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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 巴黎圣母院_TXT

_29 维克多·雨果(法)

“还有右边那头鳄鱼呢?”
“王上特别状师菲利浦·勒利埃老爷。”
“左边那只大黑猫呢?”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王上宗教法庭检察官,以及宗教
法庭的审判官们。”
“喂,先生,”格兰古瓦说道。“所有这些好汉究竟在干什
么?”
“审判呗。”
“审判谁?我并没有看到被告呀。”
“是个女人,先生。您是看不到她的,她背朝着我们。而
且被群众挡住了。喏,您看,那边有簇长矛,被告就在那里。”
“这个女人是什么人?您晓得她的名字吗?”格兰古瓦问
道。
“不,先生,我刚到。我只是猜测,这案子准涉及到巫术
魔法,连宗教审判官们都到庭参加审理了。”
“得了吧!”我们的哲学家说道。“我们马上就会看到这帮
身穿法袍的家伙如何吃人肉了。这是老一套,跟以往的把戏
没什么不同。”
“先生,”他身边的那个人说。“难道您不觉得雅克·夏尔
莫吕老爷看起来很和蔼的吗?”
“哼!”格兰古瓦应道:“那种人塌鼻翼、薄嘴皮,他会和
蔼,我才不相信哩。”
说到这里,周围的人喝令这两个喋喋不休的人住口,人
们正在听一个重要证人的证词。
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一个老太婆,脸孔被衣服完全遮住,看



上去就像一堆在行走的破布。她说道:“各位大人,确有其事,
此事就像我是法露黛尔一样真实,住在圣米歇尔桥头四十年
了,按时缴纳地租、土地转移税和贡金,家门对着河上游洗
染匠塔森—卡伊阿尔的房屋。我现在成了可怜的老太婆,从
前可是个俊俏的姑娘。各位大人!前几天,有人对我说:‘法
露黛尔,您晚上纺线可别纺得太迟了,魔鬼就喜欢用它的角
来梳老太婆们纺锤上的纱线呀。那个野僧去年在圣殿那一边
作祟,如今在老城游荡,这是千真万确的。法露黛尔,当心
他来捶您的门呵!’有天晚上,我正在纺线,有人来敲门。我
问是谁。那人破口大骂。我把门打开。两个人走进来。一个
黑衣人和一个漂亮的军官。黑衣人除了露出两只像炭火一样
的眼睛外,全身只见斗篷和帽子。他们随即对我说:‘要圣玛
尔特的房间。’……诸位大人,那是我楼上的一间房间,是我
最干净的房间。他们给了我一个金埃居。我把钱塞进抽屉里,
心想明天可以到凉亭剥皮场去买牛羊下水吃。……我们上楼
去。……到了楼上房间,我一转身,黑衣人不见了,差点没
把我吓死。那个军官,像位大老爷那样仪表堂堂,跟我再下
楼来。他出去了。大约过了纺四分之一绞线的功夫,他带一
个漂亮姑娘回来了。这姑娘活像一个玩具娃娃,要是经过梳
妆打扮,定会像太阳那样光辉灿烂。她牵着一只公山羊,好
大好大,是白的还是黑的,记不清了。这可叫我揣摩开啦。那
个姑娘嘛,跟我不相干,可是那只公山羊!……我可不喜欢
这种畜牲,这种畜牲长着胡子和犄角,像人似的,再说还有
点邪,叫人联想到星期六的群魔夜会。不过,我什么也没有
说。我收了人家的钱,那样做是对的,可不是吗,法官大人?



