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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荒记

_20 树下野狐(当代)
魑、魅、魍、魉、魁五神君冲天飞起,铜链悠扬抛舞,紧紧捆缚腰身,次第排成一字长蛇阵,依照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的顺序,将真气连绵传入金魁神君体内。
宴紫苏当日在昆仑山顶,便曾见过黑帝率领五形鬼王以类似阵势围攻拖把野,见他们故技重施,心下大凛,失声道:“鱿鱼小心!”
话音未落,金魁神君纵声大孔,手中蛇矛银光怒爆,狂风呼啸,徒然化做一条巨大的白鳞角蛇,破空咆哮,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鱿鱼道头咬下!
木族群雄纷纷惊呼道:“角蛇神矛!”这才明白这金魁神君竟是十六年前被西王母镇压于昆仑乐游山的叛将白药师。
白药师原是白帝宗亲,阴鸷好杀,又好酒色,但修为法术却颇为出众。所使的角蛇矛是太古金族神兽白鳞银角蛇的脊骨所炼,与双旋裂天枪等并誉为大荒七大名枪。后因无端攻灭寒荒小国,奸杀七名女子,而引起西王母震怒,斩断其琵琶骨,镇于昆仑乐游山下。不想他竟悄然逃脱,变成这鬼国的金魁神君。
蚩尤杀得兴起,不退反进,苗刀怒卷,碧光冲开迸爆,轰然猛撞在白鳞角蛇的巨头上,金芒四射,喉中一甜,竟被那气浪震得从鸟背上翻身飞起,收势不住,那几条断裂经脉更是火烧火燎,痛入骨髓。
群雄失声惊呼,这五鬼神君都有近太仙级的实力,次第相激后,威力更增加了五倍以上,蚩尤虽然强霸骁勇,终究力所不逮,无法力敌。
夸父见猎心喜,忙不迭地叫道:“让我来!让我来!”
生怕被别人抢先,循声驭鸟疾冲,双掌气浪飙卷,排山倒海似的朝五鬼神君攻击。
五人迤逦飞转,气浪迭爆,金魁神君长啸声中,那白鳞角蛇飞扬怒吼,仿佛蛟龙闹海,一头撞入夸父掌刀光浪之中,“轰轰”连震,光芒耀目,竟将夸父高高抛起,掀飞了十丈开外。
夸父不怒反喜,大呼过瘾,连声叫道:“再来!”五鬼却不理会,朝着蚩尤疾冲而去,白蛇如狂飙奔雷,杀得他险象环,连连飞退。
众人惊呼大绝,一时都忘了激斗,晏紫苏更是瞧得心惊肉跳。折丹等人冲天飞起,想要助战,交不数合,便被五鬼震得喷血飞退。
蚩尤生性桀骜,越挫越勇,虽被近得惊险万状,斗志却越转昂扬,心道:“他***紫菜鱼皮,这些僵鬼得了些五行生克的皮毛,便如此猖狂!好,今日我便以牙还攻,让你们知道蚩尤爷爷的厉害!”
他虽非五德之身,却与拓拔野同修了几年的《五行谱》,耳濡目染,对其中的生克变化之道亦颇有心得,当下骑鸟上下盘旋,躲而不攻,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金魁背后的土魉神君,真气凝集,蓄势待发。
如此游闪了片刻,渐渐摸清了五鬼阵形的变化规律。他幼时经常带领玩伴捉斗毒蛇、蜈蚣,少年之后,又经常翻江倒海地斗虎鲨,擒海蟒,知道这些身体颀长的凶兽欲往东时,尾部必定先向西摆,这五鬼阵果然亦复如是。
打蛇打七寸而对于毒蛇游行时的节奏、七寸的方位,他再也熟悉不过了。土魉神君恰恰正是这“白蛇”的七寸要害。
嘴角冷笑,当下使出从前诱捕海蟒的故伎来,故意纵声长啸,骑鸟急飞,忽左忽右,扰敌耳目,瞥见敌阵最末的水魍神君朝左疾冲,再不迟疑,猛然从鸟背上凌空冲起,朝左闪电飞掠。
五鬼蜿蜒飞旋,折转包抄,却已迟了半步,蚩尤势如狂飙,抢在金魁神君回身之前,业已冲到土魉神君右侧六丈开外,雷霆震喝,苗刀迎风怒斩,光焰暴舞。
“轰!”白鳞角蛇仓促回旋,被苗刀碧光劈中,气浪喷涌,高高抛甩开来,翠芒气光余势未衰,在滚滚黑云下划过一道炫目的弧线,陡然击撞在土魉神君的肩头。
那黄衣鬼君身躯一晃,鲜血狂喷,铜链飞扬,登时朝左横冲飞跌,五鬼蛇阵瞬间断裂,阵势大乱。
蚩尤不容对方有片刻喘息之机,抄空飞掠,抢身冲到倒数第二位的木魑神君之后,苗刀纵横飞舞,如惊雷霹雳,接连不断地穷追猛轰。
木魑神君青铜戟还不及使出,便已被苗刀震飞,下意识地挥臂格挡。就算是铜头铁臂也经不起长生刀这般劈斫,更何况是血肉之躯?鲜血激射,整只手臂顿时被齐肩卸落,嘶声惨叫中,头颅飞转,腿脚齐飞,被大卸八块,从空中纷扬摔落。
这几刀一气呵成,迅猛如雷霆疾电,等到余下三鬼回过神来时,木亡土伤,大势已去。木族群雄看得眼花缭乱,又惊又喜,无不纵声欢呼。
晏紫苏嫣然微笑,妙目中光彩熠熠,满是喜悦、骄傲的神色,蓦地下定决心,从乾坤袋中取出剩余的数十颗“辟蛊丹”,一一抛给折丹等人,叫道:“快将丹丸含在舌下!这种尸蛊最怕薰华草的烟火,大家快去山后寻找薰华草,越多越好……”
她语速快如连珠,恨不得将所有辟蛊驱毒的方法全都倾吐出来,文熙俊等人大喜过望,急忙调兵遣将,各司其职。
三千木族精锐分成几大阵营,在折丹、刀枫、韩雁等人的率领下,或攻或守,士气高涨,高歌猛进,渐渐地与鬼军、妖兽形成拉锯对峙之势。呐喊声、杀伐声,和着鼓号、兽吼……震天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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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逼仄,漆黑沉寂,姑射仙子颤声道:“姑姑?姑姑?”接连喊了几声,杳无应答,悲从心来,泪珠忍不住涟涟而落。
拓拔野怔怔盘坐,想起在汤谷初见空桑仙子时,她听闻神农临死之时犹在唱着《刹那芳华曲》,又哭又笑,悲喜交集,那情景恍如昨日。心中莫名的一阵空茫悲楚。转念又想,生如朝露,刹那枯荣,但只要来过、爱过、恨过……无怨无悔,互生亦得何憾?神农也罢,空桑也罢,渺渺汪洋,茫茫生死,都不能将他们隔开。
蓦地想起不知所踪的龙女,他们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只要两心相悦,生离死别又算得了什么?一念至此,数月来的悲惧痛楚突然消减了许多,只剩下淡淡的酸甜凄惘。
当下轻轻握住姑射仙子的手,低声道:“春华秋凋,万物莫不如此,不用太过伤悲。前辈登仙羽化,又能与神帝重逢,对她未必不是好事……”
“住口!”青帝压抑已久的怒火瞬间迸爆,右手闪电似的朝他咽喉掐来,铜钟狭小,近在咫尺,拓拔野无从躲闪,只得伸手格挡。
“嘭!”气浪鼓涌,青帝须眉皆碧,嗡嗡声轰鸣回荡,震耳欲聋。
青帝汹汹暴怒一经宣泄,便如春江决堤,不可收拾,喝道:“若不是你这小贼他***婚礼,她又怎会被公孙婴侯所伤?若不是你护卫不周,她又怎会被广成子擒去?若是你这小贼真会‘回光诀’,她又怎会枉死这里……”口中狂乱喝骂,双掌翻飞,狂风暴雨似的朝着拓拔野猛攻。
拓拔野真气不及于他,若在开阔之地,还能仗着定海珠、天元逆刃等神兵法宝周旋自保,但在这至为狭小的空间内,腾挪不开,只能以硬碰硬,真刀实枪地对决,抵挡不过六十回合,双臂臂骨剧痛如折,气血翻涌,已然有些招架不住。
姑射仙子惊惶忧急,失声大叫,青帝却如疯如魔,充耳不闻,厉声道:“小贼,既然离不开此地,我就先杀了你为她殉葬!”招招欲置拓拔于死地。
“噗”的一声闷响,拓拔野格挡不及,胸口被他气浪撞中,眼前一黑,鲜血狂喷,后背重重撞在钟壁上,铿鸣不绝。
青帝喝道:“你害我经脉俱断,疯疯癫癫,今日我也叫你尝尝这等滋味!”右掌碧光怒爆,朝他任脉劈斫而来。
拓拔野大凛,想要抵挡,双臂经脉酥麻,竟半点也抬举不得,电光石火间,气随意转,下意识地将侜生生错移开来……
“嘭!”青帝碧木真气如狂潮涌入,拓拔野闷哼一声,肋骨断折,痛入骨髓,但体内五气受其所激,在经脉之中恣意流转,双臂真气轰然贯通,陡然回掌反击,重重地击在青帝胸口。
青帝身躯剧晃,又惊又怒,喝道:“小贼,你的任脉呢?你的任脉怎会不见了?”任督二脉是真气根本,不可动摇。他修武两百余载,从未见过这等异事,一掌击入,任脉空荡全无,真气竟如泥牛入海不复回。
拓拔野强忍剧痛,苦笑道:“你认脉不准,怪得谁来?”意如日月,身如宇宙,双掌绚芒如极光连爆,连绵不绝地朝他电扫急拍。
在那北极冰海之中,他虽然已大彻大悟,自创出旷古绝今的“宇宙极光流”,但毕竟初具雏形,真气生克、运转尚不能随心如意,尤其面对青帝这等绝顶高手之时,难免大打折扣。此时一经激发,水到渠成,五行真气依次循环鼓舞,相克相生,犹如宇宙中星移斗转,气象万千,霎时间竟反守为攻,近得青帝招架不迭。
气浪轰鸣,绚光流舞,映照在姑射仙子的俏脸上,满是愕然惊喜之色。
青帝更是骇怒交集,虽然早知这小子具五德之身,但交手数次,其真气运行从未这般酣畅淋漓,手刀威力之猛,丝毫不在自己极光气刀之下;更令他惊诧的是,其体内经脉竟似可以随心变换,比之自己的“无脉之身”更为不可思议!
