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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杂技》作者:刘荫柏

_3 任继愈(现代)
第六节 剑器、胡旋
剑器舞,追溯起源甚为古远,它应该是从古代传说中原始时代后期的“干戚舞”等反映古代战争生活舞蹈中,继承与发展出来的。“干戚舞”在《乐书》卷一六八“乐图论”中“雅部”有记载,又作“干舞”,舞者持朱干玉戚而舞,又衍变为持盾牌与斧钺、持盾牌与戈,雄健作舞,以祭山川。晋代大诗人陶渊明《读山海经》诗云:“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干戚舞”在先秦时衍变为器舞,其中有剑器舞。汉代王肃《孔子家语》一书中记载,子路曾穿着戎装去拜见孔子,并拔剑起舞。《史记·项羽本纪》记载在鸿门宴上,项庄先舞剑,后又与樊哙对舞,即是剑舞。此故事在唐代衍变为《樊哙排君难》歌舞戏,也有人认为即是剑器舞。在湖北随县出土战国曾侯乙墓中舞剑鸳鸯盒上,绘有舞剑图,建鼓旁舞者,腰挂着把短剑。
剑舞在唐代又作健舞,有“黄獐”表现黄獐谷血战契丹事,“达摩支”表现达摩传艺事。至于如何表演剑舞,因为古代文献记载太简略,不够具体,以致在学术界产生较大分歧。大体上有三种解释:其一,舞双剑,见白居易《立部伎》诗。
其二,执彩绸而舞。清代桂馥《札朴》中记载一位女杂技家,持“丈余彩帛结两头”而舞,“犹如流星”,即由剑舞发展衍变而来的。
其三,空手模拟舞。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中认为,唐人的剑器舞,“其舞用女伎,雄装空手而舞”。明人张烈《正字通》中,也沿用这种说法。
在唐代有位著名的艺人公孙大娘,她在继承前人舞剑技艺的基础上,推陈出新,将它改造成为一种纯舞蹈性的“剑器舞”,并名噪一时。据唐朝司空图《剑器》诗云:“楼下公孙昔擅场,空教女子爱军装。”可知公孙大娘在表演“剑器舞”时,身上是穿着军装的。唐代大诗人杜甫,在唐代宗大历二年(公元767年)于四川夔州看见公孙大娘的弟子李十二娘表演剑器舞时,回忆起自己幼年在郾城观看公孙大娘舞“剑器浑脱”的情景,生动地描绘了演出的情况: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爧(líng 灵)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can 参)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公孙大娘的惊人技艺,轰动了四方,连唐代著名草书家张旭、怀素都从中受到启发,使书法更为精湛了。
唐代不仅伎人表演“剑器舞”,许多文人雅士、赳赳武夫也酷爱此技,并且有一些惊人的“绝活儿”。唐代大诗人李白《司马将军歌》中云:“将军自起舞长剑”。诗人岑参《酒泉太守席上醉后作》云:“酒泉太守能剑舞”。唐玄宗手下的将军裴曼为舞剑技中的高手,他的剑舞与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被时人合称作“三绝”(《新唐书·李白传》)。在唐代李冗《独异志》中记载,开元年间裴旻丧母,请大画家吴道子在天宫寺画几幅壁画,以超度母亲的亡灵。吴道子久闻裴旻善于舞剑,就请他舞剑以增加自己作画之神思。于是,裴旻“脱去縗服,若时常装饰,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掷剑入云,高数十丈”,然后剑尖朝下,像一道电光从高空下射,裴旻手执剑鞘从容接剑,使剑身准确地插入鞘中,不差分毫,吴道子观剑后深受启发,挥笔作画,一蹴而就,“为天下之壮观”。剑器舞不仅有独舞,还有众人合舞,敦煌写卷中有《剑器词三首》,其一云:排备白旗舞,先自有由来。
合如花焰秀,散若电光开。
喊声天地裂,腾踏山岳摧。
剑器呈多少,浑脱向前来。
描写在乐声伴奏下,众人队形层层,作旗舞、剑器舞,呐喊声惊天动地,似是军中作舞。
剑器舞在宋代发展成为院本、杂剧,如在周密《武林旧事》卷一○“官本杂剧段数”中著录有《病爷老剑器》(明代陈继儒刻本中无“老”字),可惜今已散佚了,无法窥知其内容。剑器舞在宋代时传入朝鲜,而在国内却渐渐失去唐人之风采,但在清代仍有一些人以此为娱乐。清人陈睿思《观丁将军故剑》诗中,称赞丁将军“剑舞犹第一”,技艺高超,舞动宛如青龙缠身。诗人钱良择在《观小伎娟娟舞剑作》中,描写一民间女伎人,手执莲花形的刀剑作舞,“初如双玉龙,盘空斗拿攫。渐如曳匹练,施绕纷交错”,不大一会功夫,只见一片寒光闪烁,令“壮士”倾心而且惭愧。剑器舞在今日已罕见了,但在今日舞台上盛行的长绸舞、舞流星等杂技中还保留了一些古代剑器舞的遗痕。
胡旋舞,《新唐书》云:“胡旋舞,舞者立毬上,旋转如风。”唐代段安节《东府杂录·俳优》记载较详:舞有骨鹿舞、胡旋舞,俱于一小圆毬子上舞,纵横腾踏,两足终不离于毬子上,其妙如此也。
封演观看过胡旋舞,并根据其特征,称作“蹋毬之戏”。艺人在“彩画木毬高一、二尺”上表演急风般旋转舞蹈,纵横腾踏,进退旋转,因木球在地面滚动,时时发出“骨骨”的声音,故人们拟其声又称之为“骨鹿舞”。段安节将胡旋舞列入“舞工”和“俳优”两项之中,在“舞工”中将其与“拓枝”、“剑器”、“胡腾”、“阿连”、“稜大”列为健舞。可能胡旋舞在表演时有两种不同的方式:一是突出舞姿,一是表现杂技。这种舞蹈最初起于西域,故在“旋舞”之前冠以“胡”字。白居易作《胡旋女》诗云:“胡旋女,出康居。”康居即古之康国,位于今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一带。胡旋舞在魏晋南北朝时就比较流行了,至唐代达到极盛的时期。胡旋舞具有西域游牧民族豪放、健朗的民族性格,表现了矫捷、明快、活泼、俊俏的风貌,“与当时开放、向上的时代精神相吻合,符合当时人们的欣赏趣味和审美要求。”(王克芬《中国舞蹈史》隋唐五代部分)
在唐玄宗开元、天宝年间,从宫廷到地方,胡旋舞风靡一时,达到令人如醉如痴的地步。不仅唐玄宗、杨贵妃是胡旋舞能手,贵戚武延秀(武则天的侄孙,安乐公主的丈夫)、节度使安禄山等人,都酷爱这种舞蹈。白居易《胡旋女》、元稹《胡旋女》和岑参《田使君美人舞如莲花北鋋〔chan缠〕歌》,都是描述胡旋舞的,但他们只是描绘伎人的旋转舞姿,均没有提到“蹋毬”而作舞,大概因“胡旋”的概念在当时比较含混,所以元稹在诗中说“胡旋之义世莫知”。对胡旋舞描绘得比较详细的是唐人王邕《内人蹋毬赋》:毬上有嫔,毬以行于道,嫔以立于身,出红楼而色妙,对白日而颜新……毬体兮似珠,人颜兮似玉,下则风雷之宛转,上则神仙之结束,无习斜流,恒为正游。毬不离足,足不离毬,弄金盘而神仙欲下,舞宝剑则夷狄来投。