我带着姑娘和队长到楼上房间去,并让他俩单独在一起,就
是说,还有公山羊。我下楼来,又纺我的线了。应该告诉诸
位大人,我的房子有两层,背临河,像桥上别的房屋一样,楼
下和楼上的窗户都是傍水开的。我正在忙着纺纱,不知为什
么,那只公山羊教我脑子里老想着那个野僧,而且那个美丽
的姑娘打扮得有些离奇古怪。……突然间,我听到楼上一声
惨叫,接着有什么东西倒在地上,又听到开窗户的响声。我
冲到底楼窗户边,看见有团黑乎乎的东西从我眼前掉到水里
去了。那是一个鬼魂,打扮成教士模样。那天晚上正好有月
光,我看得一清二楚,那鬼魂向老城那边游去。我吓得哆哆
嗦嗦,遂去喊巡逻队。巡逻队先生来了。他们一到,不分青
红皂白,就把我揍了一顿,因为他们高兴呗。我向他们说明
了原委。我们一起上楼去,立刻看到了什么呢?我那可怜的
房间里尽是血,队长直挺挺倒在地板上,脖子上插着一把匕
首,姑娘在一边装死,山羊吓得半死。我说,‘这下可好,我
得花两个礼拜来洗地板,还得使劲擦,这可真要命。’人家把
军官抬走了,可怜的年轻人!姑娘的衣服乱糟糟地全被扒开
了。……等一下,更惨的是隔日我要拿那枚金币去买牛羊肚
肠吃,却发现在我原来放钱的地方只有一片枯树叶。”
说到这里,老婆子住口了,听众无不骇然,四处是一片
低低的嘀咕声。格兰古瓦旁边的一个人说,“那个鬼魂,那个
公山羊,这一切真有点巫术的味道。”另一个插嘴说:“还有
那片枯叶!”还有一个说:“毫无疑问,准是一个巫婆跟那个
野僧勾结起来,专门抢劫军官们。”连格兰古瓦自己也差不多
认为整个这件事既可怕又像真的。



“法露黛尔妇人,”庭长大人威严地说道,“您没有别的要
向本庭陈述吗?”
“没有了,大人。”老婆子应道,“不过有一点,报告中把
我的房屋说成破房子,歪歪斜斜,臭气薰天,这说得太过分
了。桥上的房子外表确实不怎么美观,因为住的人太多,可
是话得说回来,那些卖肉的老板照旧住在桥上,他们可都是
有钱人,都是同规规矩矩的漂亮女人结了婚的。”
这时候,格兰古瓦认为像条鳄鱼的那个法官站了起来,
说:“肃静!我请各位大人需要注意一件事实:人们在被告身
上找到了一把匕首。……法露黛尔妇人,魔鬼把您的金币变
成的枯叶,带来了没有?”
“带来了,大人,”她答道,“我找到了,就在这儿。”
一个承发吏把枯叶递给了鳄鱼。鳄鱼阴险地点了点头,再
将枯叶转递给庭长,庭长再转递给王上宗教法庭检察官。这
样,枯叶在大厅里转了一圈。雅克·夏尔莫吕说,“这是一片
桦树叶。施展妖术的新证据。”
一个审判官发言:“证人,您说有两个男人同时上您家去。
穿黑衣的那个人,您先看见他不见了,后来穿着教士的衣服
在塞纳河里游水,另一个人是军官。这两个人当中是哪一个
给您金币的?”
老婆子思索了一会,说道:“是军官。”群众顿时哗然。
“啊!”格兰古瓦想,“这可叫我原来的信心也动摇了。”
这时候,王上的特别状师菲利浦·勒利埃老爷再次发言:
“我提请诸位大人注意,被害的军官在其床前笔录的证词中宣
称,当黑衣人上来同他搭讪时,他头脑里曾模模糊糊掠过一



