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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果 巴黎圣母院_TXT

_27 维克多·雨果(法)
只听见副主教悄声对夏尔莫吕说:“是巴黎的吉约姆叫人用这
块镶着金边的天青石来雕刻约伯像的。之所以把约伯雕刻在
这块点金石上,是因为这块点金石必须经受考验和磨难,方
能臻于完善。正如雷蒙·吕勒所云:用特殊形式加以保存,灵
魂方能得救 ①
。”
“反正对我都一样,拿着钱袋的是我呀。”约翰心想。
这时他听见背后有个人扯着响亮的大嗓门,连声破口大
骂:“上帝的血!上帝的肚皮!假正经的上帝!上帝的肉体!
别西卜的肚脐!他妈的教皇!长角和天杀的!”
“十拿九稳,只能是我的朋友弗比斯队长!”约翰嚷了起
来。
副主教这时正向国王的检察官津津有味地解释说,那条
龙的尾巴藏在一个浴池里,浴池立即升起青烟,出现一个像
国王的脑袋,说着说着,突然听到弗比斯这个名字,不由打
了个寒噤,陡然顿住,这叫夏尔莫吕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副
主教转过身去一眼看见他的弟弟约翰站在贡德洛利埃宅第门
口,正同一个魁梧的军官攀谈。
那正是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先生,背靠着其未婚
妻家的墙角,像个异教徒在那里骂街。
“是您呀,弗比斯队长!”约翰拉起他的手说道。“您可骂
得真带劲呀。”
“长角和天杀的!”队长应了一声。
“您自己才是长角和天杀的!”学子回敬了一句。



① 原文为拉丁文。
“得啦,可爱的队长,谁惹您了,干吗这样滔滔不绝,妙
语连珠呢?”
“对不起,哥们。”弗比斯摇着他的手应道。“脱了缰的马,
一下子停不住呀。刚才破口大骂,正像骑着马在狂奔喽。我
刚从那班假正经的女人那里出来,而每次出来,胸总是堵得
慌,塞满骂人的话儿,得吐出来才痛快,要不,就会活活憋
死,肚皮和雷劈的!”
“您想不想去喝两杯?”学子问道。
队长听到这话儿,顿时平静了下来。
“那敢情好,可是我没有钱。”
“我有!”
“得啦!拿出来瞧瞧?”
约翰神气活现,直截了当地把钱袋掏出来放在队长的眼
皮底下。这当儿,副主教把夏尔莫吕丢在一边,随他去惊讶
得呆若木鸡,也尾随到他们身边,在几步开外停了下来,仔
细观察着他们两个人的一举一动,而他俩却全神贯注地看着
那钱袋,压根儿没有注意到他。
弗比斯叫嚷了起来:“约翰,一只钱袋在您口袋里,这简
直是月亮映在一桶水里,看得见,摸不着,只不过是影子罢
了。不信,我们打赌,里面装的是石子!”
约翰冷淡地应道:“那您就瞧瞧我钱包里装的这些石子
吧!”
话音一落,二话没说,随即把钱袋往旁边界碑上一倒,那
副神气俨如一个赴汤蹈火救国的罗马人。
“真正的上帝呀!”弗比斯嘟哝道。“这么多盾币、大银币、



小银币、每两个一个合图尔币的铜钱、巴黎德尼埃、真正的
鹰钱!真叫人眼花缭乱!”
约翰依然一副神气十足和无动于衷的样子。有几个小钱
滚落到泥浆里去了,队长兴冲冲弯下身去捡,约翰连忙阻止
他说:“呸,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弗比斯算了算钱,郑重其事地回头对约翰说:
“您知道吗,约翰,一共是二十三个巴黎索尔!您昨夜到
割嘴街抢了谁的钱啦?”
约翰一头鬈曲金发,把脑袋往后一昂,轻蔑地半眯起眼
睛,说:“人家有个当副主教的傻蛋哥哥呗!”
“上帝的角呵!”弗比斯叫了一声。“那个神气十足的家
伙!”
“喝酒去吧。”约翰说道。
“去哪里?夏娃苹果酒店吗?”弗比斯问道。
“不,队长,去老科学酒家。老科学—— 老太婆锯壶把 ①

