他们斜眼以顾。
拓拔野居住东海五年,偶尔见过鲨鱼交配,却未曾见过这等壮观的景象,又是愕然又是好笑,连日来的担忧焦急之意稍稍减缓。
穿过鲨群,水流渐转平静,远远地突然露出一团蒙蒙红光,漂浮闪烁。
拓拔野一凛,凝神戒备,朝前又游了片刻,那红光越来越亮,竟是一只巨蚌张着双壳,红光便是由其中那颗极大的赤珠发出。发觉有人游近,那巨蚌立即将壳紧紧闭拢。
他心下登松,微觉好笑,这赤珠直径逾尺,赫然又是一个赤珠蚌,而后红光错落,越来越多,分列在峡谷两侧,倒像是路灯一般,蔚为壮观。
拓拔野陡然又是一凛,料想前方必是海神宫了。果不其然,白绿斑驳,颇为醒目。宫殿仿造北海水神肠宫,依着险崖峭壁构建,飞檐交错,气势雄伟,就连碧瓦也是用翠绿的琉璃石所制。
宫殿前,是十八根雪白巨柱所擎顶的回廊,上眺峡谷,俯瞰海沟。几只海鸟正在回廊檐角盘旋飞舞,廊内有两个黑衣大汉,骑着海虎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沿着回廊到底,便是肠宫大门,透过那水晶石的拱门,依稀可见***辉煌,蜿蜿蜒蜒的甬道通向宫里深处。
拓拔野念决隐身,骑着那龙鹫,悄无声息地游到回廊中,天元逆刃倏然一挥,登时切下了左侧那大汉的头颅,鲜血洇散,顺势回旋架到右侧那大汉的脖梗儿上,传音喝道:“带我去找西陵公主,否则就要你的狗命!”
那大汉瞧着同伴的头颅圆睁双目,悠悠荡荡地在水里漂浮,早吓得面色惨白,连连点头。
拓拔野剥下死者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翻身骑上海虎,大摇大摆地随着那大汉朝宫门走去。
守门的八名卫士不疑有诈,开门放行。大门方开,涡流顿时滚滚涌入,推着两人冲入肠宫。
同水晶宫一样,宫内并无海水。甬道开阔,壁上嵌满珍珠,在鱼油灯的辉映下,灿灿生光,亮如白昼。
往里走了片刻,不见几个人影,拓拔野心下起疑,传音喝问,那大汉簌簌颤抖,恐惧已极,结结巴巴说了片刻,才知弇兹算准金族必会派遣大军,前来西海援救,因此连日来调兵遣将,亲自在西海上布局设伏,不想却被他悄然孤身潜入,直捣老巢。
不知何以,拓拔野隐隐之中仍觉得似有不妥,但既来之,则安之,暗想,只要能先救出纤纤,以当下自己的修为,纵然不能击败弇兹,也必可全身而退。当下也殊不畏惧。
那大汉战战兢兢,领着他东折西绕,走了一刻来钟,终于到了一个洞宫,殿室高阔,金壁辉煌,到处都是五颜六色的珊瑚树,奇形怪状。地上铺着厚厚的白沙,夹杂着数之不尽的珍珠,炫目闪耀,踩在其上,说不出的松软舒服。
那大汉牙关咯咯乱撞,指了指前方的碧玉石屏风,道:“西……西……西陵公……公主就在那……那……”话没说完,已被拓拔野一掌斜拍,登时昏厥在地。
他深吸一口气,凝神握刀,徐徐朝前走去。绕过屏风,心中一震,又惊又喜,失声叫道:“妹子!”
在那火珊瑚榻上,斜斜地倚坐着一个白衣少女,姿容俏丽,泪痕斑斑赫然正是相别一年多的纤纤!
瞧见拓拔野,她微微一颤,笑靥如花,泪珠却不禁簌簌掉落,道:“拓拔大哥!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我……我想得你好苦!”
听到这句话,拓拔野眼眶一热,心中悲喜交加,几欲爆炸开来,候中如鲠,一时竟说不出话。正欲飞身上前,忽然一凛,觉得此行未免太过顺利,弇兹既算准金族必来救援,在这囚殿中又岂会毫不设防?而以纤纤的性子,当日在蟠桃会上既然当众说了那般决绝的话,就算今日当真想煞了自己,也绝不会说出这番话来!
思绪飞转,心下大震,突然明白她是谁了,收回脚步,哈哈大笑道:“晏国主,你的易容之术虽然天下无双,但上过你一次当,还能再上第二次么?”
