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诀别诗

_10 佚名(当代)
“谢谢。”
对于陶之孩童一样的表达方式,夜祭依旧不知该如何反应,只那样僵硬的站着动弹不得。
“我要走了。”
最终也只能僵硬的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来。
陶之松开了手臂,一直望着夜祭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
“陶之,你还吃不吃了?”
秦好满是不耐的转头对着门口大喊。
陶之听到他的叫声,飞似的奔进厅内,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碗筷就是一阵猛塞。
“吃好了。”
文来淡笑着伸手替他拂去嘴角的饭粒,这才起身开始收拾。
陶之也马上起身帮忙。
“呦,陶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了。你三哥我可是从来都不知道呢!”
秦好闲适的坐在那眯着眼睛冷讽道。
“三哥,我可不像你。总也不知道不长进。”
陶之满是不屑的反口。
秦好见讨不到便宜,气呼呼的起身,也张罗着收拾起来。
见秦动作,陶之放下手里的活,对着惠凡和文来开口。
“三哥既然好不容易勤快一回,我们可不能不给他机会。大哥二哥,我们出去过几招吧!”
“好啊!”
惠凡和文来都笑着同时应道。
三人齐身出了厅堂,只独独留下一个郁气难平的秦好。
——
“三哥,你可算是来了,就等你了。”
秦好看着欢天喜地的迎上前来的陶之,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
“你干嘛?说话就说话,离我远点啊!不要动手动脚的。”
陶之看着连连避闪的秦好,一副极为受伤的表情便瞬间挂上了脸庞。
秦好看着他那个样子,受不了的开口。
“行啦!行啦!有什么事你说就是了。”
看着老三答的痛快,一旁的惠凡和文来都掩口偷笑。
陶之走到几丈以外,惠凡马上走上前,用宽布帮他蒙住了眼睛。
“哎。等一下,我能问问你这是要干嘛么?”
秦好头顶着,忐忑的站在那焦急的望着他们,开口追问起来。
文来看着火急火了的秦好,绷着神色开口解释。
“是这样,陶之说他学了个戏班子的功夫,要表演给我们看呢!”
“什么?什么功夫?”
陶之听着秦好颤抖的声音,狡笑着抽出腰间的长鞭,在地上甩出尖利的声响。
“站好,不要动,否则这个长鞭碎果可就要变成长鞭破相了。”
秦好听到这话从那个被蒙着眼睛的少年口中说出,吓的赶忙用手挡住门面,急切告饶的叫了起来。
“不玩啦!我不玩啦!”
“晚了!看鞭。”
陶之大喝一声,鞭子便带着风声朝秦好头上招呼过去。
“救命啊……”
在划破长空的一声哀绝号叫过后,陶之才从容的摘下了蒙眼布。
确实已经碎裂四散了,但秦好的魂也跟着一块散了。
惠凡和文来看着瘫坐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秦好,都好笑的背过身去。
要说始终还是陶之最有良心,见秦好那样子他赶忙上前去扶,边扶边开口安抚。
“三哥,你要相信我的身手嘛!”
秦好喘息了很久才找回那散去的七魂三魄,回神就跳起来,吼叫着追打那个罪魁祸首。
“好你个臭小子,竟拿你三哥我练手了。被你折腾掉我三年寿命了都。你给我站住,我也要在你头上碎!不,我要碎芝麻。”
陶之上窜下跳的躲避着秦好的追拿,边逃命边回口。
“你折寿可怪不得我。那是你没胆,不像个男人!”
“有本事你小子别给我躲。”
秦好出口相激。
陶之一下子跳到惠凡和文来的身后,探着脑袋大叫起来。
“不躲就不躲!有本事秦好你就先打翻大哥再打翻二哥,我陶之任你处置!”
