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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来了

_5 阑珊(当代)
“他明确地告诉我他要和那个女的结婚……”
“门框夹脑袋了?”
“我明确地告诉他做梦!以前我主动离,那是惩罚他这个无耻者无畏的过错方,现在流氓恶棍转眼就能过上幸福的生活,我干吗离了成全他?拖着吧,让他和那个女人急死,把那个女的拖老了完事儿!”
燕石知道吃饺子时她和韩端的话对她起了作用,“让别的女人住我的房,睡我的床,花我的钱,打我的娃,与我的男人调情……”刺激了她,也要从淑女变成泼妇了。不过这世界上只有泼妇不吃亏,淑女都像傻子似的。
“对,即使离也要先把他和外边那个搅和黄!”
对方叹了口气,没那么激动了,语气缓和了许多,“我跟他说现在离是有条件的,上次协议不是分给他两套房吗?现在索回一套,给他一套他单位分的旧房,他才急了说我说话不算话,要挟他。反正我不管,我不能拿着我辛辛苦苦挣来的房产铺向他的幸福之路,一个通奸犯科的人有什么资格又得房产又得到幸福?这个世界还真天地颠倒了?没有我和我家的努力,帮他到底,他怎么可能有今天?我过去的付出算什么?活该为他做出牺牲的?将来我还要养儿子,我不能让他分走一半家产……我不会离,我有他出轨的证据,我会让他受到损失……”
燕石觉得赵波的言行的确有点像自己了。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7(1)
为了表达对殷月红为自己受伤害的歉意,也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胡 星 斗答应出了院就随她回一趟老家。一是回老家让父母见见,算确定了关系,二是殷姑娘也想看看自己的女儿,孩子两岁了,她有半年没见着了。年轻的女人养一个孩子真有点累赘,想嫁人,男人都在乎这个拖油瓶,她只能找两类人:富的和穷的。富的不太在乎孩子花他的钱;穷的主要想找个女人,对买一赠一也没太大意见。现在她想让胡 星 斗对她的家人有个直观的认识,她不想骗他,愿不愿意随他。
殷月红的家在中国的中部农业大省,两千年前曾因农业文明而辉煌,时光缓缓流淌到今天,好像一切都停滞了,什么也没变,改变的只是地球上其他地方的机械、交通、通讯,生活与思维的全新方式,这个地方不知魏晋般,贫穷和封闭依然是其最主要的特征,也是她心灵最薄弱的地方。那简直是另一个中国,荒凉、辽阔、贫瘠,隐藏在北京这个富裕、金碧辉煌的现代化城市后面,像一个被打肿脸的乞丐,只有脱掉衣服才能露出瘦骨嶙峋的肋骨和麻杆般严重营养不良的腿脚。
火车出发了,从“第一世界”驶向“第三世界”。胡 星 斗与殷姑娘不一样,没什么可激动的,没觉得到乡下见未来丈母娘有什么心虚的,心虚的应该是老太太才对。那个所谓的美籍华人才是他的一块心病,殷月红对他一往情深的同时还招呼别的男人,如果真是这样,简直——气得他发昏!难以想象,这种小地方出来的女人还挺招人,当下用“随便一提”的口气若无其事地问:“那假洋鬼子真对你有意思吗?”
殷月红如小姑娘般快活地笑了一下,脸上甚至隐隐有一抹羞赧之色,“怎么说呢,看着我年轻、开朗、能干又善解人意,比较喜欢我吧。”
老胡内心冷笑,语带讥讽:“你喜欢他吗?”
“怎么说呢,”殷姑娘不喜欢他这高人一等的京派男人的臭架子,好像表现出来妒忌让他丢人似的,她也不值得似的。整个夏天以来都是她放低姿态甚至卑躬屈膝地逢迎他,供着他,否则她连免费的性伙伴也没资格做的样子,就是求她办事,他也得端着,被老婆赶出来也得维护那种天生就优越惯了的嘴脸。她就天生的二等公民,非曲意讨好他吗?“也谈不上多喜欢他,他比我大二十岁呢,比较成熟稳重,喜欢我倒是真的,不然也不会随我的性子走订婚这道程序并许诺了一些东西。你知道女人嘛,天生缺乏安全感,奔波一辈子,就想找个家找个男人爱自己。我承认我有点虚荣,看中了他的美国身份,觉得到了美国怎么也比在国内舒服一些,我在北京混了八年了,每天都疲于奔命地工作,真是干得比牛多,起得起鸡早,吃得比猪食好那么一点,又得到了什么?北京人很排外的,从心里就看不起外地人,我再干八年也是一外地人,一点归属感没有。我也很累呀,很想结束漂泊找到一个温暖的家,想在北京安家谈何容易,没有当地福利,连警察和城管有时都会故意刁难你。而我家那种闭塞的小地方,什么出路也没有,认为家里孩子凡是出去的,混在大城市的,就是有指望有盼头了,当然不能再回家来结婚生子,那只说明你没出息。在我们这些漂泊在京城的圈子里流传这么一句话:宁要城市一张床,不要家乡一幢房。我的那些朋友、同事,能在城市嫁人的都嫁了,不能嫁的也竭力去国外,搭一个外国老头什么的,还有不少在国外卖身呢,挣钱是一方面,就是为了取得身份,有了身份就什么都有了。像我吧,就是留在北京,也是一辈子的二等公民,我的口音就标志着我的身份,还不如去国外当人家的二等公民,二等公民也有福利啊,不是什么人都敢公开歧视你啊,起码回国了就是一等公民了。即使是穷光蛋一个,北京上海的本地土著也不敢小瞧你,警察什么的还敢欺负你?哎,不好意思,我是个实用主义的人,觉得嫁一个假洋鬼子还真不错,再给他生个孩子呗,起码觉得一辈子不用活得那么累,不那么没有安全感和归属感了。唉,我也是没办法。上天垂青我,让一个美籍华人看上我,有去美国的机会……唉!”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7(2)
这一惊一叹,惋惜,伤感,加上必要时抑扬顿挫的语调,把一个出身卑微、在底层挣扎的灰姑娘,得到上帝垂青有了咸鱼·身的机会,但为了某种原因又失去这一机会但还能找回来的真实童话讲得真诚又自然,因为有变成“美国人”的机遇,所以连在北京不如意的自卑的地方也能够坦然了。
胡 星 斗内心也悄然发生着变化,由于殷月红潜在的美国身份,觉得她可爱真诚了许多,人有等级的优越,就有等级的卑微,要是真变成美国人恐怕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找她了,找不起了,女假洋鬼子未必看得上他了。
在情商和智商上,胡 星 斗熟悉京城官府、商界和世俗社会通行的人心法则与各个角落流传的小民生存哲学,他处在城市金字塔的中上端,自下而上、自上而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混得如鱼得水。
而殷月红从一个更为贫瘠的小地方走出来,不仅看清了北京城权力与经济的金字塔,还看清了整个中国更大的金字塔结构,她甚至兼容了胡 星 斗的想法,拥有另一种他不知道或没来得及知道的,比如如何逾越人们习惯或潜意识中客观存在的等级观念、城乡差别,借力使力让自己处在更为重要更为优越的位置上,所谓拉大旗作虎皮,吓唬别人,掩护自己。殷月红不想吓唬他,只想让他平等待她,起码觉得她是值得的,不是王熙凤手下的平儿,只可以做一个通房大丫头。
如果美籍华人换成了国内普通男人,反应就会完全不一样了,外地人也就这点出息了,通房大丫头是扶不上正位的,一如狗肉端不上桌子。他深信男人对等级和尊严的敏感,只是从没来得及想到疯野如殷月红的乡村丫头有能力越级上嫁,不由自主生出对她刮目相看的敬慕来。
殷月红的老家就地处农业大省的中部平原上,从火车上就能看到上天对这片土地的绵延厚爱——到处是肥沃的良田,秋收后斑驳的玉米地和深褐色枝丫上开出朵朵白云的棉田延伸到天际,一座座绿树掩映的村庄点缀在丰收的广袤大地上。
殷月红打预防针说她那里很穷,那一带都很穷,穷得人只好往外跑,蜂拥到大城市,当建筑工人搬大砖头每月省吃俭用挣一千块钱只要按时发工资就像天堂了。城市少爷,有着八旗遗风的胡 星 斗觉得眼前的一切至少和贫穷是联系不起来的,家有良田,只要人不懒,起码是个富农。当然你不能和北京市民比,那是中国首都,首善之区,因为那是首都,是中国人的形象、脸面!中国人没别的都行,就是不能没脸。
因为有潜在更有特权的“美国人身份”的心理支撑,殷月红大大方方地表达了对首都特权人的羡慕,对自己牛尾之处的不满:“还是脸那地方优越啊,住到脸上,怎么着都沾光,要是住在屁股上,到处都堆满了屎不说,那屁眼简直就从来没擦过!”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7(3)
胡 星 斗有点得意,特权身份终于能比肩潜在的美国身份了,为了不俗气,还要卖乖一下,“我最愿意安营扎寨在胸脯上,天天面对着一对大奶奶!”
前排有个老太太回头看了他一眼,确定后面的中年男子不是叫她,又转回去。
殷月红笑,用更小的声音:“天然优质的大奶奶,也不见得比你家小咪咪更有吸引力,男人嘴巴上爱大的,实际上喜欢小的,不然解释不了那么多优秀的男人娶到家里的波都一般大,而留在外面的波都不是一般的大。”
“那是因为男人第一次做选择时太嫩,盯着奶奶(两字故意咬字清晰,让前面老太太又回头了一下)以外的地方,再选择时,才知道这地方是首善之区。”然后亲了一口,“这地方供我专美,听到了吗?”