但他毕竟已臻太神之境,真气稍胜一筹,临敌经验更非拓拔可比,很快便已调整心态,稳住阵脚,一边攻守周旋,一边凝神观测。
在这狭窄铜钟之内,两人尽展生平绝学,妙招纷呈,斗得难分难解;到了六百招后,拓拔野又渐渐被压制。
但越到后来,双方心底越是惊异佩服,就连一向桀骜嚣狂的青帝,亦不禁对这小子起了惺惺相惜之意,起初的暴怒悲愤也渐渐消散,出手保留了几分余力,不像是生死相捕,而更像是切磋磨合了。
姑射仙子在一旁稍转安心,堵着双耳,犹能听见那隆隆回震之声。钟内的空气越来越浊重,起初依仗着长生诀尚能维持悠长绵息,但到了此刻,已有些窒闷难耐。心中微微有些恐惧凄凉,难道真要如那广成子所说,他们三人都要被活活闷死在这神钟之内么?
碧光气浪层叠爆涌,将青铜钟内照得碧透,她迷迷糊糊地已有些看不真切了,目光转处,忽然瞧见铜钟内壁上竟画了一个裸体男子,“啊”地失声惊呼,双靥飞红。
拓拔野二人微微一凛,转头望去,大为惊讶,这才发觉铜钟内壁上除了刻满太古蛇篆不同,其刻痕深凹壁内,所以先前一时难以察觉,经两人这番激斗,碧光充盈,这才映照而出。
再一细看,那两幅人体图上经络遍布,穴道都以碧点标出,唯有心、脾、胃、肺、肝、肾、小肠、大肠八处以红铜勾勒,尤其那肝位更是红光闪耀,灼灼醒目。
拓拔野灵光一闪,突然想起天吴所修的八极大法,难道这八处红铜所标的便是八极大法的秘密所在?心中怦怦大跳,罢手不攻,凝望着人图苦苦沉吟,回想《五行谱》关于此法的描述。
青帝虽不知这二图为何,但两仪钟乃无上神器,既然刻在其中,必有玄妙,当下也住手环望,但看了片刻,不知其所以然,忍不住皱眉道:“小子,你看出什么了?”
第三卷《蜃楼志》 第四章 大荒八极(下)
拓拔野听若不闻,喃喃念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极,乃苍门、开明之门、阳门、暑门、白门、阊阖之门、幽都之门、寒门,各具五行,阴阳转换,变化无穷……”
青帝一凛,知道他所念的乃是太古八极大法的概要法诀。他天性崇武好胜,对于大荒各种绝学秘术心甚向往,哪怕是此刻身埋息壤,死生一线,听说这壁上所刻乃是这不需五德之身、做一日和尚撞一天钟可修五德之妙的旷世奇功,登时精神大振,竖耳倾听。
岂料拓拔野颠来倒去,反复念的便是这么几句,他越听越是焦急,正想喝问,却听姑射仙子低“咦”一声,道:“奇怪,这左手上的液门、中渚、阳池三穴的图案越看越像是姑射、北姑射、南姑射三山……”
拓拔野陡然一震,失声道:“你说什么?”
姑射仙子脸上一红,摇头道:“太子见笑了。这里太过窒闷,我瞧得久了,只怕有些眼花了。总觉得这三穴的图案与师尊所绘的三山图颇为相似。”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拓拔野惊喜交加,如醍醐灌顶,颤声道:“不错!仙子说得不错!这画得再也明白不过啦!这是伏羲、女娲所刻的男女经脉之图,更是大荒山水全图!”
青帝、姑射仙子齐齐一怔,不明所以,拓拔野却哈哈大笑,道:“我可当真傻啦,枉将《大荒经》背得滚瓜烂熟,竟连这么明显的地图也瞧不出来!”兴奋已极,指光飞舞,循着那人图左手经脉一路往上,道:“你瞧,这是姑射三山,这是卢其山,这是耿山,这是杜父山,这是余峨山……”
他滔滔不绝,如数家珍,青帝、姑射仙子看了片刻,耸然动容,东荒山水方位他们再也熟悉不过,尤其灵感仰更曾命为测量地理,绘制过一份颇为精确的地图,此刻听拓拔野逐一应验,果觉那人体左臂上的经络竟与木族山川吻合无间!
拓拔野越说心底越是明白,畅快无已,大笑道:“人体如宇宙,经脉皆山川,亏我将回光诀与潮汐流参悟了这么久,竟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没看出来!大荒本身就是盘古身躯所化,这山川湖泊自然便与他经脉体表一一对应了!”
姑射仙子对这些武学至理并无太大兴趣,虽然醒悟,却也只是颇感讶然,反倒瞧见他这般欢喜,笑声爽朗,心中一阵喜悦,暗想:“如果你能永远像此刻这般欢喜,那就好啦。只可惜……只可惜现下我们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了……”
青帝惊喜不定,隐隐之中似有大悟,凝视着为图上那赤铜勾画的肝位,沉吟道:“以此处的方位来看,这‘肝’倒像是我们现在所处的‘震雷峡’……”
拓拔野击掌笑道:“陛下说得不错!肝在东,震卦。东方曰‘东极之山’,在八极之中又叫‘开明之门’,我们现在便位于‘开明之门’的门口!”
指光笔画,对着那人图“胃”的所在,又道:“胃在东南,巽卦。就是东南的波母之山,也就是八极中的‘阳门’!”
青帝二人齐齐点头。皮母地丘处于阳门倒是人所共知,若非如此,公孙母子也不会因祸得福,修成霸烈猛的地火阳极刀了。
拓拔野又指着人图中的“肾”,道:“当日我们在皮母地丘内,就是经由阴阳冥火壶到了这里,八极中的‘北极之山’,又曰‘寒门’,也就是北海的天柜山!”
青帝脱口道:“八极五行,转换五行。难道这八极之间可以随意转换?那我们岂不是……岂不是可以离开这里了?”说到最后一句时,惊喜难抑,竟连声音也有些微微颤抖起来。
姑射仙子心中一震,拓拔野双眸在藤木面具后灼灼闪光,笑道:“不错!那广成子千挑万选,找了这么个狭窄山壑来暗算我们,岂料却偏偏是个天在的福地!”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吉人自有天相!’”青帝纵声大笑,但想到空桑仙子已逝,登时又是一阵悲怒愤恨,森然道:“等我出了此处,定要将这狗贼碎尸万段,安葬在这‘福地’之中!”
姑射仙子悲喜交集,又蹙眉沉吟到:“不过……当日太子是依靠‘乾坤冥火壶’,才从‘阳门’瞬间转移到了‘寒门’,眼下并无神壶相助,我们就算明知身在‘开明之门’,又当如何离开此地呢?”
两人一怔,狂喜之意登时消减了大半。
拓拔野沉吟片刻,道:“乾坤冥火壶尚能在八极之间转换,‘回光三宝’更无不可,只要能参透这‘八极图’的奥秘,必定可以找到脱身之法。”当下从乾坤代中取出十二时盘,平放在掌心,绚光四射,投映在钟壁上。
过了片刻,姑射仙子“啊”地失声低呼,脸颊滚烫,只见那男女二人像突然如水波似的闪耀晃动起来,虚空浮映,渐渐重叠在一延,竟像是在盘腿交媾一般。
拓拔野心中一凛:“这钟名‘两仪’,难道是要阴阳交合才能发挥神力?若真如此,那可大大糟糕!”
