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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淳一_紫阳花日记

渡边淳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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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渡边淳一,日本当代著名作家。
1933年10月24日生于日本北海道。
1958年毕业于札幌医科大学,医学博士。在母校担任整形外科讲师,授课行医多年。
后弃医从文,开始文学创作。初期的作品以医疗题材为中心,逐渐扩展到历史、传记小说,特别是其以医学知识和生活经验为基础,丰富多彩、深入男性和女性本质的恋爱小说,深受广大日本读者的喜爱。作为日本现代浪漫小说的著名作家,现在仍活跃于文坛第一线,至今已出版了130多部作品。
紫阳花日记
 发觉
  这可是一个完全偶然的机会发现的。实在是太偶然了。
  与其说是一般的偶然,更应该说不是单纯的偶然,而是好几个偶然的因素,巧上加巧碰在一起,就促成了这么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说是促成,还不如说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出现更准确。 那天,川岛省吾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会神使鬼差地躺在自己太太的床上休息。
  通常省吾都不在夫妻俩的主卧房睡觉,他在自己的书房安了一张床,平时基本上都在这张床上休息。 说是床,实际上是一张简易沙发床,靠背部分可以放倒,就成了一张简易的、不是很宽的单人床。 省吾自从在这张床上睡觉以来,已经十个年头了。 当然,家里有正式的卧室,其中有一张硕大的双人床,现在归妻子志麻子一人用。不过,他们俩婚后第二年生了个女儿,隔了两年,又生了个儿子。妻子与孩子一起睡,半夜里还得起来喂奶,换尿布,忙得不可开交。在这种情况下,省吾就产生了想从夫妻共用的卧室里退出的念头。加上省吾经常要与医生伙伴一起吃到很晚才回家,而且回到家后又好再喝点啤酒,有时看着电视就睡着了。每逢这样的情况,妻子志麻子就得起来给他关电视。有时被丈夫的鼾声扰得无法入睡。 那样的话,夫妻两人都休息不好,为此,省吾就买了个沙发放在自己的书房里。晚上就睡在那里。 这件事可以说是夫妻双方同意的,哪方都没有意见,结果,那张双人床就成了妻子一人专用的床了。 那天晚上,省吾与在自由岗上开诊所的长田医生见面,一起吃饭,两人也有好一阵子没见面了。
  读大学的时候,一次生理学考试两人都不及格,一起参加补考,从那以后,两人就成了好朋友。年龄都已四十有五,彼此说话也投机,体型也很相似。
  两人见面自然就会说到大学的同学,会对新的医疗制度不满。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吃完饭后,又一起转到六本木继续喝,回到家时已经是半夜一点多了。
  当然妻子已经睡了,省吾到厨房喝了一杯水后,像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书房,躺到窄窄的单人床上睡觉。
  省吾本来就很容易入睡,屁股一沾上床就睡着了。喝了酒以后睡得就更死了。妻子经常说他:"像你那样睡,着火了都不知道醒。"
  "瞧你说的,我难道会那么傻吗,连火烧到身上了都会没有感觉!"听他这么反击,妻子就会非常冷淡地说:
  "是啊,到那时可就晚了,没救了。"
  两人结婚已经十五年了,两个孩子,大的已经上初中一年级,小的也已经是小学五年级了。夫妻俩平常一直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拌嘴。
 省吾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激情了,妻子可能也是如此。
  不管怎么说,就这样,双方谁都不那么顶真,平平淡淡地过下去的话,倒也相安无事。
  就像平常一样,那天晚上省吾也在自己的小床上睡去了,睡得很死。到早晨时他感到有些尿意,就醒了过来。
  一看表,嚯,已经八点半了,他起来上厕所,妻子已经不在家,出门了。
  对了,昨天妻子曾告诉过自己,上中学一年级的女儿夏美,暑假要参加语言进修班,去澳大利亚旅游,今天是家长说明会。
  他想起来了,今天是星期六,医院不开门。
  对对,今天休息,省吾自言自语地说着,又躺到了床上,他感觉到房间里有点闷热。
  今天早上气温好像有点高,但是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看不到外面。省吾只好伸手将放在床边小桌上的空调遥控器拿过来,调节温度。
  空调在运转,发出嗡嗡的声音,但是,就是不觉得有凉风吹来。
  莫非是发生故障了,省吾又用力摁了两下,但就是没有丝毫凉风,省吾只好很扫兴地将遥控器放回原处。
  难得休息一天,还碰上空调机坏了,真扫兴。
  省吾轻轻地咂了一下舌头,向四周打量了一番,决定到妻子房间去休息。
  那可是一间大房间,双人大床,躺上去感觉可好了。省吾立即转到妻子的房间,打开空调,往床上一躺。
  与妻子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做爱了,省吾突然感到有些莫名的兴奋,好像偷偷地潜入了秘密花园似的,不一会就觉得有阵阵凉风扑面而来,很快他就进入了梦乡。
  等省吾再次醒来后,他飞快地扫视了房间一圈,然后才醒悟过来,噢,这是妻子的房间,我现在是躺在妻子睡觉的床上。
  是啊,今天早上,书房的空调坏了,无法正常工作,自己才转到这里来的。当时,妻子和女儿都已经出去了,还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儿子好像也不在家,不知上哪儿去了,也许是星期天去练习踢足球了吧。
  他继续躺在尚留着妻子气味的床上,好不容易才转过劲来,自己已经有三个月没有碰这张床了。也就是说,自己与妻子已经有三个月没有亲热过了。
  不,上一次是自己去求妻子的,谁知她却拒绝了,说"我太累了"。实际上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和妻子过性生活了。
  我们可能已经成了最近人们经常讲的"无性婚姻"了。不过,在四十五岁以后的夫妻中,这样的"无性婚姻"已不是什么稀罕的事了。
  省吾躺着的双人大床的右边有一个配套的大衣柜,衣柜边上还有带几个抽屉的立柜。立柜前面是一个小的落地电视机柜,上面放了一台电视。窗边还有一台妻子专用的电脑。
 妻子就是用这台电脑在网上购物,搜索美容化妆的信息,但是省吾是一次都没有碰过它。从那儿再往左,是一张梳妆台,上面有一台座钟,时钟正指十一点。 自己是八点半左右进入卧室的,到十一点,说明自己已经在这间屋子里睡了近两个半小时,"唉呀,该起来了吧。"
  省吾看着从窗帘缝中漏泄进来的夏日阳光,懒洋洋地在床上翻了个身,准备起来。突然,他感觉右侧腰边上有个像木板一样硬邦邦的东西顶了自己一下。 唔,在这地方会有什么东西呢?他觉得很奇怪,就将手伸到床罩下面去摸,从里 面摸出了一本书。哦,可能是妻子在入睡之前读的书吧。他把那本书掏了出来拿在手上一看,是一本狭长的、笔记本状的书,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朵硕大的紫阳花。
  咦,这是什么书?省吾慢慢地将它翻过来一看,反面也是一朵紫阳花。是用一块画有紫阳花的薄布包着的,并没有书名。 
  省吾坐在床边上,漫不经心地朝着这画有淡色紫阳花花瓣的本子看了一会儿后,终于伸手打开了第一页。坚硬的封面后的第一页是白纸,随后一页上印有横线。前面几页上都没写什么字,再往下翻,到第三页上,突然出现了横写的字,密密麻麻的。
  他一看这么端庄秀丽的字,就知道是妻子写的。
  省吾觉得有点好奇,就顺着文字看了起来。首先左上方写着"7月20日(星期四)21:50"。这是写的那天的日期和时间吧。然后再换行,下面是这么写的。
  今天回家比平时稍微早了一点,也许是因为知道明天晚上要晚回来,故意打掩护吧。
  晚饭时,将饭菜端上桌子之前,为了擦桌子,我将他放在桌边的手机挪了一下,突然,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啤酒正在看电视的他,一见此景,慌忙从我手中将手机一把夺了过去。
  "我不会看的,你放心好了。"听我这么一说,他显得很不好意思,一言不发地将脸转过去。随后可能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相吧,故意看眼下流行的搞笑节目,不停地放声大笑。
  我说:"太正在房间里做功课呢,你能不能小点声。" 他马上回答道:"不看这种节目,跟病人和护士们就没法说话了。"
  他现在是无论说什么都喜欢装腔作势找理由。我也不示弱:"都这把年纪了,还要去迎合年轻人,真傻。"谁知他却劝我说;"你看一下就知道了,可有趣了。你也看一下吧。"
  "我可不愿意看那种庸俗的东西,讨厌。"我随口回了他一句,这下可坏了,"从刚才起,你一会儿说我傻,一会儿说我庸俗……你近来有点不正常,焦躁不安,老是发火,你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
  "真没礼貌,我哪里焦躁不安了呀!"
