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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系列-幸福在心:幸或是不幸的含义

_2 南北(当代)
了出来。见它没有伤害我的意思,我也不再害怕,只是心里感觉怪怪的。我说这狗恐怕是认错人了,错把我当成它的主人了。ycl则笑说,我看不是认错人了,它的主人就在一边,它怎么会认错?这狗只怕与你有些别的联系呢。我不知道这狗会与我有些别的什么联系,所以只管走路。但那狗就真的跟定了我,一会身前,一会身后地跑着。   菜市场离住的地方隔着一条二环路。正是上班时间,路上车流滚滚。我和ycl在一个路口亮起绿灯时,穿过马路到了对面,当时沙皮狗跑到了我们的前面。等它发现我们过了路时,信号灯已经由绿转红,车流开始滚动。我想,它该不会过来了吧。不想,沙皮狗竟不顾一切地从车流中冲了过来。天!只听马路上一片急刹车的声音,沙皮狗硬是冒着丧生的危险跑了过来。我真的有些感动了,不由伸手去抚它的头,它也将长舌头在我手背上舔吻着。   一路跟随,沙皮狗竟与我们一起上了楼。我住的地方有十来个人,没办法让这不会讲话的客人进屋。可是,待我们关了门吃饭时,它便在外面抓门。有人开了门,本来是要把它赶走的,它却一下子冲了过来,扑到我面前。这一下弄得一屋子正准备吃饭的人炸了营。我只好站起来对它说,我们要吃饭了,你先到外面去等一会吧。说着把它带到门口,它听话地出去了。  吃过早饭,我想它一定走了吧。可站在楼梯上向下一看,见它正在楼下焦急地来回跑着,好像在等我。我回屋拿了块馒头下楼给它吃,它很激动地与我亲热着,但并不吃我的馒头。我对它说,回去吧,我不是你的主人,不但没法收留你,也养不起你的。它似懂非懂地听着我说,却一动不动。我又拍拍它的头,说,回去吧。我上了楼,它没有再跟上来。我在四楼的窗前看着它,见它在楼前又徘徊了半天,才掉头跑掉了。   后来,我又去过两次菜市场,但没有再见到那只沙皮狗,连那家肉铺也没再见到。   我不相信生命真的有轮回之说,因为我没有证据;我也不反对生命真的有轮回之说,因为我同样没有证据。但这条沙皮狗的行为却让我难以理解。它不可能认错人,因为狗是动物中极灵敏的一种。那么,是否在过去我已忘记的岁月里,我曾经与它有过什么因缘?狗不能说人的话,我也听不懂它的语言,我们无法交谈。所以,这将永远是一个谜,我想。
我与这个世界(图)
从某种意义或某个角度来说,我是一个孤傲的人,甚至有点狂狷。    我把自己作为一个部分,把存在于我之外的世界作为另一部分。事实上,我与我之外的那部分世界,并非毫无关系,而是互相依存,互相融合的。在我尚未来到天地间之前,据说这个世界已经存在很久。当然,这是借助于语言、文字或者图像我才知道的。而在我消失之后呢?可能这个世界还会存在下去,但那时它就与我无关了,我不可能再知道什么。   我也许会留下来一些东西,譬如一些诗歌文字,譬如姓名,但这些对于已经不存在了的我来说,不再有任何意义。写到、说到或在某一时刻想到这些的人,是因为他们与之的缘分不尽而已。犹如李白、杜甫、白居易等,他们曾经在这个地球上存在过,而能够证明他们存在过的依据,就是一代又一代用文字符号流传下来的那些诗歌。这些诗在他们存在的时候,不知道都真实地为他们带来了些什么?后人写他们,说他们,研究流传他们,已不再是他们的需要了。他们无所得,也不会有所失。因为他们已是古人。其实他们的事情,他们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只有他们存在的时候,他们自己才最清楚,后人说的,写的,都不过是瞎猜,或胡乱杜撰罢了。   我有时也是颇有自知之明的。我的世界,也就是从真正意义上来说属于我的那一部分,是在我存在以后才开始的。这当然不包括两种时间:睡眠或醉酒。前者每天发生而后者偶有所遇。事实上,睡或醉的时候,与死去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失去了对世界的感知。所不同者,前者是可以醒来的暂时,后者却是不能醒来的永远。永远到底有多远?这就没人说得清楚了。当我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皮肤也没了感觉的时候,这个世界对我就真的不存在了。也可以说,是我的无知觉才导致了世界对于我的消失。    “心空房无主,园闲草自生。”是我不久前回到我曾经生活了15年之久的居所时所发的感叹。我把这十个字题写在屋壁之上,看是否有知音者给续出后面的十个字来,可惜至今尚无。这座二层楼的房子,前身是二间草房,后来草换了瓦,在前年左邻右舍发起的“旧房改造运动”中,被迫负债改建。所经是非辛苦,可谓一言难尽。然而,房成之后,我已无心居住,只身在异地漂泊,寄寓在一个又一个他人屋顶之下。这房子真正的主人,又是谁呢?不过是那满园自得的野草闲花而已。    作为世俗中人,我也常有各种的欲望,想要拥有这样那样的东西,并为此吃苦受累,却不知一切的一切,最终都是过眼的云烟。人只能拥有自性和当下一点点的时间和空间,以及这有限时间和空间里的一点点物质和精神,别的都不可靠。但怎样才能正确地把握自性和当下呢?这便需要对人生和世界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对生和死的大问题有一个觉悟。    人生,需要智慧。    我见到僧人们穿的僧鞋上,有六个洞。据说,这是要他们低头时常起警觉,看破“六贼”(色、声、香、味、触、法),从而去除六种烦恼(贪、嗔、痴、慢、疑、恶见)。我觉得,不但是僧人,便是如我这样的凡夫俗子,也是应该将人生中这些色相看破了的。这并非人们所说的看破红尘,而是在更高一层境界上的积极进取。将手放开,把名利的绳索脱去,生命才能真正轻松起来。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这真是对世人的当头棒喝。在反反复复的吟诵品味之中,我似乎觉悟了我,觉悟了这个世界。