从王邕的赋中可以看出,胡旋舞中的“蹋毬”,不仅仅是体育动作、舞蹈动作,而其中包含着极多的杂技动作,所以王邕说“俾众伎而皆掩,擅奇能而绝伦”。胡旋舞是伴随着鼓声、乐声,应节而舞的,以急促、多变的舞姿千旋万转于木球之上,有如旋风般快速回旋。舞者穿着柔软贴身的舞衣,腰间束着佩带,披着轻飘飘的纱巾,戴着闪亮的饰品,飞舞旋转,美丽动人,表现出惊人的技艺。
胡旋舞本是一种带有较难杂技性的舞蹈艺术,它与国家的兴亡并无关系,但自“安史之乱”后,有些人却将惑君、误国的罪名加在这种杂技性舞蹈艺术上,认为“天宝欲末胡欲乱,胡人献女能胡旋。旋得明王不觉迷,妖胡奄到长生殿”(元稹《胡旋女》);“禄山胡旋迷君眼”,“贵妃胡旋惑君心”(白居易《胡旋女》)。其实,“安史之乱”是当时社会上尖锐的阶级矛盾及政治、军事、经济等多种因素造成的,将其引申归罪于胡旋舞,是不符合历史真实的。
第七节 幻术
唐代继承汉魏六朝传统幻术,西域和外国的幻术,以及释、道两家带有神秘色彩的幻术,使唐代的幻术内容更加丰富多彩。
传统幻术有吞刀、吐火等,在《信西古乐图》中有吐火、饮刀子舞图。这时朝鲜又传入“新罗乐”、“入壶舞”。
“入壶舞”是一种遁术,方法是用两张四脚方形的矮桌子,每张桌子上放着一个扁圆形大肚细口的坛子,一人从右边的坛子口钻进去,两只脚朝天,而将全身的上体和一半下体隐入坛子口内,从左边的坛子中突钻出一人,双袖举起,好像要从空坛子口中脱颖而出,这种表演与近现代幻术中的“缸遁”极相似,现代幻术中的大变活人,也是从这种古代幻术衍化而来的。又如唐代的“入马腹舞”,也是一种遁术。人从马后钻入马腹,然后又从马嘴里钻出头来。至于“上天梯”、“赤足踏刀”、“钢刀砍身”、“卧剑上舞”等项杂技,不仅是一种类似苦刑的幻术,也包含着真实深厚的硬气功和轻功,是融幻术、杂技、气功为一体的项目。据《新唐书·礼乐志》和《乐书》卷一七三“乐图论”中记载,在唐睿宗李旦景云、延和年间(公元710—712年),天竺婆罗门献一位“乐舞人”会“倒舞”。他能够倒着行走,以足作舞蹈,还能够用眼睛和脸接触尖刀,躺在几排“倒植于地”的“极铦刀锋”上,让一人立在他肚子上吹筚篥〔bi li毕力〕,一曲终了而“无伤”。又能够伸出双手,令“两人蹑之旋身绕手,百转无已”。这种表演在本世纪50年代北京白塔寺庙会上还有艺人演出,在近几年春节时电视上也播放过类似的节目。从史书、文献记载分析,这是一种在柔术中穿插着硬气功和杂技的高难动作,颇为惊险,或许就是从古印度传入我国的瑜珈术。
图22 饮刀子舞(见《信西古乐图》)
图23 新罗乐 入壶舞(见《信西古乐图》)
图24 入马腹舞(见《信西古乐图》)
唐代的一些方士、道士和僧人,有时也以幻术迷惑人,取信于君王、藩镇和世人,借以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扩大本人或本门的影响。在唐代杜光庭《神仙感遇传》及《仙传拾遗》、《逸史》等书记载,方士罗公远(一作“罗思远”)在唐玄宗的宫中表演过遁形术和巧取袈裟幻术。在《集异记》、《仙传拾遗》、《神仙感遇传》等书记载,道士叶法善擅长幻术。他曾与僧人金刚三藏比试幻术,入铜瓶再复出,摄袈裟而复本,还曾巧取玉笛,均使玄宗为之心折。据郑处诲《明皇杂录》及《宣室志》、《续神仙传》等书记载,方士张果的幻术更令人惊奇,有一次唐玄宗问他,先生既是得道之高士,为什么牙齿和头发显得衰老呢?张果闻言后:因于御前拔去鬓发,击落牙齿,流血溢口。玄宗甚惊,谓曰:“先生休舍,少选晤语。”俄顷召之,青鬓皓齿,愈于壮年。
此事过去很久,张果又表演了这种幻术,他饮用玄宗赐的酒、果后,对着镜子发现牙齿“皆斑然焦黑”:遽命侍童取铁如意,击其齿尽,随收于衣带中,徐解衣,出药一帖,色微红光莹,果以传诸齿穴中,已而又寝。久而忽寤,再引镜自视,其齿已生矣,其坚然光白,愈于前也。玄宗方信其灵异。
从上述两则记载中可知,张果的幻术绝活儿是去旧齿换新齿,在表演去旧齿时在众人之前,而换上新齿,必须在他独处一室之后,很可能他一直戴着“假齿”。在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中记载了方士韩湘表演在“水缸栽莲”、“顷刻酿酒”的小幻术,今称作古彩戏法,不仅传为佳话,还衍为神仙故事,使韩湘与张果后来名列于上八洞的神仙之内,俗称作“八仙”。段成式还记载了一位“壶公入壶”事,类似新罗“入壶舞”,可为现代用幻术变人、遁人之先驱者。在宋代李昉等编辑《太平广记》九六“异僧十”记载了唐中宗时奉为国师的僧伽大师,他也精于幻术:常独处一室,而其顶有一穴,恒以絮塞之,夜则去絮,香从顶穴中出,烟气满房,非常芬馥。
其实这只是一种故弄玄虚的小幻术,可在科学不发达的古代,却令世俗惊异。
总之,唐代的散乐百戏极其发达,不仅将许多古老的传统杂技艺术继承、发展,还推出许多新的内容,成为我国杂技史上承前启后的重要历史时期。这与唐朝国势强盛、经济繁荣、文化发达和唐室的大力提倡有直接关系。
第四章 宋辽金元民间杂技
宋太祖赵匡胤在后周恭帝柴宗训显德七年(公元960年),通过陈桥兵变夺取了柴宗训的皇位,建立了宋朝,改年号为建隆元年。此后,赵匡胤又用了13年的时间,才统一天下。但是,宋朝建国后,国势一直比较暗弱,而且在它的周围还先后出现了辽、西夏、金、元等契丹族、回族、女真族、蒙古族的政权,宋朝常常受到他们的侵袭,并被迫接受入侵者提出的屈辱性条件。
由于宋室暗弱,外事活动的规模较小,也就摆不出像汉、唐时代的神气样子。残唐五代时期,由于社会动荡,许多宫廷杂技艺人流散到各地,到了宋代初年,这些艺人及其后代、门人,大多在民间演出谋生。只有数量极少的艺人,被宋室宫廷收录,如“应祇人”、“露台子弟”中就有一些是水平较高的杂技艺人,又如皇帝禁军中的“左右军”,便是由杂技艺人组成的演出机构。至南宋中期,宋室将教坊废除,杂技艺人几乎都流入民间,促进了民间杂技艺术的发展与繁荣。在元代马端临《文献通考》中记载:宋朝杂乐百戏,有踏球、蹴球、踏跷、藏挟、杂旋、弄枪、鋺瓶、龊〔chuo绰〕剑、踏索、寻橦、筋斗、拗腰、透剑门、飞弹丸、女伎、百戏之类,皆隶左右军而散居。每大飨燕,宣徽院按籍召之。
“左右军”并非真正的作战部队,指那些名在军籍的艺人,实际上是宋室官办的杂技组织。皇室把许多身怀奇技的艺人征集在一起,给予“官身”,分成左军和右军,住在京师坊市的两厢,平时由教坊司管理,按月发饷。北宋时期在汴京(今河南省开封市)设“左右军”,南宋之后改设在临安(今浙江省杭州市)。除了每逢节日、朝会、御宴,“左右军”的艺人奉诏专为宫廷庆贺演出,余暇也可以在专业场所从事营业表演,有时还在官民合办的元宵会、庙会等活动中起骨干作用。因为在宋代隶属于宫廷的杂技艺人人数较少,所以在举行较大规模的演出,或逢盛大的节日庆祝活动时,人手不够,还必须临时拉入一些民间艺人联合演出。