 即使是夫妻,一方的话语如果严重地伤害了另一方的话,可以治他个侮辱罪的。今后我得好好地学学法律。
  这是妻子亲笔写的,无疑是妻子的日记,不过这内容可有点奇怪。首先,第一句"今天回家比平时稍微早了一点,也许是因为知道明天晚上要晚回来,故意打掩护吧",这说的是谁啊?
  "为了擦桌子,我将他放在桌边的手机挪了一下,突然,坐在椅子上、左手端着啤酒正在看电视的他,一见此景,慌忙从我手中将手机一把夺了过去。"读到这里,省吾不禁站了起来。
  唔,这不是在讲我嘛!
  她写道,"我不会看的,你放心好了。"是啊,晚饭的时候,好像是有过这么一幕,妻子确实是讲过这样的话。
  "莫不是……"
  省吾突然感到不安起来,再看了一下日期,7月20日(星期四)。是半个月前的了,妻子写得很清楚,肯定是半个月前的星期四了。
  起因是自己看了搞笑节目放声大笑,那是讲医院的事,作为一个医院经营者,自己有必要看这种节目。谁知自己真这么说,她非常不高兴,皱着眉头对我说:"庸俗,讨厌!"
  确实,她父亲是名牌私立大学的教授,自己也是从圣正学院毕业的才女,但是最近却肝火很旺,我看了都害怕。虽然她刚刚四十出头,但是还是回了她一句"是不是快到更年期了",她听了以后说了声"真没礼貌",就转过脸去走开了。
  我是说着玩儿的,开个玩笑嘛,但是妻子却没有这么看,她双手叉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她那张五官端正的脸,生起气来更显得可怕。
  不管怎么说吧,说她快到更年期,确实是有点过分了,事后自己也曾给她赔过不是,但是她根本不买账。面对这样的妻子,自己也感到束手无策,只好草草地把饭吃完,急急忙忙地回自己房间去了。
  那天正是20日星期四,那么小小的一场夫妻争吵,竟被妻子用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了下来。这么点小事她也要记到日记上去,到底是为什么呢? 省吾感到很不可思议,又翻开了下面一页。
  7月22日(星期六)22:30
  这么早的时间里,一家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饭,已经是很久没有的事了。 听说初中一年级的夏美暑假期间要参加语言研修旅游,便告诫她到国外要注意的事项。
  只有在与女儿说话的时候,他才是一个好丈夫。
  今天奇怪了,他心情很好,竟劝我喝葡萄酒。
  不过,今天下午在打扫丈夫的书房时,看到办公桌的垫子上有张伯爵表的说明书,这么高级的表,究竟是给谁的? 7月23日(星期日)21:17
  手机挂件换了,换成很可爱的花梗式样,肯定是哪个年轻姑娘送给他的。是啊,最近他对手机来电显得特别反应过敏。
 正在吃晚饭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拿起电话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外走廊上去接听,嘴上只是说"好,好","是吗",好像是在接听与工作有关的电话一样,太不自然了。
  前两天,我碰了他的手机一下,他就紧张得不得了,急忙夺了回去,晚上洗澡时也特意把手机带到浴室去,太谨慎了。
  不一会儿丈夫好像醉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乘机将他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下。待机画面上有个标示锁定的图像,看不到短信和电话打进打出的记录,被锁上了。
  肯定是要有一个四位数的密码,是信用卡的密码吗?丈夫的车牌号码?自家电话号码的最后四位数?家里谁的生日?我几乎都试了,就是打不开。  反正他将电话加上密码给锁上,这太不正常了。
  看到这里,省吾大大地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些都是在写自己,这是毫无疑问的了。
  那个星期天确实是将手机上的挂件换了,那天晚上是诗织打来的电话,是通知我说我有东西遗忘在她房间里了。嘿,怎么就让她看穿了呢。
  不管怎么说,手机上了锁就放心了。可是,她竟然想打开,太可怕了。在家里,一切都在妻子监视之中,真令人无法安身。
  老实说,真不敢再往下看了。不过,日记本在自己的面前,又怎么能将它合上呢。既害怕,又想看。
  不过,话又得说回来,实在想不到,平时那么文静的妻子,竟会如此冷静地对自己进行观察。真是,女人的直觉真是太可怕了。
  省吾刚想开始读,又向周围看了一下。如果妻子已经回来的话,那就坏了。要让她看到自己在看她的日记,她肯定会一把抢走日记,大声叫嚷,你在干什么!或许会哭出来。
  对,绝对不能发生那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妻子觉察到我在看她的日记。
  省吾将紫阳花日记本放下,穿着睡衣从床上起身站了起来。
  星期日上午十点,房间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周围一片寂静。
  妻子和夏美一起去参加语言研修说明会了,儿子太好像去练习踢足球了,都不在家。
  不过,妻子不知道几点钟回来。
  省吾先从卧室来到客厅,这是一间五十几平米的房间,窗帘已经打开了,夏日的骄阳透过窗户射进来,屋内非常明亮。
  这是广尾寂静的住宅区大楼的七楼住宅,从窗口可以看到有栖川纪念公园一片郁郁葱葱的绿地。这是在十多年以前买下的,有九十多平米,离车站也很近,一家四口住得很舒坦。
  省吾来到门口看了一下,妻子和孩子的鞋子都不在,门是上了锁的。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即使妻子突然回来,自己会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可以乘她开门的时间,把日记本藏好。如果在卧室里看的话,就无法觉察这一切。
 省吾还是感到有点不安,他还是决定把卧室的门也锁上。
  早在四五年前开始,妻子在自己的卧室门上装了一把锁,其理由是晚上丈夫摸进自己的房间的话,会闹腾不安,影响自己休息。夫妻之间还要上锁,真是太见外了。
  刚开始时,省吾还有点感到不高兴,但是,今天却要感谢这把锁了,可以保证妻子不会一下子闯进来。
  有了这把锁,妻子就算是突然回来,我可以乘她在开门之际,把日记本藏到床罩下面,假装睡着了就行了,她不会察觉。
  "好,这就行了。"省吾自言自语地说着,重现开始看起日记来。 7月29日(星期六)23:30
  每天早上七点半,我要用厨房的电话,叫早上起不了床的丈夫起床,而且不是叫了一次就会起来的,这已习以为常了。
  但是,今天早上刚七点,就从盥洗室传出了吹风机的声音,还听到丈夫哼着小曲,看样子今天情绪很好。
  "爸爸,今天有急诊病人吗?"