独自散步(图)
晚饭后,我便走下楼去。在这个城市化了的村庄里,我没有什么朋友,虽有一两个相熟的人,但他们却没有散步的习惯,我也就只能发扬我坚持了多年的老传统———独自散步。   一个人散步,没有可以交谈的对象,自然是有点沉闷,有点儿形单影只,因为这时在街边路旁散步的,多是一对对年轻的情侣,或是一些步履不再矫健而相携相扶的老夫妇。一个人如我这样的散步者,是不太多的。但一个人散步,却又有着许多一个人的好处。可以随意地选择或改变要走的路线,而不用与人相商也不用担心别人反对或者不悦;可以随处站下或找一块石头小坐片刻;也可以看看天空,有月亮时就可以久久地凝视着这千古一轮的月儿,想一些关于月的神话、传说和科学探测;无月时仰望满天的星斗,也别有一番的情趣。天上有一些星星,确是真正的“明星”,并且千古不变不灭,比之我们这个尘世中的那些“明星”来,可就要长久永恒得多了。你看那牵牛星,织女星,北斗星,黄昏星……千万年了,还是那样明明亮亮地镶嵌在夜空中,让我们从童年到老年,都注视着它们。看星的习惯和对星的知识,更多是源于我的童年。那时在乡间,没有电灯电视,夏天的夜晚,祖母便让我找出一张席子,铺在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大门外的场地上。我便躺下去,祖母坐在我身旁,一边挥动芭蕉扇为我驱蚊扇凉,一边指点着天空中的星,这颗是什么星,那颗是什么星,还有那些不知传说了多少年多少代的关于星的故事……我常常就在这对星的仰望和故事中进入了梦乡……   但我最喜欢的,还是下雨。当然不是大雨,因为在大雨中散步,多少会让人失之从容。而细丝小雨就不同了,路上街边没了乘凉或其他散步的人,路面和草木都是湿湿的,在偶尔投射的灯光中焕发着水气光影。许多声音都消失了,世界一下子就静了许多也干净了许多,这时候的独自散步,就是一种真正的享受了。可以撑一把小雨伞,雨丝落在伞面上和草木上的声音,是那么地美妙与和谐,让人忘记了一切。什么名利,什么得失,什么爱恨悲欢,这时都不再去想,只是缓缓地走,细细地听。偶有一两个忘带雨具的人,在雨中急急奔走或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从身边一闪而过,你不由得就会一笑。其实,他们是不必那么急忙的。只是,这样的和风细雨,毕竟不是每天都会有的,所以,这种雨中的散步,就和许多美好的事物一样,可遇而不可求。    然而,独自散步,除了锻炼身体的意义外,更多的好处还在于思想。人在自由状态的运动中,比正襟危坐在书桌前更利于思考和想像。有时你会不由自主地自言自语起来,似乎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和你走在一起。事实上,这时你真的不是一个人,因为在你的心灵中,这时一定有一个人在陪伴着你。也许是一位红颜知己,或者是一位忘年之交,不管他或她是远在他国或已辞别人世,在你独自的散步中,他或她就会出现在你身边眼前。你们继续着以前的话题,关于一首诗,关于一篇有趣的故事,你们交谈着甚至争执着……许多新鲜的念头,也会像闪电一样,穿过厚重的云层闪耀出来,让你感到震撼和眩目。确实,许多有价值的思想,许多的灵感,就是在这种独自散步中产生出来的。在独自的散步中,很少有孤独的感觉。因为真正的孤独是心灵上的孤独而非形式上的孤独。有时在节日,在晚会上,在人群中,你反而会感受到一种无法承受的孤独。那是一种找不到朋友,也丧失了自在的自我之后的一种大孤独。    这个夏天过去了一半,我已走遍了这个城市化了的村庄。它的每一条背街小巷,村子周围的道路、林木和池塘,我都一次又一次地熟悉着。这里没有几个认识我的人,我只是众多在此暂且栖身的过客中的一个。处身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也很好,可以免去许多不必要的应酬和心理负重, 也不必顾虑别人评论,因为我们相互都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对于不认识的人,一切的评论就都失去了依据和意义。    在异乡独自散步,是我在写作之外的一件大享乐。
囚与困
在人的一生中,也许你循规蹈矩,夹了尾巴生存,处处小心谨慎,从不越雷池半步,因而与“囚”无缘,所以没有过坐牢系狱的经历和体验。   这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因为人生中的许多事情,不是你自己说了算,自己可以掌握的。有时身在屋中坐,祸从天上来,想躲也躲不过去。这只是对那老实本分,惟求平安的人而言的。   对于那些胸中怀有野心与壮志,不甘平庸,总想要改变点什么,发现点什么,创造点什么的人,成为囚中之人,甚至把这个思想的头颅都弄丢了的,就没有什么好说或大惊小怪的了。  然而,另一个与囚极为相近的字是“困”。   这个字却是一切在人世间生存的人,都不能逃避的。困难,困惑,困境……许多因困而生的情状,摆在你面前,让你在困字中走出来又走进去。要摆脱,实在很难。中国字实在是很有意思的。它的象形和形象,常常让人不得不对祖先们的大智慧佩服得说不出话来。   