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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诗

_18 佚名(当代)
无主终于开口,笑道。
“本以为你不喜热闹,此次怕是不会来了。却没想到金陵公子的面子如此之大。”
陶之面色如常,依旧淡淡,看不出情绪来。
岱墨伸手拍了拍陶之的背,爽朗道。
“小四本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是朋友的喜事又怎会缺席。”
回星听完就笑,笑的意味深长。
月如玉挑眉,开口问道。
“回星兄弟笑什么?”
回星忙摇头,边笑边道。
“小四实在高深,谁晓得他心里怎么想。只是,不知道他若成亲,新娘子会是何样的女子,会否请我们吃喜酒呢!”
听完回星的话,无主也笑,笑的有丝幸灾乐祸。
金陵子看着陶之,不言也笑。
陶之沉着脸色,不打算做答。
月如玉却多事,先开了口道。
“他成亲?那到底是娶还是嫁?”
陶之寒了脸色,冰一样的眼神瞬间射去,又瞬间消弭不见。
月如玉知自己酒后失言,自是闷着憋红了脸色,不再开口只定定的望他。
听完月如玉的话,其他人倒是都楞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
一直未开言的陆决笑着道。
“月兄此话有理,想小四兄弟如此俊郎之人,怕这天下真是没有一个女子能与之相配了。”
他一句话解了满桌的尴尬,大家点头称是。
陶之依旧不言,场面又冷了下来。
月如玉侧头看着他寒冰一样的面颊,忽然笑,笑的温润。
陶之不动声色,可桌子下被他捉住的手却怎么也抽不开,心里又是一阵哀叹。
“陆茴妹子此刻是否已在庄内?”
陶之终于开口。
陆决笑了笑,点头道。
“是,只等三日后拜堂成亲了。”
陶之回想,那个娇俏可爱的小姑娘,心里默然。但愿,这是一桩好亲事。但愿,别出什么乱子。
想着他抬头去看金陵子,那个尊气十足的少年庄主。此刻,他仍旧那样桀骜而大气,不言自威。
金陵子抬眼正对上那双略带隐忧的灼亮眸子,顿是一楞,复又笑,笑的一如当年草谷药堂的少年陵殇。
陶之对他点了点头,平静道。
“恭喜少庄主抱得美人归。”
金陵子依旧笑,面色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喜悦。
陶之心里忽然不安,怕这亲事不是想像中那般圆满吧!
月如玉却凑了近前,贴着陶之的脸颊,吐息温热略带酒气。
“他娶的不是美人是陆家的势力。”
陶之错愕,转了脸看他。这家伙莫不是真的醉了?竟说出如此不适的话来。
再看桌上的其他人,虽都强装清醒却都还是盖不住一副游离不支状。天呐!莫不是自己来之前他们就都已经喝醉了。这时候陶之才怪自己的粗心大意。
都说是酒后吐真言,怕是酒后的话也不乏胡言乱语吧!
看着六个江湖上威名远播的少年英豪推杯换盏,酒气弥散中陶之渐渐困乏起来,他盼望着能早些退席。
“小四。”
金陵子一声醉意蒙胧的唤声惊醒了困顿的陶之。
陶之望着他红晕的面庞,笑着等他说下去。
“你可曾记得,三年前,草谷药堂陵殇对草四许下的那个承诺。”
听他这话,陶之旁边的月如玉醉中惊起,伸臂去寻陶之桌下的手。
陶之迅速的抽手放在桌上,躲过了他这一袭才缓声开口道。
“草四自是记得。”
听完他的答,金陵子仰面而笑,笑的苦中带涩,笑的滑了两行男儿泪。
看着他狂笑不止,在座的的几人酒意都醒了不少,有些惊诧有些疑惑更有忧虑。
陶之不知道他为何如此,但隐隐可以感到他此刻心里的酸楚和苦涩。当年他命在旦夕,对少年陵殇来说那是一段异常痛苦的日子吧!
