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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丹丹自传:幸福深处

_3 宋丹丹(当代)
  "喂?请问宋汎在吗?"
  这一次,蓝天野老师没有说话。我等了一会儿,又对着"电话"说:
  "那您帮我找一下他好吗?"
  又等了一会儿,我想象"电话"那一端"爸爸"应该已经过来了。
  "爸,我妈病了,住院了……"刚说到这儿,我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被刚才那些小障碍给吓的,可能是紧张,也可能是委屈……总之我那么意外地当众大哭,那么自然地进入了"规定情境"。
  "哇……我妈病了,住院了,你快来吧!破伤风!"考试那几天,我妈刚巧因为破伤风住进了医院,所以连素材都是现成的,让我由着性子发挥,渐入佳境。
  我实在不能忘记那最后一刻,要和"爸爸"挂电话的时候,是喜剧天分还是童心未泯,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抽泣道:"爸,你快……快来吧,来的时候给我带……带两瓶酸奶!"
  话音刚落,我听见所有的老师都哈哈大笑起来,大概他们觉得这孩子太有意思了,这会儿还惦记着吃呢。
  听到他们笑,我突然有了种预感:成了!我会哭,会哭就没问题了!
  出了考场已是天色擦黑,我心情奇好,一路唱着歌走回了家。
  6月30日,人艺发榜,"宋丹丹"3个字不出所料地榜上有名。晚上,我爸下班回来,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光酸奶就不止两瓶。
  "我一猜丹丹就考上了!"这是他进家门说的第一句话,"今天早上,我一进办公室,打开报纸就看见红彤彤'喜盈门'仨大字,占一整版。太吉利了!我当时就一动心思--今天家里准有喜事!"
  您瞧,人逢喜事看什么都顺眼,电影《喜盈门》做个广告也成了专为您家张灯结彩了。
  从那天起,我郑重其事地开始减肥。我要和李婉芬老师的预言作斗争。半年以后我再回家,已经成了个标准的瘦子。院儿里的小孩儿见了我无比惊讶:"丹丹,真是你吗?你这脸,打老远一看就剩个大鼻子了!"那时候我们还在剧院洗澡,我总是希望碰上李婉芬老师,希望她重新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我一番。
  第31节:一个文学青年的梦(1)
  我也慢慢地开始显露出喜剧天分,特别是演"老太太"的天分。同学的小品里要是缺奶奶我就去帮人家演,班里有人来观摩教学时,排演的小品也多是我自己编的。
  在人艺,我非常幸运地与老一代演员同台演出过,包括《茶馆》、《红白喜事》。他们在做人的方面给了我莫大的影响。于是之老师写过一本书,他在书里说郑板桥的竹子之所以"好",并不因为它"像",画竹子很容易,寥寥几笔,但郑板桥的竹子透着作者的胸怀和品位,画如其人。
  看于是之老师表演,我渐渐悟到,戏演得好,倚仗的是"术"和"道"。"术"是技术,唱歌、跳舞、节奏感、幽默感;"道"则是认知,你对世界的认知,对人和事物的认知。于是之老师在《茶馆》里扮演王利发,教人一看便知,这是一个富有学识的知识分子在诠释一个小市民,这个人物有文学性,有表演者赋予的很多定义。如果找一个真正的茶馆老板来演他自己,结果一定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在我们结婚8周年的庆典上,在我自己虚设的"奥斯卡"仪式中,我第一个要感谢的就是张旗。她的一个偶然的举动改变了我的人生,使20岁的险些去卖了酱油的我峰回路转走进艺术的殿堂,传承了老一辈艺术家的好恶和趣味,慢慢成为了今天的我。
  张旗帮我垫的那两块钱我至今欠着。利滚利情生情,我是怎么也还不上了。
  【连载25】一个文学青年的梦
  从人艺毕业以后,有一天,同剧院的梁月军找到我,告诉我她的一个朋友正在挑演员,演一个和工读学校有关的电视剧。她让我去剧组试镜。
  到了剧组所在的招待所,有人领我见了导演。我在导演面前对着镜头说了几句台词,导演头一点:"行,就是你吧,你演宋晓丽。"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部电视剧叫做《寻找回来的世界》,也不知道我所"试"的角色是一个女混混儿。
  我高兴极了。在那个年代,得到一个电视剧的角色,无异于"飞黄腾达"的开端。因为人们能看到的电视剧太少了,但凡有一个人演,就准有一百个人看。
  我回到剧院大声宣布:"我准备去拍电视剧了,马上就签合同!下面的戏不要安排我的角色了。"
  接下来同事们一见到我就问:"哎,你怎么还没去啊?什么时候拍?"