囚字,从字的结构上看,是把一个人给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字是平面的,从字面只能看到一个人被从四面包围了起来,没有出入的门,或者有门也是紧锁着的。实际上,现实中要把一个人给囚起来,是需要六个面的:上下前后左右。这叫立体。人被囚住,却不见得就会死。但“困”就不一样了。困从字面上看是一棵树木被围了起来。如果只是前后左右的四面墙,上可以接天,下可以着地。上接天采雨露阳光,下着地吸大地之乳,那就实在不是困了,而是保护。但如果这个围也和囚一样是立体的,上下左右前后,那“木”就没“人”那么幸运了。在无根无光的黑暗中,致死的可能性就很大。当然,这被围起来的“木”,也并非实际意义上的树之木,也还是指的人,只是说明困比囚更加凶险罢了。   人在被囚的时候,是最能平静心情和勘破世事的时候。因为在囚之中,一切都不由你自己去主动去做主了,你面对的除了墙壁就还是墙壁。过去你拥有的一切,不管是帝玺还是帅印,是金钱还是美女,是爱恨还是悲欢,这时都“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了去,可思可忆而不可及了。你只能静静地等待,无论善凶,你都只能耐心去等待一个结局。   而困却不同。人在困中,就无时无刻不在作着突围出去的努力。所谓的“困兽犹斗”,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所以被困的人,在挣扎的过程中,希望离得很近,又很远。这时的人,就很容易浮躁、绝望,甚或被毁灭。   这或许就是囚与困不同的根本所在。前者是不再有什么求取之后的勘破和平静,而后者却是在不甘心的努力中躁动、不安与挣扎。为了突破和求取而累而伤,最后不得不以生命作代价。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的自由都是有限的。  有形或无形的东西,都是我们不可摆脱的束缚。房屋,院落,村寨,城市,国家,天地……以及制度,法律,条约,道德,习俗,等等,等等。   大小不等、形态各异的“囚”和“困”,这就是我们必须生存其中的“环境”。   在生活中,若以斗室为天地,就不免有时时处处被困的感觉。虽终日左冲右突,却难以寻到出路;反之,若以天地为斗室,自觉为囚,便可以沉心静气,从容行居。   摒去了妄念和贪欲,在围困中超越围困,在囚禁中突破囚禁, 能抵达生命真正意义上的自由和解脱。

让心灵安静一会儿
许多时候,我们已经习惯了忙,习惯了让自己像一只陀螺,无休无止地旋转着。不管是不是需要,我们都在动,都在奔波和攫取,却很少坐下来想一想,我们到底需要什么?我们做的这一切,具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今晨,就在我早餐前习惯地要看报纸和打开收音机的时候,却突然将伸出的手停住了。难道这时候非要看报纸和听广播?这是必须的吗?   通常,在清晨打开电脑工作之前,是我的早餐时间。我总是一边将早餐摆到餐桌上,一边打开电视或收音机,或是将一份早报摊开在面前。我明白时间就是生命的道理,又知道浪费时间就等于浪费生命。所以,我已非常自觉地苛求自己,不许浪费时间的一分一秒。但是,今天我却停了下来。我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一切真的是必须的吗?为什么连吃早餐的时间也要听或看?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安静一会儿?让心灵不再因过度的承担而疲惫?   一瞬间的疑惑与反思,让我吃惊!我已经和许多人一样,越来越不习惯思想了。因为思想需要安静,需要心灵的空间和沉默。可我的心灵已经在日复一日的喧嚣中,无法回复到可以思想的状态。我还悲哀地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大脑,已经变成了一个中转站,而不是加工厂。它不再习惯对各种信息进行筛选、过滤,不再习惯进行思索与重组,从而把有用的东西找出来,变成自己的声音和思想。是的,很久以来,我只是将外界的信息通过各种途径吸收进来,然后又原封不动地转述出去。别人对我说真话的时候,我也对别人说真话;别人对我说假话的时候,我也对别人说假话。我几乎成了一部只会转述的机器,成了一部VCD播放器,完全发不出自己的声音了。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的生命不可以在这种忙碌中消耗。我必须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知道我所做事情的意义和价值。我可以容忍自己做一个小人物,但却不能容忍自己做个糊涂虫。   我知道,我今天的反思是基于这样一个事实:我的一个朋友死了。   他在众人眼中是那样的优秀,那样的挺拔和英俊。他像一幅大师完成的画,让人看到了什么是创造什么是力量。但是,生命的脆弱却经不住命运轻轻的一击。他死于空难。这是现代人的一种死法,为了自由和速度。生前的一切,还弥漫在亲人和朋友的记忆中,但社会却很快忘记了他。社会决不会无缘无故去纪念一个死去的人,除非他的名字还会为这个社会带来利益。这是一种残酷,也是一种必然。   每一个生命,每一种生命的最终结局,都是死亡与消失,这是茫茫宇宙的运行法则。不同的只是时间、地点和方式。还有什么?哦,也许还有人们认为的价值和意义,可这只是人类自己的标准和法则。   从宇宙的角度看自己,很渺小;而从生命的角度看自己,却又是惟一的。一个生命个体的存在与消亡,对茫茫宇宙和喧嚣社会,也许重要,也许不重要,但对我们自己,却是绝对重要的。因此,我们便有了存在与思想的理由和根据。   窗外正下着雨,成都是一个多雨的城市。   我一边吃早餐,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就想到了这一切。   有时候,应该让心灵安静一会儿,想一点与现实生活无关但却重要的事情。