“草四是陵殇命里的光和热。若是没有这光和热,那时的陵殇就已经活活溺死在那些寒冷和孤寂里了。诚如佛祖,你救我脱离无边苦海。那日我问你是否愿意跟我走,你没有回答。现在,我再问你,这光和热可会伴金陵子一生么?”
金陵子一席话毕,屋子中瞬间没了生息。
众人都望着陶之,等着他的回答,却又似乎都不太希望他回答。
陶之看着那样倔强、桀骜、孩子气十足的青年,眼里有怜惜有不忍,却独独没有首肯之意。
“若草四给过陵殇什么安慰,那只是医者能给病患的唯一东西。若草四是光和热,那草四便将远离尘世,草四怕只怕灼伤了亲人和朋友。”
“陵殇是你的朋友么?”
金陵子眼中尽是渴盼。
陶之沉吟,淡淡道。
“此刻我们同席宴饮便是朋友,若有一日我们不得不刀剑相对,那便就不是朋友了。”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保证。”
金陵子定定的许下了又一个承诺。此生,他没有对第二个人许下过如此多而重的承诺。唯独那个少年是特别的。
陶之摇头,不语。若承诺当真有用,陶之也欢喜,若无用,那便也是意料之中吧!
月如玉看着陶之,笑了笑。
“若有一日你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那会如何?”
陶之转头看着月如玉此刻格外认真的脸,漠然道。
“若有一日你们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那便是我们此生之决绝了。”
无主皱眉,也问。
“若有一日你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你可忍心真的取我性命?”
陶之望着那个知己好友,淡笑道。
“若有一日你们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你不要手下留情,否则便是看不起我草四。”
回星看着他们这一问一答,也忍不住开口道。
“若有一日你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那会是因为什么?”
陶之看着回星,诚然而答。
“若有一日你们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那只会是因为情和责任,不是不得已是必然。”
终于,岱墨望着陶之的俊颜也好奇开了口道。
“若有一日你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我们谁死谁活?”
陶之望着心思温润的岱墨,却有些不忍开口,低低呢喃。
“若有一日你们与我不得不刀剑相对,结果我不知道,但我想活。”
岱墨看着垂下头去的陶之,心里泛起了阵阵酸涩和怜惜。
陆决和金陵子看着如此消沉的少年,终是不忍再问下去了。若真有那一日,便就不是他们能说的清断的明的了。
第2卷 那少年 第七十二话 醉(下)
清宵风凉,残酒伤怀,窗外月薄,寂寥无边。()(.)就算是几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酒过三巡之后也终是抵不过这春夜之殇。
怀抱酒壶,月如玉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围着桌子边走边言。
“这一生虽还没走到真正的尽头,但算起来,我月如玉潦潦草草也度了近二十个寒暑了。我这个人没别的毛病,就是风流。往日我只道是人不风流少妄年,一路走来,回头看却不知道曾负了多少真心伤了多少真意。可人活在这世上,有欠就当有还的一日吧!往日猖狂,总以为还的时候还远呢。可如今,我才晓得,我的劫已经来了。那女子,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过不了。”
月如玉边说完,意味深长的望着陶之。
陶之皱眉,端起桌上的酒杯,浅浅的抿了一口。
“若我有这劫,却不知道该有多痛快!”
金陵子说完便笑,笑的仓皇,还带着心酸。
陆决看他,心里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只是这门亲事,又岂是他们这些小辈能左右的事情。身不由己,这个江湖,再平常不过了吧!
“是啊!若有这样的一个劫,怕是痛也痛的无悔了吧!只是,不知道岱墨此生有没有这样的荣幸,能遇到那样的一个女子。”
岱墨说着端起杯子,将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遇到了又能如何?怕只怕真到了那时候,想却不能。羁绊太多了,我们都不是无主啊!”
回星端着杯子不饮,只望着无主,满面羡色。
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里去了,试问天下有谁不想做无主之人啊!
无主低低的笑,笑的痴痴醉醉,笑的似隐悲情。
陶之看着那样失常的无主,脑海里却闪现多年前的那个居身陋巷落魄少年身影。若是此生,生而无归,也不尽然就是幸事吧!