  我骄傲地告诉他们:"下礼拜!"
  过了好几个"下礼拜"以后,剧组那边杳无音信,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我照着他们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打过去,天啊,整个摄制组已经搬离了那家招待所!
  我马上去找梁月军,她七弯八绕帮我找到摄制组的新地址。我风风火火就去了,进了房间一屁股坐定,面前是剧组里的三五个人。
  我胆子很大。我开始悲愤地控诉:"你们这算怎么回事?你们改变主意了不要紧,但必须告诉我。这是对我的起码的尊重。我已经告诉剧院领导我要拍电视剧,所有人见到我都问我什么时候开始,我老告诉他们下礼拜。但是你们却连招呼也不打就搬家了!你们不能对一个年轻演员这么不负责任!"一边说,我一边哭起来。
  这时候,我认识的那个小场记突然"滋溜儿"一下站起来跑掉了。过了一会儿,她又脚步轻快地跑了进来,"宋丹丹,你别哭了!导演说还是你演宋晓丽,马上就可以签合同!"
  180度的事态转变倒让我愣住了。后来才知道,起初他们的确想要反悔,但还没找到更合适的演员。他们嫌我作为一个女混混儿不够漂亮。然后,小场记跑到导演房间里去通风报信儿,她说宋丹丹找来了,她在隔壁哭。导演正在闹胃病,他的胃经常出问题。本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他捂着肚子慢悠悠地说:"那--咱们就用她吧。"
  命运向左还是向右,有时就取决于你所迈出的微小的一步。那天我签下合同,并且拿到了剧本。
  剧本里的工读生宋晓丽成天撒泼打滚,动辄大哭大闹,作风不端正,生活不检点,而有关她的成长背景却是一片空白,仿佛她生就一个野丫头,命中注定女流氓。对此我感到不解。
  第32节:一个文学青年的梦(2)
  我正在热爱文学,我以文学的视角审度这个故事,它因缺乏情理而不让人信服。于是我擅自做主,加了两场戏。不谦虚地讲,今天的我都未必能有这么灵光的念头。
  其中一场戏,是宿舍里的女孩子夜里不睡觉,打着手电相互算命。一个同学说宋晓丽的命特别好,宋晓丽一撇嘴:
  "得了吧,净骗人,我还命好呢,我都不知道我爸是谁,我刚懂事我妈就进大狱了,谁有吃的我跟谁走……"
  然后有一个同学问她:"晓丽,你想你妈吗?"
  "我才不想呢,我一个人更好。"说话的时候宋晓丽笑着,眼泪就在她的眼中打转。
  这场戏不长,但它使人们突然间忘却了宋晓丽的累累劣迹,只记得她的可怜。正如我的希望,我希望我演的是一个"坏"却富于悲剧色彩的角色。这是文学教予我的审美。
  另外一场戏,是一个大晴天,老师带着学生们上山郊游。在山顶,老师从书包里拿出好多好吃的东西分给大家。
  "咦?今天是什么日子?" 孩子们意外极了。
  "你们猜呢?"