所幸二像只是盘腿重叠,再无其他任何动作。
又过了片刻,那投影于虚空中的男像徐徐举起双手,环绕着钟内四壁斜斜转动,体内八极红光随之投放在铜壁上,映射出八处山川景象。而那女子幻象则双掌朝下,环绕着他缓缓逆向转动。
男女二像越转越快,隐隐可见四道气流飞旋缭绕,那男的突然握起一柄似刀似剑的弧形神兵,朝钟壁上一指,绚光闪耀,人影双双消失。
拓拔野心中突突大跳,迟疑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只要有男女二人,以阴阳二气感应铜钟神力,再以天元逆刃指向八极的某处所在,或许便可以到达彼处了……”
青帝皱眉截口道:“时不我待,百言不如一行,试上一试便知。”拓拔野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脸上都是一阵热辣辣的烧烫。
此时铜钟内的空气已极为浑浊,饶是三人修为绝顶,亦呼吸窒堵,难受已极,均知再不设法离开,必定凶多吉少了。
钟内狭窄,四人在内,无法旋转开来。拓拔野朝空桑仙子的尸身行了一礼,低声道:“前辈,得罪了!”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入乾坤袋中;又敞开袋口,对青帝说:“陛下,请进。”
青帝“哼”了一声,道:“为什么是寡人进去?寡人的真气远胜于你,自然是寡人留在此处,与圣女合力施法。”但想到天元逆刃、十二时盘俱在这小子之手,要想让他将这些宝物交给自己,而后又乖乖地钻入神袋,只怕不太可能。然而自己若真的进了乾坤袋,焉知这小子会待自己如何。
心中一动,突然闪过一个荒唐怪异的念头,时间紧迫,生死攸关,再也无暇多想,当下沉声道:“圣女得罪了,借贵体一用。”急念法诀,“轰”地一声,一道刺目碧光从腹内鼓爆而出,朝姑射仙子的玄窍疾冲而去。
拓拔野二人齐齐低呼,才知他竟想要用“种神大法”寄休于姑射仙子;甘华老祖的肉射早已千疮百孔了,索性弃之不用了。
相隔咫尺,待要阻拦已然不及,“噗”的一声,姑射仙子娇躯一震,玄窍内翠芒怒放,肌肤温润如碧玉,她想到灵感仰竟已“钻入”自己体内,又惊又羞,双靥火红,颤声道:“陛下,你……”
腹内果然传出青帝的声音,嘿然道:“圣女放心,出了此地,寡人自会再找寄体之身。快动手吧。”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两两对望,啼笑皆非,无计可施,只好将甘华老祖的尸身收入乾坤袋,而后依然方才幻影所示的姿势,面面向对,盘腿叠坐。
肌肤相贴,鼻息互闻,两人心中均是怦怦大跳,然后又想起了当日在密山腹内、章莪峰顶的历历情景,霎时间连耳根都烧滚烫。不敢对望,各自低首垂眉,凝神敛气,依照幻影的姿势,开始团团飞转起来。
拓拔野双掌向上,姑射仙子双掌朝下,两人越转越快,阴阳两气缭绕环飞,犹如春蚕绢茧,越来越蜜,渐渐得只看见绚光滚滚盘旋,映照得钟内五彩缤纷,光怪陆离。
钟壁上的男女二像亦渐渐虚浮而出,交叠入两人身形之中,铜钟嗡嗡急震,声如铃铛密撞,煞是好听。绚光流离飞射,投映在钟壁上,那些形如经脉、穴道的山川湖泊更加历历清晰。
拓拔野转到疾处,只觉得眼前一亮,宛如人在浩瀚宇宙,上下悬空,星辰流转,遥遥可见壮丽河山连绵铺展,那感觉说不出的舒展、美妙,而又震撼;体内亦如一个小小宇宙,五气循环,恣意流转,仿佛与天地同化,变作了日月星辰……又惊又喜,忍不住纵声长呼。
只听青帝喝道:“还不动手!”拓拔野一凛,目光转处,瞥见虚空中浮凸出八处艳红山川,环绕身旁疾速飞掠,再不迟疑,紧握天元逆刃,真气汹汹,朝着“艮位”的“苍门”急刺而去。
“当!”手臂剧震,虎口酥麻,四周仍是绚光流转,毫无变化。拓拔野只道没有刺中,凝神聚气,又接连奋力急刺,“叮当”连声,震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那钟壁却仍岿然不动。
姑射仙子大奇,忽听青帝叫道:“是了!唯有两人都具阴阳五行之气,才能在八极中转换自如!让寡人来!”呼吸一窒,只觉丹田内真气狂涌,除了最为强沛雄浑的碧木真气外,尚有金、火、水、土四种真气沿着经脉汹汹席卷,冲入自己双掌之中。
“呯呯”连声,掌心绚光爆吐,击撞在钟壁上,速度登时加快,狂飙似的急旋飞转。
拓拔野喝道:“五行八极,瞬间移位!”奋起神威,天元逆刃如银河奔泻,跨过四周那虚空宇宙,斜斜地刺入那“苍门”所在。
“轰!”绚光剧炸,眼前那无边无际的苍穹突然如漩涡似的疾速扭转,现出一个巨大的黑洞,两人眼花缭乱,周身急旋,蓦地被一股大至无穷的气浪连根拔起,紧紧相拥,朝那黑洞中猛坠而去……
“哐啷!”天旋地转也不知过了多久,拓拔野忽听一声闷响,身下剧痛,似是撞断了什么山石巨岩,还不待回过神来,又重重地撞落在地,眼前昏黑,百骇欲散。
土石簌簌,烟尘滚滚,两人睁开眼睛,钟乳高悬,尖石交错,两仪钟翻落在数丈开外,碧光斜照四壁,幻彩流丽,竟然已到了一个陌生的地底岩洞之中!
死里逃生,恍然若梦,两人四目交投,仍有些惊疑不信。
青帝嘿然道:“东北方曰‘方土之山’,又曰‘苍门’,依照方位来看,这里当是土族的熊山,传说熊山地底有肠宫,没想到果然是盘古大肠所化,咱们居然到了此处,真他***烂木疙瘩!”
他狂喜激动之下,竟也脱口说了一句脏话,三人忍不住一齐大笑。经历了这番生死,彼此之间的敌仇之意早已消减了许多。
拓拔野、姑射仙子站起身,将神钟缩小收纳怀中,燃气为光,环身四顾,洞窟高阔,上方垂挂着许多鹅管与钟乳石,下方石笋林立,夹杂着雄壮石柱、巍巍石塔,还有许多形状各异的石花,浑圆笨拙的石鼓、石盾。
在碧绿气光照耀下,有的玲珑剔透如冰雪,有的温润翠绿,有的艳红夺目如珊瑚……流光溢彩,绚丽缤纷,说不出的辉煌瑰丽。
三人见识颇广,却极少见到这等奇丽如仙境的洞文化教育,刚刚得逃死境,更是心境大佳,当下一边恣意欣赏,一边寻找出路。
忽听西侧洞穴传来汩汩水声,既有地泉,必有通抵地面的途径。两人循声折转,绕过一丝石塔林,果然瞧见清泉潺潺,曲折流转,当下逆流而上。
洞窟深幽长阔,千折百转,时而高旷如夜穹,顶壁悬挂灿灿明星;时而茫茫如草野,碧绿石林如长草随风起伏,似有无数牛羊隐立其中;时而又如峭峰险崖,彩石嶙峋,千姿百态。当真是步步移景,美不胜收。
两人心旷神怡,走了片刻,前方钟乳密垂,金灿灿一片如橙云压顶,其下乃是一大片清澈见底的水池,池中布满了五色斑斓的石珊瑚,层叠铺展,争奇斗艳,偶有几片巨大的碧绿圆石露出清池,像是荷叶半卷,迎风摇曳。
两人相视一笑,正想弯身一掬清水,洗尽风尘,忽然听见一个冷峻的声音淡淡道:“玉屏山顶也该差不多了,快请主公出发吧。”有人恭声应答。
玉屏山顶?两人一凛,隐觉不妙,不知这地底溶洞中藏的又是何人?急忙隐身石塔之后,隔隙远眺。
百丈开外,那珊瑚水池的另外一侧,赫然负手站着一个紫衣布鞋的年轻男子,细眼长眉,满脸沉静,胸前挂着一个暗紫色的八卦石盘。他身边围立了十余人,衣裳五色俱全,倒像是五族游侠一般。
拓拔野目光再往右转,陡然如被雷霆劈中,天旋地转,险些惊呼出声。旁侧高耸的雪玉石柱下,用铜锁缚着两人,迎面那名女子红发如火,容颜娇媚,不是雨师妾又是谁?
第三卷《蜃楼志》 第五章 月母神镜(1)
碧火摇曳,绚光闪耀,映照着那红发少女的娇媚脸颊,扑朔迷离,恍如梦境。
拓拔野呼吸窒堵,热泪盈眶,心中狂喜欲爆,恨不能纵声大呼。咫尺之外,姑射仙子俏脸倏然雪白,又渐转晕红,也不知是惊讶、欢喜,还是失落。
却听青帝“哼”了一声,冷笑传音道:“有眼无珠的小子,连自己的妻子也认不出来,还敢妄称神帝传人!”
拓拔野一震,这才发觉那红发少女肤如冰雪,眉心赫然有一点紫红,心中陡然一沉,她不是龙女,而是雨师薇!
当日雨师薇与晨潇自鲲鱼气孔冲出之后,便音信全无,他重返大荒,也从未听说二人消息,只道己葬身冰洋,磋伤不己,想不到竟会在此时此地与她相遇。
霎时间,他犹如从云端跌回地底,狂喜之意登时茫然全无,张大了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姑射仙子心中一酸,柔情泛涌,下意识地想要握住他的手掌,方一触及,指尖微微一颤,又立时收了回来,耳根热辣辣地一阵烧烫。转过头,收敛心神,再看雨师薇身边捆搏着那人,娇躯大震,险些也要叫出声来。
但见那人剑眉大眼,英秀挺拔,活脱脱竟是另一个拓拔野!
拓拔野心中亦陡然一凛,凝神探察,那人容貌像极了自己,只是眼神空茫迷惘,神情冷漠,而体内真气之雄浑充沛,竟似丝毫不在自己之下。
又惊又疑,这紫衣男子等一干人等究竟是谁?他们口中的“主公”又是谁?为何要将雨师薇囚禁在这熊山地穴之中?又为何要生造出一个假“拓拔野”来?
忽听一个柔美而亲切的声音说道:“郁离子神机妙算,不费一兵一卒,便叫蛇族六十八国长老自投罗网,八面臣服,果然不愧是‘紫玄文命’。主公有你兄弟二人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乌丝兰玛!拓拔野三人惊怒更甚,这声音熟悉己极,当是水圣女无疑!