  他从来没有比女儿早起过,夏美觉得奇怪了,问了他一句。
  "爸爸今天医院的事情忙完后,要到轻井泽去。"
  他像是在回答女儿,但却故意提高嗓门,是在说给我听呢。
  奇了怪了。
  不一会儿,他跑到饭厅来问我:"这件衣服怎么样?"
  昨晚上,他在自己房间磨了好长时间,原来是挑衣服呀。
  我都懒得理他,他一手撑在墙上,嬉皮笑脸地看着我。
  明天下午要和大学同学约定到轻井泽去打高尔夫球,下午五点出发,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看到他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一股无名火就升上来了。瞧他那身打扮,那花哨的衬衣完全是年轻女孩子喜欢的式样,配上一条白色西裤,看了也让人恶心。
  不过,不理他也不好,我就问了一句:"在哪儿买的?"
  他回答说:"在伊势丹呀。"
  我听了没好声气地说:"唔,你一个人去那地方,可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是啊,因为有病人送了我购货券。" 丈夫开的诊所开在新宿附近,离伊势丹是不远,可是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去过百货公司,看来肯定是和他有交往的女人一起去的。 最近病人给他购货券,他也不往家里拿了,可能是用于购买自己所需的物品了吧。也许是积攒着送给女朋友呢。
  看到这里,省吾大大地喘了一口气。
  原来妻子是在这么看自己的。读了她的日记后,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妻子已经在怀疑自己了,而且记载的内容是有关自己的,更何况是有关外遇之事,那就更令人放不下心了。他紧接着往下翻,下面一页是从轻井泽回来的那天的事情。 7月30日(星期日)21:30 "唉呀,累死了。"丈夫回到家里的第一句话。 "回程的新干线太挤了。"他还强调说明是如何辛苦的。真是那么累的话,何必去呢。但是脸上的表情确实是很开心的样子。 打了一天高尔夫球,可脸一点都没晒黑。 我连忙伸出手去接他的旅行袋,谁知他却拒绝了:"等一等。"从左手换到右手,就是不肯给我。 "有什么要洗的,快拿出来。"我又一次伸出手去拿。 他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堪。"我来分一下。"说完急忙逃进自己房间去了。 真没办法,我只好不再吱声了。 半夜里我发现他将换下的内衣内裤包在浴巾里,扔在洗衣机里面。 太脏了,我都不敢去碰,只好用一次性的筷子将那包衬衣裤夹起来检查了一下,并闻了闻和内衣内裤包在一起的白衬衫。衬衣胸口上有一股水果的清香味,这是法国娇兰的"金沙飞舞樱花"香水。我也是使用娇兰系列化妆品的,一闻就知道。 这个香味好几天前在他的衬衫上就有过。 娇兰金沙飞舞樱花香水的女人,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读到这里,省吾不禁将视线从日记本上移开。他是愿意一直看下去的,但是他突然发觉自己浑身大汗淋漓,心脏在剧烈地跳动。 啊呀,这个女人太敏感了。我做梦都没想到她会猜到,全都让她猜中了。她什么都知道了。 如此,连她使用的香水是金沙飞舞樱花香水都猜到了,省吾自己都不清楚,他还得去确认一下。 照这样下去,诗织的事情早晚都得让她猜中,只是时间问题。自己得小心了,省吾闭着着眼睛在心里警告自己。这时好像门口响起了妻子和女儿的声音。 省吾急忙合上日记本,将它塞到床罩下面。随后又确认了一下是否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等看到基本上没有问题后,他又躺回到床上。 猛地他想起来,门还锁着呢,省吾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飞跑到门口,将锁打开,然后再飞快返回床上。 这样妻子就不会知道自己趁她不在家时看她的日记了。 省吾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一会儿就听见女儿欢快的声音,接着又是妻子的声音:"咦,爸爸上哪儿去了?" 尽管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省吾还是不起来,不声不响地躺着。只听得开门声,接着是"啊呀"一声,他感觉到妻子已经走到自己身边了。 "喂,你怎么睡到这儿来了?"
 省吾竭力装出一副被妻子硬给吵醒了的样子,老大不高兴地揉着惺忪的眼睛,问了一句:"怎么啦?" "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不是跟你讲了嘛,去参加夏美的语言进修旅游说明会,现在回来啦。" 妻子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省吾披在身上的毛巾毯从他肩膀上拉下来。 "干什么!" "哎,这可是我的床呀,你怎么跑到这儿来躺着了。" 省吾一听脸就歪了,嘴里直发出啧啧的响声,慢腾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房间的空调坏了,睡不着,就转移到这儿来嘛。" 拉开了毛巾毯后,下面就是白色床罩了,妻子可能想起自己的日记本就藏在那下面,有点紧张了吧。 省吾不动作声色地观察着妻子的表情,但是她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慌张。"瞧都给你弄脏了。"说着一把从省吾手上把毛巾毯抢了过来,用手掌心啪啪拍了起来。 她看样子是想说,让我用脏了。 省吾有点不高兴了,他甚至想用手去摸摸藏有日记本的地方。只见妻子飞快地将床罩一摊,"快,快,给我走出去了。" 省吾没办法,只好穿着睡衣悻悻地从卧室出来。只听女儿夏美说:"爸爸,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妈妈的房间呢。" 真没想到,连女儿都来讲自己了,他不禁瞪了女儿一眼。夏美装作没看见似的,光顾着看语言进修旅游的说明书呢。 这孩子将来也会像她妈,成一个死心眼的人吧。省吾干咳了两声,回到自己房间去了。
  不过,这世界上真会发生令人难以相信的事情哪。 省吾在书房里换上了一身短衣和短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多年来一直相依为命的妻子竟偷偷地记起日记来了,她要是记家庭收支手册或是家族成长日记,那还说得过去,她记的明明是丈夫在外面花心的调查嘛。将丈夫言行中可疑之处全都收集起来,一一记录在册。 她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做那种事的呢?日记是从半个月前开始记起的,看她写得那么得心应手,肯定从很早就开始写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那样的日记本在别处肯定还有,他想起了妻子卧榻周围一圈的衣橱,衣柜等。在那里的什么地方肯定还藏着别的日记本。 不过,那里写的都是些妻子的个人想法,谁愿意去读它。虽是那么想,但他还是想读。 只要看了她的日记,就可以知道妻子在多大程度上掌握了自己的风流行径。不,不仅如此,还可以通过日记本了解妻子在想什么,对自己是怎么看的等,都能了如指掌。 "是啊,还是想看。" 大概妻子还没觉察到日记本已经被丈夫看到了吧。瞧她铺床单时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她肯定会感到,只要像以前一样一直藏在那里就没问题。