“无主这个名字是一个恩人赐的。那时我年幼,只记得他道‘不须浪饮丁都护,世上英雄本无主。’无主,无主,他却不知,当他为我赐名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一个无主之人了。他不苛求只盼我做个真正毫无羁绊的浪荡英雄,可这恩情,我却无法不去感念。虽无主仆师徒之名,但那枷锁已经重重的扣在了我心里。旁人许会觉得我痴,笑只笑,我偏偏就是个喜欢自寻烦恼的人。他生我便敬他在身,他死我便葬他在心。他不能死的不明不白,只要我无主还有一口气在,他的亲人我来寻,他的仇家我来查。()()羁绊。这个东西不光在身上,也许它还会种在你的心里。”
无主话落,月如玉看他,两人面色沉重。
“小四,你说说吧!总是我们在说,你也不开口。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对我们道的么?”
陆决看着陶之,笑道。
陶之楞了一下,遂也笑,笑的释然。
“没什么不方便道的,只是,习惯了少言。因为言多必失,这是我娘亲说的。”
说完陶之又笑,笑的温暖人心。
灼灼跳跃的烛火中,那样幽深的墨色水眸,那样白皙的如雪容颜,那样轻柔的和风表情。那样令人惊叹的美,看得所有人都失了神。
“你这个妖孽!”
许久,月如玉才回神,伸手重重的敲在陶之的脑门上,低低咒骂。
“妖孽?”
神经大条的岱墨没有明白他话中深意,疑惑道。
其他人却笑,笑的了然。
陶之揉了揉脑门,狠狠的瞪着那个没由来就突然偷袭的家伙,不悦道。
“我算什么妖孽?你才真是祸害,专门祸害良家少女!贞操杀手。”
“什么!什么贞操杀手?我月如玉是风流,可我不下流!我再告诉你一遍,你最好给我记住了。我月如玉今生只会对你草四一人下流!”
这是什么醉话和胡话?众人听了都惊出一身的汗来,酒意瞬间醒了不少。两个人再怎么不对付,也不至于说出如此失礼之话吧!莫不是月如玉当真有特别的喜好?亦或只是醉的太厉害失言了?
陶之气火攻心,想不得那许多便怒起,扬手就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
“混蛋!”
巴掌打在脸上,真皮真肉声响亮,一下子就打醒了醉意蒙胧的月如玉。
众人由惊转呆,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了,仿佛冷水,一盆浇下又接着一盆。怕是醉的再厉害,此刻也都该醒了吧。
“小四,月兄,先坐下,有话慢慢说何必动手。”
无主和岱墨立刻上前,把陶之和月如玉都按在了坐位上。
回星也笑,虽牵强但还是开口道。
“是啊!都是兄弟,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
陶之寒了神色,不看身边的月如玉,端起酒杯浅浅的饮了一口。
见陶之不再动气,其他人都松了口气,各自归位。
月如玉呆坐了许久,才转过头看着陶之,幽幽的开口。
“草四,我是认真的。”
他这话令刚刚放下心的众人,又替他提了一口气。
陶之眯着眼睛,看他许久,才缓缓道。
“月如玉,天下之大,可有一处是你家?”
月如玉一楞,不知他此言何意。
陶之却笑,笑的如三月春风,和煦而温婉。
“曾有一个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天下之大,他便是我的家。草四已经有了一个家,不再需要第二个。”
月如玉看他许久,才哀哀道。
“若那个人是你草四的家,那你草四便是我月如玉的家。无论你点头于否,我的心早已归了你。”
众人惊,他这一番深情告白,着实让人动容,只是却又实在有些蹊跷。
陶之笑了笑,无奈却终是无言以对。
“清风有情愿属春色,落花无意只归流水。”
众人沉寂,金陵子却幽幽的吟出这一句来,着实让人感怀。
只是他们都知道,今日这一饮,饮出了许多谜团和是非。如此这般,回去后怕是有得琢磨了。想着,又推杯交盏,继续饮酒。
“这是你第二次打我,草四,你记住,我这张脸今生只为你而存在。”
“闭嘴。不要让我再听到你的胡言乱语。”
陶之狠狠的拍掉自己腿上的那只手,毫不留情。
月如玉,请别再任意抛洒你的柔情。陶之的心虽不是石头做的,但却早已归了别人。怕你失心难收,怕你被情所羁,怕有一天我们不得不刀剑相对,你会手软丧了性命。
“还真是无情呢你……”
月如玉轻叹着,垂下眼帘,盖住了满眸的萧索。
陶之听着轻轻拂过耳边的悄语,心里却越发的落寞而伤。怕只怕真道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水却无情。乌云,你有情否?