  大家七嘴八舌地猜了一通,没有结果。然后老师告诉他们:
  "今天是宋晓丽的生日。"
  宋晓丽的生日,宋晓丽自己却没想起来,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同学们围着她又叫又跳,他们捧起野花洒在她的身上。他们说:"晓丽,你跟我们说点什么吧。"
  于是宋晓丽给大家唱了一首歌。歌词当然是我写的。
  我的心是一条小河,
  一条无声的小河。
  妈妈你看见吗,
  我常常从你身旁流过。
  我的心是一只小鸟,
  一只无巢的小鸟,
  妈妈你听见吗,
  我天天在你耳边唱歌。
  唱过这首歌,宋晓丽的全部缺点都被理解了,被原谅了。她其实是那么孤独和无助的女孩子,她那么想念她的母亲。
  我写完这两场戏,交给导演,导演看后决定拍。
  这引起了女主角的不满,她在剧中饰演老师,她认为我这样下力气地诠释宋晓丽是一个配角在"抢戏"。
  导演又在闹胃病了。每当剧组里的人惹他闹心他的胃就先有反应。他只好捂着肚子无可奈何地对女主角说:"那你也写吧。你写好了,咱们也加上。"我觉得导演在息事宁人的方面算得上天才。
  电视剧演完以后,导演、副导演还有黄凯老师都兴奋地断言:"宋丹丹肯定能得奖!"我打心眼儿里不相信,我想他们只是在打趣儿我。然而事实被他们言中。《寻找回来的世界》使我成为"飞天奖最佳女配角",并在此后的表演生涯中一路顺风顺水。回想起这些事儿,其实我最想说我之所以能演戏,首先得益于我曾经是一个文学青年。
  【连载26】黄宏,改变我命运的人
  我和黄宏认识是在1989年的春节晚会。那年他第一次上"春晚",好像和方青卓等人一起演了个关于喝酒的小品。而我是因为晚会节目时间不够长,节前十几天临时加了一个小品《懒汉相亲》。不知是谁推荐的让我来演,我还从来没演过。我不了解小品那么容易"火",更不知道日后它能让我挣那么多名和钱。
  一天晚上彩排完了回家,我的前公公问我这些天在忙什么,这样早出晚归。我告诉他我要上春节晚会,演一个小品。他问我演什么角色,我又告诉他演个老姑娘去男方家里相亲,眼神儿不大好,一会儿把暖瓶踢碎了,一会儿又坐在气球上。
  "干吗?拿肉麻当有趣?"他直眉楞眼地瞧着我。
  "对。"我说,"拿肉麻当有趣。"应了这句话后我幡然醒悟。天哪!太露怯了!不定多少人会这样评价我。我是一个搞"高雅艺术"的人,我的人生目标是手里端着茶水、兜里揣着牙签走进排练厅的"艺术家",怎么能去演这么矫情的角色呢?万一剧院里的老师们在电视里看见我怎么办?我还有脸回去吗?
  我当即决定退出春晚。第二天我找到负责语言类节目的导演告诉她我不想上了。她诧异地盯着我像盯一个外星人。
  "宋丹丹,你知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上春晚?你知不知道我们毙了多少小品?你知不知道上一次春晚得凭多大造化?"