“供你专美?那假洋鬼子怎么办?”
胡 星 斗的脸又绿了,悻悻然。
下了火车,进入一个街面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地级城市。
胡 星 斗以职业的敏感判断这个有着古老而辉煌历史的城市正处在大规模开发改造的前半阶段,一切都太破了,但破得很有层次,正像中国古老的寓言破茧化蝶那样,权力最先在蝶化中崛起,最漂亮最具规模又最豪华的大楼是市政府、法院、邮政等。这里的生意肯定比北京好做,在北京相对市场化了一些,有竞争对手,而这里,只要能进入那等级é严的权力之门,基本上算进入了打造百万富翁的流水线。老胡自觉也能进入,起码比本地人殷月红更容易,自古京官下来大三级,京民下来退一万步说也得是个不一般的百姓啊!在与生俱来的身份面前,老胡自身有点压不住的膨胀感,对自己偶尔冒出来的字正腔圆的正宗官方普通话引来的回头率有说不出的得意。
殷月红却不喜欢他这份“飘”,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还拿不住他,自己父母该怎么看呢?因此她把话说到前头了,“快到我家了,我们立个规矩吧,你我都是有父母的人,我们都会需要这个规矩,关键对你我双方的老人都有好处。到我家,以我为主,活不用你干,我妈人好,也不让你干,你嘴巴甜点,会做人点,哪怕为了我委屈一下收收大爷脾气,算给我面子。将来有机会到你家呢,你放心,我不仅手脚勤快,嘴巴上也能把你家老爷子老太太哄得服服帖帖,让你面子上赚足!”
哇,好呀,男人在外里和父母家里,当然面子最重要了,宁可不要里子也得要面子。想想小咪咪赵波经常冷着,不搭理自己的父母,胡 星 斗就气得牙痒痒。“哎,这是人话,成!”
说是快到家了,其实两人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蹦蹦车,就是三轮,在疙疙瘩瘩的土路上蹦个不停,快把胡 星 斗的屁股给颠散架了。到了目的地,又沿着满是阔大叶子的玉米地走了十好几分钟,才来到八百年前的世外桃源:村舍俨然,落英缤纷,鸡犬相闻,空气里飘着玉米和大粪混合的气味,老人孩子蓬头垢面,指甲里黢黑,却也怡然自得,看见生人只是呆滞地傻笑。同时傻笑的还有身材瘦小的未来丈母娘,其神情、体格、吨位全与现丈母娘相反,热情,卑微,一口不完整的黄斑牙,老远就能闻到多年食物正在发酵腐败的气息。
胡 星 斗简直不敢相信,连非洲都用上电灯、电话和汽车了,中国的腹地竟还有这种落后肮脏的地方,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有外人的缘故吧,殷月红与母亲见面很矜持,没有特别的亲热,问起殷蕊,老太太把女儿拉到一边说,让她父亲领到后村看戏去了,怕女婿看见孩子打退堂鼓,现在谁愿意养别人的孩子啊,花钱,累赘。
殷月红虽生气,但也没说什么。胡 星 斗到低陋的砖混瓦房里看了一下,马上退了出来,在院子里枣树下坐着喝自带的矿泉水。前两天下雨的缘故,屋里有一种浓郁的潮湿味,像什么发霉了,而且家具太破旧了,也没怎么收拾,乱得不能入眼。未来丈母娘殷勤地拿了一个黑黑的竹编暖水壶,一个有着缺口没法洗干净的杯子,一包不知何时的茶叶,他只扫了一眼,决定不动,与老太太寒暄几句,就准备在枣树底下安营扎寨了。还别说,挺服殷月红的,能从这个十八世纪的小乡村里直接蹦达到二十一世纪的北京,还混得不错,算能闯的人了。
他摇着蒲扇赶苍蝇和大花蚊,快不耐烦时,未来丈母娘挎了个竹篮子用本地方言告诉他,跟她走,去自留地,看她家种的葫芦王有多大,让殷月红在家做饭。于是胡 星 斗颠儿颠儿地跟着去看稀罕景去了。
殷月红没做饭,他们前脚刚走,她后脚就骑了个破自行车去后村看女儿了。
后村有户人家死了爹出殡的,根据薄养厚葬的风俗,请了戏班子唱三天大戏,引来周村不少大人孩子看热闹。殷月红好半天才找到父亲和女儿,小姑娘两岁多了,穿了身土不拉叽的花衣裤,小脸红扑扑的,整个一农村丫头,正捧着两节甘蔗卖力地啃,啃得两个腮帮子水迹斑斑的。女孩的姥爷满脸沟壑地在一旁蹲着,边看孩子边抽着旱烟听戏,蓦然看到大闺女从天而降,咧了咧嘴,连高兴都是那种含蓄和谨慎的神情。殷月红穿得很时髦,在戏场一出现就引得人不住地回头观看。她不在乎,只看自己的女儿,她离开时她刚能扶着床腿站起来,现在能自己走路自己吃东西了。小姑娘有些羞怯地看着她,黑黑的眸子闪着惊奇的光。哦,她不认识妈妈了。
殷月红哭了,她发誓在北京安家后,一定把女儿接出去,给她穿最好看的衣服,吃最有营养的食品,受最好的教育,总之是最好的补偿。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8(1)
十一月十号是原来老社区最后交供暖费的日子。程健人父亲住的那一居要交一千多块,交了后开了收据能到单位报销,事业单位一直有这个优良的传统。本来老程直接去交上也就是了,毕竟自己父亲住着,可出于省钱的原因,他打电话让燕石去交。让燕石交也很合理,毕竟他的工资卡在她手里,名义上他应该是没钱的。
燕石虽有点不乐意,还是去了,以前往外出租时也都是她交,因为那时有进项,并不介意。现在情况不一样就心生不满了,房子老头免费住着,取暖费他不该自己出吗?有钱娶媳妇就没钱出供暖费?本来不该这么苛刻的,公公也不是外人,不是外人你维护媳妇了吗?想起他儿子外遇要离婚时,老东西的骑墙态度,她就心生鄙视,根本没有理由对他有好感。
交钱之前,她先去了公公家看一看,以房主的姿态——毕竟当初因为程健人结了婚人家单位才给分的房,否则单身的人只配住公共宿舍,她理所当然把自己看做房子共有人——提醒公公就今冬这一回,明冬自己想辙。你还想省钱,我们家也要省,还要供一个花钱大户的学生呢。
到门口了,敲门吧。开门的是后婆婆,一副讪讪的想说几句好话的表情。
“噢,物业让我看看暖气片有没有漏水,去年四月份刚换的,有的话就提前修,别耽误了供暖。”媳妇客气地讲着,进去迎面碰着公公。老头抿着嘴不说话,媳妇眼眶高着,也不理他,看了一圈,觉得老头老太太生活还算可以,蓦然在小桌上的针线筐里看到了一双粉嫩的小袜子,毛茸茸的,勾完了一只,另一只到了脚面。“手真巧,谁家又有宝贝了?”
就见老太太慌了一下,“呃、呃”点了两下头,没回答问题,到厨房剥葱去了。
燕石觉得蹊跷,上了年纪无论做了奶奶或姥姥的人,一谈到隔辈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这老太太躲什么呀?再看看老头,索性到卧室去了。燕石看到自己年轻时用过的衣柜,鬼使神差,猛地打开,除了整整齐齐的老太太老头的衣服,还有几件色彩鲜艳的婴儿服装,装在透明塑料袋里,只有新生的婴儿才能穿得上。
燕石跟到厨房,好奇地问后婆婆,“阿姨,给谁准备的小衣服呀?挺好看,眼光还真是好。”
老太太嗫嚅了一下,很不自然地答:“孙子的。”
燕石记得她最小的外孙都好几岁了,怎么可能还添孙子?
她狐疑地出了门,给程健人打电话,诈他:“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你父亲都跟我说了,现在我只问你一句,那是不是真的?”
老程有些吃惊,“什么事?”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后妈准备的小衣服我都看见了,好几件!”
要在平时,她称老太太为他“后妈”,他一定受侮辱似的大动肝火,亲妈刚死他爸就急不可耐地另娶,让他为亲妈愤愤不平,无论称呼还是见面,他都有意回避老太太。但现在对方竟一阵沉默,然后是无边无际的忙音,里面挂了。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8(2)
燕石只觉得血往上涌,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免疫力,能平静地承受这一切,却分明听到身体里有一种丝帛断裂般的声响,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保住这个家,在他表面安分守己的回归和貌似悔改、痛改前非的背后,依然在暗度陈仓,什么都打算好了……
在小区的槐树下站了好大一会儿,回不过神,她无法形容自己撕裂再揉碎的心情,只觉得眼前人来人往,树叶飘落,越来越密集的重影,什么响声也没有了,大地如雪洗过般,白花花一片,魂儿如树叶般飞离了身体,飞到街上,再飞回来,迎面碰着自己,惨白的脸,格格的牙齿,如果诅咒能杀死人,有人就死了一百次了。她突然用内在的眼睛看着自己,看着自己的腹部和右腿,一根贯穿的筋抽抽了似的拧着扭着,她看着自己麻木地坐在了地上,毫无预感地看着自己僵直了的身体,然后看到有人走过来招呼,扶着她的肩,她的头已慢慢垂到地上,然后看着别人打手机,人越来越多,指指点点,然后救护车过来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抬进去,然后一路追着自己奔路……
老程来了,带着惊讶的表情。她已端庄地躺在床上。她看到他内心的累。他是有点累,有点老牛拉车拉了半辈子快到自己目的地时终于要卸载的倦意,想平静地带着十二分内疚地对她说:走不动了,即使没有其他女人也不想一起走下去了,年轻时代的热情、爱和许诺,时效是现在,只能撑到现在。从现在开始,他发现了生命和快乐的又一层含义,想为这个新发现做点什么。这辈子到四十多岁,这是唯一想为自己做的事了。每个人成长到今天都应该追求自己的内在价值和内心的平静。有一句话不敢启口,却分明放在了心里:你的快乐与否不是我的责任,我累了,你该去找自己的快乐与内心的安宁;我的快乐与你的快乐一样,我们应该学会彼此分享,但不要转化成责任,我也没有动力再去保护你的情绪和一切……当然你挨饿时我不会坐视不管,只是不想两个人再捆绑得这么紧,我很累了,也疲倦不堪,自己也缺乏安全感……离开只是觉得舒服一点,能松口气,当然将来会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因为爱她,她有了我的孩子,我得为此负责。但这是另一回事了。你得明白,做夫妻缘分尽了,没办法,要各走各路,强制抱在一起,除了痛苦,又有什么意义?