《东京梦华录》中记载了北宋末年徽宗赵佶在东京汴梁城内登宝津楼上观看“左右军”演百戏的情况。演出时先由十几名鼓手簇拥着一名手执摇鼓的歌手向观众“致词”,然后鼓笛声大作,由人扮的狮、虎、豹等动物上场舞蹈,类似傩舞,拉开了正式演出的序幕。突然,爆竹声响,烟火大作,有头戴假面长髯,穿绿袍靴筒扮钟馗者,在旁有一人以小锣相招作舞步,谓之舞判。不久又响起爆竹,又放烟火,然后艺人相继出场表演各种杂技,有射箭、武打、哑杂剧,还有艺人“破面剖心”演“七圣刀”幻术。最后,以惊险的马戏表演收场。这种情景,在北宋末年张择端《清明上河图》上有所描绘。
第一节 瓦子、勾栏
宋室在统一了大江南北后,采取“招徕流亡,奖励农垦”,实行从免税、轻税到重税的逐步加强剥削政策,又从过去的劳役地租制改为基本上交纳实物地租,使佃农对地主的经济依附和人身依附有所削减,从而解放了生产力,有利于经济的恢复和发展。再加上农民起义和各割据势力之间的战争,使农民占有了一些空地,遂使农业生产在五代十国时期的经济大破坏之后,很快得到了恢复和发展。由于农业生产的迅速发展,手工业和商业也随之发展起来,使城市繁荣,人口增加,在一些水陆交通的码头,商业尤为发达,于是以京师开封为首,洛阳、扬州、杭州、成都等城市,很快成为国内外贸易的热闹城市,也成为杂技艺术繁荣之地。
在一些大城市,因贸易繁荣,市民阶层逐渐扩大,要求丰富自己的文化生活和文化娱乐,于是出现了一些规模较大的供各种伎艺演出的公共场所,叫作“瓦子”或“瓦舍”。这对杂技艺术的发展起了推进作用。在每个“瓦舍”之内,又分为若干个“勾栏”,从事不同艺术门类、项目的演出。北宋时东京汴梁城内最大的勾栏内,可以容纳上千名观众。在南宋都京临安城内,有“瓦舍”多达20余处。有的艺人还固定在某处专场献艺,如临安的小张四郎,“一世只在北瓦占一座勾栏说话,不曾去别瓦作场,人叫作小张四郎勾栏”(宋代西湖老人《西湖老人繁胜录》)。由此可以想见,当时瓦舍的规模较大,各个勾栏的演出分工也比较精细,有些艺人占用的场地也比较固定。
第二节 路歧人、社火
宋代戏曲兴起,取代了杂技在宫廷演出的盛事,使杂技艺人失去了汉唐时代的重要地位,逐渐沦入社会下层流浪谋生。其中有些名气较大、技艺较高的艺人,到“瓦舍勾栏”作场,据《东京梦华录》记载,“瓦舍勾栏”中演出的项目繁多,有杂剧、歌舞、说书、练武、幻术、杂技等,仍沿用汉代之说统称作“百戏”,而杂技艺人则被称作“百戏踢弄家”。但最大多数的杂技艺人却成为路歧人。路歧人是指“不入勾栏”的艺人,由三五人结成一伙,有时仅单人谋生。据《武林旧事》卷六“瓦子勾栏”载,这些艺人或在街头空旷的地方,或在乡村露天设“做场者”,谓之“打野呵”,“此又艺之次者”。这种小型的演出形式,被称作“村落百戏”,而参加这类演出的艺人,就被称为“路歧人”。在《西湖老人繁胜录》中“路歧人作场”记载有林遇仙“圣花撮药”的小幻术,被今人称作“古彩戏法”。因为杂技艺人走向广阔的民间,在广大人民中吸取乳汁,使这古老的传统艺术输入了新的血液,创造出新的内容,并成为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具有极强的生命力。在宋辽金元以至明清,我国的杂技艺术多以“村落百戏”的形式从事演出活动,借以谋生。
由于杂技艺术的繁荣与发展,分工也日益精细,渐渐形成了许多的品种和门类。同一行当的艺人,或因师承关系,或因彼此合作关系,自由组成一个个小团体,这就是“社火”。杂技演出的每一个项目,都有人专门从事研习,规模大的叫“社”,规模小的叫“火”,统称作“社火”。有的“社”是由许多相近的艺术种类组成的,实际上是一种较大行当或门类的组织。“社火”中的艺人,来源很复杂,其中还有一些不得志的知识分子及和尚、道士。在《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条内,记载了55个行当,其中撮弄杂艺、踢弄、顶橦、踏索、乔相扑、七圣法等23个行当属于杂技,内容相当丰富,行当相当精细。其中蹴球的“齐云社”,相扑的“角抵社”、撮弄的“云机社”,都是杂技演出的组织。在《东京梦华录》卷六“元宵”条中记载了开封城内每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在“山棚”演出的盛况。宋室派人搜集“奇术异能,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使音乐声和嘈杂声传闻“十余里”,其中杂技项目很多,有:击丸蹴鞠、踏索上竿。赵野人倒吃冷淘,张九哥吞铁剑,李外宁药法傀儡,小健儿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刘百禽虫蚁,杨文秀鼓笛,更有猴呈百戏,鱼跳刀门,使唤蜂蝶,追呼蝼蚁……奇巧百端,日新耳目。
在此书卷八“六月六日崔府君生日、二十四日神保观神生日”条中记载了宋代露台“社火”的演出盛况:自早呈拽百戏,如上竿、趯〔ti替〕弄、跳索、相扑、鼓板、小唱、斗鸡、说诨话、杂扮、商谜、合笙、乔筋骨、乔相扑、浪子杂剧、叫果子、学像生、倬〔zhuo桌〕刀、装鬼、砑〔ya亚〕鼓牌棒、道术之类,色色有之。
还在大殿前面立两幡竿,在竿尖上立一横木,有艺人立于横木上,“装神鬼,吐烟火”,非常“危险骇人”。演出直至深夜才停止,观者如云。
第三节 对传统杂技的继承和发展
(1)鼓棒
在先秦、两汉和隋唐“弄丸”、“弄剑”的杂技艺术基础上,推陈出新,衍出了鼓棒的新节目。鼓棒与“弄丸”、“弄剑”一样,是表演抛接器物的手技,要求手、眼、身、耳、步的高度统一,给人以艺术上的欣赏。由于已将锋利的短剑改为五光十色的鼓棒,在表演时不仅没有危险性,还能增加优美繁难的动作,给人以纯艺术的美的享受,所以比起古老的弄丸、弄剑的技艺,更能吸引观众。据宋代俞文豹《吹剑录》记载,有些寺院在做佛事时,便让和尚耍鼓棒以增加人们的兴致。元代李有《古杭杂记》中称鼓棒为“花鼓棒”,由一位僧人作表演。他将三、四个鼓棒拿在手中,“轮转抛弄,诸妇人竟观之以为乐”事。在宋元间,人们在举办丧事时,都要请僧人表演抛接鼓棒的杂技,可见鼓棒在当时的“瓦舍”、“勾栏或”“村落百戏”中,甚至在广大的民间,是个为时人喜闻乐见的杂技节目。
(2)弄斗、弄枪、弄碗、擎戴、踢弄、蹴球