“纤纤”面色陡变,咯咯笑道:“龙神陛下电眼如炬,果然什么也瞒你不过。只可惜就算猜出我是谁,你也逃不离这里啦。”
话音未落,身后狂风怒卷,一道无以形容的狂猛气浪朝着他兜头猛攻而下,拓拔野大凛,陡然闪过一个念头:翻天印!
第四卷 天元 第四章 西海鲸波(上)
那气浪隐含五行,滚滚交错,狂猛如山岳压顶,赫然正是当日压得他与青帝、空桑、姑射仙子九死一生的翻天印!
当日一战,铭心刻骨,近来闲暇之时,拓拔野常常想着如何破解这无敌神印,虽无完策,却也想出不少应对之计。此刻大敌重监,霎时间灵光电闪,真气冲涌,天元逆刃顺势朝上疾电反撩。
“嘭!”绚光怒爆,上方登时鼓起一团霓光丽彩的漩涡,朝外轰然荡漾,他喉中一甜,周身如陀螺飞转,趁势擦着气旋外沿疾冲而出,“轰”的一声,那五彩石印猛击在地,石迸地炸,气浪如爆,整个洞殿应声塌落!
混乱中,只听有人惊“咦”一声,喝彩道:“好一个‘五行生克,借势随形’!拓拔小子,我还是小看你啦!”那笑声雄浑如雷,震得他脑中嗡嗡作响,正是昊天神裔广成子!
原来方才电光石火之间,拓拔野先以念力感应出翻天印砸下时、其五气循环飞转的路线。而后计算精确,一刀挥出时,体内五行真气恰好按照五行相克的顺序,次第激撞在翻天印的五行气轮上,将其朝上微微一抬,爆出强猛无匹的涡旋气浪。而对于业已将定海珠掌握得随心所欲的拓拔野来说。这气旋恰好成了助他逃生的第一推力。
这一挡一逃看似简单,却足几大要索缺一不可。若换了旁人,没有五行真气。没有定海神珠,没有那天下至利的天元逆刃,即便也如他使出一模一样的招式,早被压得粉身碎骨,形神俱灭了。
饶是如此,拓拔野亦冷汗涔涔,暗呼侥幸。心道:“广成子和晏卿离既能在此设伏,必是早与西海老祖勾结,但水妖与鬼国妖魔势不两立,弇兹又怎会与他们沆瀣一气?”念头急闪,旋即恍然:“是了,水圣女!弇兹这厮暴戾凶狂,除了神帝、烛龙,谁也不怵。神帝化羽,烛龙囚禁,他定是不服天吴,表面假装臣服,暗地里却转而投靠乌丝兰玛……”
想明此节,心中之惊怒恐惧不减反增,若纤纤落入水妖手中,天吴为了要挟自己与金、土二族,还不至于下什么毒手;但这些鬼国妖魔素来唯恐天下不乱,纤纤落入他们的手中,只怕要凶多吉少!
乱石迸炸,宫室倾塌,只听广成子哈哈笑道:“拓拔小子,当日在‘震雷峡’里让你侥幸逃脱,今日你自投罗网,可就没那般好运气啦!”绚光滚滚,气浪狂舞,又朝他凌空怒撞而来。
拓拔野疾冲闪避,心道:“晏卿离既能乔化得如此惟妙惟肖,必已亲眼见过纤纤,只要将这妖女拿下,便能顺藤摸瓜,救出她来。”当下念力扫探,感应晏卿离方位,转身疾冲而去。
当日在熊山地宫初见这妖女,瞧在她是晏紫苏母亲的分上,他一直不忍与之为敌,出了地宫之后,也始终未将此事告诉蚩尤等人,以免晏紫苏尴尬两难。但此刻关乎纤纤生死,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了,瞬间冲到晏卿离附近,左手碧光爆吐,朝她背心扫去。
晏卿离咯咯脆笑,鬼魅似的翻飞闪避,扬手一弹,彩雾蒙蒙,铺天盖地卷了过来。
拓拔野一凛,知她蛊毒厉害,屏息急掠,又是几记手刀雷霆劈落。但那妖女驭风术出神入化,闪掠极快,手中的蛊粉、毒器又多如飞蝗、密雨,一时间也不能奈她何。
拓拔野心中一动,见她银针射来,故意“啊”的一声大叫,身子一晃,滚落在地。