她清楚地看到自己不会这么想,更不会考虑他的想法和倦怠,甚至认为那是自找的,一个男人,周旋于两个女人之间,要不累的话完全可能再去找个小四,累死也活该!你的累是你贪心和出轨造成的,算到老婆头上,说明你无耻至极!
“如果手里有一把刀子,我现在就捅死你!”
“那你捅吧。”
老程一张苍白无奈又分明无所畏惧的脸,晃了晃,出门去了。她如影子般立在床前,看着自己的身体在雪白的被罩下如火红的热铁遇到冷水般慢慢收缩、扭曲,里面最具质感的东西慢慢被抽走了似的,脸部也痉挛般变了形,深深地埋在枕头里……医生和护士都涌了上来。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9(1)
赵波下班回到家,拖着疲惫的脚步打开房门,立刻感到诡异的气氛,空气里飘着使人喉咙发痒的香烟和淡淡香水的混合气味。她也擦香水,是清新的木瓜香,很少使用这种妖娆沁人的玫瑰型。果然,很少下班就回家的胡 星 斗,她西装革履的丈夫,穿着挺括的两万块的阿玛尼西装和一尘不染的意大利紫羊羔皮鞋的潇洒男人,比以前至少比进医院前更潇洒更有精神头儿地站在她面前,像一杆曾经低落现在又升上去的旗子,在风中猎猎飘扬。
“我们谈谈吧。”
这是胜利者的口吻,以重返山头控制局势的气度和姿势。
赵波像往常一样,在门厅里低着头把高跟鞋换成轻便的拖鞋,把换下来的鞋子整齐地摆在鞋架上。这是她多年整洁干净的习惯,像她从容低调的态度,不受外界的影响。换了鞋,又到卧室把职业装脱下来,换上家居便服。房间里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胡 星 斗对此已有免疫力,他甚至觉得她是在隐隐地调逗他,软化他,可惜他已不吃这一套,太晚了,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令人寒心到极点的事已耗完了他所有的期望与幻想,他不再被她牵着鼻子走了,也不想再为如何征服她患得患失了。殷月红一句话说得对,这个女人工于心计,利用了人性的弱点——爬不进她内里去永远使他不肯罢休、不肯甘心的斗志,“如果你停下脚步,不去犯贱,以另外一种目光看她,会是什么感觉?”
会是什么感觉?自从她一进门,无视他的存在进行她自己生活的那套程序,他就冷笑着对自己说,这就是一截木头疙瘩,天生不通人味,随你付出怎样的努力,十四年的努力还不够?你仍不能得到她——这不使人遗憾,木头疙瘩本就是如此,只是他够傻,没看到这一点。现在想透了这一点,这个木头疙瘩的“木”性不再对他有吸引力,所有罩在上面的光环也奇迹般消失了,十多年的隐忍、委屈、自卑的东西一下子无影无踪,让他高大了许多,不是平视,而是调了个位置般自视甚高地与赵波进行谈判。其实他自己都没想到,脱离寄人篱下的心理魔咒后,整个人能这么轻松,自由自在,没有了丈母娘的势力罩着又能怎么样呢?他依然拥有整个世界。
换了一身淡蓝小碎花便服的赵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找遥控器,没怎么理会旁边刚·身做了主人似的颇为高调的“阿玛尼”。在家里穿这一身,她觉得矫情、心虚,是没自信的表现。
“那个啥,那份协议呢,我签字,省得二次起诉了。”他轻快的语调回响在客厅里。
赵波换着台,没理他。
“你还得等半年,不是节省你时间嘛。”
“协议得修改,就给你那套老公房。”
“哟,提价码了,为什么?”
“时过境迁,我得考虑养孩子,孩子以后要面临受教育、成长等一系列问题,作为甩手掌柜奔向新生活的你,有一套房子垫底足够了。”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49(2)
胡 星 斗头枕在沙发上,张开两腿,瞪着眼睛看了几秒钟的天花板——这在赵波看来几乎是挑衅,终于有能力有决心拆散一个家庭一个固若金汤的堡垒了,他很高兴,很为自己的能力和胆量自豪似的。
可能有点舒服吧,老胡就顺便放了一个屁,有点使劲放,故意放,就图生理舒服般,还不是干脆的一响,而是吱吱啦啦,像水泡一样一连串涌了出来,整个空气里甲烷的浓度陡然升高。
“以后你的生活不会因少了一套房子而缺少幸福,而我和飞宇的将来需要保障。”赵波转过脸去。
“嗯,”胡 星 斗停顿了一下,“为了保障你就不考虑公平了?这两套房市值也就二百多万,比你名下的两套大的少了近一百万,而且飞宇名下的房子虽然要还贷款,就是现在卖也挣钱,不然你把飞宇给我,你拿你名下的那两套大的,我没意见。”
赵波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管过儿子?现在因为他长大了,名下有房产了,争他了,也无非想多分点钱,去给别人养孩子。”
胡 星 斗一怔,没想到她知道得还挺多,“那又怎么样,我乐意。我也想养儿子,我妈也想帮我带,但你妈霸占着,好像是她亲孙子似的,替我养了我还不一定满意呢,孩子谁养跟谁亲……”
赵波嘴唇颤抖着站起来,“卑鄙龌龊的人,讲话昧良心!当初我妈家为什么抱去养?你我都上班能有时间照看他吗?指望你能养活我们母子吗?你妈想帮着养,怎么不早说?我妈是提前退休帮着带孩子的,还为此请了保姆,从吃奶粉到现在上学,要花多少钱多少精力?你和你妈谁提过这事?现在你想养,想得美,你先准备钱物把你儿子的成长赎回去,然后再谈!忘恩负义的东西,早没看清你的嘴脸!”
胡 星 斗找到反击的理由了,而且是他一辈子都不能理解的,“我们怎么就不能养儿子?你看看你,做了胡家十四年的媳妇,还一副大小姐的样子,你伸手给我做过一顿饭吗?你洗过碗吗?你给孩子洗了几次尿布?懒死你!哪个不是依赖保姆和阿姨!有你这样养尊处优的吗?你妈累,你妈累,你妈活该累,累也是替你累!你要勤快点,温柔点,能干点,你妈能累吗?能每次见我都拉个脸像我欠她钱的吗?赵波,你记着,我胡 星 斗他妈的给你家做了十几年的孙子!没有人比我更窝囊,你是体会不到这个滋味。我告诉你,房子有我两套,少一套都不行,我养别人的孩子,我愿意养!我心里高兴!”
眼泪夺眶而出,赵波掩了一下脸,又突然放开,这是她第一次在明处哭泣,“不做饭,不给孩子洗尿布,我没什么可羞愧的,十四年来有一半多时间我挣的工资比你多,你怎么不做家务?”
“我他妈连家务都做了,我娶媳妇干吗?”
“哪个孙子当初哭着闹着要娶我来着?”
“娶你是看得起你!现在我不要了,看上别人了行不行?!”
“流氓,恶棍,卑鄙,龌龊,肮脏,滚出去!”
“拿走我的东西我再滚也不迟。无论怎么着,我要两套房子,两套你挑剩下的,要不你再挑挑……”
赵波把遥控器扔在地上,啪一声响,“胡 星 斗,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也不想想,你那一套老公房还是因为我父母的关系才分给你的,简直白捡!”