弄斗即为至今仍在民间流行抖空竹的早期形式,它是由古代民间玩“陀螺”的游戏逐渐发展衍变而来的。玩“陀螺”的游戏,在本世纪50年代初,仍风行于民间,它是用鞭子不时地抽打着“陀螺”,使之不停地旋转。这种古老的游戏,在宋代曾改革为不落地而在绳上、棍上和空中旋转,称作“弄斗”。明代改称作“空钟”,清代以后渐渐又改称作“抖空竹”。空竹,是将寸把宽的竹圈,两侧封上木板,制成一个空心的圆轮,轮周开有几个方形哨口,把两个圆轮胶黏在一个细腰木轴上,就成了“双轮空竹”,如果只在一个木轴的一端装上圆轮,另一端做成锥形,就成了“单轮空竹”。也有人为了显示自己技艺高超,抖壶盖、抖嘟芦(一种上小下大的瓷制酒瓶)、抖大盖(铜制壶盖式样的道具)。这项技艺要求动作准确、灵巧、娴熟。可以表演抛高、串腕、扑蝴蝶、腰串、对转、小钓鱼、黄瓜架、大鼓线等动作。抖空竹的艺人,在表演时动作敏捷,时而站着演,时而坐着演,时而翻筋斗演,将大跳、筋斗、旋舞等杂技动作融入,非常精妙。50年代初期、中期,在北京天桥、白塔寺、护国寺、隆福寺庙会和集市上,还有卖“空竹”和“陀螺”的小贩,当时的中、小学生大多喜欢这种玩艺。60年代后,随着庙会的消失,这种玩具在北京渐渐难寻了。
弄枪,实际上是从古代的“弄丸”、“弄剑”和武术中枪技衍化出来的。由于枪身比较长,枪尖又是用纯钢打造出来的,有尖、有双刃,非常锋利,因此艺人练起来不仅有危险性,而且难度比较大。旧时的艺人,为了吸引观众,借以谋生,还有意增加危险的气氛,他们往往赤裸着上身,手中握一卷状物,有数人持枪矛站在离他不远处,朝他身上投掷,他从容地用卷状物将枪接入卷内,这种技艺与唐朝裴旻舞剑有些相似。据《信西古乐图》“弄枪图”,知这种技艺在唐代已经开始风行了,至宋代有了新的发展。弄枪这项杂技对我国戏曲中的武打场面影响很大,成为刀马旦、武旦的“绝活儿”,如京剧《铁弓缘》、《虹桥赠珠》和川剧《九美狐仙》等剧中,女演员用脚踢枪,用护背旗碰枪,有时又双脚连续接枪、踢枪,而且还表演跳跃、摔叉、乌龙搅柱等杂技动作,似与宋人的弄枪如出一辙。
图25 弄枪(见《信西古乐图》)
弄碗,俗作顶碗。早在汉代初年的“百戏”之中就有“弄碗”。在河南南阳出土的汉墓画像砖上,有艺人表演顶碗单手倒立的图像。弄碗杂技在唐代一度复兴,但花样不多,更缺乏高难的动作,水平一般。至宋代的瓦舍、勾栏中,弄碗的杂技有了新的发展,成为比较流行的动人节目。它在汉代艺人拿顶弄碗,唐代艺人用头顶盛满水的碗,饮酒、演奏而不坠地、不滴水的基础上,发展为表演比较繁难的旋转动作或柔体动作,将顶碗、柔术和极优美的形体动作结合在一起,给人以美的享受。据《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南宋时杭州“踢瓶弄碗”的名艺人叫张宝歌;《武林旧事》记载南宋末年“踢弄”的名艺人有吴金脚、耍大头、吴鹞子,其中可能有弄碗的高手。今日的杂技演员夏菊花、丘涌泉、王莹莹、王一敏、刘红俊等人,更推陈出新,进一步丰富了顶碗的杂技内容。
擎戴,是从汉代壁画中描绘的拿顶技巧和北魏倒立、柔软体操,唐人“叠置伎”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一种新的独立节目。在《信西古乐图》中的“柳肩倒立”、“三童重立”、“四人重立”,即是唐人“叠置伎”表演的内容。宋朝人的擎戴,比较喜欢表演双人的对手顶,《东京梦华录》卷六“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中记载,有一位艺人表演擎戴杂技,他以双手握住镫袴,以肩膀靠着鞍桥,“双脚直上”在奔驰的马背上,倒立拿顶。拿顶讲究腰、腿、手、筋斗、顶,用现代科学说要掌握力学原理,因此比较全面掌握擎戴的技巧,是很困难的。
踢弄,包括踢碗、拶〔za匝〕筑球两类内容。踢碗,就是今日说的蹬技。在汉代的百戏中,虽然项目很多,但所重视的多为手技,只有在爬竿和拿顶中才用脚做些辅助手技的动作,它并未独立成为一种专门的足技表演项目。在先秦、两汉的蹴鞠戏中,特别显示的是足技。到了宋代,艺人们在继承前代杂技的基础上,突出表现脚上的功夫,形成了一门新的杂技项目,名之曰蹬技。据宋代吴自牧《梦粱录》卷二○“百戏伎艺”中记载:又有村落百戏之人,拖儿带女,就街坊桥巷,呈百戏使艺……如踢瓶、弄碗、踢磬、踢缸、踢钟……
在宋人耐得翁《都城纪胜》中亦记载:
杂手艺皆有巧名:踢瓶、弄椀、踢罄、弄花鼓椎、踢墨笔、弄毬子、拶筑毬、弄斗……
在《武林旧事》、《西湖老人繁胜录》等书中也均有“踢弄”的记载。蹬技,主要表演艺人腿上、脚上和腰上的功夫,由艺人仰卧在特制的座子上、桌子上、平椅上或地上,用双脚表演舞弄承接各种道具的技巧,可以踢弄大瓷瓶、铜罄、铜钟、瓷缸等物,使其在双脚上旋转滚动,或飞舞下降。在元代末年朝鲜人边暹等编辑的《朴通事谚解》一书,是朝鲜人学习汉语的古课本,其中记载了元代大都勾栏中艺人表演蹬技的情况。那位艺人“脱下衣裳,赤条条地仰白卧”着,双脚向上,将“一托来长短、亭柱来粗细,油红画金的棒子”,放置在脚心上、脚背上、脚趾上旋转,“掉下来,踢上去”,百般拨弄,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蹬技在明清之际,得到进一步发展。
蹴球,俗称踢球,是从古蹴鞠直接发展而形成的一项杂技艺术。宋代蹴球与唐代的打马球、抛球,甚至胡旋舞中踏球不同,主要是突出艺人脚上的功夫,个人的技巧。这种用脚踢球的杂技,在唐代亦有之。在唐代康骈《剧谈录·潘将军》中,有一位十七、八岁,梳着三鬟的少女,著木履于道侧槐树下,正值军中一少年在蹴鞠,一下踢出了场地,这三鬟少女就“接而送之,直高数丈”,露了一手踢球的绝技。宋代比较注重单人表演和双人表演球技。单人表演时,可以使出浑身的解数,让球从人的头、肩、背、胸、腹、膝、足上跳动、转动、滚弄,使球“绕身不堕”(宋代陈元靓《事林广记》)。双人表演,称作“白打”,还可以数人围成一个圆圈,使出各种花招来互相踢弄。元末明初人罗贯中《水浒传》中的高俅,就因一个偶然的机会,露了一手比较精彩的球技,被当时身为亲王的宋徽宗赵佶看中,后来官高爵显升为太尉(掌管军事工作的副宰相)。
图26 蹴鞠图(见《三才图会》)
(3)水嬉
水嬉,又作“教水族”,俗称作水族戏。在汉代张衡《西京赋》中虽记载有“蟾蜍与龟,水人弄蛇”事,李尤《平乐观赋》中记载有“龟螭蟾蜍,挚琴鼓缶”事,在《后汉书》中还具体记载了“舍利从西方来,戏于庭极,乃毕;入殿前激水,化比目鱼,跳跃漱水,作雾障日,毕;化成黄龙,长八丈出水游戏于庭,炫耀日光”。在唐代魏征等撰《隋书·音乐志》中有“鼋鼍鱼鳖,水人出鱼”的记载。但这些均是汉代“鱼龙曼延”,其中水族是由人扮演的,或道具模拟的,不是真正的水禽戏,而真正的“水嬉”杂技始于宋代。
宋代的“水嬉”最著名的叫“七宝之戏”。宋高宗赵构偏安以后,曾诏选杂技艺人赵喜入皇宫表演“七宝之戏”。赵喜将驯养的黑鱼、白鱼、泥鳅和甲鱼等七种大小水族放入水桶中,一面敲着锣,一面呼唤着各种水族的名字,听到呼唤的水族不仅能浮游于水面,有的还能戴假面道具在水中嬉戏。每种水族演过之后,便自动沉到水底,以表示演出完毕下场。据清代人潘永从宋人稗史、笔记分类整理的《宋稗类钞》记载,南宋时杭州驯龟、驯鱼“水嬉”比较风行:武林(古代杭州之一称)有为禽戏者,蓄龟七枚,大小凡七等,置龟几上,击鼓谕之。则第一等大者,先至几心伏定。第二等大者,从而登其背。直至第七等小者登第六等之背,乃竖身直伸其尾向上,宛如小塔状,谓之“乌龟叠塔”。
