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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

_18 赵扬(现代)
李旦的言语忽然变得和顺起来,问道:“实在不能?大郎,你到底是何原因不愿为储?莫非惧怕三郎吗?我问你,三郎是否对你说过什么话儿?”
李成器摇摇头,说道:“三弟一直劝说儿子遂了父皇的意思,他虽立有大功,然不骄不躁,始终坚守长幼有序的道理。”
李旦不理他的茬儿,接着说道:“你若为太子,我可以把三郎调至边远之地为藩王,如此可好?”
李成器再复跪倒,涕泣请道:“父皇万万不可,如此就陷儿子于不仁不义之境地。三弟立有大功,又英武有能,正该在父皇身边为朝廷出力。父皇若贬三弟于蛮荒之地,儿子自愿跟从,若父皇不许,儿子只好一死了之。”
李旦看到李成器心意如铁,又不愿坦诚说出不愿为太子的真实原因,遂烦躁起来,从座上立起,在殿内来回走动。对李成器来软的无用,来硬的不行,让李旦手足无措起来。父子二人不再说话,殿内出现了很长时间的平静。
太平公主接旨后入宫,她步入殿内看到李旦在那里烦躁地踱步,李成器在一侧低头垂泪,心里大为奇怪,问道:“你们怎么了?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李旦气呼呼地手指李成器道:“能有什么大事儿?妹子,你帮我好好劝劝此子,让他当太子,好像要了他的命一样。唉,平时多么恭顺的一个人儿,现在成了这样,我好像不认识此子了。”
聪明的太平公主顿时明白了事儿的缘由,她挨近李成器坐下,柔声道:“大郎,你怎么惹圣上生气呢?你为皇兄的嫡长子,当然要当太子了,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来、来,把眼泪擦了,向圣上赔个不是,此后好好地做你的太子就是了。”
李成器伏身拜道:“姑姑,侄儿此次拂了父皇之意,实在该死,然也是无可奈何之事。立嫡长者为储确实为古制,然还有一句话,叫做‘无功不受禄’,父皇此次得到天下,实为三郎之功,侄儿未有寸言寸功,所以不敢妄居储位。”
太平公主心中大为诧异,心道太子之位向来敏感,兄弟们往往会争得头破血流。此子唾手可得储位,却诚心推让,古往今来,如此推让甚少,李成器岂不是一个十足的傻子吗?看到眼前泪眼婆娑的李成器,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李隆基那坚毅的面庞,太平公主心中暗下决心:今日说什么也要劝说此子成功,不能让三郎凭空里拣了一个大便宜!
太平公主柔声道:“三郎立有大功,然他的所为亦为人子的本分。大郎,皇位与储位向为上天所授,非为人力争取而得。许多人为了储位争得头破血流,终归是痴心妄想,你被立为太子也为上天的意思,不要再犹豫嘛。”
李旦走过来说道:“对呀,你不费吹灰之力得了储位,正该谨慎理政,佐我办事。何至于如大祸临头,惶惶不可终日?我刚才说了,你若对你那些兄弟不放心,我将他们放归远地永不还京,你何至于小心如此?”
李成器伏身叩道:“父皇、姑姑,我不愿为储,非为小心,实因认识自身。父皇多次说过要小心避祸为上,我谨遵父言,努力修身齐家。我生于皇室,自小即有爵位,如今更成为亲王之身,较之常人亦属幸运,我心里十分满足。”
太平公主道:“对呀,你生于皇家方有可能居储位,现在国家百废待兴,你正该打起精神有所作为才是。”
李成器摇头道:“父皇早年就教导我们说,属于自己的东西要好好珍惜,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不要痴心妄想。我刚才说了,我能有亲王的爵位,有相应的食邑,此生已然万分幸运,若能永葆富贵,则为最大的福祉。”
太平公主道:“你当太子,将来就是皇帝。其中福缘岂是能用富贵来誉之的?”
李成器道:“我若能永为亲王,则此生实为幸运。至于太子之位及将来的皇位,我连想都不敢想。储位及皇位固然令人艳羡,我深知以自身的才具,根本没能耐恒常拥有。若我得而复失,恐怕连一个庶民都无法做,我为何要占这些不属于自己的位置呢?”