循声望去,果然瞧见乌丝兰玛黑袍鼓舞,从远处钟乳石后翩然走出,身后叮当脆响,跟随了数十个身着五色彩衣的女子,手中均提着碧绿灯笼,其上画着两条人蛇,两两交缠,像是伏羲、女娲。
那紫衣布鞋的年轻男子微微一笑,道:“圣女过奖了。若不是圣女当日想出那‘伏羲石谶’的无上妙计,骗得天下蛇蛮深信不疑。在下又岂能这般容易地引蛇入洞?若不是晏国主变化之术鬼斧神工,真假莫辨,在下纵有万千谋略,又怎能瞒世人耳目?
人群中,一个紫衣女子格格笑道:“郁离子谬赞,妾身可不敢当。好玉琢好器,好泥烧好陶,若不是他们的骨骼、身形原本就有些像拓拔太子与龙女。妾身纵是巧妇,又怎能为无米之炊?”
周围众人一齐笑将起来。
拓拔野大凛,这紫衣女子美艳绝伦,神韵颇似晏紫苏,难道竟是其母晏卿离?
此女乃是三十年前凶名最著的十大妖女之一,变化多端,蛊毒通神,为烛龙作了许多恶事。自得到本真丹之后,便消失不见。想不到今日重现大荒,竟改弦易辙,投入水圣女门下。
虽然他早已猜到那伏羲石谶必是乌丝兰玛造的惑众妖言,但此刻亲耳验证,仍是说不出的迟疑、恼怒。她明着与龙、土、金等各族联盟,暗中又勾结公孙母子,解印鲲鱼,更欲置自己于死地,此刻又将某人乔化成自己……居心叵测,似有争霸天下之志。
思绪飞转,刹那间已对乌丝兰玛的狡计了然在心。当日她捏造妖谶,指使冰夷钻入朱卷神蛇腹内,无非是想生造出“伏羲”、“女娲”转世,将天下蛇族化为已用;今日勾结这神秘人与晏卿离,生造出“龙女”与“自己”,多半也是为了借此蒙蔽蛇裔各国的长老。
只是这“郁离子”究竟是谁,竟能让水圣女如此赞誉?这乔化自己的“拓拔野”又是谁?饶是他聪明绝顶,一时间却也不能猜透。
转眸与姑射仙子对望一眼,心领神会,均想,方甫脱离险境,却不偏不倚地撞入这妖女的阴谋诡局之中,真可谓冥冥自有天意了。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坐山观虎。当下也不急着现身救人,屏息凝神,静观其变。
青帝兀自在姑射仙子玄窍之中,喃喃传音道:“紫玄文命?紫玄文命?”反复沉吟了十余遍,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乌丝兰玛素手在脸上轻轻一抹,登时换了一幅容颜,微笑道:“那些蛇裔长老想必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来人,快将伏羲、女娲两位帝尊请往大殿,举办‘转世祭典’。”
众人轰然应答,将雨师薇、“拓拔野”从石柱上解了下来。
晏卿离翩然走到两人身边,柔声道:“两位神上得罪了。”将几只色彩各异的米粒大虫卵塞入他们口中。
雨师薇软绵绵无力挣扎,泪水涟涟,目中又是惊怒又是害怕。“拓拔野”却依旧冷漠空茫,木无表情地由她摆布。
火炬摇曳,鼓乐大作,郁离子、乌丝兰玛一行簇拥着雨师薇、“拓拔野”朝西边的洞穴涌去。
拓拔野二人披上隐身纱,默念隐身诀,远远地跟在后头。
绕过瑰奇艳丽的珊瑚水池,穿过一片碧压压的石塔林,又东折西转地在甬洞里走了片刻,眼前陡然一亮,竟是一个极为高阔的洞窟。
顶上垂着五色绚烂的钟乳石,像是霓云翻腾。中央立着一面巨大的弧形石墙,被一块黑蚕丝紧紧罩住,鼓舞不息。
四周***通明如昼,人头涌动,围立了六七百人,正自窃窃私语,瞧见乌丝兰玛等人鱼贯步入,目光登时齐刷刷地朝他们聚集而来,神情或紧张,或喜悦,或害怕,鸦雀无声。
这数百人奇装异服,衣彩缤纷。耳垂上大多悬着各色小蛇,有些人肌肤上甚至还有淡淡的蛇鳞,显是各地的蛮族蛇裔。
郁离子不急不缓地走到那矗立中央的石墙下,朝众人抱拳行礼,微笑道:“在下寒荒蛇裔郁离子。多谢各位长老光临。大家风尘仆仆,一路劳顿,在下就长话短说了。”
顿了顿,目光炯炯地环视众人,道:“想必各位都已听说了伏羲石谶了?也已听说了伏羲、女娲转世大闹北海之事了?不知列位之中,有没有当日去过平丘的朋友?认不认得这两人呢?”
说着,轻轻拍了拍手掌,两旁大汉顿时将雨师薇和“拓拔野”架了上来,一左一右,依靠在弧形石墙的两侧。
一个蛇裔长老“啊”地失声低呼,又惊又喜,颤声道:“自然识得。这位是女娲转世,东海雨师国主!这位是伏羲转世,当今新任龙神!”匍匐在地,“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叫道:“不肖子孙阿真骨恭迎帝神转世!”
众长老耸然动容,这几个月来,伏羲、女娲转世平丘早已传遍大荒,沸沸扬扬,这些蛮族长老中更不乏亲眼见过拓拔野与龙女之人,此刻亲眼目睹,哪里还有半分怀疑?纷纷伏身叩首,欢声雷动。
自从蛇历1772年,蛇族王朝轰然坍塌后,蛇裔子民被五族大肆屠戮,几已死绝,剩下的不是躲藏到穷山恶水之地,便是被人族同化,繁衍分支,成了五族蛮邦。
千百年来,这些蛇裔备受各族欺凌,虽然表面恭敬臣服,但心底深处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国雪耻,重建往世荣光。
此时重聚一堂,拜见本族上古大神,自是热血如沸,激动万分,数十个老者更是忍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乌丝兰玛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拓拔野又是恼恨又是好笑,想起那日在北海平丘,与雨师妾一起将计就计,冒充伏羲、女娲转世的情景,更是悲喜交迭,恍如隔世。
暗想:“你只道我已死在了鲲鱼腹内,便想假借我和雨师姐姐的名头,冒充伏羲、女娲转世,让九州蛇裔都听你号令,为你爪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又让我这真正的‘伏羲转世’撞个正着……嘿嘿,这回可不能像在平丘时那般对你客气了!”
当下故意尖着嗓子,施展水族的“回风舞浪诀”,大声道:“且慢!我听说拓拔太子和雨师国主都已双双葬身北海,又怎会出现在这熊山地宫之中?天下长得相似的人何其之多,我们又怎知这两人是真是假?”
声音忽东忽西,四处回绕。众人哄然,纷纷转头四顾,却不知究竟是谁发出。
郁离子微微一笑,朗声道:“既是帝神转世,试问又有谁杀得了他们?这熊山地宫乃是伏羲神上的大肠所化,两位神上引领我们到此,便是要借存留此处的女娲神镜,让大家瞧瞧真假。”
右手凌空一抓,“呼”地一声,那黑蚕丝帛登时被揭扯开来,露出一面巨大的月形石镜,通体晶莹碧绿,外沿盘着两条蛇身石人,一黑一紫,两两交缠,栩栩如生,折射出万千幻丽光芒。
众人呼吸一窒,被那霞光照得睁不开眼来,有人失声叫道:“月华神镜!”四周登时轰然惊呼。
第三卷《蜃楼志》 第五章 月母神镜(2)
拓拔野心中一凛,想起《五行谱》中记载了这种太古神器,相传伏羲化羽之后,女娲思念不已,故将遗存其神识的月陨石炼制成此镜,聊托相思。与流霞镜并称“女帝两绝”。
镜上所刻载的太古神功玄妙无比,月夜之时对镜修炼,则可感应天地灵气,事半功倍。尤其那镜上两条人头蛇更是由伏羲、女娲精元所化,隐含阴阳乾坤之妙。
据说若有五行属性相生的男女,依照镜上秘法双修,便可以将伏羲、女娲精元化入胎中,诞下龙凤子女,因此又称“蛇帝转世镜”,是千百年来蛇族梦寐以求的宝物。想不到竟藏在这熊山地宫之中。
凝神望去,石镜绚光四射,隐隐可见八个蛇文古篆,拓拔野正待辨认,却听青帝嘿然冷笑道:“‘水火双生,文武天命’。寡人差点将这妖女给忘啦!当日她被寡人打得神魂将灭,若不是宁疯子横插一杠,早已诛杀于曹夕山下。这两百年不知所踪,敢情是躲到熊山地宫中来了。嘿嘿,除了此地,那宁疯子只怕也找不出其他庇护之所了。”
拓拔野微微一怔,不知他说的“妖女”与“宁疯子”是谁,众蛇裔长老又惊又喜,七嘴八舌地叫道:“此镜不是被月母偷走了么,怎会落到此处?”