“娘亲曾说过,求不得的便不要强求,在身边的便应该珍视。人不能过于贪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是痴妄是心魔。因为谨记娘亲的教诲,所以一直无所求,过的清淡且寡廖。但人总有想要留住的、想要得到的、想要占有的,我也终是未能免俗呢!只是,那一个人,如此之重,我怎能眼睁睁看他离我而去。就让我尽情的痴妄一回吧!”
陶之也不看他,只端着杯子,仿佛呢喃回想。
是啊!此生还能有几次如此的执着痴妄。月如玉想着,却笑,不再苦涩只有坚定。
——
当清晨的第一缕光从窗子照进来的时候,敲门声轻起。
“少主,天亮了,是否撤席?”
金陵子缓缓的撑起沉重的脑袋,转头看了看那些毛茸茸的光晕,沉吟一声。
“暮人,进来。”
躬身站在门口的暮人马上推门走了进去。
“其他人呢?”
暮人抬起眼皮,看了看还处在迷糊状的少主,沉声道。
“刚刚草四公子已叫属下把另外几位酒醉的公子送回客舍休息去了。”
金陵子伸手揉了揉疼痛难忍的头穴,仔细回想着那些模糊的画面和言语,终是不能清晰起来。
“草四公子?他怎么样?”
“回少主,草四公子比少主和另几位公子都清明。”
“哦?暮人你这是在怨公子我饮多了?”
暮人垂着头跪在地上。
“暮人不敢。公子遇到知己多饮几杯自是平常,只是毕竟老庄主吩咐过,暮人只怕万一少主酒后失言老庄主又会怪罪。”
金陵子听完暮人这话,想起因为婚事与爹爹曾起的争执,皱眉道。
“我自是心中有数,不需爹爹他老人家操心。”
“是,暮人知道。”
暮人垂首沉声,不再多言。
金陵子看着那个跪地不起的忠实护卫,心里不忍,轻声道。
“你起来吧!我往后再饮酒不驱你离开便是了。”
暮人起身,低着头开口。
“少主,暮人不敢对几位公子心怀疑虑。只是,酒桌之上,言多必失。暮人不希望旁人因此而肆意揣度少主心意。”
金陵子看着坦言的暮人,心里思称自己是否失言。许久,他才缓缓想起,几乎所有。接着他便笑了,笑的爽然。
暮人不解,抬头望他。
金陵子道。
“醉酒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失言也未必为真。这些人都不是一般角色,暮人你知道的,谁也都不傻,留心是自然。”
“少主,您的意思是几位公子都是装醉?”
暮人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金陵子笑的神秘,幽幽道。
“那也不尽然,至少三分是真吧!”
第2卷 那少年 第七十三话 良人
“陆茴!你给我回来!”
邻近傍晚,客舍廊回里便传出一声怒吼,惊了整院的人。()()
陶之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推门而出。
门一开,迎面而来的少女便撞入陶之怀中,陶之一个踉跄,二人双双倒地。
后面追来的正是怒气腾腾的陆决,看着两人翻滚在地,他皱了眉。
陶之自知失礼,马上起身,伸手扶起了泪光盈盈的少女陆茴。
陆茴起身便紧紧的贴着陶之,不肯与门前的陆决对视。
“陆兄,这是?”