这番话说得李旦和太平公主目瞪口呆,他们原来以为李成器系一时糊涂,孰料此子非常明白,而且非常冷静。古往今来,如李成器这样力辞太子之位者,实在寥寥可数。
太平公主心里滋味实在难受,若李成器宁死不当太子,那么立嫡长者为储的说法将灰飞烟灭。再考评李旦的其他儿子,自然以贤者居之。如此,李隆基定会成为储位的当然之选。
太平公主现在到了皇兄李旦面前,其话语非常有用,若再立一个如李成器这样不爱多事的太子,太平公主大可权倾朝野,百无顾忌。若李隆基成为太子,此次事变中展示了他的那些果敢气质,会让太平公主感觉非常不舒服。
太平公主决定,要想尽一切法儿,一定让李成器成为太子。
李旦当着群臣之面令人宣读了岑羲的奏书,并夸奖了岑羲,擢其为刑部尚书。至于钟绍京,李旦勉其多加历练,将其出为蜀州刺史。
由于钟绍京将远行,李隆基欲在府中治席为其送行。刘幽求得闻后,急忙入府前来劝阻。
刘幽求道:“殿下,此次绍京被罢京职赴外任,我以为有人想以此行翦除殿下的羽翼。我们这一帮参与起事之人入府相聚,你不怕有人再说嘴吗?”
李隆基微笑道:“有什么可说嘴的?你以为我现在与你们疏远,就可避祸吗?你们参与起事,则不管时光如何流逝,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密之人。我问你,这个岑羲的背后到底有何人主使?”
“我查了他的底细,又派人观察其行踪,现在似无主使之人。说到底,还是绍京行事简单,言语间动辄触怒他人,由是怨恨渐积渐多。”
“嗯,我今日治席一方面是为绍京兄入蜀送行,另一方面也想告诫其他人,不能恃功盛气凌人。父皇言说让绍京兄多加历练,此话甚确。譬如你我而言,此前未历高位,应当虚心求教,虚怀若谷才是,否则就容易授人以柄。”
刘幽求点头赞同,回思这些天自己的风头甚健,肯定招怨很多,应该仔细检讨一番才是。
刘幽求又问道:“我听说圣上欲立宋王为太子,然宋王坚辞,数番到圣上面前哭诉,请求收回成命。若圣上允了宋王之意,那么殿下取得储位的胜算很大。我以为,当此敏感时候,殿下须谨言慎行才是。我们在这里聚饮欢歌,定有人将此景报于圣上,若圣上不喜,恐怕会对殿下不利。”
李隆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率然说道:“有时候率性而为,并非坏事。我若畏手畏脚,变得无声无息,此非我往日的性子,也就失于虚假。再说了,你纵有奇计密谋,若上天不垂顾,终究无可奈何。”
刘幽求忽然有了愤懑之情,说道:“这个圣上啊,若无我们拼杀,他如何能居皇位?他刚刚当了皇帝,怎么就将殿下抛在一边呢?”
李隆基正色道:“刘兄,此话不可再说。外人皆知我们关系亲密,你若露出片言只语,他们定会说是我所教。”
“我知道了。殿下,我注意到了,现在圣上很在乎太平公主的话儿。太平公主若能帮助殿下说话,那该多好呀。”
李隆基笑道:“替我说话?你说她会吗?”
刘幽求苦笑了笑,他们皆心知肚明,知道太平公主如今非复往日。刘幽求又建言道:“那个王师虔绝对唯太平公主之命是听,薛崇简却有些特别,此人比较仁厚,又素服殿下之能。若能说通薛崇简到她母亲面前帮殿下说话,不知有用吗?”
李隆基叹道:“有什么用?你难道还不知道我姑姑的脾性,她什么时候都有自个儿的主意。”
第十四回 制流言皇帝图治 逐良臣公主弄权
李成器为了不当太子,日日找父亲哀求,并且数日绝食明志。如此弄得李旦毫无办法,遂于六月二十七日下制,决定立皇三子李隆基为太子。
李隆基当然要辞让一番,接连上表请求立大哥李成器为太子。如此三番五次,李成器派人将李隆基唤入府中,然后撑着虚弱的身体说道:“三弟,你如此辞让,对得起我数日绝食吗?”
李隆基涕泣说道:“储位理应由大哥居之,就是大哥不做,还有二哥嘛。我有何德何能?实在不敢从命。”
其时,李成义等兄弟三人侍立在侧,李成义看到李隆基在这里装模作样,心里当然有气。然他们兄弟四人已商议好,今日要共同相劝李隆基答应,遂按着心中火气,劝道:“三弟,此为我们兄弟们的意思。你不可再推,要早日即位,日后我们兄弟定然亲爱有加,佐你办好事儿。”
李成器道:“我们兄弟中,唯三弟能办大事。此次诛灭韦氏,使父皇得登大宝,除了三弟之外,谁又有这个能耐?储位需贤者居之,父皇之后,还望三弟能光大大唐祚业,我们兄弟还能托些福。三弟,你勿复再推,莫非想让大哥一死了之以明志,你方才就位不成?”