偶 然(图)
在一条位于城郊的铁道边,一位老人带着一个八岁的小女孩,边走边说着什么。初秋上午九点钟的阳光,照在祖孙俩的身上,也照在铁路边的青草野花上。他们是从山区来,到城里找女孩在这里打工的爸妈的。小女孩带着山野的气息,在爷爷身旁像一只欢快的小鹿,跳跳蹦蹦,总想挣脱爷爷牵她的手。她眼睛中充满新奇,到处都有她感兴趣的东西。高楼,汽车,公园,还有人们奇形怪状的服装和面孔,这都是她在山中没见过的。   突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奇怪的“呜呜”声,回头一看,是一个庞大的东西从远处向他们飞奔过来。她在课本上看到过,这是火车。她大叫起来:“爷爷,火车,火车!”她一下挣脱了爷爷的手,向着扑面而来的火车迎了上去。  “玲玲,危险,你快回来!玲玲———”   小女孩也许太过好奇,好像根本没听到爷爷撕心裂肺的喊声。她迎着疾驰的火车越跑越快。火车呼啸着开过来,随着“啊”的一声叫,快速行驶的火车撞上了小女孩的头部,幼小的身体像一件衣服一样被抛出一丈多高,又向旁边飘出五六米,落入道旁的小沟里。   铁路边,小沟旁,那些刚刚还在和小女孩一起歌唱起舞的花花草草,这时溅满了殷红的血。一个幼小的生命,一朵还没来得及开发的花蕾,就这样在一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是我在一家网站看到的新闻。文字之外,还配有大量的图片。图片上,小女孩躺在碎石散落的铁道边,头部和上身被一件大人的绿上衣遮盖着,只有两只小脚露在外面,像是睡熟了。她的爷爷,还有她的爸爸妈妈,都在突发的悲剧中陷入了无边的深渊。特别是女孩的爷爷,他是亲眼看着自己的骨肉在刹那间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攫住并带走的。他的悔疚、悲痛和自责,将会怎样折磨他生命中剩余的时光啊!   这件偶然的悲剧,也在折磨着我。我心中同样充满一种无以排解的深深悲哀。生命是何等脆弱!我在心里反复质问:她为什么会迎着火车跑去?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在牵扯着她?推动着她?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我想到一则古老的寓言:飞蛾扑火。   飞蛾为什么扑火?因为它的生命中被造物植入了一种神秘的基因。蛾无法改变自己追求光明的宿命,虽然那光明往往是一口陷阱。难道人类的生命中,也同样被植入了这种神秘的基因,当一种令自己新奇和激动的事物出现时,就可以不顾一切迎上去?   我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我知道有一种悲剧,它是偶然的,却巨大而美丽,像一朵流血的花。
盲鼓手(图)
那年夏天,我每天都要经过立交桥下的紫荆广场。就在紫荆广场门前,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击鼓的人。他看上去不算太老,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个子很矮,很瘦小。他更是个残者,双目盲了,五官也都变形移位。双手也是残的,左手剩两个手指,右手三个。他的生活中一定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灾变。在紫荆广场的一侧,立着一个木头的鼓架,一面脸盆大小的羊皮鼓固定在上面。他双手各攥着一只鼓槌,流星赶月般敲出一阵又一阵急促的鼓点。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他将一张因丑陋而冷漠的面孔仰向城市灰蒙蒙的天空。那样专注,那样倾情,身子随着鼓点一下一下地窜动着。那神情,哪里是一个击鼓的乞者,分明是一个面对千万热烈听众的演奏艺术家。   每天我都会在他的身边停留一会,听听他的鼓声,看看他的演技,在他面前的破铁桶中,放进去一点钱,然后再继续骑车赶路。后来,我离开了,不再经常从紫荆广场路过,也就离那盲者的鼓声远了。有一天,在电视上看到某地举行盘鼓大赛的场面,忽地就想起那个紫荆门前的打鼓人来。夏天过去了,秋天也即将过去,他还在吗?   这似乎与己无关的问题,一下子抓住了我的心,想放下都不能够。那打鼓人或者是前生与我有什么缘分吧,我只好放下手头的写作,乘车去紫荆广场。此时已是黄昏,华灯初上。然而,紫荆广场前我没有听到那急促熟悉的鼓声,打鼓人的身影也遍寻不见。我心中突地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我走到打鼓人原来表演的位置处,现在是一个年轻的卖报人。我小心地问:“你知道这里有一个打鼓的人吗?他怎么没有来?”那年轻人古怪地看了我一眼说:“他不会来啦。”“哦?怎么回事?他……”“他被车撞死了,是上星期的事。”   我在紫荆广场前木木地站了半天。一个卑贱、微不足道的生命消失了。他承受的苦难也随着他的形体一起,消失了,还有那激越撩人的鼓声,都一起消失了。   盲鼓手呵,我不知道是该向你祝贺,还是该为你哭泣?