秦好自恃聪明了这么些年,每每载跟斗却肯定是因为陶之。此刻他也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泄气的坐到旁边的凳子上。
“算了,懒得跟你个小屁孩计较。”
“这样才对么!老三总算是有个哥哥的样子了。”
惠凡忍着笑,淡然的开口赞叹起来。
文来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藏在他们身后的陶之望着那样的秦好,脸上却扬起了温暖的笑容。回来了,还能看见安然无恙的哥哥们,真好。
——
“什么!没找到那具尸体?”
灼印惊起,伸手拍得面前的铸铁宽桌轰然作响,震的整个塔堂回声不断。
跪在地上的人也是身子一紧,头垂的更深了。
“把夜堂主请来。”
那人如得了大赦一般,转身窜出了塔门,朝锁魂堂方向奔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夜祭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那座阴沉的宝塔。
“什么事?”
“你说的那个刀疤脸的男子,没有他的尸体。”
灼印凝着眸子看着夜祭,寒声道。
夜祭皱眉,许久才开口道。
“我早知道了,那孩子也说那夜没见过什么刀疤脸的男子。”
“你早知道了还让我查!”
灼印仿佛被嬉耍了一般,阴冷着脸色怒道。
夜祭抬眼看他,忽而觉得他发怒的样子很可笑,终是没敢笑出来,只正色道。
“没叫你查,只是告诉你有这么一个人。”
被夜祭这话噎的许久无语的灼印,突的背过身去,望着面前铜架上的盆火冷声道。
“他竟然逃了,看来他背后还有人。”
夜祭点了点头沉吟了一声,表示赞同。
灼印猛然转身,又开口道。
“我们如今应该跟他去商议下对策。”
看他焦急,夜祭却不慌不忙的转过身去迈步往外走,边走边淡淡开口道。
“他怕是早已经知晓了。该如何部署他心里有数。”
灼印冷眼看着那个无比气人的背影,却忽而失笑。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难道还不真的了解么!那个人,无论何时都比他们两个想得多、想得深远。他的外表也许可以骗过很多人的眼睛,只是他的深谋远虑又有多少人真正了解呢!也许真的是因为这次的意外,使自己过于紧张了,竟然会如此骄躁失态。这样想着,他平平的嘴角就划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第1卷 那孩子 第四十一话 魇
“主上,这些酒?”
士、卒两人站在暖阁的高门内,望着纱帐外的那一排巨大的黑色陶翁,同时开口。()(.)
立身窗前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依旧凝目沉思。
两人对看一眼,都是同样的眉头紧皱,不再言语轻身退了出去。关好门,又如两尊石雕一样戳在那里。只是旁人不知道,这两个身如刚塑一般的铁骨男儿,此刻心里正纠缠着心痛与自责。
“咳咳咳咳咳……”
午夜灭灯许久的暖阁里忽然传来一阵咳声,门外的两人同时惊起破门而入。点上了红烛,走到榻前,床上的人却还没有醒。今夜,他睡的太沉了,沉的有些不同寻常,有些古怪。
“要不要通知堂主和塔主?”
卒皱着眉头轻声开口询问身边的士。
士沉思片刻,重重点头。
——
暖阁里所有的烛台都被点燃了,红色的光摇摇晃晃的把整个屋子照得煞人。
四个男子围里在硕大的软榻前,凝神皱眉。
榻上睡着的那个人,眉目如画,俊逸中稍带清冷,睡容宁静到令人忐忑。
“从前主上一向很少睡,而且从未睡过这么沉。”
士对着夜祭和灼印,轻声开口道出。
夜祭抬头看了看满脸忧色的士,沉吟着没有开口。
灼印摇了摇头,淡淡道。
“等等看吧!也许他只是真的太累了。”
夜祭看了灼印一眼,他看得出,灼印此刻心中也如他一般忐忑不安。只是,他们都是不善表达的人,就像士和卒。
四人沉默的凝视了榻上的人许久,才各自转身,朝门口走去。
“之儿……”
灼印的脚还没迈出门槛,身后就传来一声呢喃。他惊动,猛的回身,奔回榻前。
可是,他还是那样睡着,十分宁静,仿佛就要离去一般。
门外的夜祭和士卒听到响动也回身来。
“怎么了?”