 "那就行了",只要还藏在妻子的床单下,自己就还有阅读的机会。只要读到这个日记,自己就会知道今后应该注意点什么。 一般的夫妻结婚十年后,夫妻之间就会没什么话了。丈夫只会说些"吃饭"、"洗澡"、"睡觉"等最简单的单词,而妻子则会回答些"好"、"什么"等,以前有的一些浪漫氛围也都荡然无存了。 长期生活在一起,自然不用语言也能心灵相通,但其实呢,什么都不懂。事实上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这里,省吾不由得点了点头,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妻子的声音。 "喂,午饭怎么办?" 自己的日记让人家偷看了都不知道,妻子的声音显得十分明快。 "喝杯咖啡就行了。" 省吾随便地回应了一句,继续地思考着日记本的事。 日记的内容对自己冲击太大了。日记封面上淡淡的紫阳花斗妍怒放,非常美丽。  或许妻子是喜欢紫阳花的? 不过,从没听她说过喜欢这个花,也没有和自己一起去看过紫阳花。 但是,她为什么会选这样的日记本呢,而且在这本子里净写些丈夫花心的事。 省吾觉得太奇怪了,边想边在电脑前坐了下来,用互联网来查询紫阳花。 首先,紫阳花自古以来在日本是野生的,有"集聚蓝色"的意思,故也被叫做"集蓝花",另外还被叫做"盔甲花"。 紫阳花的颜色会根据土壤性质不同而改变,如碱性土壤就开红花,酸性土壤就会变成紫色的,所以又被叫做七色花,或八色花。 接着又查了一下花语,花语是:花心、水性杨花、善变。 "花心啊。"省吾不由自主地读出了声来。 如果是根据花语来挑选画有紫阳花的日记本的话,妻子可太老谋深算了,或是太狡猾了。 查到这里省吾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封面图案的意思,但是已经容不得他在这里多愁善感了,他觉得更要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再次看那个日记。 当然是越早看越好,不过妻子在家就困难了,只有像今天早上那样,妻子出门才是机会。但是,省吾在家时,妻子基本上都不出门。 也有像今天早晨一样,虽然罕见,但还是有的,妻子与孩子一起外出。只有等待那样的机会的到来,但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这样的机会呢? 更重要的是什么事情促使妻子开始记那样的日记的。 记日记的女人很多,但是为什么专记有关丈夫外遇一事? 他有点越想越不明白了。 老实说,迄今为止他几乎没有对妻子感过兴趣,妻子对自己来讲是必不可少的,确实是,正因为有了妻子,自己才能安身立命。 但是他从没有感到要一本正经地向妻子表示感谢,也从没说过感谢的话。 不过,在妻子生日的时候,他曾让医院里的护士去采购围巾或是包,拿回去送给妻子。 两个人从没在一起谈谈这个家庭的未来,也没相互交换过对对方的看法。与省吾同年代的夫妻可能都是如此,既不特别密切,也不冷淡。 不过看到那个日记后,他觉得不能像以前那样毫无条件地相信妻子了。 "不过……"省吾想。 迄今为止自己从没让妻子不幸福或不自在过,广尾的房子,是上亿日元的高级住宅,妻子有一辆自己的专车,白天她有的是空余时间,当然到目前为止,生儿育女,送孩子上学等,要说辛苦也是够辛苦的了。但是女儿上了中学以后,比以前要轻松多了。 不能因此就说她肯定就是幸福的,硬要那么说的话,可能有点牵强附会。可是按社会一般太太的观点来看,自己的妻子可是交了好运了。 与妻子相比,自己像拉车的马匹一样,每天要不停地工作。 新宿那家医院,自己是院长,下面还有护士、理疗师、办事员和护工等,加在一起要有将近二十个工作人员。 诊所的设施除诊疗室外,还有处置室、放射透视室等各种检查室,有带有澡盆的健康指导室、候诊室、办公室、院长办公室、茶水房、洗涤间、库房等,加在一起总共有近五百平米。 要在东京都的中心地段经营这么个规模的医院,岂是容易之事。 为此,就在前两天,省吾刚刚找过自己大学同学长田咨询过,探讨像这样规模的医院,到底是个人经营还是改成医疗法人好,与税务顾问也商讨过。 如此辛苦,要是有人认为我是随心所欲游手好闲的话,那就太可恶了。就算有时会近女色,仅这一点有什么可非议的呢? 想着想着,省吾慢慢地精神起来了。 省吾期待的那个日子来临了,比他预想的要快多了。 儿子太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是去上野科学博物馆参观,为此,妻子陪他一起去了。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下午,省吾正看着电视,妻子跟他说:"我陪他去一下,行吗?" "啊,当然可以。" 省吾无精打采地答复了一句,女儿夏美刚巧也到同学家去了,这真是天赐良机。 "四点左右回来,晚饭怎么办?" "等你回来再说吧。" 不管怎么样,让他们先出去,这是主要的。 "那好吧,我们走啦。"妻子话音未落,大门砰的一声关上。听到这关门声,省吾喘了一口气。 "好,这下就剩下我一人啦。" 省吾又重新将屋内环视了一遍,确认已经没有人了后。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卧室。 卧室里布置得与以前一样,床上罩着淡颜色的床罩。省吾小心谨慎地将床罩一角掀起,再挪开毛巾毯,然后将手往床单下伸去。 这次日记本在比上次还要再下面一点,掏出来一看,果然是紫阳花封面的日记本。 妻子好像没有觉察到日记本曾被人翻看过。 "好!" 省吾再次确认后,将床单复原,拿着日记本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现在开始看,时间有的是。 省吾将从冰箱里拿来的啤酒打开,喝了一口后,打开了日记本。 8月1日(星期二)20:30 星期天去轻井泽打高尔夫球的球杆袋子被送回来了。 有好几次,袋子边上的口袋里会有使用过的毛巾塞在里面。这次会不会有呢,这次没有。但是,拿到鞋袋时,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装在鞋袋里的鞋子一点都没有弄脏。平时,打完高尔夫球后,鞋底上多少会沾上一些草屑等垃圾。 是啊,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去打高尔夫球却一点都没晒黑。 这简直是当头一棒,省吾不禁喊出了声来:"啊呀……" 真没想到她竟然连放在高尔夫球杆袋子的球鞋都会去查看。 确实那天自己根本没有去打高尔夫球,而是借打高尔夫球为由,去会诗织了。 高尔夫球杆袋是送出去了,但是那是门对门服务,从家里运到球场,然后再委托他们从高尔夫球场送回自己家,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吧。 谁知这一计谋竟然都被她看穿了。 怪不得,那个星期天回到家里时,妻子是对着自己的脸打量了好半天,那是在观察我晒黑的程度啊! 想到这里,省吾还真感到恶心了起来。 这样看来可以想像自己的一切都被妻子看得一清二楚的了,基本上没错。 省吾看着空中,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如果她要追问起这些疑点的话,自己该如何应付呢? 关于脸没有晒黑,自己可以回答说,防晒工作做得好,在脸上厚厚地涂满一层防晒霜,又加上了一顶大帽檐的太阳帽。关于鞋子么,自己可以回答说在回家前用空气清洁枪喷了好几次后,又用毛巾擦过。 不,这肯定不行,妻子的脾气自己是清楚的,她也许会反驳自己说:"你以前可从来没这么做过哟。"突然想起来涂上厚厚的一层防晒霜,太奇怪了;以前鞋子根本就不擦,这次会一反常态,拼命地去擦! 想到这里,省吾又喃喃自语了一句:"不过……"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虽然妻子对这些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她就是一语不发。对于上个星期天去打高尔夫球一事,妻子还一次都没有提过。 那天回家时,妻子伸过手来想接旅行袋,自己是没有交给她。而且那天深夜,妻子又从洗衣机中发现了带有香水气味的白衬衫。但是,为什么她就是不开口呢。 也许她是想将一切证据都收集齐了,再等时机一到就新账老账一起算吗? 要是那样的话,可就太可怕了。在此之前,自己无论如何也得想出一个对策来。 省吾一边对自己说着,一边继续翻看日记。 下一篇日记,跳了一天。