让爱和善充满心灵(图)
那年夏天,我八岁。   一天早上,我从床上爬起来,刚走到堂屋门口,奶奶就在厨屋里喊我,她说“孬,看谁家的羊跑咱院里啦?把它撵出去。”我跳出屋门,到院里一看,真有一只小羊羔,白色的。大概生下来没有多少天,就像小孩一样,有些调皮,也有些贪玩。见了我,三蹦两跳就跑到西院去了。那时候我和奶奶都住在乡下,住着四座草房。宅院大极了,足足有两亩地吧,分前院、后院和西院。前院和后院是各种树木,西院是一片菜地,我爷种了许多葱呀蒜呀菠菜呀什么的。那只小羊跑到西院肯定是去啃那些菜了,我就随后追了过去。   那只小羊果真在啃菜,我就从地上捡了块砖头去扔它。但它很机灵,一跳就跑开了,并且还拉了一串羊粪豆黑黑的在菜地里。小羊从西院遛到后院又遛到前院,后来又折回来重新遛到西院。大门开着,它经过那里几次可就是不出去,也许是西院的菜地让它有点留恋不舍,或者是想逗我玩儿。我一路追着它,清晨梧桐树和石榴树上的露水落下来,砸在我头上脸上。我开始兴奋起来,突然就想起我爷的那把军刀。那是我爷干北伐军骑兵上尉时从部队上带回来的镇宅之宝。铜鞘钢刀,寒光闪闪。如果提着它追击这个“入侵者”,一定会很威风。但军刀压在东屋我爷的床头下,他不出门,我是不敢去动一下的。于是只好走进堂屋去取我的“长枪”。这是在一根木杆上绑了一根粗铁丝,粗铁丝的尖端,在石头上砸扁了又磨得很尖很利的一种武器。那时,村子里和我那样大的男孩儿都有。   我从屋里取出长枪,就双手平端着,像一位土著印地安战士那样,赤足光身,向逃往西院的小羊发起了冲锋。小羊似乎不明白这种武器的厉害,满不在乎地一边用嘴啃着菜叶,一边灵巧地躲避。面对这个小东西,这个如一朵白云一样飘来荡去的“敌人”,我斗志猛增。连刺数枪,小羊都蹦跳着躲开了,并再次遛向前院。我幼小的胸膛此时竟充满了那种叫作愤怒的东西。我开始用诡计悄悄地接近我的白色之敌,然后猛地把长枪投掷出去。小羊这次没能幸运地躲开,枪尖刺在了它的肚子上。它在枪杆的冲力下,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可还没等我跑到跟前,它就又挣扎着爬了起来,继续向前跑,那刺在它肚子上的长枪被它拖了很远才掉下来。我从地上捡起长枪,继续追杀。它又跑到了前院,身子有些摇摇晃晃,跑不动了。我持枪正准备再刺时,奶奶刚好从厨屋里走出来,只听她惊喝一声:“孬!你干啥呢!可不敢……”话音没落,那只小羊在逃到离大门口还有几步远时,就一头栽倒了下去。它在地上挣扎了几下还想站起来,却没成功,一会儿就不动弹了。我刚想走过去用脚踢它让它站起来,一下子看到奶奶满脸的惊慌,才知道闯了祸。小羊死了,小羊的主人马上就会找上门的,那时候……   奶奶紧张地跑过去,从里面扣上了大门,用手去拉那只小羊。小羊眼睛圆睁着,可已经不行了。它白色的肚皮上有一个红点点,因为枪刺很细,几乎没流什么血。奶奶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把大门拉开一条缝,走出去向四周看了看。夏日的清晨,太阳刚刚爬上村东边的树梢,村子里很静,大人们都下地干活去了。奶奶颠着一双小脚,极快地走进大门,双手抱起那只小羊,像怀抱一个婴儿,轻轻把它放在门外不远的沟沿上,又用手轻轻一推,它就无声无息地滑了下去。沟下面是前街通到后街的一条小路,静静悄悄地没有人走动。奶奶做完这件事,返回来上好大门,对我低声喝道:“快回屋里睡觉去!把你那啥破枪放在床下,不叫你可别出来啊……”   这就是我记忆中一次大的杀生。在我无知的童年和少年时代,还有过杀害麻雀、老鼠、蛇以及蝉、蚂蚁等小生命的劣迹恶行。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我当时那么小,怎么就会那么心狠手辣?竟将对其他比自己弱小生命的残害作为一种快乐呢?也许,当时我处的时代,是一个斗争的时代,因此在我的血液中,从小就流动着一种残忍吧。   我将发生在少小时候的丑闻写出来,在忏悔与反省的同时,也是希望我的儿子和与他一样大的孩子们,能够以我为戒,爱护一切有情的生命,不去重复我的无知和残忍,以免给自己以后漫长的人生留下追悔与隐痛。   我们现在太需要爱和善的教育了。   一个人的一生,童年和少年时候所接受的东西,往往会伴随终生。只有在爱和善的土壤上,人们才可能遏制恶和私欲的膨胀蔓延。也才可能有爱和善的绿荫,渐渐渐渐地,覆满我们的心灵空间。让爱照亮我们的道路吧,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避开邪恶的陷阱。
过 年(图)