种想法,认为黑衣人很可能是野僧;还补充说,正是这鬼魂
拼命摧他去跟被告幽会的;据卫队长说,他当时没有钱,是
鬼魂给了他那枚钱币,该军官用这枚钱币付了法露黛尔的房
钱。因此,这枚金币是一枚冥钱。”
这个结论性的意见,看来消除了格兰古瓦和听众中其他
持怀疑态度的人的一切疑虑。
“诸位大人手头上都有证件案卷,”王上的状师坐下说。
“可以翻阅弗比斯·德·夏托佩尔的证词。”
一听到这个名字,被告一下子站立起来。她的头高出人
群。格兰古瓦吓得魂不附体,一眼认出被告就是爱斯梅拉达。
她脸色苍白;头发往常都是梳成十分优美的辫子,缀饰
着金箔闪光片,此刻却乱蓬蓬披垂下来;嘴唇发青,双眼深
陷,挺吓人的。唉!说有多惨就有多惨!
“弗比斯!”她茫然地喊道:“他在哪儿?哦,各位大人!
求求你们,请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然后再处死我吧!”
“住口,女人,这不关我们的事。”庭长喝道。
“啊!行行好吧,告诉我他是不是还活着?”她边说边合
起两只消瘦的秀手,同时那顺着她袍子垂落下来的锁链发出
轻微的响声。
“那好吧!”王上的状师冷淡地说。“他快死了……您满意
了吧?”
不幸的姑娘一听,瘫坐在被告席的小凳上,没有哼声,没
有眼泪,脸色苍白得像蜡像一般。
庭长的脚下方有个汉子,头戴金帽,身穿黑袍,脖上套
着锁链,手执笞鞭,只见庭长俯身对这个汉子说道。



“承发吏,带第二个被告!”
众人的眼睛都转向一道小门。门打开了,只见从门里走
出一只金角和金蹄的漂亮山羊,把格兰古瓦看得心怦怦直跳。
这只标致的山羊在门槛上停了一下,伸长着脖子,俨如站在
崖顶上眺望着广阔无垠的天际。霍然间,它瞥见了吉卜赛女
郎,随纵身一跃,越过桌子和书记官的头顶,一蹦两跳,就
跳到她的膝盖上。接着姿态优雅地滚到女主人的脚上,巴望
她能说一声或抚摸它一下,可是被告依然一动不动,对可怜
的佳丽连看一眼也不看。
“嗨,这岂不是我说的那只讨厌的畜生吗!”法露黛尔老
婆子说道。“她俩我可认得再真切不过!”
雅克·夏尔莫吕插嘴说:“有劳诸位大人,我们审讯山羊
吧。”
山羊确实是第二个被告。在当时,起诉动物的巫术案件
那是家常便饭。就拿一四六六年司法衙门的账目来说,其中
便有趣而详尽地记载了审讯吉莱—苏拉尔及其母—— 双双因
过失罪而被正法于科贝伊—— 所花费的费用,计开:挖坑监
禁母猪的费用,从莫桑港拿来五百捆木材的费用,刽子手友
好分享死囚最后一餐所开销的面包和三品脱葡萄酒的费用甚
至看管和饲养母猪十一天的费用,每天共八个巴黎德尼埃,一
切都记录在案。有时比审讯还更有甚,根据查理曼和温厚汉
路易的诏令,对胆敢出现在空中的火焰熊熊的鬼魂也严惩不
贷。
这时,宗教法庭检察官嚷着:“附在这只山羊的魔鬼,施
展其妖术顶住了一切驱魔法,如果胆敢以此恐吓法庭,我们