这是个字谜。我就喜欢这个。”
“呸,什么劳什子字谜,约翰!夏娃苹果的酒好,门边还
有个向阳的葡萄架,每次在那里我都喝得挺过瘾的。”
“那好,就去找夏娃和她的苹果 ②
吧!”学子说道。然后
挽起弗比斯的手臂又说:“对啦,亲爱的队长,您刚才说到割
嘴街,这太难听了,现在人们不那么野蛮了,管它叫割喉街。”




② 双关语,“苹果”在俗语中也指脸蛋、乳房。
法文“老”的阴性可指老太婆,“科学”这个词分折成两截,意为“锯——
壶把”。
两个难兄难弟于是向夏娃苹果酒家走去。他们先捡起了
钱,副主教尾随着他俩,这些都是毋须交代的。
副主教跟着他们,神色阴沉而慌乱。自从他上次同格兰
古瓦谈话以后,是否弗比斯这个该死的名字就一直同他全部
的思想混杂在一起的缘故?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这毕竟
是一个弗比斯,单凭这魔术般的名字就足以使副主教悄悄地
跟随这一对无所牵挂的伙伴,惶惶不安,用心偷听他们的谈
话,仔细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再说,要听他们所说的一切,
那是再容易不过了,因为他们嗓门那么大,叫过往行人一大
半听见他们的知心话儿,他们并不会感到怎么难堪。他们谈
论决斗啦,妓女啦,喝酒啦,放荡啦。
走到一条街的拐角处,他们听到从附近岔路口传来一阵
巴斯克手鼓的响声。堂·克洛德听见军官对学子说:
“天杀的!快走。”
“为什么,弗比斯?”
“我害怕被那个吉卜赛姑娘看见。”
“哪个吉卜赛姑娘?”
“就是牵一只山羊的那个小妞呀。”
“爱斯梅拉达?”
“正是,约翰。我老是记不住她那个鬼名字。赶快走,要
不,她会认出我来的,我不想这姑娘在街上跟我搭讪。”
“您认识她,弗比斯?”
听到这里,副主教看见弗比斯揶揄一笑,欠身贴近约翰
的耳朵,轻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弗比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摇了摇脑袋。



“此话当真?”约翰说道。
“拿我的灵魂打赌!”弗比斯说。
“今天晚上?”
“您有把握她会来吗?”
“这还用着问,难道您疯了不成,约翰?这种事儿有什么
好怀疑的?”
“弗比斯队长,您艳福不浅呀!”
这些谈话,副主教一五一十全听在耳朵里,把他气得咬
牙切齿,显然浑身直打哆嗦。他不得不停了一会,像个醉汉
似地靠着一块界石,然后再赶紧尾随着那对大活宝。
等到赶上时,他们已改换了话题,只听见他们扯着喉咙,
没命地唱着一支古老歌谣的迭句:
菜市场小摊的孩子,
生来像小牛被吊死。
七 野  僧
夏娃苹果这家驰名的酒馆,座落在大学城环形街与行会
旗手街的交角处。这是底楼的一间大厅,相当宽敞,却很低
矮,正中央有一根漆成黄色的大木柱支撑着拱顶。大厅里摆



满了桌子,墙上挂着闪闪发亮的锡酒壶,经常座无虚席,坐
满酒徒和妓女,临街有一排玻璃窗,门旁有一葡萄架,门上
方有一块哗啦直响的铁皮,用彩笔画着一只苹果和一个女人,
风吹雨打,已经锈迹斑斑,它安插在一根铁扦上,随风转动。
这种朝街的风标,就是酒店的招牌。
夜幕渐渐降临了,街口一片昏暗。酒馆灯火通明,从远
处看去,好似黑暗中一家打铁铺子。透过窗上的破玻璃,可
以听见酒杯声,吃喝声,咒骂声,吵架声。大厅里热气腾腾,
铺面的玻璃窗上蒙着一层轻雾,可以看见厅里上百张密密麻
麻、模糊不清的面孔,不时发出一阵哄笑声。那些有事在身
的行人,从喧闹的玻璃窗前走过去,连看都不看一眼。唯独
时而有个把衣衫褴褛的男娃,踮起脚尖,头伸到窗台上,向
着酒馆里面嘲骂,嚷着当时取笑酒鬼的顺口溜:“酒鬼,酒鬼,
酒鬼,掉进河里做水鬼! ”
然而,有个人却泰然自若,在这声音嘈杂的酒馆门前踱
来踱去,不停地向里面张望,而且一步也不离开,就像一个
哨兵不能离开岗哨似的。他披着斗篷,一直遮到鼻子。这件
斗篷是他刚刚从夏娃苹果酒家附近的估衣店买来的,大概是
为了防御三月晚间的寒气,说不定是为了掩饰身上的服装。这
个人不时停了下来,站在拉着铅丝网的那模糊不清的玻璃窗
前,侧耳倾听,凝目注视,还轻轻跺脚。
酒店的门终于开了,他左等右等,似乎就是等这件事。从
酒店走出来两个酒徒,快活的脸盘有一会儿映着门里透出的
光线,脸色红得发紫。披斗篷的汉子连忙一闪,躲进街对面
的一个门廊里,监视着他俩的动静。