驯龟叠塔的杂技,在元代仍风行,元末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卷二二“禽戏”条亦载“乌龟叠塔”事,所载文字与《宋稗类钞》近同。在《西湖老人繁胜录》记载,南宋时临安城内一些广场上,经常有杂技艺人献艺谋生,其中有“水嬉”表演,如“三钱教鱼跳刀门”、“乌龟踢弄”,即用驯化了的鱼、乌龟来表演杂技,堪称一绝。南宋末年周密在《武林旧事》记载有“银蟹、金龟”作“水嬉”,在《癸辛杂识》后集“故都戏事”中还记载了他年幼时随父亲在街市观看“水嬉”的情景:呈水嬉者,以髹〔xiu休〕漆大斛满贮水,以小铜锣为节,凡龟、鳖、鳅、鱼皆以名呼之,即浮水面,戴戏具而舞。舞罢即沈,别复呼其他,次第呈伎焉。
此中所记与宋高宗时杂技艺人赵喜表演的“七宝之戏”大同小异。足见这种“水嬉”风行于宋、元时期。
在元代还有驯蛙杂技,《南村辍耕录》“禽戏”条还记载了陶宗仪在杭州观看驯蛙的情景,由艺人驯养的九只虾蟆在竹席上表演。席中放一个大墩子,首先有一只大虾蟆蹿跳到木墩上,随后有其他八只小虾蟆蹿跳到竹席上,排列在木墩的两旁。大虾蟆叫一声,小虾蟆也跟着连叫数声。叫过之后,八只小虾蟆一一蹿跳到大虾蟆面前,点点头,又叫一声,然后一一退下,仿佛在俯首受大虾蟆教训的样子。“水嬉”在明清之际仍风行,还有新的发展。
(4)幻术
幻术在宋代上承汉唐,下启明清,有了新的发展,在吞刀、吐火、吃针和藏挟小搬运的基础上,在吸收了释、道两家幻术的基础上,较大地丰富了这项杂技艺术,形成了手彩、撮弄、藏挟、大套幻术四大种类。
手彩,这实际上是对幻术基本功训练的表演,它不需要繁杂的道具,也不靠机关道具来遮人耳目,仅凭着艺人双手的灵敏动作,便可以使较小的东西,如泥丸、小丝包、铜钱、钢球、核桃等物,随意变出或变去,给人以奇妙的感觉。要表演这种手彩,必须苦练双掌肌肉和十指灵巧,使之在藏挟时十分神速,同时在表演时还必须巧妙地分散观众的注意力,以免被人觉察出门道来。在宋人撰写的《东京梦华录》、《西湖老人繁胜录》、《武林旧事》等书中,在明人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三“偏安佚豫”中,都记载有幻术“泥丸”节目。《东京梦华录》卷六“元宵”条记载,在北宋末年东京汴梁城内,每逢正月十五元宵节,集中各地“奇术异能”的艺人,来京师“歌舞百戏”,其中有位名叫小健儿的艺人专门表演“吐五色水,旋烧泥丸子”两项节目,显然是高妙的手彩戏法。在《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条下记载,南宋时期在京都擅长手彩杂技的艺人有王小仙、施半仙、章小仙、袁丞局四人,其中有三名艺人的艺名中都有个“仙”字,这说明了表演手彩杂技的艺人手法皆神奇,遂有此美称。手彩艺人的招数极多,不仅能将小泥丸变来变去,还能在茶碗中遁丸、遁钱和变丸、变钱。后来,艺人们表演这种戏法时,不用泥丸、铜钱,而代之以红豆、小布包、干枣、核桃、玻璃球等物件,今日仍有艺人沿袭之。
撮弄,是一种小幻术,据《通俗篇》云:“撮弄,亦名手技,即俚俗所谓作戏法也。”它实际上与手彩戏法极相近,也是靠手技表演。所不同者,它有时需要一些带有机关的小道具,出奇制胜,令人赞叹。在《西湖老人繁胜录》里记载了名艺人林遇仙表演“圣花撮药”幻术,大概是从一盆花中变出较为名贵的药材。《梦粱录》中记载有“撮米酒”、“撮放生”幻术,大概是艺人在空碗里变出米酒,在空盒或空箱中变出小鸟或鸽子,然后放之飞去。在《武林旧事》里记载宋理宗赵昀生日祝寿时,名艺人姚润“撮弄”了一个“寿果放生”的小幻术,大概是在空盒里先变出三个寿桃(中国古代讲究福禄寿,或五福临门,寿桃多为三个,偶有五个),又从寿桃中变出一只小鸟,当场放生,以示积德、吉祥。另一名艺人赵喜,擅“杂手艺”,表演了“祝寿进香仙人”,大概也是空手或用小道具变出来的祝寿礼物,属于手彩或撮弄的范围。此书卷六“诸色伎艺人”栏内“撮弄杂艺”项中记载了名艺人林遇仙、姚金仙、施半仙等19人。在《东京梦华录》卷五“京瓦伎艺”中记载有“小掉刀筋骨上索杂手伎浑身眼”。在吴自牧《梦粱录》中对“撮弄”之术解释说:“此艺施呈委是奇特,藏去之术,则手法疾而已。”由此可知称某艺人艺名为“浑身眼”、“浑身手”的意思相同,是赞美其手眼快捷,奇妙惊人。
藏挟,一作藏[扌厌]〔ye夜〕,也是一种手法精巧的幻术。宋代陈旸《乐书》卷一八七“杂乐”记载:藏挟,幻人之术,盖取物象而怀之,使观者不能见其机也。
这段话是说在演出时,往往将要变的东西藏在身上,使观众看不见,而靠手眼快捷从身上取出,不让外人看出一点破绽。藏挟与撮弄相近似,只不过在表演时,除了靠手技外,还需要一些能遮人眼目的小道具。表演者或将所要变的东西藏在身上,随变随取,仿佛空手拈来,有时也藏在道具的夹层内,靠小机关随意变幻,令人莫测其高深。
综上所述可知,手彩、撮弄、藏挟三类幻术,虽然彼此均有区别,但又有相同之处,即表现手眼之快捷,故亦可统称作手技(一作手伎)。北宋时当过宰相的著名词人晏殊作《上巳琼林苑宴二府同游池上即事口占》诗云:曲榭回廊手伎喧,彩楼朱舫鼓声繁。
游人己著春浓去,不待歌长舞袖翻。
在宋末陈元靓编《事林广记》收录一首宋代人作的《魔术诗》云:点石为金也不难,神仙妙诀在人间。
剪成人物能吹火,画出鱼儿也上竿。
白纸自然成黑字,明珠立地走金盘。
韩湘去后知音少,泄破机缄是笔端。
在《事林广记》中还形容宋时的魔术达到了“弄假象真,将无作有,逡巡酒熟,顷刻开花,变化百端,奇巧万状”的程度,足见宋元时期幻术发展的水平已经很高了。诗中的韩湘,即唐代著名幻术家,变“水缸栽莲”者,后衍为八仙之一。
大套幻术,早在汉魏六朝之际就已经出现了,如三国时左慈的遁术,葛玄的“举头头断,举四肢四肢断”,然后又复生,坐“在堂上”(《神仙传》)。唐朝罗公远表演了遁入柱中术,乃左慈之故伎。到了宋代有了新发展,出现了著名的大套幻术师杜七圣,发明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七圣法”(一作“七圣刀”),轰动了数百年。在《东京梦华录》卷七“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条载,在“爆竹响”声,在“烟火”之中,涌出七名“披发纹身”的人,他们各持着“真刀,互相格斗、击刺”,并“作破面剖心之势,谓之‘七圣刀’”,这与三国时葛玄的幻术有些相同,但又有所发展。在元末明初大作家罗贯中《三遂平妖传》第二十九回“王大尉大舍募缘钱,杜七圣狠行续头法”中有详细记载:杜七圣道:我在东京上上下下,有几个一年。也有曾见的,也有不曾见的。我这家法术,是祖师留下煏〔bi必〕火燉油,热锅煅〔duan断〕碗,唤做续头法。把我孩儿卧在凳上,用刀割下头来,把这布袱来盖了,依先接上这孩儿的头来。众位看官在此。先叫卖了这一百道符,然后施逞自家法术。