现在就警告它,我们将不得不对它施以绞刑或火刑。”
格兰古瓦不禁出了一身泠汗。夏尔莫吕从桌上拿起吉卜
赛女郎那只巴斯克手鼓,用某种方式伸到山羊跟前问道:
“现在几点啦?”
山羊用聪慧的目光望了望他,抬起金色的脚,在手鼓上
敲了七下。那时果真是七点钟,群众一阵骇然。
格兰古瓦再也忍受不了了,遂高声喊道:
“它是在害自己!你们很清楚,它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
么。”
“大厅那一头的百姓们肃静!”承发吏厉声喝道。
雅克·夏尔莫吕照样把手鼓摆弄来摆弄去,引诱山羊再
变了几套把戏,如日期啦,月份啦,等等。其实,这些戏法
看官早已见过了。然而,同样是这些观众,过去曾在街头上
不止一次地为佳丽那些无害的把戏喝采叫好,这时在司法宫
的穹窿下,由于司法审讯所引起的幻觉,却吓得六神无主,确
信山羊就是魔鬼。
还更糟的是,王上检察官把山羊颈上的一个皮囊里面的
活动字母,一古脑儿全倒在地上,大家顿时看见山羊从那些
零乱的字母中,用蹄子把字母排成这个要命的名字:弗比斯。
这样,是巫术害死了卫队长,看来已无可争辩地得到了验证,
于是在众人的眼里,昔日曾多少次以其飘逸的风姿,叫过往
行人眩目的那个迷人的吉卜赛舞女,顷刻间成了一个狰狞的
巫婆。
况且,她了无生气,不论是佳丽多采多姿的表演,还是
检察官凶相毕露的恫吓,抑或听众的低声的咒骂,她什么都



看不见,听不到了。
为了使她清醒过来,只得由一个捕快跑过去狠狠摇晃她,
庭长也提高嗓门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女子,您原为波西米亚族人,惯行妖术。您与本案有
牵连的那只着魔的山羊共谋,于今年三月二十九日夜间,勾
结阴间的势力,利用魔力与诡计,谋害并刺杀了侍卫弓箭队
队长弗比斯·德·夏托佩尔,您还敢抵赖吗?”
“骇人听闻呀!”少女用手捂住脸喊道:“我亲爱的弗比斯!
啊!这真是地狱!”
“您还敢抵赖?”庭长冷冰冰地问道。
“不,我否认!”她的声调很可怕。只见她猛然站立起来,
眼里闪闪发光。
庭长直截了当地追问:“那如何解释控告您的这些事实
呢?”
她声音断断续续地回答: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是一个教士。一个我不认识
的教士,一个老是跟踪我的凶神恶煞的教士!”
“这就对了。是野僧。”法官接着又说。
“哦,各位大人!可怜可怜我吧!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
……”
“埃及女子!”法官打断她的话,说道。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温和地说:
“鉴于被告这种叫人头痛的顽抗,我请求动刑审问。”
“允准。”庭长说道。
那悲惨的少女浑身直抖。在持槊的捕役们的喝令下,她



还是站了起来,迈着相当坚定的步伐,由夏尔莫吕和宗教法
庭那班教士带路,夹在两排长戟当中,向一道边门走去。边
门猛然地打开,等她一走进去又立即关上了。满腹忧伤的格
兰古瓦一看,仿佛那是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就把她吞吃了。
她的身影一消失,马上传来一阵悲伤的咩咩声。那是小
山羊在悲叫。
审讯中止了。有个审判官提请注意,各位大人都累了,要
等到刑讯结束实在太长了,庭长深不以为然,回答说:“做为
官员,理应恪尽职守。”
“这个讨厌可恶的下流女人,”一个年老的法官说道,“大
家还没吃晚饭,偏偏在这时候叫人给她上刑审讯。”
二 金币变枯叶 (续)
一道道走廊漆黑一团,大白天也得点灯照明;爱斯梅拉
达一直由那些面目狰狞的捕役们押着,爬上爬下走完了几道
梯级,最后被司法宫的捕快们推进了一间阴森可怖的房间。这
个房间呈圆形,占据整个高大塔楼的底层。这些塔楼,时至
今日,旧的巴黎城已被新巴黎的现代高楼大厦淹没了却依然
高耸入云。那墓穴般的房间没有窗子,也没有别的洞口,唯
有一道入口,低低的,用一扇坚厚无比的铁门封住。不过,里
面一点也不缺亮光,厚墙上有个壁炉,烈火熊熊,把墓穴照