夜祭满面疑惑的看着脸色阴沉的灼印,开口问道。
灼印摇了摇头,复又开口。
“把他叫来吧!”
“谁?”
听了灼印这突如其来的话,另外三人同时开口。
灼印闭了眼睛,重重的出了一口气,寒声。(首发)()
“那孩子。”
——
“乌云。”
陶之揉着迷蒙的眼睛站在门口,探着身子对着里面轻轻的唤了一声,没有回应只有寂静。他不禁回头看了看站在门口的四个人,满脸疑惑。
“乌云真的在里面么?”
三人不语,只灼印点了点头。
陶之退了一步,看着他们,又满脸忧虑的开口。
“乌云睡觉的时候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真的是他叫我来的?”
“是。”
开口的又是灼印,顿了片刻,他才又继续说道。
“我听见他叫你了,你进去吧!”
陶之听到灼印这么说,仿佛安心一般,轻轻的开门关门后就慢慢的朝里面走去。
撂开层层纱帐,陶之走到那张华榻前。
从前总是自己在睡而他始终醒着,这是陶之第一次看见乌云睡着的样子。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正紧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仿佛重幕一般,铺盖住了他所有的情绪。陶之歪着头,就那么望着他,心里忽然感到一股暖暖的饱胀。家,这就是陶之的家。
看着熟睡的乌云,陶之忽然眼睛发酸。他不禁走上前去伸出双手,将搭在榻边的那只骨脉分明的大手紧紧握住。握了他的手,陶至却又忽然很想抱抱他。这样睡的深沉的他,不再可怕,使陶之不由的想去亲近。
脱了鞋子,陶之靠在他身边躺了下来。把头深深的埋在他肋的边,瘦弱的手臂紧紧的搂着他的腰身。这样抱着他,陶之飘荡夫人心忽然就稳稳的落在了胸中。
“咳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声引得陶之臂下的身子也随着颤动起来,陶之猛的惊醒,腾起转身望他。
“咳咳咳咳咳……”
他还在咳,却依然没有醒。
望着那样紧闭双眼的他,陶之心里忽然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慌。听着他的咳声,胸口闷疼,眼眶滚烫。陶之极度害怕起来,突然手足无措,脑袋里乱哄哄的,甚至闪过了爹爹最后的样子。死!他想到了死。陶之用力的摇着脑袋,想驱赶走那些可怕的东西,可是都无济于事。它们仿佛魔鬼一般,将陶之压的喘不过气来。陶之害怕的推着乌云的手臂,轻声唤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乌云。乌云。乌云……”
他始终还是睡着,没有醒,没有回答。他从来都不会这样的!他总是在陶之唤他的时候,就来到他身边。
“乌云,你为什么都不理之儿……”
陶之呢喃着,心里忽然觉得很委屈,最后干脆扑到他胸口‘呜呜’的闷声哭了起来。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传到暖阁之外,听得门口的人都寒了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见那孩子的哭声,如此沉闷、如此压抑却又如此哀绝。
——
陶之惊恐的睁着眼睛,忘了哭、忘了委屈、忘了所有甚至是喘息。
从他嘴角缓缓流出的那股殷红,灼伤了陶之的眼睛,灼伤了陶之的心。许久许久以后,陶之才伸出木木的手,去碰触那些血,他的血。
垂着眼帘,他看着手指尖上那抹煞人的颜色,泪珠就如失去亲人的儿童不停的跌落。湿了脸庞,湿了锦褥,湿了他的白衣裳。
红烛猛烈的摇曳,仿佛正被谁撕扯着。
烛光下,陶之将那带着猩红的手指放如口中。甜的,烈的,带着一些酒香,这味道真的很熟悉。陶之的脑子里快速的闪现药堂《毒经》里的那些文字,不是,不是,都不是!