晏卿离大喜,果然顿足转身,她方一停下,拓拔野立即闪电似的贴地疾冲。此时到处都是崩塌的石木、珊瑚,尘土弥漫,地上的白沙又夹杂珍珠,纷乱刺目,一时哪能看清?等她陡觉不妙时,拓拔野业已冲至身前,气浪呼卷,接连撞中她经脉要穴,将她挟抱冲起。
“轰!”两人方一掠起,翻天印又堪堪砸下,光浪猛爆,拓拔野背心如撞,纸鸢似的踉跄前飞,朝甬道冲去。
这几下一气呵成,快若雷霆,晏卿离动弹不得,惊怒稍纵即逝,咯咯笑道:“难怪天下人都说龙神怜香惜玉,奴家浑身非蛊即毒,陛下竟然也不嫌弃,让人好生感动。”
拓拔野见她媚眼如丝地瞟着自己,那神态与当年纤纤向自己撒娇之时浑无二致,心中登时一阵如绞剧痛,左手一翻,扣住她咽喉,淡淡道:“我有百毒辟易之躯,却不是晏国主有没有金刚不坏之身?我数三下,国主若不说出西陵公主的下落,国主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怜香惜玉啦。”指尖微微一紧。
见他冷冷地凝视自己,杀机凌厉,晏卿离脸色涨红,舌尖微微吐了出来,妙目闪过一丝恐惧之色,眨了几下眼,点头示意。他手一松开,立即大口呼吸,咳嗽着传音道:“西陵公主藏在肠宫对面的囚洞里。”
拓拔野一凛,想起肠宫回廊之外、峡谷对面的崖壁上,果有一个幽深的裂洞,先前那大汉领着自己进入宫门前,便曾下意识地朝那里瞥了一眼,当下更无怀疑,挟着她左冲右突,朝外奔去。
广成子急追在后,翻天印飞旋怒转,绚光如漩涡似的滚滚怒涌,每次折转之时,拓拔野转身疾冲,便听见轰隆巨爆,神印旋撞在石壁上,整个甬洞都似被震塌了一般,石炸土飞,气浪如奔雷。
若是一对一的硬拼,此刻他绝非广成子对手,但以他强沛的五行真气,以及定海珠借势随形的千变万化,广成子想要置他于死地也殊非易事。刹那之间,他已连连躲过翻天印几次势在必得的猛击,沿着甬洞飞旋绕冲,掠入了肠宫主殿之中。
方一进入,“轰轰”连震,炮火齐鸣,竟有九尊紫火神炮恭候于此。晏卿离脸色霎时惨白,只道他必将拿自己当挡箭盾牌,岂料拓拔野竟翻手一转,将她负到背上,大喝道反旋定海珠,挥刀轰然怒斩。
“嘭!嘭!嘭!嘭!”狂风鼓处,赤红色的炮火流丽倒涌,接连怒爆,大殿内惨呼四起,数十人影炸散开来。
拓拔野足下不停,转手又将晏卿离抱回怀中,高掠低伏,天元逆刃如雷电夭矫纵横,所向披靡,瞬间便杀出重围,继续朝外冲去。
晏卿离惊魂甫定,又是一阵“咻咻”激响,无数火矢、毒箭四面八方地怒射而来,“叮当”连声,光华大盛,那万千锐风冲到自己咫尺处,不是被天元逆刃撞炸碎裂,就是被他的护体真气反弹激射,无一能伤她毫厘。
她双靥晕红,心中怦怦乱跳,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龙神陛下,奴家终于明白为什么天下都叫你‘拓拔磁石’了,如果我年轻二十岁,只怕也要喜欢上你啦。”
拓拔野啼笑皆非,嘿然道:“我可不是怜香惜玉,不过是瞧在你女儿的分上罢了,但你若再敢骗我,可别怪我手下无情。”长刀怒舞,电光如弧,六个西海水妖刚一冲近,立时被劈炸为数段,血肉横飞。
晏卿离身子微微一颤,妙目中闪过凄楚、温柔之色,犹疑了片刻,低声道:“紫苏她……她好么?你没将我的事情告诉她吧?”见他“哼”了一声,也不回答,已知其意,叹了口气,道:“多谢你了。”脸色微微一变,似悲似喜。
四周气浪炸舞,惨叫连连,不断有人被劈扫震飞,她却恍然不觉,眼波迷蒙,怔怔地凝望着虚空,独自想着心事,过了一会儿,又幽幽道:“我听说乔少城主待她很好,她过得远比从前要快活,是不是?”