 8月3日(星期四)23:30 今天是不是会了女朋友了,否则不会在这个时间回家。看上去丝毫没有醉,晚饭好像在外面吃了。 "洗澡吗?"我问了他一句,他回答:"不洗了。" 果然不出所料,已经洗过了。 看来有点心虚,为了掩盖自己,他故意询问孩子的事,以前他从不过问这些的。 "最近太怎么样?" "已经放暑假了,但是在上暑期补习班,每天从早到晚,闷头学习呢。虽然是男孩,但是回来晚了也是不放心的,我每天得开车去接他。你下班回家时,能不能顺便把太接回来,那样我就省事多了。"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想说的一口气说了出来。果然不出所料。"什么,要我去接太回来!"他脸色一变,凶神恶煞地看着我说,"我忙得不可开交,你难道不知道吗?每天不可能在规定的时间回家。补习班离家只有两站地嘛,不必专门开车去接了,让他自己回来不就得了嘛。" "但是,别人家都是父亲开车到补习班去接的。为了保证孩子能考上有名的私立中学,人家是一家人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你就不能再出点力。" "为什么非得我去接不可呢?" "不对,每天晚上去接太,你觉得烦吧。" 对年轻姑娘你是百依百顺,遇到家里的事,就推三阻四的。我真想这么说他两句,但还是忍住了。 "不是的。我意思是说,考试的事情是他自己决定的。" 他那好说大道理的态度,真让人受不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最近考试的竞争程度越来越高,学习的内容也是一年比一年难,和我们考大学那个时代已经是根本无法比的了。" "那么难考的话,就别去考了,上公立学校不也一样嘛。" 这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意,如他真的那么想的话……想到这点,我是真受不了了。 或许是太兴奋了,很少见,这段文字写得有点潦草。接在下一页上。 "你难道不想让太将来上医科大学吗?如今的公立学校的那种水平,不是最顶级的成绩是进不了国立医科大学的。" 看到我那么坚持不让的样子,丈夫转过头去回答我说:"我当然是希望太能当医生。但是那不是绝对的。绝对希望他当医生的,可能是你吧。" "那医院你打算怎么办,太不继承行吗?" "讨厌!" 丈夫看着位于走廊那头的孩子的房间。 "我并没那么顽固。没人继承的话,医院到我这代关闭了也行。" 听他这么一说,我目瞪口呆,真没想到丈夫竟会那么想,真令人难以相信。 "你说什么呀,你如果不从你父亲那儿继承下一家医院来,现在你能干得那么轻松吗?" 他能在新宿现代化的大楼中有四百五十平米规模的医院,毫无疑问是把父亲留下来的医院卖了以后才得到的。 "那医院还是崭新的呢,还投资了那么多现代化设施,怎么能到你这一代就结束了呢,太荒唐了吧。" "讨厌,别再说了。" 丈夫冷不丁站了起来。"我睡觉去了。"气呼呼地走了。 每逢讲话到关键时刻,他总是说一句要睡觉了,就逃走。烦心的事情一概不考虑。 对于我们的事情,丈夫可能根本没放在心上。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我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了。 我以前与他一起拼死拼活的,都是为了什么呀。 我一下子觉得十五年婚姻生活犹如一场梦,感到无限孤独,十分空虚。
 这一天的日记到此结束,望着后面空白的一页,省吾又叹了一口气。 老实讲自己根本就没想到妻子会考虑得那么多。 不过话又要讲回来,妻子有点神经质。对孩子,特别是对男孩子要粗犷点,不能太死了。 太初中毕业进入高中后,不用别人逼迫他,他自己也会努力学习的。在目前阶段还是轻松点好,可以踢踢足球,打打棒球,干他自己想干的事。 体育活动、俱乐部活动等,与朋友交往,对男孩子来讲是很有益的,能帮助孩子健康成长。但是,妻子只考虑眼前利益,让孩子考上名牌私立中学,自己可以在周围主妇之间吹嘘"我儿子上某某中学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女人还是头发长见识短。省吾像是为了转换一下心情,一口气将啤酒喝完,打开了下一页。 8月4日(星期五) 22:30 有孩子的家庭主妇的夏天之忙,是一般人所难以想像的。 今年,大女儿夏美上了中学,略微可以轻松点。两个孩子都上小学的话,除了一日三餐,还要接送上私立补习班、准备衣服等,早上眼睛睁开后,一直要忙到晚上吹灯上床为止,丝毫不能松口气。 尤其是到了漫长的暑假,白天不去学校了,孩子成天在家和你缠在一起,说实话还真有点厌烦了,相反倒是盼望着学校是不是能早点开学。 老大已经长大,上初中了,虽然还得接送,但是她自己有课余活动,玩得很开心,有时还到同学家里去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在时间上,自己多少有点富余了。 简单的饭菜也能自己做了,老大是女儿,抽空还教她怎么做饭。小的是儿子,就让他每天负责淘米。我可不愿意把他培养成他父亲那样,只会从冰箱里拿啤酒、冰淇淋。要把他培养成能够下得厨房的男子汉。 不过,丈夫的生活进入暑假后也没什么变化,所以他根本不可能知道知道暑假期间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然,作为医生的妻子,我也非常理解他工作繁忙,是十分劳累的。 但是,有些事情作为丈夫是应该参加的,如孩子的入学典礼、运动会等学校活动,可他一次都不出席,好像我们之间有默契,他可以不参加。更别说是扔垃圾啦,调换天花板上的电灯泡等,星期天在家修修补补,移动一下大衣柜等,这些都是我的活儿啦。 思来想去,我竟想不起一件丈夫曾干过的家务。 为了接送去上补习班的儿子太跟妻子吵了一架,妻子怎么突然会想起过去的事呢。日记接下去追溯到夫妻俩结婚后不久、孩子出生时的事情。 孩子还在吃奶的时候,丈夫终于结束了医生进修,进入撰写博士论文的阶段。 那一时期,晚上还要通宵值班,还有临时紧急手术,加上星期天节假日还要加班,到私人医院去做手术。虽然十分繁重,但他年轻力壮,日子都过得很充足。 带着两个孩子,女儿和儿子相差两岁,作为妻子和母亲的我,每天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半夜里儿子突然发高烧,自己也不去找丈夫,带着两个孩子去医院看急诊。 即使打电话给丈夫,他也会说"我的专业不是小儿科",根本不会来看一下。孩子每天晚上不停地哭泣,为了不妨碍丈夫的睡眠,让他好好休息,不管深更半夜自己都将哭闹的儿子抱起来到外面去。 我自己晚上也睡不安稳,即使感冒发烧也没时间去医院就诊,只好到药房去买点感冒药来压一压。 就连一个人上厕所时,孩子也追到厕所门口来叫"妈妈,妈妈"的,闹得我简直快神经衰弱了。 看到我这副模样,也只有我母亲,为我担心过,怕我会得育儿神经官能症,除此之外,从没有一个人帮过我。 我和丈夫相依为命,忘我地走过了三十岁的时光,疲惫不堪,对我们每个人来讲都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在丈夫看来,我这个人可能有些不通人情,不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忙。而我呢,又觉得丈夫太专横,连妻子带孩子的怨言都不愿听。为此,我们俩各自都在宣泄,只要一见面就会大呼"不行了,我快要支撑不住……",并且经常会为一些不足挂齿的小事闹别扭。 但是,就是那么困难,我们也都对付过来了。至少我是那么认识的。 可是,好像就在那时,我们把重要的事情给遗忘了。 在不知不觉之中,我和孩子们都已经适应了没有丈夫(父亲)的家庭生活。丈夫不在家是理所当然的,既不寂寞也不感到眷恋。 家庭内所有的事务自不待说了,就连孩子上学择校、挑选补习班的事,都是我一手操办的。我也觉得那是自己义不容辞的分内事,是对日理万机的丈夫的照顾。 只有这一部分内容与前面的不同,前面部分都是在猜测自己在外面花心的情况,而这里写的都是新婚后夫妻在一起度过的日子的感想,真实感人。 迄今为止,自己确实是个甩手丈夫,孩子的一切全都扔给了妻子,育儿,家务都是妻子的活儿,自己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相互之间这样的分工也是很自然的。 但是,下一页的日记却完全不一样了。 丈夫繁忙的工作为我们全家带来了幸福和富裕的生活。在周围邻居的眼里看来,我们肯定是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然而另一方面,在不知不觉之中,丈夫和孩子、丈夫和我之间的距离却渐渐地拉大了。 并且,到了在时间和金钱上都有富余的今天, 我们却无法享受成功的喜悦,变成了假面夫妻,夫妻俩各自用自己的空闲来填补自己的时间。 "啊,假面夫妻啊。"省吾喃喃地念出了声。 是不是假面夫妻这倒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妻子为什么会把问题看得如此严重。育儿、家务等,一切都由交给妻子干,这不是说明妻子自己也是认可的。 如果真的那么艰难,每天都搞得神经衰弱的话,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呢。真的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帮她一把的,尽管是很忙,但是帮点忙还是可以的。 但是,妻子真的要自己帮忙的话,说不定自己会一脸不耐烦的神情,不加理睬地说:"你没看见我也正忙着呢。"事实上,妻子也不止一次地看到自己的那副模样,心想就当丈夫不在家吧。 这天的日记是以如下的话语结束的。 家族中的齿轮有一个不正常,就会导致其他齿轮也出错。从齿轮的不协调处会发出吱吱的尖叫声。即使你立即加油,第二个、第三个齿轮都会运转不正常的。 久而久之,你就会对不正常运转的齿轮习以为常。 丈夫是不是已经觉察到这一情况了呢……或许现在还在勉强地运转着。