这类表演因为受佛教、道教的影响,往往在解说上或表演上带有神怪迷信的色彩,有时被人称为法力、神通,有时被人诬为左道、邪术。
第四节 相扑、乔相扑
相扑是一种摔跤运动,古称作角抵、角力。据《晋书》中论及角力时云:“角,校力是也,然则名言有雅,有俗。雅则为相[扌費]〔fei费〕,俗则为相扑。”实际上在晋代“相搏”、“手搏”、“相扑”并称。五代和宋初时,称作“拍张”。宋代普遍称之为“相扑”,而宋代史学家司马光《资治通鉴》又作“手搏”。三国时曹操曾大力提倡角抵,不仅列入百戏之中,还用之于练兵。《三国演义》第七十回中描写道:张郃自来山顶观望,见张飞坐于帐下饮酒,令二小卒于面前相扑为戏。
很可能当时西蜀也将相扑列入练兵项目。五代时调露子《角力记》亦记载,“蜀都(今成都市)上元会于学社,山前平原作场,新草如茵,日晏方了,一对相决而去。或赢者社出物,赏之采马,拥之而去”。大概西川此风颇盛。宋代名将岳飞,见相扑之技有利于军队实战,曾将相扑加以改革成为练兵的必要手段之一。宋室比较注重相扑,设有专门掌管相扑组织和训练、比赛的军头司,对相扑手定有甄别、考核、选拔、晋升、褒赐制度。宋室在宫廷大开筵席时,当御酒巡至第九盏后,即有左右军表演相扑以助酒兴。当时在东京汴梁和其他大都市的瓦子里,经常有艺人作相扑、乔相扑及小儿相扑的杂技表演,并沿用古称成立“角抵社”。在民间的相扑比赛中,有些女子也参加活动,如女飐〔zhan崭〕赛关索、嚣三娘、黑四姐等人,都是著名的相扑竞技高手。在《武林旧事》中称她们作“女飐”,是指其招数变幻难测,或身法疾速如风之意,书中著录在杭州的著名艺人有韩春春、绣勒帛、锦勒帛、赛貌多、侥六娘、后辈侥、女急快。从这些女艺人的艺名上也可以看出,要求身法急快,姿态优美,形体动人。在南宋临安渡门寺南还搭擂台较技,令诸郡的相扑高手争夺“贤头”。在《水浒传》中,不仅梁山好汉燕青、焦挺是相扑高手,连梁山的敌人擎天柱,甚至大奸臣高俅都精于此道。从“燕青智扑擎天柱”、“跤跌太尉”两回中,可知宋代相扑之方法。
明代虽没有设立专门管理相扑的机构,但却将相扑列入“六御”之内,成为军队训练武艺的项目。据《明史·江彬传》记载:“每专练大内间,以角力戏,帝(指明武宗朱厚照)戎服,险之相传。”清朝各代皇帝都提倡相扑,设有“相扑营”,后改称“善扑营”,满族人又称之作“布库”戏。康熙皇帝玄烨训练一批小太监练“布库”戏,智捕了权臣鳌拜,夺取了大权。
乔相扑,是相扑表演的新节目。乔,假装之意。即以滑稽幽默的形式模仿相扑的动作,给观众以轻松的快感。在《武林旧事》卷六“诸色伎艺人”记载,在杭州从事乔相扑的名艺人有元鱼头、鹤儿头、鸳鸯头、一条黑、一条白、斗门乔、白玉贵、何白鱼、夜明珠等。在此书卷二“舞队”条,还记载有乔三教、乔迎酒、乔亲事、乔乐神(马明王)、乔捉蛇、乔学堂、乔宅眷、乔像生、乔师娘、独自乔等乔相扑的具体节目。乔相扑或为一个人表演模仿性的滑稽独幕短剧,或为一个人同时模仿两个人相扑的动作。具体的模仿方法,无史料详载,据今日杂技“假摔跤”等推测,大约是事先用布、棉花、稻草做成两个略似真人的偶像,双手互抱着,做相扑的姿式,表演时因将假人面部化妆得比较细致,下部的衣服又相连接,使表演者能将真身隐在衣服套内,背负着两个棉制偶人上部,将两条腿作为一个偶人的双足,将两只手作为另一偶人的双足,然后演出两人互相角力、互相拌腿掐脖,你推我搡的相扑动作,样子很逼真,在胜负难料之时,或由演员亮相,揭示真伪,或因两个偶人同时摔倒在地上,从衣服套内亮出乔相扑演员的真身,令观众捧腹大笑,为之叫绝。有时由一个艺人演独角戏,也是讽刺性夸张的表演,还出现惊险的镜头。乔相扑分文、武两项内容,文相扑以文滑稽的形式刻画人物,武相扑以武滑稽的技术表演为主,有时还用“巨人侏儒、戏谑为耦”。关于宋代相扑的妆式,日本相朴至今还保持一些古代的痕迹,而且是裸体或半裸体,女子也不例外,借以显示人体的健美。我国从宋代理学兴起,强调封建迂腐的观念,当时作为“女飐”的艺人,决不会裸体或半裸体表演。乔相扑对明清乃至近现代戏曲、双簧、相声艺术,均有不同程度的影响。
图27 燕青与擎天柱相扑插图(见《水浒传》)
第五节 烟火杂技
宋代在火药方面的科学技术比较发达。宋仁宗时任过宰相的曾公亮就是火药专家,他主修《武经总要》一书,对火器研制做了科学的总结。宋代的艺人将火药成果应用到杂技娱乐之中,使古老的彩灯艺术得到丰富发展,同时又用彩灯和烟火发出的五色闪光、烟雾迷漫的环境,来表演幻术,喷云吐雾、吞刀饮火、遁人变物,更增加其神奇迷离的效果,使观众耳目为之一新,这是宋人杂技的一大贡献。
北宋年间,每逢元宵节,都要举行大规模的群众性灯会,据《东京梦华录》卷六“元宵”条记载,“人使朝辞出门,灯山上彩,金碧相射,锦绣交辉”,在“彩结山呇(应作‘沓’),上皆画神仙故事”,在彩山左右以彩结成文殊、普贤二尊者,各跨着狮子、白象,并各在手指中间喷出五道水泉,状如小瀑布。在都门道左右门上,以草缚成戏龙之状,又用青幕遮笼着,草上密布着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从灯山至宣德门楼横大街,约有百余丈长,用棘刺围绕着,内设有高达数十丈长的两个长竿,“以缯彩结束,纸糊百戏人物,悬于竿上,风动宛若飞仙”。
图28 烟火(见《中国版画百图》)
药法傀儡,是宋代人发明的一项烟火杂技。它是在紧扎的烟火花炮中,事先隐藏许多折叠的纸制人物、动物,由火药引线燃烧,点燃花炮,将它们射向高空,并借着火药爆炸燃烧之力,使它闪着五彩光在空中旋转,给人以清新奇妙的感觉。将烟火的技巧应用到幻术中,被称“烟火盒子”。明代田汝成在《西湖游览志余》卷三“偏安佚豫”中,记载了南宋时“烟火”、“流星火爆”等事。药法傀儡在明清之际内容更加丰富了,能够燃发出“麒麟送子”、“八仙上寿”等图画。在近代商行开业或年关庆祝时,往往燃放象征着“一本万利”的葡萄架。在当代的礼花炮中,喷射出来的复杂图案,也是从宋代的“烟火盒子”发展出来的。
第六节 戏曲表演中的杂技
在元代杂技艺人不受政府重视,一般情况下只好通过两条路谋生:一是在街头卖艺,即表演杂把戏。因为元朝统治者推行民族歧视政策,对汉族人防范极严,不准习武,私藏武器,不准养马,不准集会结社,这样一来传统的杂技中不仅马戏被迫废止了,连吞刀、弄剑、耍枪等节目也不让演出了。艺人被当时政治形势所迫,只能演出一些小杂戏,如藏[扌厌](手法幻术)、禽戏等。据元人马端临《文献通考》一书记载,就是在元代宫廷演出,规模也很小,只有“飞竿、走索、踢弄、藏[扌厌]等技”,不仅无法与汉、唐时的盛况相比,甚至比宋室的演出规模也小得多了。二是有些杂技演员改头换面参加了戏曲演出的行列,另谋生路。元杂剧中将演员的舞台动作称“科”,如白朴《唐明皇秋夜梧桐雨》杂剧:〔安禄山起谢云〕谢主公不杀之恩。[做跳舞科]
〔正末云〕这是甚么?