拓拔野正欲回答,又听广成子在后方笑道:“拓拔小子,你抱着自家兄弟的丈母娘,卿卿我我,传到大荒,也不怕天下人耻笑么?”狂风呼卷,那五彩绚光又怒旋疾撞而来,相距十余丈,两旁的石柱却已轰然断裂。
翻天印从上方压下时,力逾万钧;但这般侧飞斜撞时,气旋滚滚,对于擅使定海珠的拓拔野而言,只要计算得当,反能化弊为利,成为助他逃之夭夭的推力。
尤其在这大殿之中,宽阔无傍,更可恣意腾挪施展,眼角瞥见霓光卷来,立即飞身螺旋,体内五行真气急涌脚底,顺着神印旋转之势,相生相激。轰隆连声,身后气浪炸爆,霎时间如离弦怒箭,破空啸舞,直冲出百丈之远,口中长笑道:“广成老儿,多谢你送我一程!”
大殿倾摇,不住地崩塌陷落。广成子惊怒骇异,旋又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拓拔小子,要我杀你,还真有些不舍!”挟印疾冲,那些西海水妖亦怒吼怪叫,尾追在后。
拓拔野挟抱着晏卿离,东折西转,杀透重围,一路上也不知劈飞了多少水妖,终于冲出了肠宫大门。
门一打开,水浪扑面,大潮狂涌,他陡然朝后翻退,又立时如箭鱼似的疾射而出,施展鱼息诀,飘然朝对面山崖游去。那裂洞黑漆漆的长约三丈,宽仅能容一人进入,周遭海藻起伏,阴森森如巨鱼之口。
将近洞口,晏卿离忽然叹了口起,传音道:“你别进去,里面…有埋伏。在你来此之前。西陵公主已经让太子黄帝救走拉。”
拓拔野一凛,又惊又喜,但旋即又闪过一死疑虑,自己驾着那海神鸟朝西一路沉潜,并未折转迂回,姬远玄又怎么会抢在他之前抵达?即便早到一步,又焉能从广成子的重围中救走纤纤?
晏卿离似是猜出他的心思,微微一笑,传音道:“西海有两处海神宫,此处是南肠宫,西陵公主被囚在北心宫中,由弇兹亲自镇守。放心吧,她已经被黄帝救走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妙目中突然闪国奇怪的神色,摇头传音道:“龙神辟邪,你聪明绝顶,明明可洞察秋毫,可惜偏偏心慈耳软,太过轻信旁人,其实此次……”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裂洞水浪滚滚喷涌,一道炽烈的火光气刀朝着拓拔野怒劈而出!
“地火阳极刀!”拓拔野心中徒然一沉,这气刀火焰紫红炽艳,在这冰冷的海底深处,竟依旧灼灼扑面,普天之下,除了公孙婴侯别无分号!
当下挥刀横挡,“嘭!”光浪鼓爆,借着那气浪狂涛,翻身急冲,朝上方蹿起十余丈高,鱼群轰然惊散。
几在同时,上方绿光晃动,人影闪烁,上千人拽着一张纵横近三百丈的巨大渔网,朝他兜头扑下!
那巨网似以玄冰铁丝织绞而成,粗如手指,交接处均有倒钩,碧光闪烁,也不知涂了什么剧毒此处恰是峡谷最窄处,被大网扑罩,避无可避,而后再以最快的速度,从侧面冲出网沿。
拓拔野眼角扫出,肠宫大门绚光滚滚,广成子即将破门追出,而右下方红光怒涌,公孙婴侯又已急追而来,思绪飞转,与其和这两大绝顶高手拼死缠斗,倒不如奋起全力,冲个鱼死网破!
当下左手疾点,将晏卿离经脉解开,朝左下方飘然推区,自己则气涌丹田,朝上螺旋疾冲,右臂轰然一振,绚光鼓舞,五行真气相生激化,从天元逆刃破锋而出,霎时间化为一道长十余丈的滚滚气刀,霓芒吞吐。
晏卿离脸色微变,传音道“陛下小心!这是‘蚀骨碧胶网’,切切不可与他相触……”
话音未落,水中“嘭嘭”闷响,拓拔野遍体霞光大作,真气迅疾彼此相生,又两两相克,刀芒登时汹汹怒涨,色彩疾速变幻,朝着巨网急劈而去。“轰!水浪滚滚,炸开一团绚丽璀璨的光波霞晕,极光气刀如霓霞云柱,轰然直贯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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