 突然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谁打来的呢?急忙拿出一看,是从医院打来的。值班的护士报告说,正在进行康复治疗的病人突然病情恶化倒下去了。 医疗诊所原则上周六和星期天都不开门,只有康复部门,因为每天有人要来做理疗,所以每天营业。 一般腰痛颈椎痛的病人都用牵引疗法,骨折的病人和高龄患者因为四肢僵硬,一般都以理疗为主,倒下的那个病人是个七十五岁的老汉了。 像往常一样沐浴运动完以后,从浴池中上来时,患者突然觉得眼前发黑,叫了一声难受,就倒了下去。 "神智清醒吗?" "刚开始时会稍有点头,现在好像是进入睡眠状态。" "好的,我马上就去。不要动他,让他安安静静地躺着。" 在电话里做完指示后,省吾将刚读到一半的日记合上后,放回到妻子的床下, 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上衬衣和裤子后就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停车场在地下,省吾的凌志和妻子的奥迪A4的车位紧挨在一起。妻子的奥迪A4已经开出去了。 省吾钻进自己的凌志,一直朝新宿驶去。 从广尾到新宿的医院,星期天路上不塞车的话,只要二十分钟便可抵达。 一边驾驶着车子,省吾一边思考着刚才的日记,一个人自言自语地说:"是呀……" 在日记本里妻子记下了丈夫不协助做家务,不肯接送孩子,按我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不可能。纵然是休息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来个急病人,可以说是每天在家随时随地等候召唤。 无法直接向妻子发泄的一股怒火,全在车子里自言自语地发泄了。一会儿就到了医院所在的大楼。 进了电梯,一直上到七楼。一进诊所门,护士已经在那儿等着了,立即给他披上白大褂,直接进了理疗室,只见患者仰面朝天地躺在墙根下。 省吾很敏捷地检查了患者的脉搏和呼吸,又用听诊器听了一下,没有发现异常,再呼唤了几声"今井先生,今井先生"。只见患者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是略微地点了点头。 不是需要立即采取什么急救措施的重患者,但是必须好好检查一下。 省吾命令护士静静地将患者抬到病床上,轻轻地嘘了一口气。 诊疗所里没有住院部,但是有病床。这两张病床,是专门为急救车送来的紧急病人,以及像今天这样的在治疗中突然发病的患者预备的。 现在躺在那儿的患者今年七十五岁,两腿膝盖患关节炎,在浴池中进行步行练习。 据理疗师说,在浴池中练习步行有点过度了,摔了一跤,好像有点轻微脑震荡。 "让他躺一会儿后,再检查一下吧。" 省吾对护士作了指示后,护士又告诉说,有个颈部牵引治疗的妇女诉说自己手脚有些麻木。省吾急忙来到理疗室,看到一个妇女正在接受颚部牵引,应该是颚部向下的,现在却让她把下巴往上翘了。 "怎么搞的,这样的话是适得其反。今后要注意了。"省吾将正确的方法告诉了患者,并指示护士要注意仔细观察,不能大意。 按摩、理疗等不必由医生直接在场指导,理疗师等可以直接进行,对增加诊疗所的收益很有好处,但是往往会发生这样的问题。 幸好,这次发生的都不是什么大事。 省吾放心地回到院长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好不容易有个星期天,就这样泡汤了。 省吾稍微想了一下,拿起电话,拨通了诗织的号码,对方只是铃响,没有人接。 好像她说今天要去参加一个叫什么"橙色大侠"的歌手的演唱会,现在可能正在那儿听歌呢吧。 原本打算晚上与妻子一起吃完晚饭后再到她那儿去的,早知有这样的事,约得早一点就好了。 不过,晚上要出来的话,现在还是趁早回家一趟比较好。 幸亏刚才那个患者还在医院躺着,说"放心不下去诊疗所看看",妻子肯定不会怀疑。 有理由溜出来了,省吾觉得放心了,就决定先回家。 三十分钟后回到家里一看,果不出所料,妻子已经回到家了。 "你上哪儿去了?" 妻子充满了责备地问道。省吾回答说:"去新宿了。"然后又添油加醋地把自己突然被叫到医院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还没让他回去,让他在医院躺着呢。"考虑到自己晚上还要出去, 省吾埋了个伏笔。"是嘛。"妻子只是含糊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很难得的一个星期天,为了工作自己特意跑了一趟医院,她应该讲一句你辛苦了才对啊。省吾十分不满,但是妻子好像在关心背后的事情了。 "哎,今天晚上怎么样?" 很早以前就讲好的,今天晚上一家人一起到外面去上馆子。 妻子说:"咱们到寿屋去吧。"寿屋是广尾车站附近的一家日式餐馆。 "不过,大门怎么样?" 省吾说的大门是麻布的一家烧烤店。妻子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满脸老大不高兴的,好像说又要去了!"你可真喜欢吃肉啊。" "嗯,太也喜欢那家吧。" "嗯,喜欢。"儿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就这么决定去烧烤店了。 妻子冷嘲热讽地说:"最近好像很喜欢吃油腻的东西嘛。" 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之你不触犯神,神不会作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到了六点,一家人一起出发去饭店。 也许是去的时间早了一点,店里的桌子都空着,他们找了一张方桌,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像往常一样,省吾要了份牛里脊肉和薄切猪肉,而妻子和孩子要了肋排、五花肉等,他们更喜欢吃这些肉。 在外人看来,这一家父母带孩子四口人,非常和平,十分和睦,但是,只要深入一步,就会发现里面有各种问题。 比如说,这个夏季的冲绳旅游吧,以前一直是在八月十五日前后,利用盂兰盆节假一起去的。但是今年呢,夏美要参加语言学习旅游,只好挪到下周,利用周五周六和周日进行了。 "听说台风接近冲绳了,和我们的旅游没关系吧?" 省吾是能不去就尽量不去了,但是太却立刻回答道:"没关系。"而女儿则说:"爸爸,别想开溜。" 这些看来都是妻子教唆的。一有什么事,妻子就站在两个孩子一边。 妻子和孩子们都放假了,好说啊,可是,我还有工作,而且不仅是周末的两天了,连周五都搭进去了,医院要关门。这些妻子也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总是说"大家都盼望着去"。让她那么一说,自己就只好服从了。 一年只有一次,为家庭作牺牲嘛,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但是诗织那儿还没通知呢。 如果告诉她说是和妻子及两个孩子一起去冲绳的话,她肯定会不高兴的。或许她会说:"你嘴上讲得漂亮,最终还不是向着老婆。" 不,诗织不是那么刀子嘴的女人。我家里的人,她也都知道。事到如今可能她也不会说些什么怪话。相反,如果她什么都不说的话,那倒是令人难堪的。省吾一下子陷入了沉思,这一切都没逃过妻子的眼睛,她把自己手边烤熟的肉往自己这里推了推说:"爸爸快吃,不然要烤焦了。" 被妻子一催,省吾赶忙把牛肉塞到嘴里,但是,紧接着妻子又将魔芋给推了过来。 "多吃点,长点劲儿。" 她这么说,是不是又在讽刺我呢。连魔芋都劝我吃,看来她是看穿了我今天晚上要与诗织见面了。 "不可能吧。"