作为一个中国人,最为重要的节日,应该就是“过年”了吧。这“年”又几乎是无法回避,不能不过的。   在童年和少年时代,虽生长在贫困的农村,对过年却是期盼的。因为过年的时候,可以不干活,可以穿新衣,放鞭炮;可以吃到大肉,白面馍;还可以走亲戚,看大戏。总之,过年有着一连串平时没有而又极其向往的享乐和热闹。待到成年后,过年就越来越改变了滋味。自从与我相依为命的祖父母逝世,在此后的许多年里,我大多的时间是独自一人度过的。对于意味着家庭团聚,亲情欢乐的“年”,就成了心中的一种劫难。   对于孤独中的人来说,节日里是更孤独的。   对于痛苦中的人来说,节日里也更加痛苦。   但是,我也曾经拥有过和许多人一样的那份忙碌和喜悦。那是在我刚刚建立了家庭之后,与妻子一起采购年货,挑选衣物,准备走亲访友的礼品,出入于文朋诗友的节日酒会。后来有了儿子,就更有了一份过年的韵味和兴致,因为,生活中充满了许多实实在在的欢乐和希望。儿子的脸蛋是我的花朵,儿子的笑声是最美的音乐。   然而,一切都很快成了昔日旧梦。我在一天早上,突然又重新退回到了一个人的孤独和冷清之中。再后来,我选择了自己对自己的放逐和流亡。   其实,我并不惧怕孤独。如果能将自己的身心贯彻于宽厚宁静的大自然之中,手上有一卷诗书,有一支笔一沓纸,纵是素衣粗食,远离标志现代文明的网络和交通,我也可以坦然地度过所有漫长的岁月。不幸的是我只能呆在人群中,以自己的孤独去面对喧嚣的世界。   已经说不清有几个年头了,我的“年”是在大姐家中度过的。大姐代替着母亲,给予我只有母亲才可能给予的关怀。但我的心却在大姐怜悯的目光中一次次受伤。为什么我要这样呢?为什么我会这样呢?我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年”的。   本来我可以在人们过年时,去一处清静的地方躲起来,譬如去一座寺院,譬如去一处什么地方旅游。但是,春节是我与儿子团聚的时候,我不能拒绝大姐一家对我的邀约。我虽无所谓,可儿子需要一个像家那样的环境。   也许,我是可以重新再建立起一个“家庭”来的,用以盛装与世人一般无二的节日和生活,但我的内心却在固执地拒绝着。   我在苦恼中想到了佛陀,想到他在两千多年前的默想与宣讲。   他说:看破,放下,自在。   我明白,一切的过去,一切的现在,都应该去看破它。看破之后,然后放下。一切放下了,然后就轻松自在地去生活。道理清清楚楚,为什么还会有烦恼?   这,也许就是人与佛的区别。   年,还是要一年年地去过,只要生命存在着。只是我要改变它,改变它的方式和意义。
一个哥尔达人的山林
故事发生在中俄相交的西伯利亚。   那里是莽莽苍苍的山林。一队由俄国武装军人组成的特别探测队,在队长维拉迪米尔的带领下,行进在山林之中。山林深秋的夜晚,黑暗而恐怖。鸟兽的啸叫,自黑暗深处骤然升起。篝火燃烧着,但士兵们却不敢安然入睡。   这时,德苏从黑暗中走了过来。他背着行囊和猎枪,手持一支鹿角状的木杖。   他是一个孤独的猎人。   他坐在士兵们燃起的篝火旁,吃着向维拉迪米尔讨来的饭食。   他在第二天走在了士兵们的前面。也许是为了感谢那一顿饭食,他接受了维拉迪米尔的请求,担任这个特别探测队的向导。   德苏心地善良。在山林的木屋里,他要求维拉迪米尔留下火柴、盐巴和食物,以便后来的人得到它们,保持生命。   德苏富有经验。他看到人的脚印,就知道在此走去的是青年还是老人。从气味就可判断有什么野兽在什么位置。   德苏自然淳朴。在荒野在急流在危机时刻,他多次救了维拉迪米尔的命。但他只是觉得那是一件自然平常的事情。   德苏枪法准确。他一枪击断那根系着玻璃瓶且晃荡不定的线绳。士兵们目瞪口呆。   德苏身世凄凉。他的妻子、儿子和女儿,在一场天花中同时失去了生命。   德苏……   德苏最最重要的问题,是他对山林之神的依赖和敬畏。他的命运便在这依赖和敬畏中生成、饱满并结束。   当维拉迪米尔带着他的探测队又一次来到山林中时,已是第二年的夏天。   德苏仿佛是在等待着维拉迪米尔的呼唤。他们又一次在山林中相逢。他们已是互相思念着的老友。   德苏依然走在士兵们的前面,但他命运中的悲剧却就此开始。   一只老虎。德苏说,它在我们后面跟着。我们走它也走,我们停它也停下。   老虎。军马嘶鸣着,士兵们胆战心惊。   德苏对着黑暗的山林喊:你干吗跑过来,老虎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们只是赶路,没有打扰你,你干吗跟在我们后面呢!山林中空间还不够吗!老虎!   在夏夜的山林中,士兵们围坐在篝火旁。手风琴的伴奏中,他们唱道:    你是我带着翅膀的鹰  你飞去那么久  是我那带着黑白翅膀的鹰  你飞去哪里了那么久  ……  鹰在黑暗的远处回答:  我在这山林中飞来飞去  这里的一切都那么宁静……     德苏坐在另一堆篝火边,他也在唱。他的歌声只有他和他在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们才能听到。   德苏的歌声中布满了记忆的碎片和忧伤。他的眼睛望向四周的黑暗,那里藏着决定他命运的山林之神。   智慧的德苏。苦难的德苏。安详的德苏。山林的德苏。  德苏是猎人。他看到一种在河中喝水的动物———卢迪奥瓦,被人无缘无故大量捕杀着,他大叫:这些坏人……为什么要这样啊!快把这些坑填住!   但老虎的影子又一次飘了过来。军马嘶叫中,德苏和维拉迪米尔同时举枪搜索。   山林中再一次充满紧张和恐怖。   