李隆业也道:“三哥,此为我们兄弟的共同意思,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李隆基到了这种境地,无法再推,又见兄弟们发乎真情,其心中感动,遂伏在李成器面前,泪流满面道:“大哥与兄弟们的恩情,我当谨记终生。也罢,我就僭位了。我今日在大哥面前发誓,此储位是我们兄弟共有,隆基无非出面领之。总而言之,隆基今后不敢亏了兄弟们。”
李成器脸上露出微笑,说道:“这就很好嘛。我们得父皇教导,不管何时何地,兄弟相亲恒久如常。自古至今,兄弟相残之事迭出不断,我们能够如此,则可传之后世以为美名。”
众兄弟语出真诚,盛赞李成器这个大哥实为楷模。
人一生实际最难把握的就是自身,如果能够认清自己的才具,使欲望与之相配,则其人就是一个清醒的人,能够快乐地度过一生。李成器不愿当太子,固然有畏惧李隆基咄咄逼人的成分,然他能够审时度势,认清自己所在的位置,这种豁达的心境常人往往难及。其实则天皇后时,李旦接替李显为皇帝,李成器就被封为太子,后来则天皇后当了皇帝,李旦被降为皇嗣,李成器又成为皇太孙。李成器早有了皇太子的经历,犹能按捺住无限的欲望,毅然将储位让给李隆基,这份坚毅之心更加难得。
七月二十日,李旦在承天门举行了隆重的册命典礼。此前七日,已然举行了卜日择期、告圜丘、告方泽、告太庙等仪式,是日,礼官在李旦之侧大声宣读了临轩册命书。
李隆基身着衮冕之服,脚着朱履,腰悬鹿卢玉具剑,从李旦手中接过皇太子金玺及左春坊印,然后接受百官的祝贺。
是时,晴空万里的宫城之上,忽然飘来数朵祥云。司天监见之,急忙将之指示给李旦观看,就见那数朵祥云,堪堪罩在宫城上方,且良久不去。李旦大喜,下令自这日起改元,因有景云之瑞,所以年号为“景云”,并下令大赦天下。
李成器因让立之功也有补偿,李旦授其为雍州刺史、扬州大都督、太子太师,一下子位居三师之列。
李旦接受了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建议,将他们所荐之人召回京中,并逐个授以官职。
三省六部长官中,韦安石是时任中书省中书令,萧至忠任门下省侍中、姚崇任尚书省左仆射。尚书省六部中,郭元振任兵部尚书,另兼知同中书门下三品;岑羲为刑部尚书;宋璟为吏部尚书,兼知同中书门下三品;崔湜以工部侍郎之身摄行工部之事,张说为户部尚书。
窦怀贞和卢藏用因名声不好,李旦虽将他们召回京中,但仅授窦怀贞为太仆少卿,授卢藏用为尚书右丞,皆为无足轻重的官儿。由此来看,太平公主所荐之人落在下风。
三省长官皆为宰相,另有同中书门下三品及参知机务者皆为宰相职,他们皆有入政事堂议事的资格。刘幽求和崔日用因能参与机务,于是列身宰辅之职。从政事堂的构成人员来看,相王府旧属如姚崇、郭元振等人实在占了上风,太平公主的嫡系之人无非萧至忠一人而已。
这日净鞭三响,李旦登御座主持朝会。李旦率先说道:“众位爱卿,如今三郎当了太子,百官依序就任,该是办一些事儿的时候了。朕前日对韦公说过,让他主持政事堂将此事议一议。韦公,你们议得如何?”
韦安石越众奏道:“陛下,政事堂已然议了数回,有几件事儿需陛下定夺。”
“嗯,你说吧。”
“第一件,此前多年,朝政紊乱,需对正义之人彰名,对有罪之人削爵。则天皇后有功于社稷,可上尊号为大圣天后。至于武氏、韦氏其他人应当削爵夺邑,如武三思、武崇训等人,应当掘其坟暴其尸,将其他人流放边鄙。至于故太子重俊,应复其位号,臣等为其拟为节愍太子,不知可否?另雪敬晖、桓彦范、崔玄暐、张柬之、袁恕已、李多祚等罪,复其官爵,以袭子孙。”
李旦答道:“如此很好,准奏。如何处置韦庶人和悖逆庶人,你们议过吗?”
“议过。臣等以为,韦庶人虽为先帝之后,然她有罪,不能与先帝合葬。”
李旦点头赞同,说道:“好呀,如此狂悖之人,确实不宜与先帝同陵。你们可另选墓地,以礼葬之吧。可给予韦庶人后妃之礼,裹儿虽不好,毕竟是公主,还以公主之礼葬之吧,还有上官婉儿也以后妃之礼葬之。”
韦安石道:“此为陛下的仁义之怀,臣等谨遵。”
李旦又道:“那个被宗楚客摔死的崔琬,应该好好表彰一番。”
“臣等议过了,想请陛下追赠其为谏议大夫,以彰其德。”
“准奏。韦庶人与宗楚客把持当时朝政,崔琬不畏强势,明知有难依然强谏,颇有魏征之风,这样的人应当成为我朝的楷模。众爱卿,朕希望你们都学崔琬,忠心办事,则为朕之幸。”
群臣躬身答应。
李隆基此时作为太子,距离父亲最近。他观此场面,似乎有点不认识这个父亲了。多少年来,父亲沉默寡言,似乎对万事绝无萦怀,现在刚刚当了皇帝,马上就有了励精图治的劲儿,如此来说,父亲此前的言行表现莫非为韬晦之计吗?