陶之混沌的摇着头,视线扫过纱帐那边隐约可见的陶翁。他惊起,像魔障了一般,奔了过去,推翻坛子,瘫坐酒中,伸手去点尝。
是,是,是这个!
……
——
天亮了,晨光从那半掩的窗缝中照进来,照着榻上人苍白的脸孔。他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室的晨光,就那样明媚了整个暖阁。起身,仰卧在榻角,视线扫过,纱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换了新的。恍然间低下头,锦褥也换了新的,他真的不记得了。伸出手来去揉昏沉的额头,心中惊动,昨夜,他穿的似乎不是这件衣裳!
乌云摇了摇头,真的什么也记不起了。望着异常清亮的暖阁,他转望榻边,原来是铜炉中的冷香燃尽了。
“来人,添香。”
话音落了许久,门外竟无声响。
乌云皱眉,难道他们都睡死过去了么!他正不悦着,高门却开了。
士、卒都绷着那一常不变的紧脸,站在门口,等着什么。
“添香。”
乌云闭上眼睛,满心消沉和不耐的重复了一遍。
两人还是站着,一动不动,仿佛从未听到他的话一般。乌云眯起眼睛,这表示他有些微怒,只是始终还是不忍对他们发火。睡了一觉,醒来就变了天,乌云思索,他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再别燃那香了。”
乌云抬头,夜祭正缓步从门口走过。
乌云也不问,他知道,夜祭会说下去的。
“那孩子不喜欢你燃香。以后,都别燃了。”
乌云愕然,看着夜祭从容的走过,消失不见了。许久,他才看向门口那两尊石雕,缓声开口。
“他什么时候来过?”
士低着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卒抬眼看了看士,气结,缓声答道。
“昨夜来过,见主上睡了,没敢惊扰就回去了。”
乌云凝视着那两个有些异常的家伙,沉了心思没再问下去。他知道,他们向来话少,问了也不会再说。
“主上,你若是要燃香,我们这就去取。”
卒恭敬的开口道。
乌云漠然的挥了挥手,大门轻阂,门外的两人对视都长出了一口气。
——
看着如此清明透亮的屋子,他很是不习惯,人也变的烦躁起来。在榻前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主上。”
门外响起了士的低沉声音。
乌云坐回软榻之上,才淡声开口。
“进来。”
门开了,看着那两人抬着一炉香走进来,乌云恍然记起夜祭的话。
‘那孩子不喜欢你燃香。’
乌云皱眉,开口道。
“拿出去。”
士、卒停了动作,站在门口。
“我叫你们拿出去。”
乌云越发觉得这两个家伙胆子变大了,竟然三翻两次的公然违抗自己。
士抬起眼,看着卒。
卒狠狠的挖了士一眼,才沉声开口。
“回主上,这炉香是锁魂堂送来的。堂主说这是四少爷喜欢用的香。”
“放下吧。”
士卒抬着那炉香走到榻前,安放好,转身出了门。
听着门外那两声轻微的长气,乌云的脑子里似乎又有什么东西混沌不清起来。只是,无论他怎样想,却都想不出。
铜炉里烟雾袅袅升腾,香气渐渐弥散开来。这味道不似先前的冷冽,却也清新怡人。乌云眉头渐渐展平,深吸了一口气,身子往榻边靠去。
就那么仰靠着,本是想等着那孩子今夜再来的,可是不知不觉间却困顿的睡了过去。
再醒,却又是一个清晨,香烟缭绕的清晨。
第1卷 那孩子 第四十二话 不舍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池里的荷花开败了,荷叶也熬枯了,转眼就是秋。()(.)
陶之百无聊赖的坐在堂前的石桌旁,对着不远处的桂花树吐着葵子壳。
“喂,你小子可是坐这吃了一中午的葵种了。”
陶之的脑门被秦好这么突然的一敲,口中飞出的葵子壳偏离了树干,飞射出老远。
秦好见他没反映,又伸手狠敲了一下他光洁的额头,开口。
“我说话你小子听是没听见?整天玩闹,都不知道练功了!”