陆决皱着眉头,牵强的笑道。
“是家妹太过调皮,惊扰了小四兄弟休息,还请见谅。”
陶之转头看拉着自己胳膊不放的陆茴,心里有些疑虑。
“陆茴妹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在这客舍呆得闲了想出去散散心?”
听者那样温柔的询问,陆茴心中的委屈更加泛滥,终是泪水崩堤,靠在他肩头痛哭起来。
陶之对着这个埋首肩上的小女子,有些不知所措,抬头看陆决。
陆决笑的尴尬,低低道。
“让小四兄弟见笑了,家妹实在是小孩子脾气。”
陶之无奈,淡淡道。
“陆茴妹子,你这样靠着在下,若是让旁人见了,草四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陆茴听这话却哭的更厉害,抽泣着呢喃道。
“说不清倒好,我又不想嫁人。”
陶之无奈,看着同样无奈的陆决,叹了口气道。
“陆兄,若不介意,可否让在下跟陆茴妹子说说话。”
“也好,你帮我好好劝劝她。”
陆决点了头,转身出了门。
陶之拉着陆茴来到桌前,亲自倒了清茶递到那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女子手中。
陆茴接过杯子,抬头对着少年牵强一笑。
陶之心里思量,到底该如何开口。
陆茴却先看着他,缓缓道。
“草四公子,小女子失仪,让您见笑了。”
陶之笑着道。
“无妨。(.)不知陆茴妹子可是心中有事?”
陆茴点头,缓缓道。
“我不想嫁人。若一定要嫁,我陆茴也一定要找个自己心仪的人嫁。”
“金陵公子不好么?”
陆茴抬头看着陶之,定定道。
“金陵公子虽好,可他不是我陆决的良人。”
陶之看着少女坚定的面容,听她如此话语,楞了。
“草四公子应当知道,这门亲事并非我与金陵公子所愿。若非要结,那我们怕都是要痛苦一生的。陆茴虽是个弱女子,但在婚姻大事上也想自己做主。”
陶之牵强的拉了拉嘴角,知陆茴话中真意,缓声道。
“陆茴妹子可是心中已有良人?”
“有,只是,他心中没有我。”
陆茴说着,怨怨的低下了头,眼泪又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陶之看着她落泪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掏出袖中棉帕递上。这是大事,就算陶之有心要管,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他自己的难处还未解又何尝能顾得旁人。想着,陶之摇头轻轻的叹息。
陆茴哭罢,突然抬头望着陶之,开口问道。
“草四公子为何不问小女子心中的良人是谁?”
陶之被她这么突然一问,竟有些局促的不知如何开口。
陆茴看着面前的俊公子张口不言,忽而笑了,笑的欢悦。
“小女子曾被匪人所劫,那时候有两位侠客出手相救,他们是小女的恩人。再遇便是在这金陵山庄。后来相处,小女子便以为这是天定的缘分,却不晓得自己只是一厢情愿罢了。”
陶之看着那个话里有话的陆茴,心里猜出了几分。她心中之人怕不是无主吧!
陆茴看着陶之沉思,又笑,轻声道。
“小女子心仪之人,草四公子可是知晓?”
陶之无奈的笑了笑道。
“猜出了几分。”
“草四公子可是听说过‘行碳道’?”
陆茴笑着问陶之。
陶之摇头。
陆茴眼中泛着闪亮的光,仿佛希望一般耀眼。
陶之心中疑虑,踌躇着终是开了口。
“陆茴妹子,何为‘行碳道’?”
陆茴不答,只满眼灼灼的看着陶之,问道。
“若有一女子愿意为一男子在烧红的火炭上行过,那男子心中可是会动容?”
陶之惊的张大了嘴巴,许久才迟迟道。
“也许,会吧!”
陆茴听了他这个答案,整个人瞬间有了光彩,腾的起身奔出门去。
许久陶之才缓过神来,思量着陆茴刚刚说过的话。难道‘行碳道’就是从烧红的火炭上行走而过!这小姑娘,到底要如何?陶之一时间竟想不出头绪来。
——
“陆决,行碳道是什么?”