省吾刚在心里否定自己的猜想,妻子又给自己斟上了一杯葡萄酒。 看来这女人是想把我灌醉了,不让我去约会。不,不,这完全是我思虑过度。 或许是因为看了她的日记的缘故吧,最近总有些神经过敏。 省吾打起精神吃了块牛里脊,把烤好的薄切猪肉推到妻子面前说:"来,吃这个,这个可好吃呢……" 还没说完呢,妻子就用筷子将他推过来的猪肉扒拉到一边说:"谢谢,我自己要吃自己烤。" 这可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了,她怎么能这样呢。省吾被搞得兴味索然,但是妻子倒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悠闲地吃着。 身为父亲,自己不太愿意说,最近女儿夏美对自己也疏远了,以前见到自己老是"爸爸,爸爸"的很亲热,但是最近见了面连招呼也不打,好像见了外人一样。 是不是女儿快进入思春期了,只要是男性,就连看到父亲都会觉得心烦。或者是她本能地觉察到父亲有外遇了,觉得有点恶心? 总之女儿进入多愁善感的年龄,这肯定没错。 也许是多虑了吧,妻子最近好像没什么食欲,省吾将烤好的牛里脊放到她面前,她也只是说"自己要吃自己烤",决不动筷子。也许是她想吃清淡的日本料理,却让我给拽到烤肉店来了的缘故吧。 与妻子相比,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的,太还边吃边说,到了冲绳后自己要学冲浪什么的,一副小大人的神气。 如果纯粹是要到海边去玩的话,那么湘南海岸也可以,但是,这是历年夏季的惯例了,为全家人服务,没辙。 省吾一边在心里说服自己,一边把饭吃完后。不一会儿,一家人都站了起来。 也许是开始得比较早吧,吃完饭时刚过八点。 走出烤肉店,一家人溜溜达达地回到家中,刚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手机的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这是省吾事先与护士讲好的,让她在这个时间打电话向自己汇报下午摔倒的那个患者的病情。
 "患者很稳定,从那以后没有什么异常。"护士的汇报很简短,但是省吾却一个劲儿地点头,嘴里还不停地应答着:"好,好!" 护士汇报完后已经将电话挂断了,这里省吾还在煞有介事地说道:"好,好,我马上就去。"随后他又望着妻子说:"我还得去一下,去看看下午那个患者。" 还没等他说完,妻子就打断他的话,很奇怪地问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家了呢?" "不,没有回家。他的心脏有些问题,才让他在诊疗所里躺着的。年纪很大了,我放心不下,得去看一下。" "都这个点了,还去?"尽管妻子满脸狐疑,省吾还是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车钥匙向外面走去。 "爸爸,你上哪儿去?"女儿夏美问道。走到门口,省吾一边拉开门,一边装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我还得到医院去,那儿的病人还在等着我呢。"妻子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按理说应该嘱咐丈夫路上开车小心。 省吾把妻子和孩子都抛在后面,走出房门后,头也不回地直奔停在地下车库的自己那辆心爱的凌志。 坐进车里,他才在心里对自己说,行,这下可以到诗织那儿去了。或许这点妻子也觉察到了。不,她不会猜到我是去诗织那儿,充其量只不过是怀疑我去哪个女人那里。 不,不,妻子可能正在气头上呢,吃完饭突然就起身走了。 行了,我可管不了那么多。省吾一边在心里嘀咕着,只管加大油门,朝诗织住的代代木方向驶去。
 推测
  倒不是因为疰夏的原因,但进入夏季后,患者一下子少了许多。主要是因为感冒的人减少了,来就诊的人自然就少了。 省吾的专业是整形外科,但是一旦开业,就无法只做自己的专业。诊所附近有许多企业,基本上都是工薪阶层,他们所需要的是内科。当然,太专业的病症是没有办法的,一般的头疼脑热、感冒咳嗽、腹泻之类的基本上都可以看。加之最近多的是容易疲劳、晚上睡不着觉、人际关系不合等的患者,需要进行心理内科治疗。 为此,省吾读了很多有关新内科疗法的专业书籍,有时还要参加一些有关的研究会。见多识广,什么病症都得懂一些,这是开业医生所必需的。当然,因为自己的专业是整形外科,来这儿看病的有不少都是来看颈椎炎、肩膀痛、腰疼、关节疼痛的,尤其随着老年患者的增加,这类病症也越来越多。 对这样的患者,除了开些止痛片,打止痛针外,还要进行按摩,运动训练,再加上物理疗法,如颈椎以及腰部的牵引等。这样的患者总体来说基本上集中在冬季,夏季比冬季要少多了。 还有些是常年腰痛,手脚发麻等顽症的人,经过检查被诊断为椎间盘突出、脊椎管狭窄症等的,但是由于这里没有手术室,不能施行手术。 也正因为如此,有许多专门跑来找自己看病的患者,也只好送到别的医院去。当然也可以将住院部的房间改建成手术室,但是考虑到手术室设备和其他的经费,还是不增设手术室,把他们转到大医院合算。 除了经费因素外,更重要的是省吾眼下正在考虑新增美容整形外科。当然自己并没有经验,所以聘请有关专家,每周到医院来一两次,做些简单的手术,如清除黄褐斑、雀斑和清除皱纹的手术等。做这样的小手术,既不需要很大的场所,也不会产生什么医疗事故。一般都是些门诊手术,在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完成了,所以,从新宿这一场所的特点来讲,希望接受这一手术的患者肯定是不会少的。再进一步说,这样的手术完全是个人负担,不在医疗保险范围之内,会给自己带来丰厚的利润。 具体请谁来,现在还正在交涉。省吾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将诊疗所经营好。 考虑到这些,省吾真是觉得自己有点外遇,一两次出轨,算不了什么。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省吾目前根本没打算与妻子离婚。不,这样的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因为自己与妻子虽然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但是,是在经过恋爱后才结合在一起的。 七年前,省吾在国立大学的药房工作,有一阶段被派到东京的世田谷国立医院去帮忙,是当时在那儿担任外科主任的山室医生介绍的,山室主任是比自己高几届的校友。 当时妻子还在私立大学的图书馆工作,她在大学当教授的父亲所乘坐的车子遇到车祸,被后面的车子撞伤,到以前就认识的山室主任的医院来接受治疗。那时每次到医院来的时候,都是自己的妻子开车接送的。 当然,一开始时并不认识,在治疗开始后,有一次他看到坐在门诊室外面等候的志麻子,觉得她既漂亮又有气质。然后经山室主任的介绍相识了。 在那以后,他们俩有过几次约会,一年半后省吾向志麻子求婚。
  省吾最初对志麻子的印象是一个非常文静的姑娘,经过几次接触后,更感到她还是个聪明贤惠、很可靠的女性。省吾知道自己最终是要继承父亲的医院,自己开业的,所以觉得志麻子是个值得信赖的姑娘,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她。
  对此志麻子是怎么想的呢?她与当今的时髦女性不一样,首先不喝酒,就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也不那么随意放肆,但也并不拘谨。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最放心的人才结婚的。当时省吾的父亲还健在,他也非常赞成这门亲事,可以说这两人是天生一对,地设一双。
  从认识到现在,十五年的岁月过去了。这期间生了两个孩子,至少从表面来看,这对夫妻并没有什么问题,日子过得很美满。诊所刚开业时的困难,也在妻子的配合下终于给克服过去了。一般都认为,这对夫妻今后也不会太张扬,会平平安安、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起码省吾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突然出现的"紫阳花日记",使两人生活蒙上了阴影。
  妻子到底为什么要记这样的日记呢?