“女和氏那妖女偷盗神镜,遭受天谴,死有余辜!今日帝、女转世,神镜又重现大荒,咱们蛇族中兴指日可待啦……”
姑射仙子见他犹自听得云里雾中,当下传音略加解释,拓拔野方知大概。
原来一百八十余年前,寒荒女国主“女和氏”自称为昊天氏的后裔,鼓动八族造反,围攻昆仑。兵败后只身逃往东荒,藏身于东海某蛇族小岛。某日,她无意中发现岛上秘洞中藏着一面盘缠双蛇的月牙石镜,铸有“水火双生,文武天命”八个大字,猜出必是上古的月华神镜。
得此宝镜,女和氏欣喜若狂,一连抓了二十余个研究蛇篆的蛇裔长老,逼他们将镜上所刻的秘籍破解大半,而后又将满岛蛇裔杀光灭口,隐居于斯,潜心修炼月华神功。
短短十年间,她的修为便已臻神级之境,招募了许多寒荒游侠,在东荒近海一带兴风作浪,自称“月母”,创立了女和月母国,一心率兵打败金族,重建寒荒。
大荒418年,女和氏在黄帝举办的“朝歌山春会”上刺杀白帝,连败六大仙级高手,却被其时土族陶正宁封子所擒。
所幸白帝宽仁洒落,不但不怪罪女和氏,反倒恳请黄帝赦免其罪,逐出大荒。月母从此对宁封子记恨在心。回到东海苦修神功,矢志雪耻。
那宁封子虽然只是土族小小陶官,却是当时名震天下的武学奇才,年不过三十,便从烧冶陶器中悟出了独门的真气修炼秘法,不具五德之身,却能修出五行真气,其气刀“五色烟华”更是冠绝中土,位列其时大荒十神之一。但因秉性狂肆放浪,不拘礼节,又被世人称为“宁疯子”。
女和氏三番五次找他寻仇,却都反被其所制。宁封子浪荡轻薄,见她如此美貌,忍不住言语调笑,动手动脚,岂料月母乃是至情至性、泼辣爽直的刚烈女子。不甘受辱,竟以神镜自毁花容。
宁封子大为钦佩敬服,更生倾慕之意,转而苦苦相追。偏偏女和氏心如冰山铁石,矢志复仇,任他甜言蜜语、款款深情,亦不为所动。她越是如此,宁封子越是神魂颠倒,难以自拔。
宁封子广学渊博,精通蛇文,无意中瞧见月华神镜上的古篆,才知其镜竟是上古圣物;为获女和氏青睐,投其所好,将镜上剩余的秘诀尽数译出,诱她与自己一起阴阳双修,诞下伏羲、女娲转世,击败金族,争霸天下。
女和氏大为心动,她五行属金,宁封子属土,恰好相生,两人双修数载,修为大进,第三年亦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只可惜并非龙凤胎,乃是两个男婴。
女和氏又是失望又是愤怒,以为被宁封子所骗;与他大吵一架,孤身离开月母国,前往昆仑与白帝比斗。一路大开杀戒,以泄恨怒。
途经木族境内,她一言不合,竟杀死了数百名木族妇孺,青帝震怒,在曹夕山下与她大战了四百余合,不但将其奇经八脉尽数震断,更击碎泥丸宫,欲将她元神彻底湮灭。
千钧一发之际,宁封子赶到,将她夺救而走,混战中,他亦被青帝重伤,从此音讯杳无,再也不知下落。
镜在人在,镜亡人亡,月华神镜既已遗落在这地底肠宫,这对怨偶想必也已在此作古。
拓拔野听到此处,灵光一闪:“这镜上‘水火双生,文武天命’八字,说得乃是双修生下的龙凤双胎,犹如水火相济,文武相辅。水为黑,火为紫,乌丝兰玛称那郁离子为‘紫玄文命’,难道与此有关?莫非他便是当年宁封子与月母之子?”
一念及此,心中大凛,凝神察看那郁离子,皮肤光滑细密,眼角、脖颈一丝皱纹全无,怎么看也不像一百八十余岁的人;而听着众人哗然斥骂月母,他嘴角微笑,气定神闲,丝毫也瞧不出生气恚恼之态。若真是女和氏之子,其城府真可谓深得可怕了。
思忖间,神镜霞光爆舞,洞窟尽赤,“嘭嘭”两声闷响,雨师薇、“拓拔野”齐齐纵声大叫,周身剧震,光芒鼓荡,肌肤突然泛出片片青绿的蛇鳞,双腿如同没了骨头似的绞扭一处,急剧延长,变成了蜿蜒蛇尾……霎时间便化作一对盘蜷的蛇人!
众人失声惊呼,两人的身形映照在石镜内,幻影摇动,和镜沿的那两条人蛇相似之极。
阿真骨颤声叫道:“真……真的是帝女转世!真的是帝女转世!”众长老仅存的半点疑虑也消失殆尽,又纷纷伏身叩首,山呼万岁。
拓拔野与姑射仙子亦大感骇异,转念一想,多半是晏卿离先前塞入二人口中的奇异蛊卵作祟,将两人变成了人蛇之身。事已至此,再不出面拆穿,天下蛇裔蛮族可真要唯水圣女马首是瞻了。
当下拓拔野再不迟疑,纵声大笑道:“这可真叫‘女娲面前捏泥人,伏羲宅里算八卦’了!哪里来的无知狂徒,竟敢冒充本神,招摇撞骗!”声音依旧忽东忽西,轰隆回荡。
众人气血翻涌,又惊又骇,几个曾去过平丘的蛇裔长老更是失声叫道:“拓拔太子!”半年以来,这声音始终在他们脑中萦绕不绝,再也熟悉不过,此时听见,有如春雷贯耳。
乌丝兰玛等人的面色陡然大变,郁离子却依旧微笑自若,嘴唇翕动,念念有辞。
那假拓拔野蓦地睁开双眼,四下扫望,冷冷道:“明人不做暗事,是谁在装神弄鬼,冒充我拓拔野?有胆子便站出来说话!”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面面相觑,两个声音赫然无异,莫说他们,便是姑射仙子听来,也辨不出半点端倪。
拓拔野哈哈大笑道:“拓拔野向来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就算是召集天下蛇族举义,也自当在青天白日之下,振臂高呼,四海响应;又岂能像你这等鼠辈藏头缩尾,鬼鬼祟祟地躲在这地底鼠洞。就算不怕辱没了荒外龙族,也羞对百万女娲子孙、蛇裔英豪!”
众蛇裔长老脸上一阵烧烫,倒觉得这番话像是在嘲骂自己一般,既羞且愧。
“拓拔野”嘿然冷笑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蛇族忍辱负重数千年,终于迎来中兴复国的机会,此中艰辛险阻,像你这等巧舌如簧的无耻小贼,又岂能明白?”
说到最后一句时,双眼精光爆射,突然朝拓拔野二人的隐身处扫来,右掌凌空劈舞,喝道:“小子,给我滚出来罢!”
绚光怒爆鼓舞,拓拔野下意识地挥掌格挡,“轰!”虎口酥麻,心中一沉,惊怒交迸,公孙婴侯!此人真气凶霸狂烈,夹杂了水、之、土三种属性,除了那阴鸷嚣狂的阳极真神,天下别无分号!
光浪涡旋鼓荡,轰鸣连震,石柱、石笋应声迸炸乱舞,众人惊呼尖叫,纷纷奔退开来,跑得稍慢几步的,登时被气浪撞飞,鲜血狂喷。
绚光摇曳,尘靡浮沉。两人隐身光罩已破,并肩而立,石镜霞光投射在姑射仙子身上,白衣飘舞,如莲花出尘,被她容光所慑,四周登时寂然无声。
众蛇裔长老张大了嘴,呼吸若堵,脑中空茫,怔怔心想:“天下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目光如磁石附铁,再也转移不开了。
第三卷《蜃楼志》 第五章 月母神镜(3)
唯有那“拓拔野”对它视而不见,双眼灼灼地盯着拓拔野,冷笑道:“阁下不是自称龙神太子,光明磊落吗?为何又戴着面具,引申藏匿?也不怕辱没了龙族男儿蛇裔英豪?
一边说,一边缓缓立身起来,蛇尾层层盘蜷,伤势欲扑,瞧来说不出的隐诡妖异。
拓拔野心下更无怀疑,晏卿离的易容变化太纵然巧夺天工,但那双恨火欲喷的眸子,那倨傲阴狠的神情,却早已泄露了天机。
想必当日阴阳火壶内,乾坤扭转,八转传递,将自己与龙女等人送到了北极寒门,却独独将这厮抛到了苍门熊山地底。只是以他嚣狂自大的脾性,又怎会甘心被水圣妇与郁离子摆布,化身人蛇,甚至乔装成其最为嫉恨的敌人?隐隐之中觉得另有玄机。
但想到龙女一生被这恶贼所累,奇毒未解,生死难料,悲怒之火登时熊熊高窜,哈哈笑道:“公孙婴侯,你既敢自称拓拔野,又怎会认不出这藤木面具?认不出这面具,总当认得出这无锋剑,还有这天元逆刃吧?”双手一挥,将两柄神兵齐齐拔出,青光、银芒刺目闪耀。
众人大哗。这金、木两大至利神兵天下闻名,蛇裔长老谁人不识?当下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对那假拓拔野疑心大起。
雨师薇凝视着拓拔野,格格笑道:“公孙婴侯,你倒真会‘屏蓬抢食——反咬一口’。当日北海鲲鱼复活之际,明明是你趁着拓拔与我大哥僵持苦战,偷袭抢走了两大神兵。现在又戴着藤木面具,假扮拓拔妖言惑众,混淆视听……”
拓拔野微微一征。想不到她竟会忽然帮着敌方构陷自己,但旋即明白,她必定已被晏卿离的蛊虫控制,身不由己。转眸望去,果见晏卿离樱唇翕翕动,每念一句,雨师薇便跟着大声复述。
蛇裔长老又是一阵哄然,阿骨真沉声道:“阁下既然自称拓拔太子,为何不敢摘下面具示人?是不是伏羲转世,摘下面具。在月华神镜前一照便知!”