德苏看到了老虎。他对着老虎喊:听着老虎!士兵们有枪的,快跑吧!   但老虎没有跑,而是吼叫着向维拉迪米尔扑来。   一声枪响。老虎消失了,而德苏却一下呆住。他扔下冒着硝烟的步枪,惊恐万状地跪在地上喃喃:我做了什么呢?我杀死了老虎啊!   维拉迪米尔说:老虎跑掉了,它没有受伤。   德苏说:不,老虎总是在要死的时候才跑。现在我很害怕。   维拉迪米尔说:别担心,德苏。死老虎不会伤害你的。   德苏说:康加会叫来另一只老虎。康加是山林之神。   自那天后,德苏变了。他变得愁眉苦脸,暴躁不安。德苏的眼睛坏了。他嗅到了山猪的气味,但他却看不到。他用枪瞄向猎物,但他什么也没打到,什么也没看到。   德苏悲怆地扑倒在维拉迪米尔面前的雪地上。他哭叫:我眼睛坏了!队长!我今后该如何在山林中活下去呢!   浑浊的泪水,在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庞上流淌,布满了画面。   维拉迪米尔搀扶起迅速衰老了的德苏,说:跟我去科哈巴罗维斯卡吧,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德苏却在山林的黑夜中不断看到老虎。老虎在他周围转来转去。   德苏喊:老虎来杀我了!   德苏喊:我眼睛坏了!康加不让我继续住在山林里了!他把老虎叫来了……   又一个冬天来临的时候,坏了眼睛的德苏离开了山林。他住进了队长维拉迪米尔的家,住进了文明人居住的城市中。可是,这个老猎人,这个山林之子,他完全无法适应他陌生的城市生活。他向维拉迪米尔要求,他要回到山林中去,他只能在那里生活。   但是德苏,他死了。   他是被杀死的。在他返回山林的路上,在城市与山林的双重边缘处。   可杀死德苏的不是康加,不是老虎。  画面的红土丘上,鹿角状的木杖孤独地挺立着。维拉迪米尔垂手站在一边。   哥尔达人啊,德苏·乌扎拉! 
栖 息
在我租住的房屋的客厅外,向西是一面窗子。窗外,近来时常有一对麻雀儿在那里嘁嘁喳喳,用它们的鸟语说个不停。但鸟语与人语不同。人语可以使寂静的环境受伤,从而成为令人生厌的噪音;鸟语却可以和寂静融为一体,不但不破坏人的心境,反而能给人心安抚。   有时,我就专门坐在临窗的旧沙发上,去倾听这一对小生灵的交谈。渐渐地,时间一久,我竟能听懂一些它们语言的意义来。原来,鸟类和人类一样,也有自己的欢快、惊惧和忧伤。一般地说,在每个晴朗天气的清晨,它们的情绪特别好,各自拍着翅膀,从一处跳到另一处,你一句他一句地歌唱着,轻松而快乐。而在暮色降临的黄昏,它们的声调就明显地迟滞起来,零乱而忧伤,因为,它们也许感知到,美好的一天又过去了。而在天气阴沉,或者大风大雨来临的前夕,它们的声音就变得凄厉而惶恐,急促地互相询问着,仿佛对将要面对的命运感到不安。   这对麻雀当然是一对情侣。它们的新家就建在窗边的一道缝隙处。它们飞进飞出,按照造物主的旨意自然而简单地生活着,从来不会因为住房、工作或别的什么事情而烦心动气。   在窗的另一边,又有一个漂亮的小巢儿,那是一对看天时从南方“移民”过来的燕子的居所。它们天生就有着建筑师的本领,可以在自以为合适的地方建造自己的家园,而不必如高级而文明的人类那样,建一间房要经过种种的审批手续。燕子是候鸟,秋去春来,南北两个地方就都有一个家。因此,它们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比我们有些一辈子就呆在一个地方的人类还要见多识广的。   不但是麻雀、燕子们,大自然中的所有鸟虫鱼兽,都有着为自己建造“家园”的本领。人类当然也不例外。作为最高生灵的人,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栖息的形式所发生的变化,是地球上其他任何生物都不能比拟的。从树居到洞穴;又从洞穴中走出来建造房屋,并且千姿百态,高可入云,深则入地。并逐渐就有了殿堂与茅舍,别墅与棚户的不同分别,将从动物中分类出来的人类,又再次分类。而为了打破这种分类,人世间就刀兵四起,血流成河。人类进步若此,愚妄也若此。   现代人类在获得了许多文明赠与的同时,也被剥夺去了许多与生俱有的权利和本领。许多人的一生中,都在为了一个存身的栖息所在而忙碌奔命。   看来很简单很容易的事情,被人类自己弄得万分复杂艰难起来。   最近读了本外国人在很久以前写的书,叫《瓦尔登湖》。是19世纪时的美国人亨利·梭罗所著。他在一个叫瓦尔登湖的地方,自己动手伐木,建造了一个小木屋。前些年诗人顾城自杀身亡,国内出了本他与妻子雷米合写的《英儿》,谈到他在新西兰一个叫激流岛的地方,自己砍树垒石,山上山下的也建了一座房子。不同的是,梭罗建的木屋是一个人的独居,自力更生,种粮种菜,读书写作,十分自在;而顾城不同,有妻儿相随,又有情人相伴,所以,他的创造最终造成了他的坟墓。那是他的欲念太重太多啊。   但无论如何,对梭罗或顾城这种试图恢复人类固有自由和技能的尝试,还是令人佩服并神往的。这不但是诗人可以办到,一般人都能办到的。