韦安石又禀道:“这第二件事儿,就是依贞观故事行清明政治。陛下,此前政风败坏,颇有积重难返之感。欲行其事,须理千头万绪,使之逐一归真。譬如贞观时期,朝中办事官吏仅有六百余人,如今仅‘斜封官’何止千人?臣等议事之时,认为尚书省职责最大,因推姚仆射主持此事。”
李旦道:“朕准奏。姚卿,此事重大,你须戮力行之。”
姚崇出班奏道:“臣谨遵陛下圣言,定将此事办好。”
“你想如何办此事呢?”
“陛下,贞观之初,太宗皇帝申明四事,其一去奢省费;其二轻徭薄赋;其三任用廉吏;其四使民衣食有余。臣以为,眼下百废待兴,若以此四事来振朝务,如此就抓住了总纲。臣已吩咐了下去,嘱六部依此四事意思,再依本部职责,通过对比,列出细则,再厉加整顿。”
“好呀,你这细则何时能列出?”
“臣以为,月余即可。”
“月余?有点慢了。你要督促六部,让他们抓紧拿出。如今天下之人思治心切,诸事若慢悠悠地来做,就会误了大事。”
“臣明白,臣会督促他们挑灯夜战,加紧完成。”
李隆基眼瞅着父亲那着急的神情,心里对父亲更加陌生了。父亲一向是慢悠悠的性子,现在也会着急起来。
其实李旦现在的行为实属正常,人生在世,若遇到能够建功立业的时候,皆愿意跃跃欲试证明自己的能耐。李旦虽为恬淡的性子,毕竟也为一名睿智之人,他从酷吏政治瞧到此前韦氏当权的乱世,早对这些乱象深恶痛绝,因想整饬一番。
此后,君臣又在那里议论了半天,其话题多关如何整顿朝政。萧至忠这天只是随声附和,没有主动奏言。他对整顿朝政一事不以为然,心想仅一个“斜封官”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这些人盘根错节牵涉面极广,又是付出了钱财换来的官位。尽管这是李显时代办的事儿,然你李旦为李显的弟弟,依旧为大唐之君,怎么能说不认账就不认账呢?若废了“斜封官”的俸禄,那么当时买官的钱财谁来补偿?
萧至忠以为,若皇帝悍然废止“斜封官”,那么京城之中定如发生了大地震一样惊天动地。
李隆基当了太子之后,当即从兴庆坊搬入东宫之中。这日午后,刘幽求与麻嗣宗结伴入东宫拜见太子,他们向李隆基叙说了近来市面上的流言。
这些流言皆针对李隆基,其中有些流言甚为不堪。
麻嗣宗说道:“殿下尚未被册命之时,京城已有流言。我派人打听,发现此话主要在官宦之家传言,主要说殿下非长子,又非嫡出,不应立为太子。我听后心想,这些人说的是事实,他们也许不知宋王辞让的过程,就先让他们说去吧。心想待皇上册命殿下为太子之后,这些流言就会不攻而散。”
刘幽求道:“我和嗣宗碰头聊起此事,觉得事态紧急,不可放任不管。”
李隆基道:“嗯,嗣宗,你先说。”
麻嗣宗道:“谁知临轩册命之后,这些流言没有止歇,且愈加不堪。奶奶的,我这一次彻底瞧花了眼。殿下,我把这些话复述出来,你不可生气哟。”
“你说吧。”
“有人说道,宋王所以辞让储位,缘于殿下以兵势相逼。他们说得活灵活现,说是我与葛福顺跟随殿下,身后带有数百万骑兵士,将宋王府团团围住,然后由殿下持刀威吓宋王。”
刘幽求道:“我听来的就更加有趣了,说我们将宋王裹挟入万骑兵营,然后持刀逼迫。”
麻嗣宗继续说道:“还有人说到,殿下数日间找圣上哭闹,威胁圣上坚决要当太子。他们还杜撰了殿下的原话,绝对是无赖之词。”
“他们如何杜撰我的原话?”
“他们说殿下见了圣上,威胁说道:‘我若为太子,万事善罢。若不能,我马上再起宫变,干脆自己做了皇帝。’”
李隆基听罢并不恼怒,微微一笑道:“如此一来,我岂不是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刘幽求道:“殿下,这些无稽之谈固然荒谬,然流言弥散开来,庶民百姓不明内里,更有好事之徒添油加醋,我怕此风愈刮愈烈,恐对殿下不利。”
麻嗣宗道:“是呀,我看到那些家伙在那里说得口沫横飞,就想把他们抓起来暴揍一顿。然说者太多,那是无论如何抓不完的。”
李隆基道:“我知道了。你们说,到底是谁不想让我当太子呢?”