“那这套老公房跟你的换换!还真是,噢,我今天所有成绩都是沾你娘家的光弄来的?话还真敢说,今天我胡 星 斗把话撂这儿了,没有你父母,我胡 星 斗也能混到今天,早晚的事,你不用觉得对我有多大恩情似的……”
突然哗啦一声,很大的动静,两人在敌视中回过头来,就见很少使用的儿子房间的门慢慢打开了,胡飞宇拍着篮球心不在焉地走出来,砰地从地上弹上去,又被砰地拍回地上,就在他们面前一直这样上下拍着。
两口子都吓了一跳,显然都没觉察到儿子回家了,他很少回家,回来也没人跟他玩,在姥姥家还有游戏机,还能跟楼上楼下同社区的伙伴们打成一片。至少是胡 星 斗有点后悔,刚才气愤之余说了不少孩子不该听到的话,其实都是被赵波逼的,半辈子受她的鸟气,就想临走气气她,压她一头。
“妈,你就给他两套房子呗,干吗不给他?争什么呀,我们又不是住不开。”在孩子看似平静又略显不耐烦的眼神中,是一种淡淡的爱谁谁的表情。然后不拍球了,抱着回他屋了。
不争了,放弃,比预想的结果还好。赵波觉得自己少一套房子也赢了。倒是胡 星 斗隐隐有些不安,他气赵波,但不想失去儿子,无论儿子跟谁,都不想失去儿子的心。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0(1)
人的情绪与身体健康紧密相连,情绪一旦遭受创伤,身体也会相应表现出某种症状。人体心血管会突然因内在情绪的挤压而导致一定时刻的不畅通,那一部分的神经也会麻痹,使大脑的神经中枢支配不了肌肉的神经中枢,待人清醒过来恢复了意识,却发现腿脚等部位因血管功能停滞、神经麻痹过久而无法动弹——这就是因情绪导致身体部分瘫痪的原因。
燕石不是因突然的精神崩溃导致中风的,而是积少成多,从量变到质变。现在想想,这一两年来,尤其是近半年,她害怕离婚,害怕被抛弃,害怕丢脸,害怕将来的日子没法过,心中积蓄了无尽的压力和焦虑,经常睡眠不足,即使睡熟了也会惊悸,精神一直处在紧张疲劳状态,左侧头疼,手脚冰凉,心里时常觉得郁闷、气愤和恐慌……这一切的结果终于导致了今天右腿的瘫痪,一下子什么知觉也没有了,拍着自己的腿就像拍别人似的,不知道那是你的。医生安慰她说,幸亏年纪不大,不到四十岁,常常按摩,改善血液循环,心情开朗点,还有机会站起来;如果年纪大了,则很难恢复,得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了。
这种因年轻还能站起来的福气,是安慰她吗?
那天燕石从救护车上抬下来,经过多天的抢救和观察,就落下了这个后果。
世上并无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一切都是命运,她愿意把此归结为命运,这样才心甘。命不好的人再挣扎也逃不脱,挣了左手可能失了右手,而有些人是上辈子做了好事吧,这辈子再恶也有运气罩着。她不想再与命犟了,如果老程想走,她不再拦他,一个身体健全的女人尚且勉强,一个未来可能半身不遂的不健全的女人又有什么资格拴住他?她觉得自己像只蚂蚁,从半空落下来,掉到地上,地上有个缝,她刚好落进里面最狭窄最幽暗的洞隙里,只够容身,爬不上来。幸福是个相对的概念,在往日的正常生活中,很难具体品味到幸福。现实情况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她下不了地,失去了脚踏大地的支撑和力量,从此以后可能要指望别人给她拿吃的,没有人搀扶就走不到门口,看不到窗外明媚的阳光。医生说她能恢复,她不能确定,没有了腿,没有了自由,没有了再次证明自己的机会,她也没法再去与一个女人竞争她的丈夫。好了,上天绑了她的腿,她的心终于自由了,一切也想明白了,也看开了,丑小鸭有翅膀,但无法与优雅的天鹅去竞争天空的。
那天,燕老太太来了。她一眼就看穿了女儿的前途,坐在床前守着抹泪,要姑爷跟下半辈子几乎瘫痪的女儿过完余生恐怕是不可能的,她也没理由骂他,强制他,最现实的考虑是他将如何对待她下辈子的生活。她活着就得吃喝,就得生活,光靠尊严是无法生活的。燕家只有三个女人了,每一个都败在男人手里,命都那么苦,想想以后的生活,老天没长眼呐!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0(2)
“你说,你说,以后可怎么办呀?好人都磨不过三年,别说有二心的人了,我能侍候你,能侍候几年?没啥都不能没手脚,人一旦不能照顾自己了,也就看天吃饭了……”
燕石被老太太的伤心搅得心慌意乱,她不伤心,只剩下了悲哀,老天爷选定自己来结束这场伴随着不忠和眼泪的三角恋,自己的命运先成了困局,她也只好认输。
陪老太太一起来的燕霞虽然也难过,还是保持着一贯低调边缘的姿态,垂眉耷拉眼地站在后面。燕石忽然想和这个她一直看不上的姐姐聊聊,她理解了她所有的苦痛和内心的荒凉,想问问在上帝管辖的地方,还有没有空余的座位。现实世界已不堪回首了,想找个宁静的角落手持经书,默默地念想和反省与己有关或无关的罪责与救赎。
老程给她买了一副拐,她一看到心就凉了,她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但老程是诚心的,每当妻子处在艰难的关键时刻,他总能表现出一个丈夫、一个男人应有的责任和担当,他从不在她病重、身体不好、情绪低落时离心离德,当然也不说太多安慰她的话,只是默默地干活,该家属干的他都责无旁贷,不抱怨,不牢骚,只是沉默地坚持。
燕石说这是还她的情,前几年她是这样无怨无悔地对他母亲的,现在他在还她,给她买吃买喝,送吃送喝,喂她,给她擦洗,换衣服,尽心尽力,感觉很亲,但她觉得他对她已没感觉了,他就是在还债,想让自己的良心好过点。他没拥抱她过一次,没激励过她一次,没和她目光聚焦过一次,没让她过于慌乱、沉没在惨寂洞中的心温暖过一次。她都懂得。
一天下午,窗外刮着初冬的冷风,斜阳透过玻璃把她纤弱的剪影印在墙壁上,像一枚快蔫掉的叶子。
程健人刚去倒了洗脚水回来,坐在椅子上,无谓地搓着手,又捋了一下头发,一种你可以支使他却怎么也拉不近的表情和姿势。
燕石说:“我们离婚吧。”
老程惊了一下,很意外,“怎么又提这个?”
“不过离之前你得给我讲实话。”
“什么实话?”
“你和外边那个女的,姓王的,是不是有孩子了?”
这个男人脸上没呈现出什么奇特的表情,既没羞愧不安,也没否认,分明坚决地说:“没有,瞎猜。”
哦,那小衣服可能是老太太为自己家孩子准备的。她就那么迟疑了一下,“你和她还是有联系的?”
没打磕巴,“嗯。”
“你娶她吧,你们在一起也好几年了,真不容易。”
这声音是如此柔和,充满了谅解和同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他低下头,“你现在都这样了,我怎么再走?就守着你过吧,怎么都是一辈子,你也不用考虑这么多。”
燕石叹了口气,本想掉几滴眼泪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却流不出了。“你去写一份协议吧,不跟你要四十五万了,把房子留给我,让我有个住的地儿,闺女回来也能有个依靠妈妈的地方就行了。其他你看着办吧。”
小三来了 第一部(5)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0(3)
老程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净瞎操心,等你好点再说吧。”
这只让她心里暂时舒缓了一点,却一点儿也不抱希望,即使他暂时良心发现留在她这里,半年,一年,漫长的后来呢?他不用在她床前愁眉苦脸了,她像困在网中的鱼,他有理由远走高飞了,她失去了责备他的理由和勇气。她包里的协议是早一些时候起草的,她要求房子留给自己,他随时可以进去住,也想把他的小公房留下,理由是她可以住小公房,大房出租,她没有收入,身体不好,将来可能找不到工作,租金可以糊口。他不同意,这样自己父亲就没地儿住了,他想两年内再补偿她一笔钱,三万左右,是他拿得出来的。反正不会看她挨饿不管的。
燕石不信这个,男人在与生活多年的老婆和往昔生活告别时,会心地柔软,大发慈悲,一旦转过头,过了这股热乎劲儿,特别是与后妻过鸡毛蒜皮的生活时,她这儿的鸡毛蒜皮就是视力之外的事了。好在她也心灰意冷,对以后生活无所谓,不抱什么希望了,就匆匆签了字。签字意味着二十年的夫妻从两年前的离心离德开始,感情切割,亲情切割,到财产切割的最后一步,然后就是择日把红证换绿证了。勉强挽留了两年,一切切割完成后,她变得很淡然,早知今天的结果,以前何必苦苦坚持呢,还把自己气成半身不遂。
老程反而有些不安和激动,他想说点或做点什么安慰她,毕竟是陪他走完前二十年人生最艰难阶段的妻,是他唯一女儿的母亲,把她孤零零地丢下,心中有些不忍,而且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放手,是对自己太失望了。老程的犹豫竟让病人的心里安慰不少,竟幻想起更好的结果来,也许他走出这个房门会内心争斗,说不定会把协议撕掉,从此再不提——也不许她提这码事了。毕竟那些宽慰人心的故事中,报纸上、电视上都曾一再宣传这种和谐年代的爱情:老公出轨,决定离家,关键时刻这个男人都是因为老婆在情急中出车祸,或查出不治之症时·然醒悟,决绝地与第三者bye bye。那么则是老天挽救了她,她因祸得福。
那天外面下着小雪,地上、屋顶上、窗外松树上全白了,她吃力地打开窗子往外看,看到她丈夫程健人把协议揣进兜里,迈着大步走出医院大门,走向他被白雪覆盖的汽车,后面留下一串稀疏的黑洞洞的脚印。还没等他走到,副驾驶座一侧的车门竟开了,一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张着手迎了上来,穿着一件深色长摆的衣裙,很是高兴地抱住了他。他们短暂地亲热了一下,他督促她上车,小心翼翼地护送她坐进去,她则很开心,风吹着飘逸的长裙,半撒娇半嗔怪地又抱了抱他……他忙不迭地转到车另一边钻进去……多么其乐融融的未来的三口之家啊。
燕石的血液凝固了,觉得自己又一次受了欺骗,他们有了孩子,他终于脱了身携手小三奔向幸福的生活了,而她则像一潭死水还留在原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培养的男人,自己杰出的作品,像扔抹布般甩掉自己,就迫不及待地奔向新的快乐和幸福——她只是希望他多少能表现出点难过和愧疚的样子,装的也行,也算为自己、为刚刚?上句号的二十年的夫妻之情做一个庄严的姿态,哪怕稍微祭奠一下——仿佛受了刺激般,她的身体颤抖起来,探身到窗外,尖厉地大声喊叫起来:“程健人,你个不是人的东西,我不会让你得逞,不会让你好过的……”
只见四楼窗户砰然打开,一个白色身影飞速地落下去,啪的一声摔在铺了一层松软白雪的水泥过道上,溅了一团雪沫子。最先喊叫的是一个从门诊部走出来的病人家属,一个吓了一跳的老头,看见雪地上的女人手脚还在动,还挣扎着,头抬了几下,已不能抬起来,嘴里喃喃说着什么。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有人跳楼啦!”