只是人类既然进化得有了“社会”这个东西,就由不得你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梭罗和顾城只是在特殊情况下的一种特例:他们不想在“社会”中栖息,于是就叛逆出去,或是被毁灭,或是被追回。   这是一个货币化了的时代。一切都货币化了:从形而下到形而上;从我们的行动到我们的思想,甚至我们最不想交易的感情和良心。   在今天的人海中,似乎所有的努力都只为一个目标:尽量拥有更多的货币。因为货币是你进出各种大门时所必须的通行证,包括你肉体所要栖息的地方。   人比麻雀和燕子们强,因为人只要拥有了货币,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人不如麻雀和燕子们,因为它们不需要货币,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它们只需要劳动和一份朴素的爱情,便拥有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栖息地。   而人类的心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飘浮在半空。这是可怜的,也是可悲的。  四月的田野      对于一个居住在城市中的人来说,田野是遥远的。但对于一颗渴望自由和自然的心灵,田野是一幅魅力无穷的画卷,是一种诱惑。特别是在四月,田野的花香和翠绿,让人无法掩饰惊喜的目光,无法抗拒和谦让。  在中国的北方平原,四月的田野,是绿的麦子和金色油菜花的世界。这也许还不是大地最富足的时候,但却肯定是它最具光辉和灿烂的月份。   昨天,一场春雨过后的下午。我骑着单车,离开车流人潮的城市街道,逃出让灵魂日渐枯萎的钢筋水泥建筑,穿过城市边缘连绵的噪音和垃圾,我进入了远郊芬芳的田野和宁静的村庄。  在一条乡间的土路上,我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着。路的两边是麦田和油菜花,有一些鹊鸟在这里飞起飞落,嘎嘎叫着。在一座无人居住的草屋前,我停下来。支好车子,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心中有一种久违的冲动,有一种诗情画意在涌起着。我取出纸和笔,像一位画家打开自己的画夹。我要记录下四月和田野在我心中投射的美好和宁静,我要留下这片刻的心灵感受,让它成为永恒。  正当我沉浸在冥想之中时,突听身后有轻轻的人语声。我禁不住回头,原来是几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他们站在我背后,小声地咬着耳朵议论着什么。  “小朋友,你们是前面那个村子里的吗?”  “对呀。你是谁?我们怎么不认识你呀?”  我听着一个小姑娘麦苗一样可爱的声音,就笑了起来。  “叔叔,你在干什么?画画吗?我也喜欢画画的。”那个女孩又说。  “不,我没画画。我在写一首诗,要把四月的田野和你们都写进去。”  小女孩看了看她的几个小伙伴,然后他们也笑起来,而后就互相追逐着跑掉了,只把嫩嫩的笑声洒得四处都是。此刻,我想起我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我也有过这种踏着田间小道去上学和回家的岁月。我最早的一首诗,就是在放学的路上写成的,那也是一个春天。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不见了,是云层遮住了它。我漫无目标,自由自在地骑车在宁静的田间小路上徜徉着。一个村庄出现了,村前有几条狗在追逐嬉闹。它们看到我,只是警觉地嗅了几下,就跑远了。村子里很静,几乎看不到人。我在一个开在路边的小卖店前停了下来,买了瓶矿泉水。看店的老人看着我说,你是出来郊游的吧?可不近哪!我问他村中可有客店,老人笑着摇头:村中怎么会有客店,谁住呀?  可我就真的想在这飘满油菜花香的村子里住下来。这虽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可要实现它却也不容易。  我本来就曾是这土地上一个村庄中的一员,后来进入了城市。当我有一天想重新回到故乡的绿色家园中去时,已经不可能了。城市和农村,被一种人为的东西分隔着。  天近黄昏的时候,我只好恋恋不舍地往回走。我还得回到那间都市中寄居的屋子,沿着自身形成的惯性一天天过下去。  田野是美的,四月是美的。我放弃原路返回的念头,选择了一条陌生的归路。因为我喜欢生命中新鲜的经历。田野中的道路,在黄昏时分很静,看不到其他行人。我觉得我有点迷路了。  我希望我真的会迷路。因为这是四月的田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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