  或许只是为了记录自己真实的心情?还是因为写了出来可以消除自己内心的焦虑和不满呢?抑或是为了留下记录,以备日后使用呢?如果都不是的话,那是不是知道丈夫会看而特意为丈夫写的呢?
  不,不,最后的那个可能性是绝对不存在的。单凭她将日记本深深地藏在床罩下面来看,那就是为了不让丈夫看到。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毫无顾忌地仔细描述。
  不过,不管怎么说,妻子写那样的日记,实在是匪夷所思,也令人不愉快,真没劲。
  但是,省吾在心里对自己说,换个角度来看,正是因为有了这本日记,自己才能知道妻子的内心是怎么想的,这些以前根本都是不知道的。也可以根据她的想法来制定对策。从这一意义上来讲,发现这本日记,能够阅读这本日记,实在是幸运。或许那正是上帝半开玩笑地赐给自己的机会呢。
  总而言之,这次冲绳旅行,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妻子。
  省吾知道这是妻子早就盼望的旅行,自己可以乘机挽回影响。
  省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理,那天以后一直想再潜入妻子房间去翻阅妻子的日记,但就是没有机会。
  机会一直没来,周末却到了,省吾和家人一起到冲绳去旅游了。表面上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他竭力扮演好一个温柔、通情达理的好丈夫的角色,按计划在星期天回到东京。
  这样就尽了对家庭的义务,下面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妻子很罕见地带上女儿外出了,说是与朋友一起上剧场看歌剧去。
 这可是天赐良机,这天晚上,省吾回家比平时都早,不到八点就到家了,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妻子的房间。
  儿子太已经回来了,吃完妈妈为他预备好的晚餐,回到自己房间去了。除他以外家里没有别人。
  省吾打开了房灯,把妻子的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把手伸到床单下,在同上次一样的地方摸到了紫阳花日记本。
  "你好。"省吾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嘴里喃喃地嘟哝着。在这里省吾无法使自己镇静下来,还是像上次一样,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平常一样,喝了一口啤酒后,打开了手上的日记本。
  也许是忙于准备旅行吧,日记有好几天空白,一下子从到达冲绳的那天开始。也就是说,妻子是将日记本带到冲绳去了。
  8月11日(星期五)22:10
  我们前拽后推,终于将一直在打退堂鼓的丈夫带到了冲绳。
  出发之前丈夫曾恐吓我们说会有台风,可是这里晴空万里,气温在摄氏三十度以上。
  在那霸机场我刚找到自己的行李,丈夫一看到就说:"我来拿。"就从我手上把旅行箱抢了过去。女儿说:"爸爸真了不起。"
  他以前从来没帮我拿过行李,今天这么温柔,可真有点让人恶心。
  是啊,今天早上他还帮我把家里的垃圾扔到外面去了,以前他是最讨厌扔垃圾的了。我央求他去扔他都不干,说什么"让邻居看到了多丢人"。
  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家,虽说没在外面喝醉,但是,他肯定是与那个女人惜别了,虽说是很短暂的几天。没喝醉,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样说来,他是把这次旅行当做忏悔之旅了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倒是一次机会。
  不过,千万不能大意,我得盯住了,他或许会给那个小狐狸精买什么礼物呢。那时候我也乘机要他给我买一个纪念品,看他还能拒绝吗。
  我们在冲绳住的是高级度假饭店,最近人气很旺。下午两点入住。饭店服务生将我们的一个小旅行箱和两个旅行袋装在小推车上,把我们送到了房间。
  我们预定的是最高层两间连在一起的套房,面向大海。
  服务生领着我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在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指着两间房间说:"就是这儿。"说着将两张房卡交给了丈夫
  "谢谢。"丈夫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将其中一张房卡顺手就递给了太,"嘿,这是你和夏美的。"
  就在这一瞬间,我毫不犹豫地从太手里一把将房卡夺了过来。
  "不行!太你不是和爸爸在一起的嘛。对吧,夏美。"我又趁势征得了女儿的同意。
  "对,对。女人应该和女人在一起嘛。"
  听女儿这么一说,丈夫像被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日记把前两天冲绳去的事情记得非常准确,而且连到达那天分房的情形都仔细地记下了。
  房卡被我抢走后,丈夫无可奈何地说:"唉,我好不容易才有个与妈妈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刚说到一半,就被女儿打断了:"爸爸,你别那么恶心好吗?"女儿冷冰冰地看着爸爸。
  "哎,你说什么呀,那么,爸爸和夏美一起睡吧。"
  丈夫边说着,边很高兴地去拽女儿的手。"讨厌,放开!"女儿简直感到好像碰了什么肮脏东西一样,一把将丈夫的手甩开。
  "大家快进屋吧。"儿子叫了一声,给大家解了围。大家都放心地进了各自的房间。
  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举家外出旅行,全家理所当然地是住在一个房间的。一个房间里添上一张儿童床或是单人床,就足够四个人睡的了。
  但是,现在孩子们都到了思春期,在我们身边紧挨着这样的异性也不好,我们相互之间渐渐地开始拉开距离了。
  这样的反应,女孩要比男孩强烈得多。随着女儿渐渐地长大,她开始产生一种洁癖,也许是对父亲萌生了厌恶感。
  其实小时候女儿是很喜欢和父亲一起洗澡的,到了小学四年级春天时,有一天她突然说:"我绝对不喜欢和爸爸一起洗澡。"但是,丈夫却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像往常一样与女儿嬉闹,也许是女儿觉得和爸爸嬉笑太乏味,有点难以忍受了。
  妻子可太冷酷无情了,竟然不给自己一点面子。以前一直是十分文静、对自己百依百顺、毫不反抗的妻子竟然会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这真想不到啊。
  省吾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莫不是丈夫得不到妻子的爱,只好那样装出一副求女儿欢心的样子来让我看?
  再加上女儿也渐渐地开始疏远他了,他才跑到别的女人那儿去的?想到这里,我倒是有点同情他了。
  虽然这么说,但这次旅游,丈夫是不是另有所图,他会不会又来求我和他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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