众人纷纷附应。
拓拔野心中大凛,且不说早已立下重誓,未找着龙女前绝不摘下这面具;即便他当真露出真容,自己这假冒的“伏羲转世”也无法在月华神镜前变作蛇人之身。
在千百又目光灼灼凝视下,突然有些后悔,真不该爱公孙婴侯所激。未计议周全,便意气用事,这一来局面大转被动。要想重新翻盘,可就要大费周章了。
青帝似是颇为幸灾乐祸,传音笑道:“拓拔小子,你不是狡计多端,最会信口雌黄么?此番遇见这些血口喷人的奸徒,寡人倒要瞧瞧你如何反败为胜了!”
拓拔野心中一动:“不错!既然他们血口喷人,我也索性信口雌黄,只引得他们自乱阵脚,一切自然便水落石出。”
当下收敛怒火。哈哈笑道:“这石镜若是真的月华神镜,自然可以照出我地前世真身。但以这等假物,来映照真人,你们不觉得忒也可笑了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叫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你有什么凭据说这神镜是假的?”
拓拔野扬眉笑道:“真的神镜一百八十年前便被月母所盗,而那妖女又在曹夕山下被青帝打断奇经八脉,魂飞湮灭,神镜从此便被青帝所收。藏在了玉屏山中……姑射仙子,我说的是也不是?”
姑射仙子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唔”的一声,脸上晕红泛起,亦不知该如何回答。
众长老哗声大作,这才知道眼前这清丽绝世的女子竟是木族圣女。青帝大败月母之事天下尽知,又素知姑射仙子单纯如冰雪,绝不会撒谎,见她如此神情,不禁有些将信将疑。
郁离子嘴唇翕动,公孙婴侯哈哈大笑道:“小了,你从哪里找来的丫头,冒充木族圣女?今日正是木族重选青帝的百花盛会,若是真的姑射仙子,又怎会离开玉屏山,到这一千八百里外的熊山地底?”
拓拔野突然想起适才初见郁离子时,他曾说过:“玉屏山顶也该并差不多了,快请主公出发吧。”心中陡然一震:“是了,我怎地连这也未曾想到?”
郁离子自称“紫玄文命”,极有可能便是宁封子与月母所生的双胞胎之一;而广成子既能将翻天印操纵得那般得心应手,必是寒荒大神昊天氏的后裔无疑。大荒中公认的昊天氏后裔只有女和氏一人,他十有八九便是郁离子地同胞兄弟“紫玄武命”!
而水圣女野心勃勃,与黑帝鬼国的勾结早已有种种迹象,青帝被困幽泉,多半也与她有关。由先前郁离子对她必恭必敬的态度观之,这兄弟二人似乎亦是其爪牙她凯觎青帝之位,故而让晏卿离将广成子乔化为单定,妄图在百花大会上杀句芒一个措手不及,夺掌木族大权,不想灵威仰偏偏在紧要关头从天而降,打乱了全盘部署。
不得已之下,他们才将广成子调虎离山,将青帝与自己引入陷阱;同时让火仇仙子与妖精量群妖鬼尸兽围攻玉屏山。一旦木族为他们所掌控,蛇裔各国又惟其又能首是瞻,再加上万千尸鬼大军……大荒局势顿变,由原先的两在联盟,变成了三分天下。
灵光霍闪,许多疑惑之处登时豁然开朗。只是火仇仙子当日险些害死公孙婴侯,以公孙婴侯母子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怎会情愿再与她共事?广成子兄弟修为通天,何以甘心作乌丝兰玛的鹰犬?
他们所说地“主公”到底是谁?竟能将这些看似毫不关联的5各方枭雄、妖女笼络在一处,驾御得服服帖帖?这些迷团一时间却仍难以想透。
众人见他怔怔不语,只道理亏心虚,被公孙婴侯质询得无以应答,登时哗声四起。纷纷呵责叱骂。
拓拔野思绪飞转,突然挥舞天元逆刃,银光怒卷,在洞壁上刻了三十几个弯曲如蛇的怪字。朗声道:“木族圣女被奸人构陷,清白蒙冤,我赶往玉屏山将她解救而出时,她却突然如有神助,在石壁上刻下了这三十三个蛇文古篆,阁下自称伏羲转世,想必能分辨出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郁离子微微一怔,皱眉凝视。
众长老亦纷纷转头凝望,这些蛇形怪字繁复奇特,除了“山”、“之”、“子”、“女”等寥寥数字可以辩出之外。其他都极为艰奥难测。
拓拔野暗暗好笑,心想;“我随手胡画出地文字,你们若能猜得出来,那可不是蛇族,而是蛔虫族了。”
他算准了蛇文失传已久,除了朱卷氏之外。天下再无精通蛇篆之人。郁离子虽是宁封子之后,亦不例外,否则当日乌丝兰玛也不会大费周折、千里迢迢地赶往北海平丘。从蛇姥口中套取鲲鱼的解印诀了。这三十二个“蛇篆”真假掺杂,煞有介事,众长老又怎能瞧出端倪?
拓拔野不等公孙婴侯说话,朗声道;“连这等简单的蛇文也不解释不出,阁下竟然还敢自称蛇帝转世,岂不让天下人笑掉大牙!你们听好了,这些蛇文乃是留守北海修行的女娲转世,通灵于姑射仙子,说给我听地。‘熊山地底。月母之子,假托神镜,蒙蔽族民。勾结玄女,盗取神印,陷害青帝,罪大恶极!”
他每说一句,众人便哗然议论一阵。郁离子面色微变。
拓拔野知道自己猜得不错,更不给他任何狡辩之机,环顾群雄,大声道:“月母妖女当年盗神镜,杀戮族民,乃是我神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她与宁封子生下两个儿子,一个名叫郁离子,另一个叫作广成子。两个时辰之前,那广成子挟翻天印,率鬼国尸兵,悍然袭击玉屏山,妄图盗取藏在山上的月华神镜,进而谋害青帝,为他父母报仇雪恨。只可惜他修为不济,战不百合,便已被我击杀。
众人哄然,郁离子又是惊疑又是骇怒,虽然不信以拓拔野的修为能将广成子降伏,但他若未出意外,这小子又是如何猜出自己兄弟二人的身世?
拓拔野右手探入乾坤袋,将甘华老祖的脸骨捏得粉碎,一把抓出掷落在地,高声道:“大家瞧仔细了,这就是那广成子的尸首!“
郁离子心中陡沉,凝神一看,惊怒忧惧登时转为愤恨狂喜,脱口喝道;“臭小子胡说八道!他哪里是广成子?”
拓拔野等得便是他这句话,纵声长笑道:“阁下又怎知他不是广成子?他脸上血肉模糊,在座的近千人谁也分辨不出他是否广成子,为何独独你只瞧了一眼,便这般斩钉截铁地断然否定?”
顿了顿,一字字地道;“因为他是的长相你最为清楚不过,是也不是,郁离子?”
此言一出,登时如惊雷轰顶,四周顷刻鸦雀无声,众人地目光齐刷刷地凝聚到了郁离子的脸上,或惊或怒,或恨或惧。
郁离子话方出口,已知不妙,脸色瞬时惨白。关心则乱,饶是他自恃智谋超群、处变不惊,一不留神,竟还是中了这小子地圈套。
正待强辞辩解,只听姑射仙子的玄窍之中突然传出一阵森寒阴冷的狂笑声:“原来你和那广成子竟然都是月母之子!难怪,难怪。很好,很好。”
笑声未落,“轰!”狂飙怒卷,一道五彩绚目的光芒突然从姑射仙子地气海上方破舞而出,朝着他的丹田处猛冲而入。
第三卷《蜃楼志》 第六章 蛇族帝尊(1)
狂风怒卷,***摇曳,郁离子下意识地双掌挥舞,奋力齐拍而出,眼前一花,脉门剧震欲裂,只觉一股凌厉气浪当胸怒劈而入,“嘭!”玄窍处蓦地鼓起一轮刺目绚光……
“种神大法!”他心中又惊又怖,念头未已,头顶泥丸宫如被万千雷霆齐齐劈中,发出凄厉已极的嘶声惨叫,周身剧颤,裂痛如绞,仿佛突然被人从内而外撕成了万千碎片!
四周惊呼如沸,就连拓拔野亦大为意外。原以为郁离子既是广成子的同胞兄弟,修为必亦惊人,不想却连青帝的一招也抵挡不住。转念又想,他既是紫玄文命,当是擅于智谋,真气远逊广成子倒也是情理之中。
郁离子抱头惨嚎,满地打滚,清秀脸容业已扭曲变形,汗珠涔涔滚落,痛楚而又狂乱。蓦地大吼一声,右手拔出一柄碧青色的蛇形短剑,奋力往自己玄窍中刺去,却被他的左手闪电似的紧紧箍住脉门,剑尖在距离肚腹一寸处不住地颤动,再不能挺进分毫。
众蛇裔长老不知发生了何事,惊愕相顾。郁离子的那一帮随从面色大变,都已猜到了几分。普天之下,除了灵威仰,又有谁能种神于他人玄窍之内?但忌惮其神威,竟无一人敢上前相助。
乌丝兰玛惊怒之色一闪而过,格格笑道:“想不到堂堂青帝陛下,竟然藏身于木圣女体内。陛下以这等阴毒法术夺占无名后辈的肉身。传将出去,也不怕天下人笑话么?”计划既已败露,索性不再隐匿。素手往脸上一抹,真容毕现。
众人大哗。原本还有些蛇裔长老对拓拔野的那番话存有疑虑,此刻水圣女现身,登时惊怒交迸,再无半点怀疑。
郁离子两眼翻白,喉中赫赫作响。惨呼声突然变成青帝的隆隆怒笑:“拜你们这些妖孽所赐,寡人作了五年的孤魂野鬼,空桑仙子又成了枉死冤魂!如此恩德,岂能不报!”