〔安禄山云〕这是“胡旋舞”。
戏中扮演安禄山的演员,在舞台上跳唐代风行一时的“胡旋舞”。无名氏《刘千病打独角牛》杂剧中,有独角牛与折折驴、刘千等在社火“上东岳”打擂相扑的场景。无名氏《二郎神醉射锁魔镜》杂剧中,有二郎神“做射箭科”,射锁魔镜“正中红心”的表演,是集武术、杂技与戏曲于一身的精彩动作。金仁杰《萧何月夜追韩信》杂剧中,有萧何“背剑蹅〔cha查〕竹马儿上开”,正是今日民间杂技中跑旱船、骑驴的先驱。陈以仁的《雁门关存孝打虎》杂剧中,有李存孝“打死虎科”,显系是将汉初“东海黄公”角抵戏中人与兽相斗的情节巧妙地吸收进来,并加以消化。至于在元杂剧中武打场面,更是将武术加以杂技化、规范化的一种表演程式,它不仅热闹、好看,而且有一定的套路,这在明清的戏曲中,尤其是在昆曲、京剧和川剧中得到丰富和发展。
第七节 从《角力记》、《投壶新格》、《乐书》到《武林旧事》
在宋代先后出现研究、辑录和总结有关杂技艺术的专著,这说明我国的杂技艺术已经有了较大的发展。
首先出现调露子(笔名)著《角力记》。调露子的真实姓名、里居皆无考。《角力记》在《宋志》子类小说类著录,为唐代人,实际上是五代末宋初人。此书原本已经散佚了,清代乾隆至嘉庆年间整理古书时,吴翌凤收集到一些残文,并加以整理再版,今存琳琅秘室丛书本。它是第一部记载和研究我国古代角抵、角力、相扑的历史及现状的专著。有三大贡献:一是详细阐明角抵、角力、手搏、相扑等名字的转变。二是记载了角力的历史资料,以及历史上的相扑高手,如晋代刘子竺、王弘,五代时唐庄宗李存勖〔xu叙〕、王都。三是记载了角力技术的发展变化,至唐代已达到“轻捷相尚”,即快跤的较高水平了。《角力记》对角抵、相扑的发展与研究均有极大的影响。在辽、金、元时期,此书传至蒙古,尤为风行,至今蒙古族仍酷好摔跤比赛。明代嘉靖、隆庆年间,在《角力记》的影响之下,出版了《万法全书》一书,并绘图立说,极为详尽。此书在明末清初之际,被陈文赟〔yun晕〕传至日本。陈文赟随大学者朱舜水避难于日本,陈精于手搏之技,传授日本浪人三浦与次右卫门、矶贝次郎左卫门、福野七郎右卫门等人,此后日本人多习之,遂成为今日世界范围的柔道运动。
北宋时著名历史学家司马光撰写的《投壶新格》一书中,对投壶的规则作了修改,对投壶的意义和技术要领作了详细阐述。他认为投壶既可以治心,又可以修身。他还结合投壶技艺的要求宣传儒家的重要理论中庸之道:投壶者不使之过,亦不使之不及,所以为中也;不使之偏颇流散,所以为正也;中正,道之根柢也。
司马光还在书中记载了好多较难的投壶技艺,如投入壶中箭反跃出来,接着后又投入壶中曰“骁箭”,投箭横在壶耳上曰“横耳”,投箭浅入壶中而竿斜在左右壶口上曰“倚竿”,投箭入耳,箭竿左右斜倚耳上曰“耳倚竿”,投箭在壶口上旋转而成曰“倚竿”,或曰“狼壶”,投箭倒入壶中曰“倒中”,倒中“耳倚竿”又称作“侧耳”。司马光在书中对投壶杂技艺术做了总结性整理和研究,是很有价值的。但他也牵强附会地将一些政治术语硬套在投壶技艺上,对投壶技艺的发展又有一些副作用。
北宋末年陈旸撰写《乐书》。陈旸福建三山(今属福州市)人,宋徽宗时作过太学博士,生卒年不详。《乐书》二百卷,世称《陈旸乐书》,成于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公元1101年)前,前九十五卷摘录《周礼》、《礼记》、《诗经》、《书经》、《春秋》、《周易》、《孝经》、《论语》、《孟子》等书中有关音乐的内容,阐述儒家传统的音乐思想,后一百零五卷,论述律吕、五声、历代乐章、乐舞、杂乐、百戏等内容,并附图说明,是一部极有学术价值的整理和研究古代音乐、舞蹈、百戏的专著。其中卷一七三“乐图论”中“胡部”内,记载了“剑舞”、“狮子舞”、“骨鹿舞”(胡旋舞)、“倒舞”、“拨头舞”、“弄婆罗门”、“城舞”。卷一八一“乐图论”中“俗部”内,记载了唐代的“倾杯舞”、“健舞”、“软舞”。卷一八三“乐图论”中“俗部”内,记载了“沐猴舞”、“绳舞”、“竿舞”,在“竿舞”中还记载了唐明皇时教坊艺人王大娘的精彩顶竿表演。卷一八六“乐图论”中“俗部”、“杂部”内,不仅在“散乐上”、“散乐下”、“百戏上”、“百戏下”条目中记载了从先秦至北宋时角抵、百戏发展的历史及变迁,还在“杂乐”内详细例举和考证了从古至北宋时杂技项目32种:剑戏、燕戏、地川戏、龟忭〔bian便〕戏、扛鼎戏、卷衣戏、白雪戏、山车戏、巨象戏、吞刀戏、吐火戏、杀马戏、剥驴戏、种瓜戏、拔井戏、莓苔戏、角抵戏、蚩尤戏、鱼龙戏、漫衍戏、排闼〔ta榻〕戏、角力戏、瞋〔chen嗔〕面戏、代面戏、冲狭戏、透剑门戏、蹴鞠戏、蹴球戏、踏球戏、縆戏、剧戏、五凤戏。其中的排闼戏,即唐戏弄《樊哙排君难》,是演“鸿门之宴”的故事,瞋面戏、剧戏为戏弄和乐曲,也不是杂技。卷一八七“乐图论”中“俗部”内所著录“杂乐”有43种:俳倡、烂漫乐、猿骑戏、凤凰戏、参军戏、假妇戏、苏葩戏、橦末伎、舞盘伎、长蹻伎、跳铃伎、掷倒伎、跳剑伎、吞剑伎、舞轮伎、透峡伎、高縆伎、猕猴幢伎、缘竿伎、椀珠伎、丹朱伎、都卢伎、车轮折脰〔dou豆〕伎、辟邪伎、青紫鹿伎、白虎伎、掷蹻伎、掷倒案伎、透须弥伎、透黄山伎、透三峡伎、受猾伎、麒麟伎、长蛇伎、凤书伎、檐橦胡伎、藏挟伎、杂旋伎、弄枪伎、蹴瓶伎、擎戴伎、拗腰伎、飞弹伎。其中俳倡、参军戏、假妇戏、苏葩戏、烂漫乐,皆为我国戏曲的早期形式,参军戏或演茶圣陆羽事,苏葩戏即后周苏中郎事,均非杂技艺术。凤凰戏与凤书伎实为一种,即在本书汉魏六朝部分介绍的“凤凰衔书”。陈旸在《乐书》中研究和整理了从先秦至宋初几乎所有杂技项目的名称,提供了后人散乐百戏的分类情况,可称为我国杂技史研究中的第一大功臣。但因为他从封建社会的正统思想出发,对杂技研究不深,又加之古时“戏”与“伎”的概念有些含混,因而不仅有些地方所论不当,甚至还对杂技艺术进行贬低、非难,这是不足取的。
最后是南宋末年四水潜夫辑《武林旧事》十卷。四水潜夫是周密的别号。周密(公元1232—1298年)字公谨,号草窗,又号萧斋、四水潜夫。南宋淳祐年间做过义乌知县,宋亡不仕,著有《齐东野语》、《癸辛杂识》、《蜡履集》、《澄怀录》、《草窗词》等书。《武林旧事》是他在国破家亡后,回忆南宋故都旧事而作,隐含亡国之痛,实乃故国黍离之叹。卷六“瓦子勾栏”、“诸色伎艺人”,为研究南宋杂技艺术保存了重要资料。