“长角的和天杀的!”有个酒徒说道。“快敲七点了,我约
会的时间到了。”
“听我说,”这个酒徒的同伴接着说,舌头有点转动不灵。
“我不住在屁话街,住在屁话街的是卑鄙小人 ①
;我住在约翰
—— 白面包街。……您要是说谎了,那您就比独角兽还更头
上长角喽 ②
……人人知道,只要一次敢骑上大狗熊的人,永
远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瞧您吃东西挑东剔西的那副嘴脸,就
像主宫医院的圣雅各像。”
“约翰好友,您喝醉了。”那一位说。
约翰踉踉跄跄,应道:“您高兴怎么说就怎么说,弗比斯,
反正柏拉图的侧面像只猎犬,那是被证实了的。”
看官肯定已经认出卫队长和学子这一对情投意合的朋友
了吧。躲在暗处窥探他俩的那个人,似乎也认出他们来了,遂
慢步跟随在他们后面。学子走起路来东扭西歪,曲曲折折,卫
队长也跟着东蹭西颠,不过卫队长酒量大,头脑一直很清醒。
披斗篷的人留心细听,从他们津津有味的交谈中听到了以下
这些话语:
“劳什子!您走直点好不好,学子先生!您知道,我该走
了。都已经七点了。我同一个女人有约会。”
“那就别管我,您!我看见星星和火苗。您就跟唐马尔丹
城堡一样,笑开了花啦!”




② 在西方,“头上长角”是辱骂人的话,指该人的妻子不忠,意同“戴绿帽
子”。
原文为拉丁文。
“赁我奶奶的疣子发誓,约翰,您这是起劲过了头,满口
胡说八道啦。……对啦,约翰,您真的没剩一点钱吗?”
“校董大人,没错,小屠宰场。”
“约翰,我的好人儿约翰!您知道嘛,我约好那个小妞在
圣米歇尔桥头幽会,我只能把她带到桥头那个法露黛尔老太
婆家里去,得付房钱呐。这个长着白胡子的老娼妇不肯让我
赊账的。约翰,行行好吧!神甫一整钱袋的钱,我们都喝得
精光了吗?您连一个小钱也不剩了吗?”
“想到曾痛痛快快地花钱,度过了那几个钟头的好时光,
那美滋滋的味道,比得上一种真正的喷香的餐桌佐料。”
“妈的肚皮和肠子!别放屁了,告诉我,鬼约翰,您是不
是还剩点钱?快拿出来,要不,我就要搜身了,哪怕您像约
伯害麻疯,像恺撒生疥癣!”
“先生,加利亚什街一头通向玻璃坊街,另一头通向织布
坊街。”
“没错,我的约翰好朋友,我可怜的伙伴,加利亚什街,
对,很对。可是,看在老天爷的面上,醒一醒吧,我只要一
个巴黎索尔,但就可以消磨七个钟头啦。”
“别再老唱轮舞曲了,听我唱这一段:
等到老鼠吃猫的时候,
国王将成为阿拉斯君主 ①