陶之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葵种,边磕边嘟囔起来。
“谁说我整天不练功了,我这就是在练功呢!”
“你这练的是哪门子功夫!吃功?”
秦好不以为意的反口。
陶之伸手扳过他的脸,指着树干上的那张纸开口。
“看见纸中间的那个些墨点了么?”
“看见了,怎么了?”
“你看仔细了。”
说完陶之对着那张纸吐出口中的葵子壳,正中一个墨点的中心。
秦好瞠目结舌的走到那张纸前,开口。
“你再来,我没看清楚。”
陶之动了动舌头,屏气再射。
“哎!神了!居然穿了过去。你这练的什么功夫?”
“舌头功。”
陶之又往嘴里丢了一颗葵种,继续射纸。
“这个有意思,给我一颗,我也试试。”
陶之见秦好有兴趣,马上慷慨的分了一把给他。
当惠凡和文来睡醒午觉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着这样的一番景象。
秦好探着身子噘着嘴对着空气猛喷葵子壳。而陶之则是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的石凳上,边吃着葵种边看秦好看的起劲。
“你三哥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啊?”
惠凡和文来走到石桌旁坐下来,好奇的向陶至询问。
“他在练舌头功。”
陶之边磕着葵种边淡笑着回答。
文来看着锲而不舍满口乱喷的秦好,开口。
“老三,你这练的是哪门子舌头功呀?”
“陶门。”
秦好停了嘴,转头回答。
“哪个陶门?”
“陶之的那个陶门呀!”
听着秦好的回答,惠凡和文来都是满脸的疑问。
秦好索性收口,走到他们旁边,拿起茶杯猛灌了几口水,解释开来。(首发)()
“陶之可以用葵子壳,射穿纸上的点,很神的。”
“那你刚刚那是在做什么?”
惠凡满脸好笑的继续问道。
“我也想试试,谁知道吐了一个时辰,楞是没成功。”
听了秦好这话,文来淡笑的看着陶之。
陶之满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膀。
惠凡看着秦好,一脸的嘲笑。
秦好无奈央求着陶之表演。
陶之熬不过他的死缠烂打,终于在他的千呼万唤下表演了一下。
“这个功夫也是看戏班子看来的?”
看完陶之这个叫人又惊又笑的功夫,文来笑着问到。
陶之摇了摇头,开口解释。
“不是,开始是无聊的时候吐着玩的,吐的时间一长就练出来了。”
“你还真是会想这些古灵惊怪的东西呢!”
听了他这话,文来赞叹出来。
“我想,这要是练好了说不定也能成为一门绝世神功呢!”
陶之摇晃着脑袋幻想着开口道。
“亏你想的出来!”
惠凡看着他孩子气的滑稽样,不禁嗔怪。
他这话一出,剩下的两人也跟着笑起来。
看着他们温暖人心的笑面,陶之心里忽然很舍不得。只是中秋就快要到了,过了中秋……
——
墨岭中幽峰之上的初秋之夜从来都是与众不同的,清新凉爽,偶尔还会有阵阵花草的凛冽气息随着微风四处飘散。这样的秋夜很是怡人,只是置身香阁的人终是无法体会到。
暖阁内生着香炉,烟雾袅袅,雕花木窗大敞着,寒秋的冷风灌了进来,如刀剑一般撕扯挑拨着那一层层的青色纱帐。纱帐内只一床榻,巨大的、暗红的、古木的、雕花的、铺锦的。本是天下少有的繁华之物,但却始终透出一股异样的清冷,望得人心里空落落的。
斜斜的靠在软榻上的男子看上去十分疲惫,苍白的面庞和嘴唇上全无半点血色,而在那双湛蓝色眸子的映衬下,那张绝世的容颜更显恍惚。他凝望着敞开的窗,久久不能回神。
当夜祭迈进大门的时候,隔着蒙胧就望见了那样的他。
“这些天休息的可还好?”