刘幽求心中当然知道答案,麻嗣宗却不甚明了,他率然说道:“哼,估计是那些流人们干的。他们以前仗着韦太后之势作威作福,殿下带领我们将他们赶下台,这帮人心中怨恨又无计可施,只好讨些嘴头上的便宜。”
李隆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道:“罢了,我们不用管它,这些流言终归会传入父皇耳中,他肯定会有处置之法的。嗣宗,我入东宫之后,与你们往来颇不方便,你们经常聚会吗?”
麻嗣宗道:“曾经小聚了两回,殿下和刘兄不在场,气氛就闷了许多。”
李隆基道:“刘兄,你找个机会,将他们约在一起聚饮一次,我有话说。”
麻嗣宗道:“殿下有什么话?先说给小弟听听也成呀。”
李隆基道:“你们立有大功,万不可凭此作威作福。许多人告诉我说,万骑将士近来实在跋扈,就在大街上横冲直闯,甚至有抢掠之行。嗣宗,你们立有大功,若由此骄傲,就将这些功劳抹煞了去。你可告诉葛福顺他们,让其约束手下,并谨守本职才好。”
刘幽求点头道:“殿下说得不错,人得意最容易忘形。我这几日检讨近一段的言行,确实有些躁了。嗣宗,看来人不管到如何时候,不能居功自傲。我们应戒之慎之。”
麻嗣宗不以为然,说道:“我们怎么得意忘形了?不过饮些酒图个快活,总不成立了功,日子反不如当初畅快?也罢,既然殿下说了,我注意就是,我也会把此番道理说与他们。”
李隆基说道:“我们此前皆默默无名,这一次起事后天下闻名,我们就从此立于浪头之上。嗣宗,你要知道,我们身后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所以要比以前更加有恐惧之心。”
麻嗣宗点头称是。
李隆基又道:“你和他们现在皆在军中任职,不可恃功这山望着那山高,不要动辄离开军中,须谨守本职。绍京兄的遭遇就在眼前吧,他已为宰相职,不是一样成为地方刺史吗?”
这是太子的训令,麻嗣宗收起嬉笑之脸,躬身领命。
太平公主这些日子很烦,缘于两件令她很窝火的事儿:三郎隆基果然当了太子,这令她很不爽;自己向皇兄荐的人虽被召回京中,除了一个崔湜以侍郎之身知事工部之外,其他所授官职无足轻重,那些昔日相王府的旧吏纷纷身居重位,她觉得皇兄没有给予自己足够的面子。
李隆基已然当上了太子,瞧大郎李成器那决死不愿居储位的劲儿,如此格局似乎短期内难以撼动。太平公主心有不甘,遂指使人出外散布流言,近日内京城里的流言纷纷,皆为太平公主的功劳。她心中痴想,以皇兄那一向退让避祸的性子,万一他顶不住流言的压力,心中再生出易储的主意,那也是不无可能的。
至于如何改变朝中重臣的格局,这件事儿复杂得多,须要谨慎谋之。正当刘幽求和麻嗣宗入东宫的时候,太平公主派人唤萧至忠进入府中。
萧至忠刚刚坐定,太平公主就急问道:“那两件事儿办得怎么样了?”
萧至忠摇摇头,叹道:“一件事儿还算顺利,另一件事儿,唉,还是如年初那样啊。”
“你把详细过程说一遍。”
“下官得了公主言语,将岑羲召入府中,向他言说了公主对圣上所说的赞语,如此方被授为刑部尚书。那岑羲闻言,顿时感激涕零,说要专程拜见公主以示感谢之意。”
太平公主脸上有了一些笑意,说道:“好呀,我正想见见他。”
“下官向他言道,公主向得圣上亲爱,圣上每遇大事,定先问‘公主知否’,由此可见公主在圣上心中的位置。那岑羲还算知趣,说此生定追随公主,永葆忠心。”其实萧至忠的话仅说了半截,自从李隆基成为太子之后,大臣单独向李旦奏事的时候,李旦肯定首先会问:“此事公主知否?”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再问,“三郎知否?”若再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此事肯定能得到李旦答应。
萧至忠又说:“岑羲那日说道,若公主答应,他可以再弹劾崔日用,有把握将其赶出京城。”
太平公主笑道:“好呀,此人很知趣。崔日用原来追随宗楚客,毛病应该不少,岑羲若把他扳下来,估计有把握。萧公,此人连扳三郎的亲随,到我这里有邀功之嫌呀,他莫非知我不喜三郎吗?”