嘴巴里含了一块巧克力的程健人正在倒车,孕妇手中的糖纸还没丢掉,他在反视镜中忽然看到后面跑出来好几个人,就回头看了一下,然后下了车往回看,瞬间掉进了冰窖般,对,那是四楼的窗户,在一千种死法中,她独独选择了这种让他万劫不复的,让他的后半生从此陷入了地狱……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1
五年后。
他性格温和内敛,不急不躁,常表现出一种淡定的职业气质;
他身材适中,面目清秀,穿戴整洁得体,是属于女人稍加注意就能从人群中抓出来的那一类人;
他工作体面,生活忙碌,来去匆匆,常给人惊鸿一瞥的身影;
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从不出入灯红酒绿的场所,他的人生纯粹而干净;
他有一个温暖而稳定的家庭,漂亮的妻子,可爱的儿子,至少到现在为止,他没觉得哪里有遗憾;
他三十二岁,英姿勃发,是一个在一家繁华地段的办公楼上班且收入不菲的建筑工程师。
那天下午,夕阳映照在玻璃上,在整个办公楼朝西的格子墙上都投射出一片金光。下班前两三分钟,顾不得等电脑自动关闭,他抱着几大卷图纸匆忙走出办公室。电梯再过一会儿就该负重不堪了,他可不愿意跟一帮人抢电梯,两个属下都去了工地,没人帮他,索性就自己走一趟。但那一摞图纸实在太重了,进电梯后就安心地放在了地上,到了一层,刚把几卷图纸放在电梯外的边上,就听到楼上密集的脚步声,其他电梯都已噌噌地上去了。他松了口气,留下几卷图纸在电梯厅里,匆忙抱起另外几卷向外走。办公楼的第一层有一个超大的厅和回廊,一楼原来是作为酒店经营的,后来全改成了写字间,这样进了大厅,隔着回廊就看不到电梯厅了,下楼的人潮水一样,真怕人来人往不注意把他的图纸给踩了。
他到外面又特意转过身来透过大厅的玻璃看着电梯厅,只见一片金光中蜂捅下楼的人开始从电梯里出来,可能图纸放得还不够远,有人踢踢,有人干脆就跳过去,他有些懊悔,很担心有什么损坏,这时一个身穿斑斓长衫和牛仔裤的女人弯腰给抱到靠墙的地方去了,还站在那儿给挡了一会儿。
他就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赶紧转过去,打开车的后备箱,然后又逆着人流跑进大厅,那一摞图纸就靠墙放着,大家鱼贯而出,很有序地从图纸旁经过。在他整理图纸时,注意到在图纸的夹缝里有一个木雕似的小东西,染着青灰和口红的颜色,古朴木讷,像个玩意儿,不知谁不留心丢掉的,就随手装进了口袋。
第二天中午,开车穿越了半个城市给甲方送了图纸又回到办公室时,手指在口袋里又触碰到那个玩意儿,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歇息一边不经意地欣赏,是个鸟的形状,造型粗略,但韵味别致,像个鹊类,鸟爪就是个环扣,应该是挂在钥匙链或什么上的装饰品。就随手放在笔筒里,只露个鸟头在那儿探头探脑,偷窥人的样子,那一抹口红显得很逗。
他没想着归还谁,也不知该归还谁。
又过了两天,中午吃过饭,按习惯到楼下散步,刚进电梯,迎面是一件热带é林的衣衫,椰树、椰果、红花、绿草、蓝天、小丑鱼、蜻蜓,热热闹闹,繁茂葱郁,像照相馆的背景布。那穿“背景布”的姑娘戴着很酷的大太阳镜,像只憨态可掬的熊猫。他站在她前面,脸侧向一边,通过前面的镜子,若隐若现地看着她,年轻充满活力的女孩谁都会多看一眼,没别的意思。不知为什么,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就是她夸张的大衫衫,这么繁茂的é林里应该不缺鸟儿,他看了又看,在出楼梯时,终于看到所有啄木鸟都在前面排成一排,个个古朴的憨头憨脑,全是纽扣,和他笔筒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看来那天帮他挪图纸的就是她了。
她有一个年轻骄傲的背影,微风吹着,显示出衣衫下身体的形状,应该是玲珑修长的身材,一头很时髦的烫染过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酒红的光泽。是那种冷静理性、目不斜视的自信女孩子,人过后,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果味香水的气息。不少人像他那样不经意地回头看。
在写字楼间出没的美女是一道茶余饭后的风景,常见常谈,不见不谈,时间一久,他快要忘记了。那天也是午餐过后,就信步下楼踱到附近小书店看了看正在流行的时尚闲书,旁边的收银员拿着一张红色的毛爷爷向店里的客人招呼:“不好意思,哪位能找开一百的?”
站在收银台前面的一个白上衣牛仔裤的年轻女孩还在·着包,“哎,还真就找不到一块的了,要不,我先去银行换开吧。”
他赶紧·开皮夹,抽出一张一元的递过去,“这儿有。”
那明眸皓齿的女孩转向他,“谢谢,怎么还你?”
“没关系……”虽是一块钱,也觉得冒昧,他又掏出名片,“我在三楼,想还也行。”
姑娘接过来,也还了他一张名片。她叫净智,在同一办公楼的8层,是一家杂志的·译。事情到此应结束了,他本想还她的纽扣,却借给了她一元钱,到她还钱时再把那只啄木鸟还她就是了,如果她不来还,也就一块钱的事,大家扯平了。那天下午,他把眼睛从电脑的CAD图上移开,神情疲惫地转向窗外,外面绿树成荫,月季和紫薇葳蕤盛开,在一片令视觉和头脑舒缓和悦的环境中,那个白衣姑娘挎着小包款款地走来,匀称的身材,酒红的头发,不自禁的女性骄傲中透着一种北京姑娘才有的劲儿劲儿的派头。他就走神了一下,忽然想到她的名片,拿出来一看,上还有QQ和MSN,立马在两种即时联系工具里都加了她。那天下午的下半段,他没干别的,也不觉得视力疲劳了,光和她聊天了;她也没干别的,回到楼上也只和他说话了。除了在一块钱和帮忙看了一下图纸的小事上客气了一下,两人就从小书店谈起,谈流行图书,谈自己的工作和爱好,谈夏天的蝉鸣,谈办公楼的夕照……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2
王若琳整天忙忙碌碌,她已是一个两岁男孩的母亲。孩子很可爱,到处走,什么都好奇要伸出手摸一摸的年龄,她看得紧,老怕他摸到危险的东西或磕着绊着伤到自己。
自嫁人后,她就没出去工作,过起了相夫教子的贤妻良母生活。人人都夸她是个持家的好手,从早到晚每一刻,家里都保持着整洁干净,什么东西该在哪儿就在哪儿,换下的衣服即刻洗,垃圾篮每天倒,卫生间每天用抹布抹一遍,厨房水池里永不会堆积没来得及洗的碗筷,水池亦不会沉积油垢,总之这个九十平方米的二居没有因为增添一个孩子而变得邋遢,从来都是卯是卯丁是丁。
男主外,女主内,他们都觉得很合拍,家庭共识基本一致,他是她所期待的那一类人,独立、能干、有责任心,是难得的好父亲兼好丈夫。他们结婚后买的房子,四环外,不是太好的位置,但是属于她的真正的家,一个永久为她和孩子遮风挡雨的地方,在这个生活费用高昂的城市,这已经相当不错了。他每月收入去掉还贷,去掉三口之家的基本费用,还能存一点,她为此而自足,也直接证明了她持家的能力,把每一分钱都花得恰到好处,一个优秀家庭主妇的标志是少花钱、多办事、不浪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吗?没有,甚至觉得老天对她不薄而有一丝恐慌,在更年轻最爱做梦的年纪时都未曾梦想过现在这样平静、安居乐业的生活,她不敢想更多了,是个容易知足的人。她每天早起为他热一杯豆浆,煮一个白蛋,再端过去一个盛着牛肉三明治的盘子,在他吃早餐时把午餐盒放进他包里;每天晚上,她都一边哄孩子一边做两三个菜,一荤一素再加一个海鲜,他是南方人,她对他的口味了如指掌,多做出来的放在另一个盘子里,等着装进他带回来的空餐盒。他们都不喜欢他在外面自己解决午餐,老是感觉盒饭不干净,现在肝炎之类的传染病那么多,主要还是因为她做的菜好吃。
她把家庭主妇该做的都做了,并为此觉得幸福和有安全感。丈夫对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吗?她为他生了儿子,他也非常喜欢儿子,并为此加倍努力工作,挣更多钱让家庭更滋润更稳固。还有他们的性生活,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和谐的,和以前一样,并没太多改变,他上班很累,她在家也累,尤其有孩子后,需求少了些,但只要他要,她都不拒绝,也不会看做负担,那是与他紧密联系的方式。他会为此更爱她,至少在家满足了而不去找别的女人。她还是相信他的人品的,他做事有原则,不是那样的人。说到激情,都在一起四年了,再好也维持不了当初的饱满,有也消融进生活了,他们已进入感情稳固的轨道。如果丈夫有什么变化的话,她一般不会马上疑神疑鬼,当初结婚时他就告诉过她:要相信他,相信一个男人的承诺和责任感。再说她自己偶尔也有情绪上的波动,每个人都有过往的秘密,关键是现在和未来的生活目标是一致的。在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时,她没意见,当他越来越晚回家时,她也只是诧异,因为她熟读了那本畅销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觉得他又躲进“洞”里思考独处去了,需要和自己亲近的人拉开一点距离,在洞里修行完毕后,一定会和好如初。前两年都是这样。
但那天晚上她有点不太自信了,半夜孩子喝水,一摸那边,没人。
他在书房里上网,闪亮的屏幕映着他时而焦灼时而松一口气的脸。当她悄悄进来时,他蓦然转过头,又转过去,看似随便地关了聊天窗口,又转过来,昏暗中是一张故作诧异的脸。
她若无其事地打个哈欠,“热一袋奶。”
杜海滨没觉得妻子发现什么,若琳也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那依稀是很熟悉的场景,鬼鬼祟祟,半夜躲出来上网聊天,不是网恋就是在网恋的路上,但多半是没结果的,聪明的人就当不存在,让他自行以什么方式开始再以什么方式结束。她不会吃醋或突发无名之火,那样太高看那个暗处的女人了,她当她什么也不是的时候,她就什么也不是。
一生只爱一次:“你喜欢我吗?”