笑音未落,“咯嚓”一声脆响,郁离子嘶声惨叫,右手腕骨竟被自己左手生生折断,接着周身青光爆射,“仆仆”连响。奇经八脉纷纷震断,双膝一软,登时跪坐在地。
乌丝兰玛笑道:“陛下好不容易夺占‘紫玄文命’之身,却又如此糟践,岂不可惜?”丝带飞舞,冰蚕耀光绫如黑云玄浪,陡然将郁离子周身紧紧缠住,高声喝道:“乖孩儿,刺他玄窍!”
郁离子受制之后,公孙婴侯便仿佛失去了操纵线的傀儡,怔怔地动也不动,听见此话。登时怒吼着飞冲而起,蛇尾扬甩,右臂紫光爆舞,地火阳极刀狂飙似地朝着郁离子肚腹刺去。
四周身着五彩衣的随从如梦初醒,纷纷飞身围冲。
光芒纵横飞舞,刺得众人睁不开眼来了,只听青帝纵声狂笑,郁离子左手鼓起一道绚丽已极的气芒,犹如极光流转,虹霓贯空。
“轰轰”连震,气浪叠爆,冰蚕耀光绫蓬然鼓散,众随从惨呼痛叫,四下抛飞后摔,鲜血飞溅。
众人惊骇交加,就连乌丝兰玛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不知灵感仰当日在鲲鱼腹内,因祸得福,意外修成了旷古绝今的无脉大法。换了旁人,郁离子奇经八脉既已震断,寄身其内,断然无法施展真气;而青帝没了经脉之限,真气却更加随心所欲,运转自如。
公孙婴侯身躯一震,踉跄后跌,又惊又怒,大吼着再度翻身冲上,地火阳极刀火焰冲舞,大开大合,朝着郁离子雷霆猛劈,被那极光气刀扫挡,火焰倒卷,赤光迸散,竟始终不能欺近三丈之内。
混乱中,拓拔野伏身急冲,一把将雨师薇拦腰抱起,封点经脉,抛到姑射仙子怀中,叫道:“仙子代我照看片刻!”
足下不停,转身掠起,喝道:“灵感仰,冤有头,债有主,这狗贼是我不共戴天的仇敌,要杀要剐,也得交我处置!”
斜地里冲到,天元逆刃银光爆舞,轰然连斩,与地火阳极刀激撞出道道赤红光浪,将公孙婴侯逼得连连后退。
青帝狂笑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这些妖孽让寡人作了五年的孤魂野鬼,寡人今日便要让你们连孤魂野鬼也作不成!”
话音未落,郁离子左手陡然高举,朝着自己天灵盖猛击而下,周身剧震,嘶声惨叫,一道白光从头顶破舞而出,还不等逸散,又被其左手凌空探抓,笼罩在一团碧光真气内,奔突乱撞。
众人大骇,泥丸宫乃魂魄所寄,青帝窃据郁离子的肉身倒也罢了,攫其元神竟如探囊取物,这等霸道而又凶残的寄体之法实是见所未见。
乌丝兰玛脸色微变,格格笑道:“陛下当年诛杀月母与宁封子在先,害得他们兄弟二人作了一百八十年的孤儿,如今又夺其躯壳,攫其魂魄……这般赶尽杀绝,也不怕叫天下人寒心么?”
冰蚕耀光急卷飞舞,陡然将青帝周身紧紧缠住,“呼!”光芒爆吐,突然化为一条紫甲巨蟒,咆哮怒吼,獠牙森森,猛地将他左臂齐肩吞入血盆大口。
“巴蛇!”众蛇裔长老失声惊呼。
这紫甲巨蟒赫然正是巴国的镇国神蛇,与朱卷神蛇同为三大神蛇之一,想不到竟被水圣女封印入“似水流云”之中。
冰蚕耀光绫原本便是天下第一等坚韧的神物,再加上这神蛇巨躯,饶是青帝神功盖世,一时竟也无法挣脱。左臂被其獠牙咬中,护体气罩蓬然破裂,鲜血激射,剧痛难忍,五指一松,拳中白光趁势破冲而出,消逝得无影无踪。
青帝大怒,喝道:“都说‘巴蛇吞象’,寡人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胃口!”真气轰然冲涌,破拳而出。
“轰!”绚光炸散,巴蛇通体透明,骨骼历历可见,蓦一蜷紧,嘶声痛吼,陡然后弹飞甩而出,万千道血箭从鳞甲缝隙间怒射激爆,喷如红雨。
乌丝兰玛娇躯一震,脸色雪白,倏然朝后飘飞黑光丝带如云鼓舞。
青帝哈哈狂笑,满腔悲怒恨火都随着真气汹汹奔泻,极光气刀纵横飞舞,姹紫嫣红,深翠浅绿……万千绚彩光浪层层叠叠地席卷扫荡,瑰丽万端。
轰隆巨震,乱石飞炸,石塔、石林滚滚崩塌,整个地宫都似要塌陷一般,乌丝兰玛左闪右掠,惊险万伏。那些鬼国随从还不等抵挡,已被刀浪轰然炸为碎段,血肉横飞。
众人惊呼惨叫,肝胆尽寒,慌不迭地互相推挤,夺路狂奔,稍有不慎,便被撞落在地,惨遭践踏。
姑射仙子叫道:“陛下手下留情,莫伤及蛇族无辜!”
青帝此时已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见?狂笑声中,身如狂飙疾卷,径直朝乌丝兰玛冲去,气刀光焰爆涨,“嘭嘭”连震,整面石壁炸飞开来,合着周围的六七人一齐化为齑粉。
冰蚕耀光绫“吃”吃裂开一丝细缝,乌丝兰玛喉中腥甜狂涌,再也抵挡不住,翻身掠到月华神镜后,还不等喘息,“轰”地一声巨震,绚光炸散,神镜被极光气刀扫得怒转翻飞,重重地撞在她的背心,登时鲜血狂喷,摔出十来丈远。
公孙婴侯失声叫道:“娘!”又惊又怒,地火阳极刀轰然横扫,将拓拔野逼退开来,翻身电冲,抄手抱起水圣女,双目尽赤,转头吼道:“你奶奶个烂稀泥,敢伤我娘,我要宰了你!”
紫光赤浪轰然冲爆,地火阳极刀当空轮起眩目的光轮,朝着青帝迎头怒斩。
“娘?”拓拔野大奇,陡然醒悟,这厮从地丘之底转换到苍门之后,多半阴差阳错失去了记忆,又被这乌丝兰玛狡计哄骗,误认为母,所以才对她这般言听计从。想不到这厮心毒手辣,却是个大孝子。
“轰隆隆!”不及多想,两大气刀业已接连相交,直如云霞乱舞,烟花叠爆,气浪光漪一圈圈飞甩荡漾,四周的钟乳石柱炸散横飞,顶壁亦“格啦啦”地裂开无数道裂缝,尘土簌簌而下,眼见便要彻底坍塌。
众人惊呼狂叫,潮水似的朝外狂奔,不断有人被飞石撞中,惨叫着仆倒在地;被气浪扫中的,更是哼也不哼,立即命丧当场。两丈来宽的甬洞此刻显得狭窄已极,人群推搡践踏,喧哗如沸。
拓拔野大凛,这六七百人都是大荒各蛇裔蛮族的贵侯长老,若横死于此,群龙无首,不知又要生出多少事端来。当下一边抄身掠去,一边纵声长呼:“伏羲转世在此,大家不要慌乱,听我号令行事!”
第三卷《蜃楼志》 第六章 蛇族帝尊(2)
声音如滚滚惊雷,将所有轰隆、噪音尽数压过,众长老这才想起与伏羲转世同处一室,惊魂稍定,纷纷欢呼附应,随其指挥,迅速穿插列队,有条不紊地朝外奔去。
偶有巨石、气浪席卷冲到,被拓拔野神刀震扫,登时迸退炸散。
洞窟中气浪滚滚,土崩石飞,公孙婴侯背负着水圣女,与青帝激斗正酣,他的修为原本便极之惊人,狂怒之下更是威力倍增,地火气刀火浪冲卷,与灵感仰激斗了百余合,竟然难分轩轾。
青帝生性狂傲自负,一夜之间连逢三大后辈高手,不由激起强烈好胜之心;加之刚刚失去生平至爱,又恰逢夙仇,悲怒填膺,下手殊不留情,每一刀劈出,都有如海啸山崩,气势压顶。到了两百合后,渐渐将公孙婴侯压制下风,接连朝后逼退。
乱石堆垒,尸横遍地,原本瑰丽壮阔的地宫一片血污狼藉。不断有钟乳石柱连着石壁从上方轰然塌落,被两人气刀光浪扫中,白沫惊涛似的炸散卷舞。
乌丝兰玛低声道:“乖孩儿,莫和他缠斗,拿石镜作盾牌挡着,从北面肠道里冲出去。。”
公孙婴侯对母亲似是言听计从,大吼声中,左手抓起那面巨大的月华神镜,“当!”极光气刀怒劈在石镜上,镜面应声迸出一条细缝,呜呜呼啸,公孙婴侯踉跄后退。顺势转身朝北疾冲。
众蛇裔长老此刻大多已退到四周的甬道洞穴之内,眼见神镜迸裂,哗然惊呼,数十人更忍不住冲奔而出,叫道:“放下神镜……”话音未落,被气浪扑面狂扫,登时惨叫着翻飞后撞。
拓拔野飞身冲掠,喝道:“哪里走!”五行真气在体内滔滔流转,破剑怒舞,化作一道十余丈长的五彩气芒。轰然猛撞在公孙婴侯的地火气刀上,光浪冲天,绚丽缤纷。
两人呼吸一窒,齐齐朝后飞退。
拓拔野却早有所备,急旋定海神珠。身形逆转,借势随形,蓦地翻身俯冲,左手一把抓住那神镜外沿,喝道:“撒手!”天元逆刃贴着镜面,朝公孙婴侯怒斩而下。
岂料公孙婴侯生性悍勇,不退反进。右掌穿腋横推,紫光怒爆,“乓乓”连震,两人气血翻涌,周身酥痹,却双双紧抓神镜,不肯松手。
耳畔只听青帝纵声大笑,眼前一花,绚芒如极光怒放。“轰!”石镜狂震,陡然从中迸裂为两半。两人“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各抓半面石镜,齐齐如断线纸鸢,朝两侧抛舞飞荡。
众蛇裔长老惊呼如潮,又是震骇又是心痛,想不到这千古第一神镜,竟被青帝一刀劈裂!悲怒之下,百余名血气方刚的年轻长老纵声啸吼,纷纷拔刀舞剑,奋不顾身地朝着灵感仰猛冲而去。
青帝看也不看,反手几掌挥出,碧光气浪排山倒海,登时将他们打得翻身飞撞。
“住手!”拓拔野抱着半面石镜从地上弹身跃起,天元逆刃银光电舞,夹杂着道道绚芒气浪,将其掌刀接连震荡开来,喝道:“他们与你无怨无仇,何必下手如此狠辣?”