“他弹劾钟绍京,公主又是赞扬又是推荐,他当然能明白公主的心意。公主,现在人的脑筋都很灵光,往往能从一件小事儿身上猜出大概。对了,现在市面上的流言愈刮愈烈,竟然有人说此为公主指使。”
其实这些流言泛滥,其中也有萧至忠的一份功劳。他受太平公主指使,惯用一些不着痕迹的话来推波助澜。萧至忠与李隆基无仇无怨,然他铁心跟定了太平公主,则主子的意志就是自己思想所在,自然指向哪里就打到哪里。
太平公主不屑一顾,说道:“随他们去说吧。所谓流言,就是无端之语,何必要较真呢?好吧,你就对岑羲说,让他选择时机把崔日用赶走吧。”
“公主,我们是否可以招揽崔日用呢?”
太平公主摇头不许:“如此反复无常之人,你如何能识得他的真心?他若归了我,会不会到关键时候再反戈一击呢?罢了,我们不惹这个麻烦。”她停顿片刻又道,“你可在这里拿些钱物,代我赠给岑羲。此人多年为小官,估计囊中羞涩,现在当了尚书,宅子也该换一换了。”
萧至忠道:“公主关爱我们,我代他向公主致谢。公主动辄赏钱物给人,我的心中实在不安。”他说此话,估计日常也得了太平公主不少钱物。
“这有什么。你也看到,皇兄近来又赏了我不少食邑。你说,我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不如大家一块儿花吧。对了,你找韦安石怎么说?”
“这老贼还是滴水不进,尤甚往日。这一次,他不收公主的钱物不说,还上了性儿,说了许多难听话儿,下官不忍复述。”
“你不可露了一句,详细说与我听。”
“他先拒收钱物,说道:‘我有俸禄,何必收他人钱物?你说此为公主之赏,此事有悖朝廷规制,我为大唐之臣,若有赏则为天子所赐。太平公主身份再尊贵,毕竟为公主之身,她没有赏赐的资格。’公主您瞧,这些话说得我顿时噎着了气儿。”
太平公主铁青着脸,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他此后谆谆告诫我,说我为侍中,理应为圣上效力,不可妄动其他心思。他不让我多往公主府中跑动,有句话最为气人。”
“他怎么说?”
“他说圣上最近新立太子,那么大臣除了忠于圣上之外,其下也要忠于太子。若离了这个轨道,即是有不臣之心。”
“哼,这个老贼,他以为现在攀了皇兄这个高枝儿,就可以无所顾忌了。萧公,他还说些什么?”
“此后他多劝说我,说如今乱世结束,应该跟随圣上好好治理国家,不能再有其他心思。他还说了最大逆不道的话,说女人为政最为不该,实在是坏了规矩,他这样说岂不是把则天皇后也说在里面了?”
“你还不明白这名老贼的真实意思吗?他其实是在说我,让你等不要再跟随我。这个老贼,看来是活得不耐烦了。”
“其实公主不必太在乎此人,只要公主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不用理他。”
太平公主摇摇头,说道:“萧公,你仕宦多年,怎能说出如此稚嫩的话?现在政事堂由韦安石把持,下面又有姚崇、宋璟以及太子之亲随摇旗呐喊,你一人之力有什么用?难道不论大事小事,都需要我在皇兄面前鼓舌吗?只怕时日久了,皇兄也会厌烦起来。”
萧至忠听了太平公主的斥责,不敢再吭声。他知道,这个公主虽为女人之身,然其见识和谋虑比其皇兄强多了,这也正是萧至忠不懈追随太平公主的根本原因。萧至忠迭遭乱世,深知紧跟强势的好处,则天皇后死后,他看准了韦皇后和太平公主这两个强势女人,却没有把李显和李旦这两个皇帝瞧在眼里,现在韦皇后已死,他决意跟随太平公主永不掉队。
太平公主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萧公,此人不能为我所用,即为祸胎,我们须想法除掉他。”
萧至忠感到为难,说道:“公主,这个韦安石官声不错,如今又得圣上倚重,又有姚崇等人围在身侧,若想除掉他,似乎很难。”
“有什么难的?人只要生于世上,都要吃穿交际,他难道就没有毛病吗?你和我都要留心,总能找出他的毛病。若把韦安石扳倒,中书令一职出现空缺,你可以设法填之。”
中书省主要负责皇帝之命的起草,门下省则负责审议中书省所起草的皇帝之命。两省长官中书令与侍中皆为宰相,只不过中书令现在主持政事堂,隐然有了宰相之首的滋味,所以被人们推重。
萧至忠的眉头一皱,说道:“公主,今日朝堂之上,姚崇说要整饬吏治,下官当时心想,他们若如此做,则‘斜封官’首当其冲。‘斜封官’人员牵扯面广,其内里纠结复杂,是不是可以以此做点文章呢?”