在“瓦子勾栏”条下记载了杭州23个瓦舍,并加以说明:如北瓦、羊棚楼等,谓之“游棚”。外又有勾栏甚多,北瓦内勾栏十三座最盛。或有路歧,不入勾栏,只在耍闹宽阔之处做场者,谓之“打野呵”,此又艺之次者。
由此可知当时杭州瓦舍勾栏之多,规模之大,各项技艺演出之繁荣。
在“诸色伎艺人”条下记载55种行当,其中约有20项可以肯定是表演杂技:撮弄杂艺:
林遇仙 赵十一郎 赵家喜等19人。
泥丸:
王小仙 施半仙 章小仙 袁承局
踢弄:
吴金脚 耍大头 吴鹞子
顶橦踏索:
李赛强 一块金 李真贵 闲生强
角抵:
王侥大 张关索 撞倒山等44人。
乔相扑:
元鱼头 鹤儿头 鸳鸯头等9人。
女飐:
韩春春 绣勒帛 锦勒帛等7人。
举重:
天武张(击石球) 花马儿(掇石墩)郭介等6人。
打弹:
俞麻线(二人) 杨宝 姚四 白肠吴四 蛮王 林四九娘(女流)
蹴球:
黄如意 范老儿 小孙 张明 蔡润
射弩儿:
周长(造弩) 康沈(造箭) 杳大 林四九娘(女流) 黄一秀散耍:
杨宝 陆行 庄秀才 沈喜姚菊
吟叫:
姜阿得 钟胜 吴百四 潘善寿 苏阿里 余庆
教走兽:
冯喜人 李三(教熊)
教飞禽虫蚁:
赵十一郎 赵十七郎 猢狲王
弄水:
哑八 谢棒杀 画牛儿 僧儿
放风筝:
周三 吕偏头
烟火:
陈太保 夏岛子
捕蛇:
戴官人
七圣法:
杜七圣
此中林四九娘为打弹、射弩儿高手,施半仙为撮弄杂艺、泥丸高手,赵十一郎为教飞禽虫蚁高手,在宋人张仲文《白獭髓》亦载有“禽兽伎人赵十一郎”事。此外,在卷一还记载了在南宋孝宗赵昚〔shen渗〕淳熙三年(公元1176年)为已经让位的宋高宗赵构庆70大寿,演出灯会,其中有杂技艺人赵喜表演杂手艺“永团圆”、“祝寿进香仙人”和巧百戏节目,姚润表演撮弄“寿果放生”和舞绾“寿星”。参加庆祝会的杂技艺人,杂手艺有姚润等九人,女厮扑即女飐有张椿等十人,百戏有沈庆等64人,百禽鸣即口技有胡福等二人。《武林旧事》是宋人撰写记载杂技艺人资料最多的一部书,是研究中国杂技史的重要文献。
第五章 明清民间杂技的发展
明清之际,宫廷杂技愈来愈衰落,不再搞较大规模的杂技组织。
明代的教坊很小,仅供皇室娱乐之用,经常演出一种类似宋代队舞的杂艺,又似杂剧的《过锦戏》,其中串演有一些杂技、幻术的内容。吕毖《明宫史》记载:过锦之戏,约有百回,每回十余人不拘,浓淡相同,雅俗并陈,全在结局有趣,如说笑话之类。又如杂剧故事之类,各有引旗一对,锣鼓送上,所扮者备极世间骗局丑态,并闱阃〔kun捆〕拙妇騃〔ai皑〕男及市井商匠刁赖词讼,杂耍把戏等项,皆可承应。
从这段话中可知,在过锦戏中主要是以滑稽形式,装扮社会上各种市俗的情态,供人发笑,中间偶有“杂耍把戏等项”,只是个调料,使人稍稍换换口胃而已,有点类似今日风行之“小品”。
从《宣宗行乐图》和《新年元宵景图》这两幅反映明代宫廷生活的巨卷来看,射箭、击球、投壶、钻圈、蹬竿、狮子舞和幻术,是为明室所欣赏的节目。
清初统治者因明末义军中多杂技艺人,所以待之极残酷,不少艺人遭歧视、充军或残杀。清廷没有设置专门演出杂技的组织。清兵入关并以武力统一国土后,由于他们擅长骑射和角力,所以使马术和相扑得到较大的发展,而更多的杂技艺术,只有在“冲州撞府”的流浪卖艺人手中加以发展。
明代王圻编写的《三才图会》,是今存的一部最早的专门描绘杂技的图像。其中的《高縆图》、《吞剑图》、《缘竿图》、《走火图》、《秋千图》、《弄瓯图》等,生动地反映了明代杂技艺人在露天卖艺时表演绳技、剑技、竿技、烟火盒子、柔术等的图景。
清末吴友如在《吴友如时事画》中,有一些专门描绘杂技的图画。《清代风俗图》中的《顶碗》、《板凳石》、《蹬梯》、《踢毽子》、《耍坛子》、《驯猴羊》、《农民斗牛》、《耍花盘》、《杂拌子》、《变戏法》等,都是专门描绘清代民间杂技演出的生动图画。《点石斋画报》中《拖钩雅戏》、《出人头地》、《春郊斗马》等也是与杂技艺术有关的图画。
图29 缘竿图(左)与走火图(右)(见《三才图会》)
图30 高縆图(见《三才图会》)
图31 杂技图(见《三才图会》)
《三才图会》、《吴友如时事画》(或《吴友如画宝》)、《清代风俗图》、《点石斋画报》等,对我们研究和了解明清时期以至先秦至明清间的古代杂技艺术,是十分珍贵的美术文献。
第一节 明代踏青活动中的杂技会串
明代江南一带,每逢清明佳节,人们比较喜欢出外踏青活动。清明节踏青习俗,起于古代上巳节,古时以阴历3月上旬的巳日为“上巳”。《后汉书·礼仪志上》记载,“是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chen衬〕,为大絜”,即洗去污秽,免除疾病。魏晋之后定为3月3日,到水边嬉游,以消除不祥,叫“修禊”〔xi细〕。宋人吴自牧《梦粱录》卷二“三月”条记载:三月三日上巳之辰,曲水流觞故事,起于晋时。唐朝赐宴曲江,倾都禊饮踏青,亦是此意。
此后人们有以3月3日为节,有以巳日为节,情况不一。因为我国人民有此习俗,所以一些杂技艺人,往往迎合人们的这种需要,在露天旷场或郊外风景区演出杂技以谋生。据明代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记载,在杭州苏堤一带:桃柳荫浓,红翠间错,走索、骠骑、飞钱、抛钹、踢木、撒沙、吞刀、吐火、跃圈、筋斗、舞盘及诸色禽虫之戏,纷然丛集。
由此可知在明代的民间艺人,结伴在露天演出时,不仅项目较多,而且规模也较大,很可能是由许多人、许多家庭,或许多小社火组成的临时联合演出队。据明末清初人张岱《陶庵梦忆》中记载:壬申七月,村村祷雨,日日扮潮神海鬼……余里中扮《水浒》……大索城中,无则之廓、之村、之山僻、之邻府州县,用重价聘之,得三十六人。梁山泊好汉,个个呵活,臻臻至至,人马称娖〔chuo绰〕而行,观者兜截遮拦。
民间艺人扮《水浒传》中人物,惟妙惟肖,还表演各种杂技。清代年画《蹬坛跑马武艺通》,便是民间艺人演出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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