  第33节:黄宏,改变我命运的人
  我不得不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总之,我是在犹犹豫豫、扭扭捏捏、半推半就的状态下走上了"春晚"舞台。我万没想到当我操着不知是山东哪个地方的口音、捏着小嗓儿说:"俺叫魏淑芬,女,29岁,至今未婚"的时候,全国已有上亿观众认识了我。我也不知道台底下坐着一个叫黄宏的男孩儿,他已打定了主意要跟我合作。
  当时我们都还不满29岁,他改变了我的命运。
  《超生游击队》是黄宏自己创作的,他邀我一起上1990年的新年晚会。那时候我正怀着近7个月的身孕。
  "不行,"我在电话里说,"我演不了,我大着肚子。"
  "要的就是这个。"他说,"你还省得往里垫枕头了。"
  每天,一到排练厅,我先把大肚子搁桌上喘喘气儿,气儿喘匀了,还得靠床上歇歇脚。边歇脚边跟黄宏聊天,聊着聊着我肚子就饿了,得下楼去吃口饭。吃完饭上来又挺困,于是再睡会儿。也有的时候吃过午饭,我靠在床上打游戏机,他就歪在我旁边闭目养神--条件差,就一张单人床,只好将就些。问题是歪就歪吧,没过几分钟他就鼾声如雷了,这有点儿不像话。我使劲摇晃他,"起来起来起来!麻烦您注意点儿行吗?您也太不把我当女的了吧!"我们俩都笑起来。
  总之等我完成一系列的身体调整,排练的时间也剩不下多少了,逼得黄宏逢人便诉苦:"跟个孕妇合作,那真是太--困难了!"
  打死我也没想到《超生游击队》能那么轰动。中央台的新年晚会从没出现过那么"火"的节目。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一夜成名"。
  第二天我和我的前公公一起去菜市场,所有的人都兴奋地和我搭话,我腆着大肚子简直疲于应付,我公公在我身后朝他们不断微笑颔首:"谢谢,谢谢。"
  我一扭头:"嘿,有您什么事儿啊?"
  "丹丹,他们都是你的观众。"估计老人家无法不震撼于影视传媒的能量,过去的"不屑于"如今需要重新审视。
  有一天我接到黄宏的电话,他轻声地、慢悠悠地说:"丹丹,你什么时候还我那4万块钱哪?"
  "我什么时候欠你4万块钱?"我一听急了。
  "你在家生孩子,起码耽误我挣4万块……"
  挂上电话我把这话学给英达和他父亲听。
  "4万?"老人家吃惊地说,"我要有4万块,这辈子我什么都不干啦!"
  我看着他:"别说您,我也不用再干啦!"
  三个月后我生下了儿子,儿子满月后的第四天,我开始走穴。
  那两年我和黄宏走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有时候我们一天演两场,最多演过三场。为了赶场儿,我们乘火车转汽车,成天在公路上飞奔。
  黄宏说:"开始我跟个孕妇合作,现在我和个产妇合作,真不容易。"
  是,我是个大胖子产妇,黄宏处处得照顾我。记得一次我们去一个县城演早场,连夜我们得从另一个县城赶过去。那天夜里不顺,拉我们的吉普车坏了两个轱辘。第一个坏了换上备胎,第二个再坏了就"瘫"在了路上。
  眼瞅着天就亮了,上午9点开演,听说县委书记也来看演出。我和黄宏站在大马路上截车。黑灯瞎火的,截谁都不停。好不容易有辆大卡车停了,才发现是个拉煤的。驾驶室里已经有了两个人,最多再挤下我一个。黄宏让我坐进驾驶室,他穿上我在《超生游击队》里穿的服装,戴上我演戏时戴的大头巾坐在了煤堆上。
  大煤车"呼呼"地在公路上飞驶,我不停地回头看坐在煤堆上缩成一团的黄宏,心里充满"不落忍"。
  不能想象当我们到了目的地,黄宏从大煤车上下来的时候多么可笑。他脸上所有有"窝儿"的地方都是黑的。连续几个钟头的颠簸使我们疲惫不堪,但我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黄宏则完全笑不出来。
  主办单位的人把我们从车上扶下来,说县委书记正等着和我们合影留念。
  "不行!" 黄宏急了,"先洗澡,然后睡俩小时,演完照!"