杜海滨心跳得厉害,马上打字:“喜欢。”
一生只爱一次:“呵呵,去睡吧。”
对方下线了。杜海滨还沉浸在刚才的心跳中,几乎不敢相信,他喜欢这个玲珑剔透漂亮可爱的女孩子,按他的性格,只能喜欢又喜欢,一再想看到她,与她说话聊天,享受这种“在一起”的美好感觉,不太敢说“喜欢她”或问对方“是否喜欢他”,怕吓跑她,毕竟才二十出头,自己却三十多了,太老了,慢慢对她好,润物细无声地关怀她,让她感觉自己可靠、可交,是个好人,才是他潜意识的想法。这种想法连他自己都惊奇,在他忙碌、稳定又有点呆板无聊的生活中,突如吹来了一股清新之风,精神就那么一振,内心某一根神经活跃了起来,蓦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是有缺失的,至少有一部分不曾有过。
“小树乖,喝奶长个大个子。”若琳端着小碗给儿子喂奶时,她的丈夫又回到了床上,很疲惫的样子,转眼要睡过去了。
男孩扑闪着大眼睛,“我乖,爸爸不乖。”用小脚踢了父亲一下。杜海滨没理他。
把儿子安置好,若琳贴着他的背躺下,知道他还没睡,“改天把小树的爷爷奶奶接来吧,前一阵子念叨孙子呢。”
“嗯,你看着办。”毕竟是自己的父母,语气有点冷淡了,他又加了一句:“来了也好,帮你看孩子。”
“爸妈还想让我们回去看看呢。”
“太忙了,哪有时间,过年再说吧。”
黑暗中她垂着眼帘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家和万事兴,他是知道的。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3(1)
男人心中未开发的意识一旦被女人唤醒,就会产生很奇特的感觉,像春天来临,每个毛孔都在苏醒,像草籽发芽,像蛾蛹展开它美丽的翅膀,你会不知不觉去接近让自己心地柔软和感动的东西。
就像一个隐性的圈,圈着他。他终日在里面转悠,兜兜转转不得其门,想走近她,在她前面,后面,在她左边,右边,那种莫名的感觉在一股内心燥热的冲击下,使他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自己陷入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恋情,撒了一把催化剂般启动了他内心尘封已久的东西,她像春天里的第一朵花,在他习惯了暖之冬阳后,是一种惊喜,那种耀眼的光辉使他不由自主地停下来,转过身,为之张望,为之心潮澎湃。不好说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内心的变化,摧枯拉朽般,一种不由自主的向光力,如巨石板下的小草在顽强生长。这让他兴奋,让他烦躁不安,理性使他不能去碰触她,只能在安全线内紧张地观望。
从这颗种子萌芽一刹那,他快乐又忧虑,没错,他已没资格喜欢她,甚至没资格说出来,如果他主动,将会遭到道德的谴责,谴责他倒还罢了,怕她娇美诧异的脸转瞬变成嘲讽、鄙薄,那他将再没有前途了。某种程度上,他希望自己完美,有一种光芒四射的魅力,吸引她不由自主地靠过来,如果她主动,那他将失去牢笼。现在,也许无意识地,她把笼门打开把他放了出来。
“你喜欢我吗?”
“喜欢。”
在那种深夜热聊中说出这样的话很自然,他们谈工作,谈人生,谈烦恼,谈未来,彼此那么热情、关心,难道谈一下舌头底下压不住的一句话有什么奇怪吗?水到渠成而已。他也水到渠成地了解到,她是喜欢他的,否则问那句话没什么意义,你在乎你无所谓的人喜欢你与否吗?
很好,这事由她推进了一步,是他所希望的,接下来这一步该由他去做。在用CAD?图的间隙,他在MSN上首先打破了沉默:“中午一起吃饭吧?”
那边有五分钟没反应。他略有不安,难道半天时间就反悔了,不想与他交往了?为了使一起吃饭更平常,又加了一句:“我知道一家面做得很地道,台湾人开的馆子,姜母鸭,鸭汤煮的。”
又过了五分钟,他都觉得心脏受不了了,看来这女孩后悔了,不搭理他了,与他保持距离了,难道这一切都发展太迅速了?一星期,也许时间还没到,再过一段时间她了解他多一些,不会把他当做坏人,她才放心吧。
这种紧张和烦躁都影响他工作的情绪了,抓起那只啄木鸟纽扣悠悠搭搭去了卫生间,在镜子前端详良久,觉得自己并不是人们常说的一表人才,也没那么英俊,关键是若是她感觉害怕,觉得与他交往唐突,如何让他们的关系不受昨晚一句话的影响而继续保持下去?她要一心认为他居心不良怎么办?他有居心不良吗?他只是喜欢她,想和她交往,想每天看到她,每天用什么方式与她聊天,没有其他过分无礼的要求!他甚至不知道是否该向她说明这一点,说了会不会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3(2)
在他走出卫生间时,办公室的同事都在电脑前忙完了第一阵,按平常,要休息一会儿,调节一下紧盯屏幕的视力。由于大家都是年轻人,喜欢篮球,好热闹,于是有人一边向墙角的篮筐里投篮,一边发牢骚:“咱屋里还有几个光棍啊?那些沉浸在温柔富贵乡的是不是忘了咱哥们还处在水深火热呢?拿出点诚意啊,咱们也是风流倜傥呢!”
说话的是二十五六岁的小许,留一头艺术家似的长发,被称之为“媳妇迷”,每天的保留节目就是投篮和以各种方式呼唤女朋友。
同样是光棍,刚毕业进公司没多久的小常安慰他:“面包会有的,黄油会有的,保持耐心,心急可娶不了俊媳妇。”
“靠,再等下去,男人的黄金时代就过去了,黄花菜都凉了。”
“你问问头儿呀,他不是打包票把楼上的某美女介绍给你吗?”
“哎,那个不行,我看了吃不下饭。”
“让老杜……杜主任,再给介绍一个吧,听说杜主任老婆就是个美女,美女的同事、同学、亲戚、邻居也是美女的概率比较大吧?”
杜海滨刚坐到椅子上,非正式任务就来了,“有合适的我一定张罗,像操心我自己的大事一样。”拍了一下键盘,她回信了!
一生只爱一次:“中午没带饭?”
杜海滨马上喜滋滋地打字:“没带。”
一生只爱一次:“可我带了。”
杜海滨:“放冰箱里,你公司有冰箱吗?”
一生只爱一次:“没。”
杜海滨:“我这里有,放我这里,没准明天就有人替你吃了,呵呵(再加一个热情的笑脸)。”
对方没有动静,好像在考虑。他放心多了,几乎微笑着等待她的答复。
一生只爱一次:“AA制。”
杜海滨:“不好吧,吃顿饭而已。”
一生只爱一次:“各付各的。”
杜海滨:“好。”
她当然没把餐盒带来放他公司的冰箱里。那天当她穿着剪裁得体的亚麻色无领短袖衬衫和修长纯白的纱质裤裙出现在他面前时,那种飘逸纯美、纤尘不染的感觉还是让他大大地惊艳了一下,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如每片叶子都哗哗笑着精神起来,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大学校园,生活一下子变得活力和美好。她的眼睛那么清澈,如孩童般纯真,细小洁白的牙齿一粒粒珍珠般,她站在他面前羞怯地微笑时,他甚至感到了目眩。
在姜母老鸭汤面馆,她乖巧地坐在对面,满面红晕,手指不安地抚弄着头发,指甲在发丝间闪闪发光。
他略显局促地说:“不带饭时我就跑到这里来吃,我同事也常过来吃。”
“南方人也爱吃面吗?”
“你听出我是南方人了?”
“好像江浙那一带的吧?”