① 阿拉斯城位于法国加来东南部,在历史上是封建君主纷争的地方,一三
八四年起归属布尔戈尼公国,直到一四七七年才又划归法国。
当辽阔无边的大海,
在圣约翰节冻成冰,
人们便会看到阿拉斯人,
从冰上纷纷离开家园。
“那好,你这大逆不道的学子,让你妈的肠子把你勒死才
好呢!”弗比斯叫嚷起来,并用劲把醉醺醺的学子一推,学子
就势一滑,撞在墙上,浑身软绵绵地倒在菲利浦—奥古斯特
的石板大路上了。酒徒们总怀有兄弟般的同情心,弗比斯多
少还有一点这种怜悯心,便用脚把他推到一旁,让他靠在穷
人的枕头上,那是上帝在巴黎每个街角给穷人准备的,有钱
人贬称为垃圾堆。卫队长把约翰的脑袋枕在一堆白菜根的斜
面上,约翰立刻呼噜呼噜打起鼾来,好比在哼着一支男低音
的美妙曲子。不过,卫队长余怒未消,冲着沉睡的神学院学
子说:“活该,让魔鬼的大车经过时把你捡走才好咧!”一说
完,径自走了。
披斗篷的人一直跟踪着他,这时走过来在酣卧的学子跟
前,停了片刻,好像犹豫不决,心烦意乱;随后一声长叹,也
走开了,继续跟踪卫队长去了。
我们也像他们那样,让约翰在美丽星星的和霭目光下酣
睡吧,请看官跟我们一道,也去跟踪他们两个人吧。
弗比斯卫队长走到了拱门圣安德烈街时,发现有人在跟
踪他。偶然一回头,看见有个影子在他后面沿墙爬行。他停,
影子也停;他走,影子也走。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暗
自想道:“去他妈的!反正我没有钱。”



到了奥顿学堂门前,他突然歇住。想当初,他就是在这
所学堂开始他所谓的修业的。他仍保留昔日淘气学子的捣蛋
习惯,每次从这学堂的门前经过,总要把大门右边皮埃尔·
贝尔特朗红衣主教的塑像侮辱一番,这种侮辱就像奥拉斯的
讽刺诗《从前无花果树砍断了》 ①
中普里阿普满腹辛酸所抱怨
的那样。他干起这种事劲头十足,结果塑像的题词“中高卢
人主教” ②
几乎被他砸得全看不见了。这一回,他像入学那样
又停在塑像跟前,街上此时空无一人。正当他有气无力地迎
风再结裤带时,看见那个影子慢慢向他走过来,脚步那样缓
慢,卫队长可以看清这个人影披着斗篷,头戴帽子。这人影
一挨近他身旁,陡然停住,一动不动,比贝尔特朗红衣主教
的塑像还僵直。可是,这个人影的两只眼睛却定定地盯着弗
比斯,目光朦胧,俨如夜间猫眼的瞳孔射出来的那种光。
卫队长生性胆大,又长剑在手,并没有把个小偷放在眼
里。然而,看见这尊行走的塑像,这个化成石头般的人,不
由心里发怵,手脚冰凉。当时到处流传,说有个野僧夜间在
巴黎街头四处游荡,闹得满城风雨,此时此刻,有关野僧的
许多莫名其妙的传闻,乱七八糟地全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
吓得魂不附体,呆立了片刻。最后打破沉默,勉强地笑了起
来。
“先生,您要是像我所想的,是个贼,那就好比鹭鸶啄核
桃壳,您白费劲。我是个破落户子弟,亲爱的朋友。到旁边




② 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去打主意吧,这所学校的小礼拜堂里倒有真正做木十字架的
上等木料,全是镶银的。”
那个人影从斗篷里伸出手来,像鹰爪似地重重一把抓住
弗比斯的胳膊,同时开口说:“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
“怎么,活见鬼啦!”弗比斯说道。“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仅知道您的名字,而且还知道今晚您有个约会。”斗
篷人接着说,他的声音像从坟墓里发出来似的。
“不错。”弗比斯应道,目瞪口呆。
“是七点钟。”
“就在一刻钟以后。”
“在法露黛尔家里。”
“一点不差。”
“是圣米歇尔桥头那个娼妇。”
“是圣米歇尔大天使,像经文所说的。”
“大逆不道的东西!”那鬼影嘀咕道。“跟一个女人幽会
吗?”
“我承认。”
“她叫什么名字?”
“爱斯梅拉达。”弗比斯轻松地应道,又逐渐恢复了他那
种满不在乎的模样。
一听到这个名字,那人影的铁爪狠狠地晃了一下弗比斯
的胳膊。
“弗比斯·德·夏托佩尔队长,你撒谎!”
弗比斯赫然发怒,脸孔涨得通红,往后猛然一跃,挣脱
了抓住他胳膊的铁钳,神气凛然,手按剑把,而斗篷人面对