灵感仰哈哈怒笑道:“小子,你当你是谁?寡人想要杀谁便杀谁,你能奈我何!”对他的厌恨之心又生,极光气刀汹汹爆舞,转而向人雷霆猛攻。
拓拔野见他盛怒之下竟如此不可理喻,也不由怒气上冲,喝道:“阁下身为一族之帝,刚愎自用,滥杀无辜,何以服众?更何况这些蛇裔乃我族民,我又岂能不管?”
五气流转,直冲左臂,化作七丈来长的极光电火刀,绚丽如虹;右手天元逆刃光浪飞泻,如银河滔滔。左右开弓,纵横飞舞,猛撞在青帝气刀上,轰爆如奔雷霹雳,震得虎口酥麻难当,却硬生生将其攻势压了下去。
众蛇裔大喜,纷纷捶胸呼啸,为他鼓壮声势,“伏羲!伏羲!”之声震耳欲聋,显是已对他心悦诚服,彻底当作了蛇族帝尊。
姑射仙子翩翩站在远处,白衣鼓舞,妙目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在绚光气浪中穿花舞蝶似的二人,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忽听一个长老失声叫道:“哎呀!那小子带着半面神镜跑啦!”
众人一凛,转头望去,这才发觉公孙婴侯背负着乌丝兰玛,朝北面的肠道甬洞飞掠而去。几个先前装死、匍匐在地的随从也跟随着他踉跄奔逃。
拓拔野、青帝双双喝道:“站住!”拔身飞追,极光气刀狂飙怒舞,登时将那几名随从轰成了肉泥,公孙婴侯左突右晃,堪堪避过,转身冲入甬道之中。
正待追入,忽听号角长吹,鼓声大作,四周甬洞传来如潮的脚步与喊杀之声,“哧哧”连声,火箭破空怒射,密集地射入石壁、石柱,火焰高窜。
拓拔野、青帝气浪扫荡,将箭矢冲天震开,但追势登缓,公孙婴侯二人早已消逝不见。
众蛇裔长老大凛,纷纷背靠着背,挥刀格挡,列阵迎敌。
轰隆连震,杀声震天,数千黄衣铜甲的战士潮水似地四面涌入,火把闪耀,刀光晃眼,将众人团团围住。当先几名将领瞧见洞窟当中的姑射仙子,微微一怔,脱口道:“仙子,怎地是你?”
那几人金盔黄甲,赫然竟是姬萧夜、包乘、黄猛等土族大将。
姑射仙子还不及回答,人潮分涌,数十名金刀卫士簇拥着一个俊朗挺拔的金冠青年昂然而出,正是久违不见的姬远玄。
拓拔野又惊又喜,道:“大哥,你怎会来此地?”
听见他的声音,姬远玄面色陡变,失声道:“三弟!”转过身,迟疑骇异地盯着他,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片刻,方才拍手大笑道:“三弟!三弟!真的是你!”
大步奔上前,一把将他紧紧抱住,笑道:“都说你已经葬身鲲腹。我就知道你福大命大,断然不会被区区鲲鱼所困。这些日子天天记挂着你,现在见着,可真是太好啦!”激动之余,声音竟有些颤抖起来。
土族群雄哄然哗动。
众蛇裔长老则松了一口气。熊山是土族禁地,妄入者往往杀无赦。太子黄帝既与伏羲转世情同兄弟,自然便不会为难他们了。
拓拔野被他铁箍似的紧紧抱住,勒得有些喘不过气,不知何以,欢喜之中,竟又带着几丝莫名的不安。收敛心神,微笑道:“大哥带着神兵从天而降,我还道是那些前来杀我的妖鬼呢……”
姬远玄手臂微微一僵,松开怀抱,哈哈大笑道:“他***紫菜鱼皮,你出了鲲腹,却不告诉哥哥,让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该杀,该杀!”
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几眼,笑道:“三弟戴着这面具,双鬓斑斑,若不是及早出声,只怕真要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认不得一家人了!”
众人齐声大笑,黄猛笑道:“陛下今日率领我等赶往凤尾城,增援炎帝。亏得途中风后收到消息,有许多蛇族蛮人潜入境内,在熊山地底聚议,陛下担心又是水妖阴谋,便折道率军前来围剿。否则就要与拓拔太子失之交臂啦。”
众蛇裔长老面面相觑,冷汗浃背,原以为此行极为隐秘,不想还是尽收他人眼底。都说风后消息灵通,无所不知,果不其然。
姬远玄歉然笑道:“那日在皮母地丘,混沌破土欲出,大哥迫不得已,只好用息壤将地丘尽数封住,想起就此将三弟你活埋在了地底,自怨自责了好些时日。今日若再一时不察,与你手足相残,那可真要以头抢地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姑射仙子见他们兄弟二人相见甚欢,心中温暖喜悦,嘴角也不由得泛起淡淡的笑意。
拓拔野微微一笑,道:“看来我与息壤果然渊源不浅,当日险些被封镇于皮母地丘,今夜又差点被这混沌天土活埋在震雷峡底……”
姬远玄一愕,道:“什么?”
拓拔野道:“大哥,不知息壤由贵族何人保管?可曾外泄落入敌手之中?”当下将今夜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众人闻言大哗,得闻眼前这浑身血污的年轻男子竟是青帝寄体,更是惊愕不已,纷纷躬身礼拜。
青帝兀自负手傲立,冷冷不语。
姬远玄满脸惊怒骇异,向灵感仰行过礼后,转身皱眉沉吟,道:“混沌天土乃我族圣物,分别存在九个黄铜密匣之内,藏于我族九座圣山之中。每个密匣藏储处都有三道重锁,钥匙分别由应真神、圣女与大长老掌管,外人就算找到密匣,也断然无法打开。这广成子究竟从何处得来?”
拓拔野想起蚩尤等人所述,心中一动,蓦地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既然息壤密匣的藏储钥匙归应龙等三人保管,理当由三人随身携带才是,那日在皮母地丘之时,应龙早已随从姬远玄赶至,长老会又是如何打开重锁,将密匣取出?
此外,阳虚城距离真陵山颇远,即便众长老事先得到应龙的密钥,即便风后将混沌神兽解印将出的消息及时送达,长老会又焉能立即取出神泥,让武罗仙子抢在混沌兽破土之前,送来黄帝遗诏与天土,化解大劫?
越想越是凛然,难道姬远玄一行在抵达真陵山之前,便已得知了用息壤封镇地丘的部署?倘若如此,他明知自己即将闯入地丘,解救龙女,又为何不事先提醒,商议对策?
忽然又想起当日在昆仑瑶池,龙女所说的那句话:“姬小子究竟是否好人,我也不敢断言,真希望只是我小人之见呢!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终究不是鱿鱼,对他切莫推心置腹……”心中突突大跳,遍体森寒。
忽听一个瘦高男子沉声道:“陛下,这熊山地宫乃是伏羲大神的大肠所化,相传女娲曾在此处藏了一方混沌神土,留待他日羽化之时,将自己封埋此处。那广成子既与水圣女勾结,在此蒙蔽蛇族长老,莫非那捧息壤,也是从这里寻得?”正是土族最善御兽的大将常先。
众人纷纷点头。
姬远玄沉吟道:“但愿如此。”抬起头,双眸炯炯地凝视着拓拔野,沉声道:“三弟放心,无论如何,我定当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以免真有奸徒妖孽,盗取天土作恶!”
拓拔野见他神情诚恳真挚,不似作伪,点了点头,又想:“他既与我结拜兄弟,理当同仇敌忾,相辅相助,又有何理由自相残杀?我若真被埋于地丘之底,对他又有什么好处?是了,或许应龙、武罗仙子等人联同长老会早已部署妥当,却瞒着他不事先张扬。”
他虽然聪明绝顶,却不愿以恶意揣度旁人,暗自想了许多理由,为他开脱,但隐隐之中,却总觉得似有不妥,心绪烦乱,胸喉中有如闷了一块大石一般,说不出的难过。
姬远玄转身朝青帝揖了一礼,朗声道:“青帝陛下,土、木两族素为兄弟之邦,唇亡齿寒,这些妖孽悍然围攻玉屏山,盗取天土,害死空桑仙子,又在我族禁地谋划作乱……实是罪大恶极!土族一万飞兽、两万铁骑,现在熊山脚下,愿惟陛下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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