  我们"脚底踩着棉花"进了屋,往床上一扎,昏睡过去。
  第34节:像单身汉一样"飘零"
  那两年我跟黄宏一起呆的时间比跟英达多。我老管黄宏叫"英达"。
  【连载27】像单身汉一样"飘零"
  此后的三年"春晚"我和黄宏连续合作。1991年是《手拉手》,1992年是《小保姆与小木匠》,1993年是《秧歌情》。
  记得大年三十儿我演完《秧歌情》回到家,快夜里12点了。儿子高烧39.9℃。我抱起他就奔医院,孩子病得那么重,我为了"春晚"好多天也没照顾他,我内疚极了。
  他昏昏沉沉倚在我肩上,滚烫的小脸儿贴着我的脖子。我用颤抖的声音对坐在那儿正在写着什么的女大夫说:"大夫,我儿子快40℃了,麻烦您给看看。"
  她抬起头,突然发现是我,随即笑起来:"宋丹丹,你演的老太太真好!"
  "我儿子快40℃了。"我重复了一遍。
  "你的豁牙是怎么弄的?真像!"她依然笑着,"你先告诉我,然后我才给你看,不告诉我不给看!"她依然呵呵笑着。
  我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我想骂人。我觉得委屈,我太恨她了,但我又不敢流露,因为我指望着她救我的儿子。我把眼泪擦了一下,然后告诉她我牙上染了黑颜色。
  从那以后我连续4年没上"春晚"。我很厌恶人家见我就笑,厌恶被人称为"女笑星"。我不愿意离自己心中的"大艺术家"目标越走越远。这样下去我永远也别想让人觉得我"有分量"和"有思想"了。
  黄宏说他那4年像个离了婚的单身汉那么"飘零"。他不停地更换着搭档,当然,那些小品也不错。
  直到1997年底,我与现在的先生新婚不久,他说:"妮儿,往年都是我在电视里看你上春晚,你是明星大腕儿,现在你是我老婆了,你也让我尝尝这滋味儿。等年三十儿,我们全家围着电视看我媳妇儿给全国人民演节目,等你回来吃饺子。"
  我心里一暖,很快给黄宏打了个电话:"黄宏,今年我跟你上!"
  我们一起编排了一个小品《回家》,黄宏在戏里也管我叫"妮儿"。那是我献给先生的新年礼物。
  第二年,我们还想合作,天天在一起研究弄什么内容。他每出一个题目,我就反驳,我不大赞同他编小品过于追求"立意"。我认为小品只要能把人逗笑了就算成功,当然,最难的就是把人逗笑。最后,他想出一个点子,演一个修自行车的,帮别人给车打气儿,"气不足就得打点气儿,气太足就得放点气儿"。我觉得还是同样的问题--寓意太深,他却对这创意充满了信心。于是我对他说:
  "黄宏,这样吧,如果你坚持用这个点子,你就和别人演,看能不能通过。如果通过了呢,你们就上,如果通不过,你再回来找我,咱们俩接着琢磨。"
  当然,这个小品很顺利地通过了,他和句号演的,叫《打气》。我终于放弃了上"春晚"的念头。
  大概离春节还有十几天的时候,本山打给我一个电话,希望跟我合作。他把"楔子"大概给我讲了讲,我拍手叫绝。老头儿老太参加《实话实说》是个好点子,不拘泥于故事,特定的规定情境,有什么包袱就问什么问题,而且可以充分展现人物性格。
  很快,《昨天,今天,明天》诞生了。一经亮相,戏惊四座,谁看了都说好。但我笑不起来,因为我发现黄宏不理我了。
  如果说那4年我们俩像"离婚",那我跟本山的合作在他看来,大概像眼瞅着自己的老婆嫁给了自己的朋友,并且人人都夸人家俩过得好。
  虽然我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但心里还是有些内疚。毕竟快10年了,太多的记忆,太多的情感,我们俩情同手足,常常形影不离。
  但是很快,我的内疚随着他一次次对我的"视而不见"消失得无影无踪。再很快,我的歉意就被怨恨代替了。
  "你有什么了不起?"我常常想,"我又没卖给你。"
  "是你先和别人演的,凭什么我不能和其他人合作?"