陆决看着满面焦急的陶之,惊了神色。
“这是陆茴说的?”
陶之点头,看着陆决。
“这个倔女子,我当初真不该由着她的性子,带她去见你们。”
“见我们?”
陆决沉吟着道。
“你可记得那年京都,我拜会你们时带去的书童?”
陶之皱眉回想。
……
“小哥哥。我叫小回子,你叫什么?”
……
那个玲珑可爱的小童,那个小童确是与陆茴有几分相似。
“他是陆茴妹子?”
陆决点头,许久才道。
“自他见过你们之后就整日的缠着我讲你们的江湖趣闻,那时我只当她是少年贪玩,却不想她是芳心已动。”
“她心仪之人可是无主?”
陶之看着陆决,疑惑道。
陆决艰涩的摇头。
“她说的?”
陶之摇头,道。
“她只说是救过她的恩人,我想那便只可能是无主。”
“我?”
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口一声竟叹。
陶之与陆决双双转头,就看见立身门外的无主、月如玉、岱墨和金铃子。
陶之马上起身,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
四人迈步走了进来。
金铃子一脸阴郁,低低道。
“陆茴妹子已经去见过我爹爹了。”
“什么?”
陆决惊起,满面焦躁。
“傍晚十分,会在正殿前摆碳道。”
金铃子艰难的开口。
在场之人无一不惊的无话可说。但他们都知道,若是老庄主已经言明,那便就已成事实,无人能改了。
——
傍晚十分,原本的晴朗天空却突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
陶之跟在岱墨和月如玉身边,站在碳道旁,忽然心中惶恐。
雨滴落在烧红的碳道上发出呲呲的声响,水雾弥漫开来,使得一旁观看的武林人士都感憋闷异常。
“别怕。”
岱墨伸手拉住了陶之抖动难定的手,低低开口。
陶之抑制住脸上的惊恐,抬头对他笑了笑。
月如玉转头看了看陶之苍白异常的面容,又看岱墨,终是无语的捉住身旁那只冰凉的素手。
陶之感念,转头看了看月如玉,颤着声音低道。
“谢谢。”
月如玉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时最为惶恐不安的怕就是站在主坐之下的无主、陆决和金铃子了。无论陆茴走不走那条碳道,这事都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陶之看着面色艰辛的三人,心里也不好受。再抬眼看围观的武林中人,那些幸灾乐祸的表情,那些跃跃欲试的神色,陶之看了心里厌恶。说是正气十足的江湖正道,此刻却都是一副魑魅魍魉的小鬼嘴脸。
“金陵庄主、大千宫宫主到。”
传话小童声起,两位老者就并肩从大殿里走了出来,双双坐在了高位之上。
陶之看着那一慈一威的两个武林泰斗,心里却更加惶恐。等着陆茴的,怕不光光只是碳道那么简单吧!面对这一众的江湖‘正道’,她此行该如何收场?
“陆少侠,长兄为父,既然令堂未到场,就请你上前来坐吧。”
开口的正是金陵子的父亲,黑袍金线的尊贵老者。
陆决面色难堪,却不得不迈步上前,坐在了老者的右侧。
“墨儿,过来。”
岱墨看了看身边的陶之,终是在师傅的冷眼下松了手,起身走到了千鸿志身边。
月如玉握了握陶之的手,在他耳边低低道。
“放心,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万事具备,此刻,只等陆茴现身,行碳道。
第2卷 那少年 第七十四话 行碳道
点点幽暗的火光中,那个伶俐的少女身着雪白衣裙,在小五的搀扶下缓缓的从大殿里走了出来。(首发)()
众人默无声息的看着她。而她却是那样的释然,清秀的面容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陶之望着那个少女,望着她,就仿佛望着另一个世界。如此坦然,她是勇敢的化身。
月如玉隐隐的感觉到手心里,她的素手已经泛出了潮湿的寒气。转头看她,她脸色苍白的好像冬日的初雪,令人心悸。
“陆姑娘,老夫今日如你所愿启此仪式,你若当真能行过碳道,此桩婚事就此作罢。”
陆茴站在碳道的那一边,笑着抬起头,眼中泛着灼灼跃然的光芒,美的煞眼。
“陆茴谢庄主成全。”
金陵庄主面色严峻,只点了点头,没再多作言语。
一旁的千鸿志笑的慈祥,似是无意,沉声问道。
“不知道陆姑娘的心上人可是在场?”