乌云听见他的关切,笑着转过头去,看着夜祭那始终单薄的表情。
“不好。”
夜祭从不知道‘不好’这两个字也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一时间无法反应,楞在了当下。
仿佛戏作得逞一般,孩童一样单纯而清澈的笑容瞬间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绽放。夜祭望着他那样的笑,更寒了脸色,不吭一声的把手里的布袋子丢了过去。
乌云拾起落于手边那小巧的白色棉布袋子,看着一脸别扭神色的夜祭,轻声开口问道。
“是什么?”
夜祭毫无表情的转过头去,望向窗外,漠然道。
“干桂花。是那孩子亲自动手收集、浣洗、晾晒的,说好是给大家泡茶、焚香、做贴身锦袋用的。我本是不想分给你们的,不过看他既然做的也多,分送出一两包也是无妨的……”
乌云不去听夜祭前所未有的罗嗦解释,只轻巧的拎起那个袋子放在鼻前深深的呼吸着。如此清柔的甜香,真的很像他。那个孩子,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浑身上下就弥散着这样诱人的味道了。如今,他长大了,那熟悉的味道却依然没有变,只是更冷更冽了而已。
“他这些天都在做什么?”
乌云突然开口打断了夜祭的话,夜祭看着他,许久才开口道。
“练功,吃饭,睡觉。”
乌云温润的笑,望着夜祭的冷脸继续问道。
“除了这些以外呢?”
夜祭被他看得有些不悦,别扭的转了头,冷冷道。
“不知道。”
乌云也转了头,望着那扇敞开的窗子,神色游离虚渺。
“这些晚上我仿佛一直在做了一个梦。”
夜祭听完他的话,仿佛瞬间来了兴致,盯着那张飘逸离尘的侧脸,紧声追问。
“什么样的梦?”
“不知道。”
乌云忽然转回了脸,淡笑着望夜祭,仿佛刚刚只是说笑。
夜祭终于又冷了脸色,把心里的不悦都挂在了面上,转身要走。
“梦里有那个人,有我,还有那个孩子。”
乌云却又在夜祭转身的那一瞬间,忽而疏离的开口。
夜祭停下了步子,背着他站在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总是梦见我对着那孩子说话,说着说着,那孩子却渐渐变了样子。”
……
“变成了许久许久以前的那个叫乌云的少年,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厌恶。”
……
“那一瞬间,我才忽然发现,面对那孩子的时候,其实我就是多年前的那个男人。”
……
“然后,我就很想醒来。可是,也许是被这样的恶梦魇住了,我总也不能醒。还得在梦里继续做那个男人,直到天亮。”
……
“还好,天总是会亮的。不是么?夜祭。”
夜祭僵硬的背突兀的抖动了一下,他终是没有回答,迈开步子轻轻道。
“快到中秋了,过了中秋天就冷了。”
看着夜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乌云也凝视着窗外那满树的灿黄,低低的若有若无的呢喃着。
“是啊!转眼又是一个中秋。”
——
“怎么?看了这么多年还没看厌么?若是你喜欢,干脆搬来跟我同住算了。”
深夜,塔顶望台上秋风扑如涌浪,灼印溜达着走到夜祭身后,轻巧开口。
夜祭也不回头,只是望着远处的星辰,轻轻的开口诉说。
“今天,那孩子对我说起了他娘。他说,就要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除了不舍得大家以外,还很惦念他娘。他还说,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后悔。只是,心里很惦念他娘。”
灼印站在那样深沉的夜祭身边,忽然心里也有些压抑的沉痛。
“夜,还记得你娘的样子么?”