数千人的“斜封官”里,其中通过太平公主办成的就有数百人。由于这个缘故,太平公主绝对不愿意废除“斜封官”,她闻言问道:“他们果然决意废除吗?这帮该死的,就会没事找事。”
“姚崇主持此事,宋璟又是吏部尚书,此事铁板钉钉,那是没跑的。”
太平公主决然道:“不成!不能让他们办这件事儿。然也不能找皇兄明说此事。应该想个法子让他们知难而退。这样吧,萧公,此事还由你来办。我告诉你几个人名,你可暗暗去找他们,让他们暗中联络,集齐所有‘斜封官’之后找宋璟大闹。只要事儿闹大了,我就可以在皇兄面前说话。”
萧至忠一面答应,一面说道:“此计大妙。只要他们搬不动‘斜封官’,则诸多整饬措施皆为空言。他们失信于天下,圣上面前也会大削面子,实为‘一石双鸟’之计。”
他们正在说话之时,一名下人入堂禀道:“禀公主,宫中来人传皇帝之旨,宣公主入宫觐见。”
太平公主点头道:“他们来得正好,我正要入宫见见皇兄呢。萧公,我们走吧。对了,你这些日子要寻一个贴心的言官,估计近来有用。”
萧至忠点头答应。
太平公主入宫后就直奔太极殿,李旦正在那里等待。太平公主入殿后,嗔道:“皇兄急巴巴将妹子召来,有什么急事儿?现在虽然入秋了,外面依然炎热,瞧我这身上的汗水,已然出了几身了。”
李旦笑道:“我现在每遇到大事儿,皆想找你来商量。你若嫌麻烦,我让他们清出一处宫殿来,你搬来居住如何?”
太平公主连连摇手,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若搬入,定会群言汹汹,说我违了朝廷规制,我们不是自找麻烦吗?”
李旦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如此,就累你多跑动了。”
“不妨,就怕来多了,皇兄会烦我。皇兄召我入宫,到底有何事儿?”
“也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儿,近日市面上流言甚多,说三郎不当立太子,妹子听说了吗?”
太平公主仔细观察哥哥脸上的表情,她许是做贼心虚,就想探明哥哥说此话的真实意思。然李旦脸上平静,没有什么虚饰,她缓缓答道:“是呀,妹子听到了不少。”
“你听到了不少,为何不早日向我转述一些呢?”
“四哥呀,你知道我支持大郎为太子,现在果然立了三郎,我若再把这些流言说给四哥,四哥定会认为妹子心有不满。我如此做,就少了不少嫌疑呗。”
“妹子多虑了。这些流言非妹子之言,你早日告诉我,就可以早点心里有底儿,如此就可早日想出对策。”
“四哥想如何处置此事呢?”
“很简单,就是早日为三郎正名,以平浮议。”
太平公主点头道:“是呀,应该这样。四哥,难道没有别的好法子了?”
“有什么好法子?大郎以死相逼,弄得我焦头烂额。我若迫于流言废三郎之位,大郎估计会寻死,我岂不是鸡飞蛋打?”
李旦亮明了自己的态度,让太平公主无计可施。太平公主心中叹道:人算不如天算,谁料李成器抵死不干太子呢?如此方让李隆基凭空拣了一个大便宜。由此来看,李隆基为太子实在无法逆转,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太平公主想到这里,轻轻叹道:“是呀,大郎这一次不知道犯了哪一根筋?事已至此,唯有为三郎正名了。四哥想如何为三郎正名?”
“我想明发一道制书,将大郎辞让的过程与三郎的功劳说一遍。若此后再有流言,须问罪于传播者。”
“好呀,如此一来,天下再无如此流言。”太平公主回答后,忽而想到如此简单的一件事儿,皇兄自己下一道制书也就得了,何至于把自己巴巴地召入宫中商议一番呢?莫非皇兄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李旦确实对妹妹有想法,流言中也有妹妹主使的话题,那么近日两人商议一番,即是申明了自己对妹妹的诚恳之意,若果然是妹妹主使流言,也顺势堵了她的嘴。由此来看,李旦一点儿都不糊涂,颇有睿智。
此事已妥,他们不再说此话题。
太平公主脑中快速一转,说道:“四哥,三郎为太子,其谋虑智识高于大郎,堪当其任。然在敦厚恭谨一节上,大郎就把三郎比了下去。譬如这次起事,三郎办了好事,然三郎事先并未向我们露出半句,他的心气儿实在是胆大了一些。四哥知道,我此前对三郎甚是喜爱,可是有了这档子事儿,就让我心中添了不少忧虑。”
李旦沉吟道:“妹子说得有理,此子平时不露痕迹,突然之间办些胆大妄为之事,确实令人忧心。知子莫如父,我此前多次教训他,总觉得他没有大郎他们稳当。就说这回事儿,他策动一些低层之人率然发动,天幸成功了。我此后多次想过,其过程也实在侥幸啊,若其事败,我们岂不是都跟着倒霉!”