“我觉得我的普通话很好了。”
“还没好到不露馅儿。”她羞涩地笑了一下,声音细细的,眼帘低垂,偶尔会仰起看他,闪着动人的亮光。然后转移话题,“我怎么没发现这个地方呢?”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3(3)
“还有几个地方也不错,像贵州菜、湘菜、浙菜、川菜,都很正宗。我在这几年,把周围全吃遍了……”
“哟,主任在这。”大摇大摆领头进来的是小许,后面跟着小常,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上司桌边,要是往常就上桌了,但今天多了一个有些姿色的女子,便想了想要不要上前坐。小常也不用动脑筋,就跟在后面。
其实杜海滨不想让公司的人看见他,没想到这俩活宝偏巧转到这里了,他尤其不想让他们上桌子,一个个做梦都想娶老婆的媳妇迷,肯定给搅和了。
他这一迟疑,小许也想通了,一使眼神到另一张桌子就坐去了,还特意拣了个一抬头就看到上司后背、和上司对面的女人对脸的座位。
身边安了俩大灯泡,这饭吃得就不自在了,不过净智没受什么影响,拿起筷子,吃前笑笑,那种慢条斯理的吃法,像古瓶上的仕女似的,轻缓优雅。吃完放下筷子,又笑笑,一点儿也没有北京土著一个个爱谁谁傻大姐的范儿。杜海滨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粗人,吃面时也努力不发出一点响声,不过身后也没有吸溜面条的声音,可真奇怪,其他桌上就有各种声音。
付钱时,女孩掏出小巧的红色钱夹,放了十五块钱,杜海滨又加了十五块。两人离席。
看着美女离开的背影,小许筷子点着碗发誓:“老杜不把这个瓷娃娃介绍给我,我跟他没完!有肥水,也该流到哥们这田里!”
“哎,不是块自留地吧?”
“肯定不是,AA制了。”
两人在外边慢悠悠地走,想说话唐突,不想说话又在猜对方想什么的那种,就那么忸忸怩怩,看天看地东张西望其实什么也没看的无措神情。她忽地笑起来,笑得有点直不起腰,“我怎么觉得像谈恋爱?”
他松了口气,也笑起来,“我觉得又年轻了十岁,又回到了大学校园。”
“在大学你就这样害羞地谈恋爱?”
“嗯,那时想谈,害羞,没谈上,功课也多,我同时修了俩学位。”
她眼中闪出佩服的光芒,“建筑和……”
“和法律。不过当时法律不吃香,我也更喜欢建筑一些。”
她那样浅浅地笑着,“当时我也曾想考建筑系的,阴差阳错进了物理系。”
“女孩子读物理系不简单。”
“志愿调剂成这样我也没办法,我本想念英语专业,将来当个·译,我喜欢读小说,《飘》、《荆棘鸟》这样的。”
这才完整解释了他对她的好奇和困惑,他觉得她本来就是个文艺女青年,还真就是了。
分手时,两人在垂柳下恋恋不舍,为了掩人耳目,他让她先走,先乘电梯。她忽然说:“你能帮我看个东西吗?”
“什么?”
“公司与我签了一份·译合同,我又不清楚里面的条款是否合适,正好你是学过法律的,可否帮我把把关?”
他马上说:“我可以看一看,不过我主修的是经济法,著作版权方面的我可以找我的同学看一下,他现在专职是做版权的。”
“谢谢啊,回头我传给你。”
是那种羞赧的笑法,两排洁白的贝齿,然后悄然过去了,留下一个雅致、素净、娇美的背影。
他告诉自己,陷进去了,真的对这个有着诗意的女孩子动心了,无可救药了,他甜甜地想。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4(1)
那是个星期天,小树一会儿在客厅里盯着看奥特曼,一会儿追逐着电动小汽车跑,自己玩得不亦乐乎。若琳把持着厨房和卫生间,洗衣服,打扫卫生,把窗玻璃擦一遍。她干这些活上了瘾,一天拖两遍地,两天抹一下窗户,周末一定彻底再大扫除一下。她喜欢洁净的家,喜欢在洁净的家里忙忙叨叨,这是她惬意、安宁的生活的一部分。
书房里,男主人在忙他自己的,有时他会带回工作在家里加班,有时看点闲书,研究些业余爱好,有时则带着孩子一起玩。男孩子很乖,父母都在时,他会自己玩得很好,没人时才会吵着找大人。
她不知道他现在忙什么,偶尔经过书房门口时若无其事往里看一眼,他不是加班,电脑屏上出现的不是建筑图,而是一篇密密麻麻文本性的东西。反正在忙吧,他是这个家里绝对的顶梁柱,她给他全部的自由。在她戴着橡胶手套洗抹布时,听到他大声地打电话,一会儿又小声了,好像是一位熟人,寒暄后便是·译著作权什么的交换意见,再然后就没声音了,静下来能听到啪啪敲字的键盘声。
杜海滨正忙着向净智汇报,她一直恬静地等在线上。
杜海滨:“终于改好了,改了第五条和第十一条,这样对你更有利。”
一生只爱一次:“哦,我看看。”
杜海滨:“放心吧,我这同学现在就职于一家文化公司的法务部,专管版权问题。”
一生只爱一次:“嗯。谢谢帅哥。”
杜海滨:“客气,还帅哥,帅吗?”
一生只爱一次:“帅得一塌糊涂!”
杜海滨:“我老了。”
一生只爱一次:“老帅哥。呵呵,不老,正当年。”
杜海滨:“和你聊天我有压力啊。”
一生只爱一次:“化压力为动力。”
他愣了一下:“什么动力?”
一生只爱一次:“你上次不是说和我说话你年轻十岁嘛,减去十岁你可以叫我姐姐了。”
杜海滨:“芳龄?”
一生只爱一次:“二十三了。你呢?”
杜海滨:“而立了,三十二。”
一生只爱一次:“其实你只有二十二岁,帅弟。”
杜海滨眉开眼笑,觉得和这个活泼调皮的女孩在网上聊天比在现实中更容易找着话题:“你在干吗?”
一生只爱一次:“和你说话呀。”
杜海滨:“刚才呢?”
一生只爱一次:“等你消息。”
杜海滨:“没吃饭?”
一生只爱一次:“吃了。”
杜海滨:“吃的什么?”
一生只爱一次:“对了,还有件事麻烦你,有认识擅长打离婚官司的律师吗?嘿嘿,不好意思,终于逮住你这样有一堆律师同学关系的人了。”
杜海滨:“没关系。谁离婚?”
一生只爱一次:“我一个同学的亲戚,五年前老公和一个女人私奔了,从此杳无音讯,现在突然回来了,但老婆也跟他人结婚了,哦,好像是同居吧,我也不太清楚,反正两人正因过去的家产争得不可开交呢。”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4(2)
杜海滨:“哦,还真复杂。”
一生只爱一次:“唉,乱七八糟,我这同学的亲戚三年前就找了现在的小男朋友好上了,两个人一直恩恩爱爱,那时他老公也失踪很久了,在法律上这人已算死亡,对吧?没想到去年这前大哥又回来了,生了一对双胞胎,估计没钱了,想把以前婚姻存续的财产分割一下……”
杜海滨:“法律上有一种婚姻自动解体的说法……你这同学的亲戚什么时候报的失踪?”
一生只爱一次:“啊啊,我不知道呀。”
杜海滨:“没关系,到时让律师问清楚吧。嘿,这位前大哥真有点二。”
一生只爱一次:“我这同学的亲戚应该很有胜算吧?毕竟她不是重婚罪啊。”
杜海滨:“她前夫倒像是,证据都自动送上门了。”
一生只爱一次:“可人家聘了一个好律师。”
杜海滨:“好律师能把黑说成白?法官没有起码的是非感?”
一生只爱一次:“我这同学的亲戚不是想少分,或不分财产给他嘛!”
杜海滨:“他们共同财产多少?”
一生只爱一次:“不知道,有也是房产吧。她郁闷坏了,估计多少都不愿给吧,算惩罚他。哈哈,我都有点看不过呢。”
杜海滨:“你别看不过啊,这前大哥也属脑袋拎不清的,就想当然地想美事了,不是个好东西!”
一生只爱一次:“那你帮着找个好律师呗。”
杜海滨:“以前的同学有几个开律师事务所的,都干得不错。明天我先打个电话,然后让他们跟你同学的亲戚联系吧。估计律师费能少收点。”
一生只爱一次:“谢谢老帅哥!”
杜海滨:“哦……抗议!”
一生只爱一次:“嘿嘿,我错了,帅弟!”
杜海滨:“今天吃了什么?”
一生只爱一次:“茶叶蛋,可乐。”
杜海滨:“别老喝可乐,果汁不错。”
一生只爱一次:“好的,我爱喝橙汁。”
杜海滨:“乖。茶叶蛋你自己做的?”
一生只爱一次:“当然了,你以为是谁?”
杜海滨:“你自己住?”
一生只爱一次:“有点奢侈地占了个大二居。”
杜海滨:“一个人住不害怕?”
一生只爱一次:“我喜欢安静。”
杜海滨:“晚上检查一下门。”
一生只爱一次:“我这小区很安全。”
杜海滨:“现在有点乱,小心点总是好。”
一生只爱一次:“谢谢。”
杜海滨:“周末也没朋友访?”
一生只爱一次:“你是说男朋友吧?目前还没。”
杜海滨:“该交了。”
一生只爱一次:“没合适的呀。”
杜海滨:“找个合适的还不容易。”
一生只爱一次:“我有点傻,搞不清什么叫合适。这词太模糊了。”
杜海滨:“你不傻,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
一生只爱一次:“白马王子?”