着这样的狂怒,依然神色阴沉,巍然不动。这种情景谁要是
看了,定会毛骨悚然。这真有点像唐·璜与石像 ①
的生死搏
斗。
“基督和撒旦呀!”卫队长叫道。“很少有人胆敢冲着姓夏
尔莫吕的这样大放厥词!料你不敢再说一遍!”
“你撒谎!”影子冷冷地说道。
卫队长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什么野僧啦,鬼魂啦,乌七
八糟的迷信啦,顷刻间全抛到九霄云外,他眼里只看到一个
家伙,心里只想到一个所受的侮辱。
“好啊!有种!”他怒不可遏,连声音都哽住似的,结结
巴巴地说道。他一下子拔出剑来,气得浑身直发抖,就如同
恐惧时发抖那样,接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来!就在这儿!马
上!呸!看剑!看剑!让血洒石板路吧!”
然而,对方却没动弹,看到对手摆开架势,准备好冲刺,
便说:“弗比斯队长,别忘了您的约会。”他说这话时,由于
心中的苦楚,声调微微颤抖。
像弗比斯这样性情暴躁的人,宛如滚开的奶油汤,一滴
凉水就可以立刻止沸。听到一句这么简单的话儿,卫队长立
即放下手中寒光闪闪的长剑。
“队长,”那个人又说。“明天,后天,一个月或者十年之



① 唐·璜是西班牙传说中的花花公子,专以勾引女人为能事。有天夜里,他
将勾引的一个少女的父亲杀死。一所修道院的修道士们设计,将唐·璜诱骗到死
者的墓前,并将唐·璜杀死。事后,修道士们假称唐·璜是被死者的石像拖到地
狱里去了。
后,您随时可以找我决斗的,我随时准备割断您的咽喉;不
过现在您还是先去赴约吧。”
“没错,”弗比斯说,好像给自己设法找个下台的台阶。
“一是决斗,一是姑娘,这倒是在一次约会中难得碰到的两件
畅快的事情。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两兼,顾了一头就得错
过另一头呢!”
一说完,把剑再插入剑鞘。
“快赴您的约会去吧!”陌生人又说。
“先生,您这样有礼貌,我十分感谢。的确,明天有的是
时间,够我们拼个你死我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把亚当老
头子的这身臭皮囊切成碎块。我感谢您让我再快活一刻钟。本
来我指望把您撂倒在阴沟里,还来得及赶去同美人幽会,特
别是这种幽会让女人略等一等,倒是显得很神气的。不过,您
这个人看起来是个男子汉,那就把这场决斗推迟到明天更稳
当些。我就赴约去了,定在七点钟,您是知道的。”说到这里,
他搔了搔耳朵,再接着往下说:“啊!他妈的!我倒忘了!我
一分钱也没有,没法付那破房钱,那个死老婆子非得要先付
房钱不可。她才不相信我呢。”
“拿去付房租吧。”
弗比斯感觉到陌生人冰凉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枚大钱
币,他忍不住收下这钱,并且握住那人的手。
“上帝啊!”他叫了起来。“您真是个好孩子!”
“但有个条件,”那个人说。“您得向我证明,是我说错了,
而您说的是真话。这就要您把我藏在某个角落里,让我亲自
看看那个女人,是否她果真就是您提到名字的那一个。”



“唔!我才不在乎哩。”弗比斯应道。“我们要的是圣玛尔
特那个房间,旁边有个狗窝,您可以躲在里面随便看个够。”
“那就走吧。”影子又说。
“尊便。”卫队长说道。“我不知道您是不是魔鬼老爷本人。
不过,今晚我们就交个朋友吧,明天我所有的债跟您一起算
清,包括钱和剑!”
他俩随即快步往前走。不一会儿,听见河水的汩汩声,他
们知道已来到当时挤满房子的圣米歇尔桥上了。弗比斯对同
伴说:“我先带您进屋去,然后再去找我的小美人,约好她在
小堡附近等我。”
那个人没有答腔。自从两个人并肩一起同行,他就一言
不发。弗比斯在一家房子的矮门前停下,狠狠捶门。一线亮
光随即从门缝里透了出来,只听见一个牙齿漏风的声音问道:
“谁呀?”卫队长应道:“上帝身体!上帝脑袋!上帝肚皮!”门
立即开了,只见一个老婆子提着一盏老油灯,人抖抖索索,灯
也抖抖索索。老太婆弯腰曲背,一身破旧衣裳,脑袋摇来晃
去,两个小眼窝,头上裹着一块破布,手上、脸上、脖子上,
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皱纹;两片嘴唇瘪了进去直陷到牙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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