得明晃晃的;摆在角落里的一支可怜巴巴的蜡烛,相比之下
也就暗淡无光了。用来关闭炉口的铁栅门此时已经吊起。映
照着黑黝黝的墙壁,只能看到栅门一根铁栅的下端,仿佛是
一排乌黑的牙齿,尖利而间开,整个炉膛看上去就像神话中
喷吐火焰的龙口。借着炉口射出来的火光,那女囚看见房间
的四周摆列着许多形状可怕的器具,她并不明白那是做什么
用的。房间正中横着一张皮革垫子,差不多快贴着地面,上
方垂着一根带环扣的皮条,皮条顶端系在一个铜环上,铜环
被拱顶石上一头雕刻的塌鼻怪物咬着。火炉里塞满烙钳、夹
钳、大犁铲,横七竖八,全在炭火里烧得通红。炉膛射出来
的那血红的亮光,在这房间里照着那一堆叫人不寒而栗的东
西。
这个野蛮的场所,居然轻飘飘地只称为讯问室。
那张皮床上没精打采地坐着法院指定的施刑吏皮埃拉·
托特吕。他的两个隶役是两个方脸的侏儒,腰系皮围兜,下
身围着粗布条条,正在拨弄着炭火上的那些铁器。
可怜的姑娘曾鼓足勇气来的,但终究枉然。一走进这个
房间,不由得魂飞魄散。
司法宫典吏的捕役们排在一边,宗教法庭的教士们在另
一边。一个书记官、一套书写用具和一张桌子,安排在一个
角落里。
雅克·夏尔莫吕老爷和颜悦色,满脸笑容,走近埃及少
女身边,说:“亲爱的孩子,您还矢口否认吗?”
“是。”她应道,声音为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了。
“既然如此,”夏尔莫吕又说。“我们只得违背我们的意愿,



忍痛对您进行更严厉的审讯了。……劳驾您坐到那张床上去。
……皮埃拉,给小姐让位,去把门关上。”
皮埃拉嘟嘟哝哝站了起来,嘀咕道:“把门一关上,火就
要灭了。”
“那好吧,亲爱的,就让门开着。”夏尔莫吕又说。
这时候,爱斯梅拉达依然站在那里。那张皮床,多少不
幸的人曾在这床上惨遭毒刑,这把她吓得魂不附体。由于恐
惧,她感到十分冰冷,连骨髓都透凉。她站在那里,六神无
主,呆若木鸡。夏尔莫吕一示意,两个隶役一把抓住她,把
她拖过去坐在床上。他们并没有弄痛她,但这两个人一碰到
她,那皮床一触到她身上,她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倒流到
心脏去了。她茫然地环视了一下房间,似乎看见所有那些奇
形怪状的刑具全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向她走过来,爬到她身
上,咬的咬、掐的掐。她觉得在她有生以来见过的各种器具
当中,那些刑具有如虫鸟类里的蝙蝠、蜈蚣和蜘蛛。
“医生在哪儿?”夏尔莫吕问道。
“在这儿。”一个穿黑袍的应道。她原先并没有发现这个
人。
她一阵战栗。
“小姐,”宗教法庭检察官用亲切地声调又说。“第三次问
您,您对那些指控您的事实还拒不招认吗?”
这次,她只有摇摇头的力气,连声音也没有了。
“不招认?”雅克·夏尔莫吕说道,“那么,我深感失望,
但我必须履行我的职责。”
“检察官先生,先从哪儿开始?”皮埃拉突然问道。