杜海滨:“你还处在做梦的年纪。”
一生只爱一次:“你没梦想了吗?”
杜海滨:“我被现实固化了。”
一生只爱一次:“不懂。”
杜海滨:“自由是好的,但责任更重大。”
一生只爱一次:“虽被固化了,但也是个好男人。”
杜海滨:“呵呵。多问一句,你父母做什么的?”
一生只爱一次:“做点小生意,刚能吃饱饭的那种。”
杜海滨:“应该挺为你骄傲吧,也不管你。”
一生只爱一次:“什么骄傲,我乖乖的不惹事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一生只爱一次:“他们忙得很,没功夫管我,我也没打算让他们管。”
杜海滨:“你挺有主见。”
一生只爱一次:“什么年代了,我的生活我做主。”
杜海滨:“打算以后做·译了?也不错。”
一生只爱一次:“呵呵,不是,本职工作是顺义那边国际学校的物理老师,暑假没事才客串一下·译,爱好罢了。”
杜海滨一下子又仰慕了许多:“好职业。”
一生只爱一次:“好在假期多。你要当一辈子的建筑设计师了?”
杜海滨:“估计是这样。”
一生只爱一次:“有前途,现在每个城市都在大兴土木,你这样的人才可闲不着。说起某个高楼大厦是你设计的,每次看到应该很骄傲吧?”
杜海滨:“习惯了,也没什么骄傲不骄傲的。”
一生只爱一次:“好了,不聊了,看得眼睛疼,我要出去转一圈。”
杜海滨:“好的,玩得开心。”
一生只爱一次:“下周带你去吃江苏菜,以此感谢你帮了我大忙。”
杜海滨:“客气。一个大男人让女孩子请?”
一生只爱一次:“你可以点便宜的,帮我省点钱。”
杜海滨:“到哪里转?”
一生只爱一次:“正学现代舞呢,公司对面。”
对方下线了,杜海滨心中高兴,忽然有点呆呆的,不知干什么才好,就把网页拉下来,又仔细浏览了一下他们聊天的内容。
若琳从厨房出来时,看到她丈夫已晃悠在客厅里,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儿子说着话。看着他懒洋洋地走到窗前,沐浴在模糊的阳光下,太阳上飘着浮云;看着他心不在焉游移的眼神,魂都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儿子看动?片到兴奋处张着手指叫他,他转过脑袋,怅然若失。最后看着他若无其事出门了,散乱的脚步,没什么目的似的。
她站在窗台上,他的车正驶出小区……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5(1)
“好久没联系了,现在忙什么呢?”
“嗨,我就瞎忙,公司破事儿多,每天还得去幼儿园接送闺女,脚不连地了,想去你那里坐坐的空都匀不出来。”
“忙好,忙着才能挣钱。”
“嗨,挣什么钱,够自己花的就行了,别看公司小,五脏俱全,每天也累着呢。”
“嗯,累也好,充实。蕊蕊该上小学了吧?”
“明年。明年七岁了,上早了我怕她跟不上,厌学。”
“我也发愁呢,我这附近没有特别好的小学,幼儿园也只是一般的。”
“你家小树小呢,幼儿园好不好我觉得没什么太大差别,我家姑娘上一年赞助五万的部级幼儿园也就那么回事,也没学到特别多的东西,幼儿园的名气有点大罢了,不觉得亏待她,上了也没什么用,人家普通幼儿园也教得差不多,只要幼儿园的老师教得用心就行。”
“唉,你家趁钱,有的挑,还有个比较,我家小树到时也只能往幼儿园门口一推了,怎么上随他去,反正也没钱给他花。”
“嗨,说什么呢,杜海滨收入也不比我家老胡低多少,不上最好和最差的,挑个一般的总可以,路远点你可以去接送,反正你也在家待着。”
“我家房贷每月得还啊,杂七杂八,用钱的地方忒多,不像你们两口子,双份收入。等小树上幼儿园了,我也想出去找找,找个兼职也行啊……”
“你都给杜家生了个大胖小子,海滨能舍得让你出来?真是的。”
“嗨,反正自己挣了自己花得痛快,谁有不如自己有,老公还得伸伸手。”
“你伸手怕什么?他又不是不给。”
“他给,他不限制我花钱;我也不乱花钱,他也知道。我就是在家闷了,怕与社会脱节,像你一样有点事做做多好。”
“那行,我这个小公司明年要收成好一些,你来替我当管家吧。咱们谁跟谁啊,到时候还要找杜海滨帮点项目上的忙呢。”
若琳本不愿意与殷月红打交道,怎么说呢,为人处世都不是同一道儿上的人,没她的聪明、泼辣和闯劲。再说她那种风骚的行事风格,也怕沾了晦气。一个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女人,即使没太多生存的本领,也不一定是个弱点,有相当多的男人很认这一点。
不过她现在确实想与她聊一聊,像聊家常那样,直觉告诉她最近杜海滨出了问题,没准正与某个女人纠缠不清,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想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但内心并不能真的平静下来,很害怕,害怕温暖幸福的家庭出现抛锚事故。她想向她请教,遇到这种事能怎么办,该怎么办,万事消灭于萌芽状态,该怎么把他从正探头探脑阶段拉回来。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吧。
“你最近有……空闲的时间吗?聊聊。”
“哦,你有什么事吧,有事不用等空闲,随时都可以啊。”
“也没什么事,就想找你说说话。”
“那好,明后天我正好去你那一片办点事,去你家看看小树宝贝,顺便蹭你一顿午饭啊。”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5(2)
“没问题,我做菜还是那么香。”
挂了电话,松了一口气。遇到事还是生活阅历丰富的人能给点点拨和建议呀,想到这儿又几乎烦躁起来,因为想到了于丽美,那死丫头最近好像精神不正常了,总莫名其妙地三更半夜打她手机,叽叽歪歪讲她与曹友谅之间的可笑种种,半天停不下来,还让她给评理……太傻了,五年前就该断的,你与他比拼什么时间?为此她晚上就把手机关了,座机也拔掉,说宝宝半夜听到电话铃就闹腾,哄不好。
就在刚才她通电话时偶尔还能听到“嘟”、“嘟”一声声的背景杂音,没准就是短信。一看,果然有三条,条件反射般,她的神经有了压迫感。
“琳姐,你不想理我了吗?”
“琳姐,现在找你说句话太难了,毕竟是幸福的人,想必我糟糕的话题破坏了你的好心情。我知道你讨厌我了,觉得我傻,是个傻瓜,太轻信男人的谎言,耽误了自己的一生。大家都诅咒我吧,我自作自受!”
“不要躲我好吗?我真的很苦闷,尤其受不了漫长黑夜,常常失眠,白天也比晚上好不了多少,请不要抛弃我,给我点安慰吧,姐姐!”
若琳愣在那里,盘算着一会儿给她回一条保重、安慰她之类的短信,还是暂时不理,一两个小时后宝宝醒了,再给她匆忙打一个,安慰她、解释一下原因。
正想着,手机遭蛇袭击了般吱地响了一下,没等响第二下就接通了,跑到书房,关上门,边说话边打开窗户,让外边的喧嚣冲进来。
“丽美,不好意思,这两天宝宝不太舒服,不按点睡觉,怎么哄也哄不好,我都要累死了,里外都靠我一个人,海滨不管,忙工作……对不起。”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解释太多,反而有?蛇添足之嫌。哎,随她去。
“哦,小树树没事吧?小家伙的事要紧,我以为你嫌我烦了。”
“傻妹妹,说什么呢,我是顾不过来,一天睡仨小时,整天犯迷糊,脑子昏昏沉沉的,生了孩子感觉智商退化不少。”
“不好意思,打扰你。”
“客气。你怎么样?”
“不好,我给曹友谅狗贼害死了,拖了我五年多,现在他又说婚不能离——不是离不了,是不能离!”
在头皮发麻中,她自动控制般又在述说这几年一直纠缠不清的主题,祥林嫂似的,从头到尾、从尾到头地唠叨。她也只得接着说:“嗨,早跟你说什么来着,就给他一年时间,撑死了两年,没动静赶紧放手,男人的话你能信?”
“可他一再信誓旦旦地说爱我,一定会给我一个家……”
“事实证明是谎话!”
“我太傻了。”
“是人都会走弯路,这是成长的代价。”
“我恨死他了,让我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唉,看开点吧,有人被男人拖了二十五年,拖到四十多岁也没结成呢。男人有了家,有了孩子,离婚就不容易了。你还在他身边耗着干吗?为了自己早做打算吧。”
小三来了 第二部(1) 玫瑰战争:小三来了55(3)
“我跟他时二十三岁,现在二十八了,绝不能白白饶了他,我要最后一搏!”
唉,五年前就开始搏,现在还要“最后一搏”。若琳只得不痛不痒地安慰叮嘱她:“别做傻事,别再伤害自己,十年后你再看今天,你会觉得今天的事情很可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你可以现实点,要他一笔钱作补偿,以后好好走自己的路吧。”
“我会的,我会跟他要一百万作为我的青春和精神损失费。”
“嗯,他会还你一个合理的价,到时你也不要太逼他,合理的价,一次性付清,别打欠条或分期付什么的,一次干净了,别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唉,合理的价位,多少是合理的呀?我就怕他没有这笔钱,他老爹他老婆现在看得他可紧了,他的钱只够自己花的,妈的,一窝子贼精!”
“这你就别管了,让他自己想办法花钱免灾。他家大业大,你还替他考虑这个?别傻了,拿到钱,有多远走多远吧,找一个善良心好的人过日子,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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