夜祭摇头,又摇头。
灼印叹了口气道。
“我们三个都是从没有过娘的人,又如何知道那母子连心的玄妙。他只是说很挂念,却没有说想要见上一面。他也许已经感觉到了什么,只是不愿说出口而已。”
夜祭转了头,看着灼印,心里晦涩。
“秋风起了,别站太久。”
灼印说着拍了拍夜祭僵硬的肩膀后就径自朝塔下走去。深如墨的夜色,掩去了他脸上那抹忽而闪现的怨痛之色。
夜祭望着锁魂堂的那处恍惚的灯火,想起那孩子对着自己诉说时的满面哀漠,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他们这样决定究竟对不对,让那孩子一个人去,可是万全。只是,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吧!可是,瞒着他,又能瞒多久?他那么敏感那么犀利,他此刻是否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秋风真的起了,刮过塔前的那棵樱桃树,树叶被扯离枝头。它们随着风,盘旋而起,在空中飘啊、荡啊,却始终无法落下。无根的叶随着风一叠又一叠的扑打在夜祭的黑衫上,穿角而过,瞬间却又被抛的更高更远了。
这世上有千般情感万种怨念,此刻对于他们来说,却唯有离愁最是难解。
“长离别,常离别,偿离别,尝离别……”
第1卷 那孩子 第四十三话 结果
中秋至,桂花盛开,淡淡的清甜气息在锁魂堂的堂院里浮动,迷醉了树下的望月人。(部落)(.)
玉盘一样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边,投射下一地荧光,薄光笼罩下的少年如月下仙子。经过的人都放慢了脚步,怕惊落了一树的琼花密密,更怕惊落了少年瞳中的星辰碎碎。
身后轻悄的脚步和绵长的气息使陶之一下子就猜出了来人,他不禁淡淡沉吟。
“夜祭,又是一个中秋。”
夜祭看着那个背影清冷的少年,张了张口,最后却只得一声轻叹。
“娘亲。她一直都好么?”
“只要你好好的,她就好。”
陶之听着夜祭的回答,转过身去望着他坦荡的眼睛。
许久,夜祭才又开口。
“他要你去见他。要我送你去么?”
陶之摇了摇头。
“我自己去。”
看着少年踏着轻缓却又坚定的步子走远,夜祭不禁满怀沧桑的仰起了头。
那孩子,乌云你到底要拿他如何?
……
——
听到闷闷的敲门声,软榻上的男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露出一双弭幻的蓝瞳。
“进来。”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陶之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眼睛就红了。即使清楚的知道,自己今天必须要做,可心里还那么的不安。可是,陶之,你要去做的,你必须坚强。
这样告诉自己后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迈步跨了进去,看着那一层层随风而动的轻纱却也再迈不开双脚。
“为什么不关门。”
陶之转身,将那两扇高高的木头门轻轻的推闭,手却是颤抖着的。
“过来。”
陶之挪开沉重的双腿,拨开那一层又一层的蒙胧。面前那最后一帘纱,使陶之悬于身前的手攥出了苍白的骨节。()()薄帘后的袅袅香烟和华榻上的模糊身影,重重的将陶之的头压得垂了下去。
“过来。”
陶之低着头穿过纱帘,一股清冽的酒气渐浓。陶之是知道的,他们刚刚才饮过酒。
“为什么不抬头。”
陶之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榻上的人。
干净整洁的内衫,松松披落的长发,清冷修俊的面容,醉意蒙胧的眼睛,看上去他似乎还是少年记忆中那个好看的乌云,但似乎又不是。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带着煞红的画面,陶之的心忽然就恍惚的揪痛起来。
在少年陶之那双骤散的瞳孔中,乌云看见了一如经年的自己,他就轻笑起来。
“之儿,到这来。”
陶之看见他笑着对自己招手,好像那时候一样,但这样的好像却忽然使他心里一紧。
乌云伸手将站在榻边的少年提上榻来,安放在自己面前。
“让乌云好好看看,我的之儿变了没有。”
乌云那只微凉的手拂过陶之的脸颊,陶之的身体不禁轻轻颤动了一下。
修长而苍白的手指在那抹鲜红上来回的婆娑,他忽然想起了那张圆润绯红的瓷娃娃脸孔。再望面前的少年容姿,他知道,他的之儿已经变了。那四百多个醉意深沉的日日夜夜之后,他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只是,在自己看不见的时候,他已经悄悄的长大了。常常浮动在梦境中的孩童脸孔不见了。而面前这个像冷月像洁冰像寒玉的少年,现在,他又是否是属于乌云的之儿呢?这样想着,心里忽然有些冷冷的空洞有些隐隐的不甘。
乌云伸手捏住他单薄消秀的下巴,探过头去仔细的端详那张有些陌生的漂亮脸孔。
他深邃的眼神和浓重的酒气突然化作一股寒冷,袭过陶之的全身。一瞬间,甚至连那本就微弱的呼吸也冻结了。
“之儿为什么不对乌云说些什么呢?”