他这一问,不禁抓住了所有人的心。
在众人的注视下,陆茴坦然而大方的点头,轻缓道。
“陆茴不敢欺瞒各位前辈,小女子的心上人正是在场的青年豪杰中的一位。”
千鸿志笑了笑,道。
“但愿姑娘最终能与那位少年英豪成其好事。”
他此话似话中有话,讽刺之意,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出来。
陆决阴着脸色,只望着陆茴,始终没有开口。作为一个哥哥,他此刻无法对抗如此之多的武林人士,更无法对抗妹妹的坚持。
“姑娘可是准备妥当?”
“是。陆茴准备妥当了。”
听她答完,金陵庄主对旁边的侍卫点了点头。
侍卫们迅速的排列挺立在了碳道两旁,驱散外人,只等陆茴踏上火炭。
小五颤抖着低身为陆茴褪去鞋袜,仰头看她,眼睛里盈满了泪光。
“陆茴姐姐。”
“小五莫怕。”
陆茴笑的温婉一如平日。
所有人都屏息静看,那双雪白的玉足轻轻的抬起,轻轻的落下。红碳上水雾顿起,寂静中皮肉烧灼之声刺耳响器。
陶之紧紧的抓着月如玉的手,浑身上下都颤栗了。那样的焦灼气味,那样的呲呲声响,那样强忍而笑的苍白容颜。那少女,已将他平静似水的心深深的撼动。
“陆姑娘!”
一旁的无主终是看不下去了,跨步上前,欲搀扶摇摇欲坠的孱弱少女。()(.)
“踏浪公子且慢!”
金陵庄主声如沉钟,威不可赦。
无主被碳道边的守卫拦了下来。
陆茴转了头,颤着微弱的声音道。
“无主公子不必为小女子挂心。”
说完,另一只雪白的脚就坚定的踏出了第二步。
火炭灼烧皮肉,声音和气味浓重的令陶之腹腔翻腾,一阵一阵的恶心涌到喉头。
月如玉悄声伸手,轻轻的替他拂背,暗暗道。
“再忍一忍,很快就会结束的。”
陶之抬起头看他,没了往日的不羁和风流,他笑的亦苍白而牵强。
是啊!这样的场面,任谁见了能坦然以对呢!就连月如玉和无主也都不能无动于衷,又何况未见过什么世面的自己。想着,陶之自嘲的笑了笑,强压下胸中的呕感。
少女陆茴一步一顿的走在烧红的碳道上,仿佛浴火飞生的洁白孔雀,美的凄婉动人。灼灼的火光,在她的脚下跃动,照亮了她倔强的脸孔,额上的汗滴颗颗晶莹。
“父亲大人,陆茴妹子还年少,如今已走完半程,儿子斗胆请您免去这后半程。”
众人惊讶的望着那个突然跪倒在地的少年。
陶之看着坦荡的金陵子,心中却终于有了一丝释然和希望。他不怨她,还为她求情。
金陵庄主阴沉着脸色,望着跪在下面的儿子,许久不语。
倒是一旁的千鸿志笑着开口道。
“既然金陵公子都开口了,我们这些老家伙若是还不肯变通,那便就真的说不过去了。不如这样,陆茴姑娘也不必再行下去。想必她的心上人看了这么许久,心中早已焦灼。若是真正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必定不会对此视若无睹。请那位豪杰替陆茴姑娘行完这后半程,应不算为难他。”
千鸿志一席话赢得了众人的点头称道。
“陆茴谢过各位前辈怜惜,但陆茴此行只是一厢情愿,实在不敢连累那位公子。”
少女眼中泛着淡淡的哀伤和强忍的痛楚,看得所有人都心有不忍,只得叹息。
陶之看着无主,希望他能说些什么。
无主不愧是无主,坦荡而侠义的他终是无法不理,踏步上前开口道。
“各位前辈,晚辈斗胆提所有在场少年豪杰请愿,无论陆茴姑娘的心上人是哪一位,他都一定会替姑娘走完后半程碳道。请前辈成全!”