  我越想越气,也开始用"冷酷"回敬他。
  到了年三十儿晚上,所有演员都在演播室二楼的咖啡厅等着上场。工作人员通知我节目快到了,我就顺着楼梯往下走,正好迎面撞上黄宏沿楼梯上来。
  第35节:"不学有术"赵本山
  在这之前,有很多次我们俩"狭路相逢",就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所以这次我也没打算搭理他,面无表情地只盯着脚底下的台阶。黄宏却突然站住了。
  "嘿,你过来一下。"他朝我勾勾手指。
  "什么事?"我冷淡极了。
  "过来,我跟你说点事儿。"他指自己的耳朵,意思是悄悄话。
  我没好气儿地走过去,不耐烦地说:"干吗啊?有什么事儿不能大声说啊?"
  "再近点儿,特重要!"他说。
  我把耳朵凑过去,"说吧!赶紧的!"
  哪知他冷不防"啵儿"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
  "去!讨厌吧你!我发现你这人特没劲,我特恨你!你小心眼儿!"我推了他一把,哈哈笑起来。再看黄宏,那大嘴咧的,那眼睛眯的,满脸都是开花褶子!
  后来这些年我们还真的没再有机会合作过。但无论他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什么忙,我都一定不会推辞。我们有什么痛苦或彷徨,都可以向对方尽情地倾诉。他为我总结出16个字的"高度评价":极其聪明,极其懒惰,极其善良,极其多变。他知道我如何遭遇生活的低谷又是如何走了出来。这份情谊已经随着某一段历史一起被定格,永远不会抹去。
  【连载28】"不学有术"赵本山
  本山说,他跟我初次相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们在长春电影制片厂的招待所里一起打过扑克。我毫无印象,说他胡诌。他急了。
  "那咋是胡诌呢!你那时候那白的,那漂亮的,我瞅谁跟谁说。有一回,你玩着玩着就晕过去了,就搁我跟前儿。"
  我一听,这段还挺靠谱。大夫说我那病叫做青春期植物神经功能紊乱,随时可能发作。看来我们真是一起打过扑克。我刚演完《寻找回来的世界》,算得上小有名气,而他还是无名氏。那么他记得我我不记得他也还说得过去。
  我印象中的和他第一次见面是1990年前后。为了一件什么事他来我家找我,说话口气挺大:"嗬,你家还有辆汽车,卖给我呗!"据说那时他在东北已经火了。
  然后的几年有关他都是空白页,匆匆翻过,时间便到了1999年年初,他打电话给我要和我一起上春节晚会。这是我第一次和本山合作。他,老何,导演张惠中、小崔还有我每天在一块儿侃剧本,攒包袱,老何做执笔人。
  本山是喜剧天才,一个巨大的包袱库。但他在"包袱"方面对我十分礼让,因为他知道凡事要好玩儿,我才愿意干,觉着没劲了我扭脸就走。他总是指示老何:"别都给我包袱,给她啊。要不她还真走!"