夏尔莫吕犹豫了一下,好像一个诗人在冥思苦想一个诗
韵,眉头似皱非皱。
“先用铁鞋。”他终于说道。
惨遭横祸的少女顿时觉得自己被上帝和世人完全抛弃
了,脑袋一下子耷拉在胸前,犹如一个堕性物体,自身毫无
支撑力。
施刑吏和医生一同走到她身边。与此同时,两个隶役便
在那丑恶不堪的武器库中翻来翻去。
听到那些可怕刑具的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那不幸的孩
子浑身直打哆嗦,仿佛一只死青蛙通了电似的。她喃喃自语,
声音低微得没人听见。“啊,我的弗比斯呀!”接着又像块大
理石,一动不动,了无声息。见此情景,任何人都会撕心裂
肺,唯独法官的心肠除外,这仿佛是一个可怜的罪恶灵魂,站
在地狱入口那猩红的小门洞里经受撒旦的拷问。锯子、转轮
和拷问架,这一大堆可怕的刑具就要把那可怜的肉体死死抓
住,刽子手和铁钳的魔掌就要对那个人儿肆意作践;就肉体,
这人儿,竟是那个温柔、白嫩、娇弱的倩女!这简直是可怜
的黍粒,由世间的司法把它交给惨绝人寰的酷刑磨盘去研成
粉末!
这时候,皮埃拉·托特吕的两个隶役伸出布满老茧的粗
手,粗暴地一把扒去她的鞋袜,露出那迷人的小腿和脚丫。这
腿和脚在巴黎街头曾经多少次以其美姿使行人叹为观止!
“可惜!”施刑吏打量看如此优雅、如此纤秀的腿和脚,不
由得嘟哝着。假若副主教在场,此时此刻,准会想起那具有
象征意义的蜘蛛与苍蝇吧。立刻,不幸的少女透过眼前迷惘



的云雾,看见铁鞋逼近过来;立刻,看见自己的脚被套在铁
板之间,完全被吓人的刑具盖住了。这时,恐惧反使她增添
了力气。
“给我拿掉!”她狂叫着,并且披头散发直起身来。“饶命
呀!”
话音一落,遂向床外纵身一跳,想要扑倒在王上检察官
的脚下,可是她的脚被用橡木和马蹄铁做成的一整块沉重的
铁鞋夹住,一下子栽倒在铁鞋上,比翅膀上压着铅块的蜜蜂
还惨不忍睹。
夏尔莫吕一挥手,隶役又把她扳倒在皮床上,两只肥大
的手把从拱顶上垂下来的皮条绑在她的细腰上。
“最后一次问您,对您所控的犯罪行为,您承认吗?”夏
尔莫吕依然装出那副和善的模样。
“我冤枉呀!”
“那么,小姐,对指控您的那些犯罪情状,您做何解释呢?”
“唉!大人!我不知道。”
“那您否认啦?”
“一切!”
“上刑!”夏尔莫吕向皮埃拉说。
皮埃拉把起重杆的把手一扭动,铁鞋立刻收紧了,不幸
的少女惨叫一声,这种叫声是人类任何语言都无法描写的。
“停!”夏尔莫吕吩咐皮埃拉说,然后又问埃及少女道:
“招供吗?”
“全招!”悲惨的少女叫道。“我招!我招!饶命呀!”
她面对刑讯,原先并没有正确估计自己的力量。可怜的



孩子,在此之前一向过得快快活活,甜甜蜜蜜,舒舒服服,头
一种苦刑就把她制服了。
“出于人道,我不得不对您说,”王上检察官提醒道。“您
一招认,您就等死吧。”
“我巴不得死。”她说道。一说完又瘫倒在皮床上,奄奄
一息,身子折成两截,任凭扣在她胸间的皮条把她悬吊着。
“振作点,美人儿,再稍微熬一下。”皮埃拉把她扶起来,
说道。“您那模样儿,就像挂在布尔戈尼老爷脖子上的金绵羊
似的。”
雅克·夏尔莫吕放声说:
“书记官,快记下来。听着,流浪女,您招认常跟恶鬼、
假面鬼、吸血鬼一起参加地狱里的盛宴、群魔会和行妖吗?快
回答!”
“是的。”她应道,声音低得给喘气声盖过了。
“您招认见过别西卜为了召集群魔会,行妖作法,让云端
出现那只唯有巫师才能看见的公山羊吗?”
“是的。”
“你承认曾崇奉圣殿骑士团骑士那些穷凶极恶的骑士偶
像,崇奉博福梅 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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