“是啊,他现在做了太子,更应持重。妹子以为,四哥可选些持重之人为太子师,以教授其圣贤道理及敦厚之道。”
“妹子所言有理。我想过了,如韦安石、姚崇这些人行为持重,又历三朝为重臣,让他们兼知太子之师,可能有些好处。”
太平公主闻言不吭声,李旦见状追问道:“妹子以为如何?”
太平公主叹了一口气,说道:“四哥呀,我有些担忧。只怕说出来,又惹你生气。”
“你直说无妨,我不生气。”
“四哥以为,你昔日相王府的属官,他们果然一心忠于你吗?”
“他们皆为正直之人,难道心有旁属?”
“哼,就说这韦安石吧。外人皆言此人为人正直,官声甚好,我却不这样以为。自从三郎当了太子,此人倾心三郎,动辄往东宫跑。其貌似忠厚,心实奸诈,他如此做就是在想自己的后路!四哥你想啊,你刚刚即位,又是盛年,韦安石作为你的旧属,他应该一心一意辅佐四哥才对,其以中书令之身对一个新任太子如此热络,他心里难道没有想法吗?”
“妹子如何知道韦安石常常去见三郎?”
“我府中典签王师虔此前多往三郎府中,与三郎的一名府属交往甚密,这名府属姓甚名谁,恕妹子不明言了。韦安石多与三郎交往,此是王师虔转告妹子的。”
李旦若有所思,没有吭声。
太平公主见皇兄心里有所考虑,又加了一把火,说道:“三郎在笼络人物一节上,确实有相当本事。那崔日用昔日跟随宗楚客,那是何等的忠谨啊,然而突然之间就转投三郎了。四哥,你的儿郎中,才具以此子最为超卓。”
“嗯,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唤来韦安石,让他拟出那道制止流言的制书,明日就明发天下。”
后一日,制书果然明发天下。此制一出,效果确实明显。不日间,那些流言顿时变得无声无息,再无踪影。
炎热的夏日已然过去,一场雨下来之后,空气里多了一丝清凉。人们告别了炎热,心境也变得畅快起来。京城之人由于挨近皇宫,朝中的讯息通过各种渠道流入坊间,人们谈论之后往往心情甚好。这缘于韦安石、姚崇等人依贞观故事推行的吏治有了效果,人们说道,此前贪墨的风气顿改,朝中“进忠良、退不肖、赏罚尽公、请托不行、纲纪修举”,复有贞观、永徽时期之风。
废除“斜封官”为此次厘改弊政的重头戏,宋璟为吏部尚书,当然按照韦安石和姚崇的意思大力推动此事。孰料吏部尚未下废除“斜封官”文书,那数千“斜封官”闻讯即来到吏部衙门前,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群言汹汹,纷纷指名找宋璟讨个说法。
宋璟无奈只好来到大门前,马上就淹没在辱骂的声浪之中。
“斜封官”由于只要托到门子拿钱就被授官,其人员构成极为复杂。其中有原来官职低微、搜刮了民脂民膏再图升官的;有东西两市商贾与豪强花钱买官的;甚至一些无赖恶棍借钱买官,以图再大捞一把的。总而言之,这些人托门子要花钱,并按官职大小花钱不等。
宋璟挥手大声喊道:“你们吵吵嚷嚷如何听得清?你们推选数人依序来说。”
这数千人大约事先已有联络,几名领头之人闻言即暗中传令,过了一会儿,本来汹涌的声浪渐渐平息下来。这时,就见三人向大门台阶上跨了数步,宋璟说道:“好了,就是你们了,报上你的名号。”
“下官张俭,被授给事中。”
“下官贾长福,被授员外同正。”
“下官丘立德,被授检校。”
“好了,说说你们来围吏部的原因。”
张俭说道:“我们听说吏部有意废了我们这帮人的官职。宋尚书,我们现在虽多未有实职,也是经过皇帝亲手签署、吏部拟注授任,是国家正规的官吏,怎么能轻易废之呢?”
这个贾长福此前大约为市肆之人,其出言不逊,骂道:“对呀,为了得到这个官职,我当时托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钱,怎么说没就没了?宋尚书,先皇是当今圣上的哥哥,先皇办的事儿,当今圣上应该认账。你们若不认账,我就死给你们看。我告诉你,你们收了我的钱,就该替我办事,若不让当官,你们要把钱退给我。”
宋璟遇到此等不讲理的主儿,无异是秀才遇到了兵,他有些啼笑皆非,问道:“当时谁收了你的钱,你就找谁要去。在这里胡搅蛮缠,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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