那样凝望着面前的少年,乌云低低的开口道。
寂静了许久,乌云的心里都开始泛起了淡淡的不耐,他皱眉。
“乌云,之儿想见娘亲。”
陶之终是咬了咬牙抬起头来,看着乌云,小心翼翼的开口。
可是,令乌云心中突兀惊动的不是这句话,也不是这个请求。而是,这个声音。
这显然并不是乌云脑海中的那个清朗圆润的声音!
“之儿的声音,为什么变了?”
他一开口就无法控制的带着淡淡的冷峻和凌厉。
那孩子回之以警惕和惊恐的神色,所有的疏离都清楚的写在那张少年的面庞上。他在恐惧,他怕自己,他竟然以那样的神情看着自己。那些恶梦仿佛一下子,就在那一瞬间,都成了事实。这一切的一切都使乌云的心口忽然突突的闷响,脑袋里也开始混乱的弭患着。
乌云压住气息,努力的抑制着那些扑面而来的梦魇。可是当他伸过去的手被陶之避闪开的那一刻,怒火才真正开始在他的胸中烦烧,并且迅速的沸腾开来。
从没有过的阴寒脸色,从没有过的锋利语气,从没有过的暴怒……
“为什么躲开?”
……
“回答我!”
……
“不说!就给我滚!”
……
“滚!”
……
“永远也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
——
那是一个难得的没有风的秋夜,桂花的香气若有若无的在鼻尖浮动。
暖阁的高门之外,矗立着两个如塑的男子。此刻,他们仿佛真的已经将自己化成了没有血肉的刚石,对身后暖阁里传出的摔撞和咆哮之声充耳不闻。可是,没人看见他们紧攥的拳头上骨节突兀、青筋暴起,也没人会知道他们的心里隐忍着压下的翻腾。
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一些不得已和不能,只能暗暗强隐,罢了。
高门‘吱嘎’一声开了,那个纤瘦的少年迈着虚晃的步子,扶着门框缓缓的走了出来。没有停,只是一直吃力的走着。
他走下门前的阶梯,背身站在院子里,伸出袖子轻悄的擦了一下嘴角渗出的殷红,最后轻轻的慢慢的一字一顿的开口。
“请帮我……好好照顾他……”
门口站的僵直的两个男人,望着那抹雪白的身影摇晃着消失在黑夜里,深邃的眼眸却久久都不能抽离。
秋风终于还是起了,无情的把满园的木叶都扯落。而那些叶子,也就只能四散飞荡,终无所依……
——
清晨的微光中,那些散落在地的纱帐和那些碎落四处的瓷片显得十分刺眼。毛茸茸的晨光把黑色的石板地照的光亮如水,那一片平如镜的墨色上却还隐约残留着点点暗红。往日里华丽整洁的暖阁中,就只剩下那张软榻和榻上熟睡的人还依旧。而四处那些略显清冷的狼藉,仿佛,依稀是想提醒着谁些什么……
醒来后的乌云始终都不是很清楚的知道,那一夜,所有的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自己是如何像野兽一样,对着他怒吼咆哮,又是如何像野兽一样,将他挥下软榻、摔出纱帐、推撞向廊柱……
而那孩子,最后,究竟是怎样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那个弥漫着混沌和狂乱的房间……
乌云甚至想不起,他在门口回头的那一瞬,少年萌动的脸上是带着怎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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