  为了逗我高兴他经常对我满口"奉承":"那丹丹那家伙聪明的,拿50车猴儿都不换!"闻言我先生给我封了个爵位 --五十车侯(听起来有点儿像日本的)。
  狗年的大年三十儿是2007年2月17日,我等他来北京筹备"春晚"节目等得望眼欲穿。因为演小品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创意方面我得指望他。当然我们的合作也十分互补,他负责提供资料,我负责鉴赏这些资料的"行"与"不行"。
  大概离春节不到10天的时候,他来了。见到我的头一句话就是:"丹丹,见亮了!"他是说剧本有眉目了。
  我喜不自胜,让他给我念念。念完我说:"哎呀妈呀,见啥亮啊?还不如上一稿呢。这是见暗啦,没戏啦。"
  剧本里我俩还叫白云、黑土。我们家的公鸡下了蛋。牛哥是一个策划,认准了这事儿能炒大,就来游说我们,让我们配合他的炒作说假话。
  最初我们设计了一个老两口接受记者采访的情节:安排几个记者在台下问我们公鸡下蛋的事,我们在台上吹得天花乱坠。但这样设计情节就存在一个问题:观众一会儿看我们,一会儿看台下,太乱。但假如不安排"记者提问"这个特定情境,就没有老两口说大话说假话的时机,整个节目就不好玩了。
  这个矛盾令我们很是头疼。本山请来几个真正的策划和他们聊,有一天聊到夜里1点多,仍然没有碰出火花。我只好提前告退:"本山我不行了,我走了,头太疼了。"
  "行,你走吧。"
  "那你可得给搞'亮'了。"
  "放心吧,咔咔地。"
  他老说"咔咔地",大概就是"没问题"的意思。约好第二天下午2点我再来找他,他通常是从凌晨睡到那个时候起床。
  第二天下午1点左右我就到了。我想我来早了,他肯定还没起,但我意外地发现他的房间门开着。
  我站在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脏吧唧!"
  "脏吧唧"是我赐他的雅号。他儿子和女儿小时候总说他:"爸你别上炕,脏吧唧的。"并且在相处中我发现他的确爱把周围弄得乱七八糟,吃饭像抢,东洒西漏,搞得碗边一片狼藉。估计是小时候饿怕了,生怕这一口不赶紧吃接着就没了。每回坐他旁边吃饭我都胃疼。
  喊了一声"脏吧唧"后没人应声。我伸脖子一瞅,床上没人,被子也乱着没叠。我很奇怪地走了进去。屋里有一块黑板,平日我们侃大山的时候若有突发灵感就记在上面。这时我看见黑板上赫然三个大字外加三个标点:
  "见亮了!!!"
  我一阵狂喜,奔到走廊上:"脏吧唧!哪儿呢?在哪儿呢?"
  "这儿呢!"本山在另一个房间大声应着,"见亮了!"
  就在我走以后,他想出了一个主意,解决了之前小品结构上的重大问题。只要让牛哥演的"策划"扛着摄像机去老两口家"采访",老两口"开机"就对着镜头说假话,因为录像带是要放给别人看的,"关机"就恢复正常,在自己家里说实话,这样就不用安排"记者"坐在人堆儿里提问了,而且该有的"包袱"一个也不会少。
  为了这个点子,本山和作者他们兴奋得连喝三瓶白酒,直喝到早晨六点。我不得不承认他真是个天才。
  这回跟本山一起排练,我突然体会到黄宏当年跟我合作《超生游击队》时的苦恼。不知是年岁不饶人还是身体不盯劲,他动辄"跟个孕妇似的",让我感到跟他合作"太困难了"。
  "丹丹,我半拉脑袋疼。"他低着头捂着脑袋。
  "那你是不是得睡会儿?"
  "必须睡会儿。"
  一觉醒来后,"丹丹,太饿了,都4点半了。"
  "4点半你就'太饿了'?你中午吃了好几碗呢!"我惊愕地看着他。
  "不行了,这一上了年纪,就仗着嘴壮了。"
  不过别看他在台下事儿多,要吃,要睡,台词说得上句不接下句,情绪也总拿捏不好,让我操够了心着够了急,一上台他什么都好了,台词一个字儿不带错,演得"岗岗地"。
  "
  和本山在一起永远那么放松,口无遮拦。拿他开玩笑,轻了重了他都不会介意,也不会让"包袱"掉在地上。我永远敢在他面前说最诚实的话,诸如"那个小品你演得真臭!""你这样不对!""你太过分了!"……他从来都"惯"着我,像个大哥哥。
  有的人读过很多书,却不明事理,本山却是一个不必读书的帅才,常常无师自通。我们在一起演小品,他在角色中倾注着他对生活的认识,带着感情。他的企业做得很大,很成功。因为本山,我相信天底下一定有一种人是"不学有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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