说完他跨步而上,单膝跪地,垂下头去。
无主这一举动无疑是迎合了所有人的心思,众人无不开口称赞。
“既然这样,那便如此吧!”
金陵庄主令下,侍卫马上将碳道上摇摇欲坠的少女搀扶了下来。
双脚一触到潮湿的地面,少女便脱力的摔倒在地。
小五抹着眼泪跑上前去搀扶,咬着牙不敢出声。
“姑娘请道出那位侠士的大名。”
金陵庄主咄咄逼人。
陆茴缓缓抬头,看着那些个严而不苟的面容,暗了神色。
千鸿志道。
“既然个位侠士都已默许,姑娘放心道出便是。”
在众人的威逼下,当陆茴再抬起头时,眼中已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如今这情势,她就算是有心护佑,怕也是终成惘然。
“陆茴姑娘。”
金陵庄主又压着声音开口叫了一声。
陆决看着自己那个已经耗去半条命的妹子,心中悲恸,终是开了口。
“陆茴,你说吧!他是谁?”
陆茴看着自己哥哥眼中的心痛和怨责,几近绝望的开了口。
“他是,‘鬼手公子’。”
“什么!”
金陵子、无主、岱墨、陆决和月如玉同时惊呼出来。
陶之更是楞在了当下,呆呆的看着那个低头抽泣的少女,回不过神来。
几位惊诧的青年无一不想为他开脱,但定局已成,他们再说什么也都是惘然。而今,心中虽有万分焦急,却半点办法也没有。
许久的寂静过后,陶之终于回过神来,看着那个少女,突然不那么忐忑了。若是为这样的女子行半程碳道,应是该无悔的吧!想着他从月如玉握的紧紧的大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坦然迈步,走到她面前。
“得陆姑娘不吝垂爱是草四此生之幸,替陆姑娘行半程碳道是草四此生之福。”
说完,陶之伸手轻轻的抚了抚陆茴的额头,笑如春风。
陆茴忘了哭,只仰头看那张常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美伦美幻的容颜,痴了。
陶之深深的提了一口气,缓步走到碳道旁,儒雅的伸手请开守卫。
静静的褪去鞋袜,他再次起身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侍卫伸出长枪,阻住他们继续靠近。
陶之笑着对他们点头,静声道。
“我没事,放心。”
说完,他回身,迈腿踏出了第一步。
那一阵灼烧从脚心瞬间窜遍全身,一阵颤栗之后就是难以抑制的颤抖。
陶之攥紧了拳头,咬紧牙关,终是鼓足勇气迈出了第二步。呲呲声那么刺耳,焦烧味那么刺鼻,但这些却都没有那钻心的疼痛更另人难以忍受。陶之的双腿不自觉的颤抖着,不论他多么想控制却都是徒劳。如今只有走下去,快些结束这样的失控和失态。想着,陶之不再迟疑,狠狠的提起脚,狠狠的落下,踏着那些烈火一路前行再未停留半刻。
当两只脚终于都踏在了湿润的平地上,陶之才真的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疼痛。那些疼痛来自脚心,来自血泡,来自焦肉。但他不能倒下,因为他不是陶之,他是草四。这样想着,他强忍着那些令他无法自抑的疼痛,迈步走到自己的初始的地方,静静的穿上了鞋袜。
“不愧是草谷药堂石竹老人门下的高徒,如此一行竟然也能安然无恙,‘鬼手公子’果然功夫超群。”
高声叹出的正是千鸿志。
他这一叹,众人无不唏嘘称道。
“莫不是有什么灵丹妙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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