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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11 赖宝(现代)
  “谁跟你闹了?”王欥欥瞪眼一指我,“你上次不也是觉得你自己是就是了?现在我也说我是了,不行啊?”
  我泄了一大口气,身子一软,是啊,还有这个巨大的笑柄抓在她手里,那可是个丢死人不偿命的糗事。
  “好了,这事就说到这了,你也明白了。”王欥欥一脸得意,身子后靠,双手抱胸,“来,跟我汇报汇报你那个小三儿吧。叫什么鸡是吧?”
  她诋毁我心头肉的确是让我不爽了,当时就黑了脸瞪了眼:“什么鸡?有点口德没?是吉!人家叫吉吉!”
  “OK,继续。”王欥欥根本不接我话茬儿,挑着眉毛蔑我,“说啊,你不会是除了人家叫什么以外别的都不知道吧?那不比之前跟我谈那么久恋爱我都不知道这事还糟?”
  太狠了,就这么点事居然总挂嘴边羞辱我!这个毒妇,在我伤口上撒盐就算了,居然还撒辣椒油、味精、胡椒粉、芝麻、孜然……
  要不怎么说,这人都是逼出来的!就在被挤对到悬崖边上这时候,我忽然的肛门一紧,计上心来。
  “欥欥,你这是……你真确定你是我女朋友了?”为了不让她察觉这是圈套,我脸上全是不解和无奈。
  王欥欥果然中计,重重一点头:“嗯!起码现在是!”
  我抓住时机,果断出击:“王欥欥,既然你说你现在是我女朋友,那我想我有资格说这句话了——我们分手吧!”
  王欥欥愣住了,表情动作姿势全部定格,直直看我。想必她万没料到我能杀个回马枪。我知道这招见效了,完全抑制了她反击的可能,话是她亲自说出口的,反悔都来不及,哇哈哈哈,我这真是将了她一军!一脚世界波!终场前一秒绝杀!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前头……
  看着王欥欥慢慢低了头,卷发垂下遮住了脸,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我心里忽然又悲天悯人起来,轻叹口气。虽然今天这事跟闹剧似的,但套话我还是得说:“唉,欥欥,你不用难受,真心诚意地说,我哪配得上你呀……”
  话还没说完,王欥欥突然抬头,吓了我一跳。
  “我不同意!”王欥欥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轻柔中带着认真,平淡中透着决绝。
  我还惊魂未定中:“什么不同意?”
  “你说分手,我不同意!”
  我被垂直打击了,老实说在我刚才的一千个设定中,没有此类情况,我想象过王欥欥会恼,会骂我,会不屑冷笑,会说不会放过我……但没想到她会这样。
  “王欥欥,这不是你同不同意的事情,是我提出分手,你必须接受,你不同意是没有用的……”我感觉自己在旋转了。
  “凭什么我必须接受?”对方辩友观点很犀利。
  我觉得我旋转得更快了:“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接受并不妨碍我……”
  “那我不接受!”王欥欥身子往后一靠,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转啊转啊转啊,停!停!调整思维尽量耐心:“王欥欥,你刚才说是我女友,那就是咱俩在谈恋爱了,那我就有资格提分手……”
  “对啊,谈恋爱是咱俩的事情,分手当然也是咱俩的事情,你说分手,我不同意,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是说……”我承认,我慌了,之前构架得坚硬如钢的胜利信念,此刻被压上了一块巨石。
  “宝,你别忘了,之前也是你觉得是在跟我恋爱你就开始恋爱了,你问过我了么?哦现在你说分手就得分?还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了呢!”
  “不,欥欥,其实我……”坚硬如钢的胜利信念上又加压了两块石碑。
  “其实什么呀?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分手就分手啊?”
  “欥欥,事情不是你这么解释的……”又加了三个水泥隔离墩。
  “我管你怎么解释,在我这儿就这么解释。你紧张什么啊?你结巴什么啊?你有了那个青梅竹马的什么吉吉就要跟我分手啊?”
  这话算说对了,我还真是这么想的,问题是我之前和她压根儿就没恋爱,现在不过是在解决她无厘头的纠缠。好吧,那我就将计就计:“没错,就是这个意思,王欥欥,我爱上别人了。你明白了么?”
  “那更不能分手了!我凭什么让位啊?凭什么成全你啊?好好的你提分手?你倒是说说,我哪不好了?哪错了?哪配不上你了?”
  ……完了,被她将计就计再就计了。我脑子已经有点乱了,硬挺着理出逻辑:“欥欥,我刚才不就说了么,是我配不上你!”
  “你配不上我凭什么你提分手?要提也是我提,你有什么资格提分手?”
  “那你提,你提分手还不行么?”我坍塌了……
  “凭什么让我提啊?我又不想分手!我告诉你赖宝,我说过的,只有我王欥欥甩男人的份儿,没有男人甩我的时候!”
  “那你甩我?我求你甩了我好吧!”天哪,救命啊!
  “美得你!”王欥欥狠狠剜了我一眼,一脸轻蔑,“明告儿你,追我的男的多了去了,但敢甩我的还没生下来呢!就你也想跟我拜拜然后跟那个小贱人好?哈!哈!”
  我忍耐的底线崩溃了,这完全是在胡搅蛮缠。付裕和谭墩他们说得对,王欥欥太拿自己当公主了,周旋男人习惯了,被我这么一冷落她不平衡了,压根儿就跟任何感情没半毛钱关系!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重重喘了两口气,让心跳没那么快,坐正身子语气放缓:“得了,别闹了。王欥欥,我够了。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我没敢拿自己那么当回事,同样地,你也别太拿自己当回事。所以咱俩这点破事就到此为止。”
  王欥欥被我这番话噎着了,好半天惊讶的表情才有所缓解,开始一声接一声哼哼地冷笑,末了拿包站起身,蔑了我一眼:“姓赖的,你妈的,走着瞧。”说完端起桌上的柠檬水猛一下全泼在我脸上,放下杯一扭身,高跟鞋踏着节拍走了。
  ……好吧,这个后果,应该算预料之中的,我低头拿纸巾擦自己,哪都不看,我深知,周围此刻有无数无数交织成网的目光。诧异也好,欣赏也罢,并不曾使我的动作凌乱;因为令我飞扬的,不是你注视的目光,而是我神经了的心。
  喊了服务生结账,打包,同时尽量微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拎着几个袋子快速离开餐厅,走到街上回忆刚才的一幕,心情竟开始明朗起来,除了一点点意料中的尴尬外,我居然当着王欥欥的面说了几句一直憋在心里的狠话,这对于我来说,那可是很了不起的事!
  回家之前去了一趟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肉什么的,琢磨着刚搬过来怎么着也得表现一次,今晚就破天荒地老地主动下回厨,弄几个拿手菜。
  拎着一茶一厅打包的小吃和买的一大堆东西回家,出了电梯刚到门口顿时一愣,哎这门怎么是虚掩着的?
  第一个反应是被盗!凑近看了看门锁——技术不错啊,防盗门都弄得开,而且没坏锁,估计是直接挑的锁芯,看来是个前辈,不,惯犯!
  轻轻推开门探头往里看,无奈门还是稍微发出了点噪声,正站在门里的人一扭头,直接就尖叫了一声,接着愤怒地甩手给了我一下子:“干什么偷偷摸摸的!你是贼呀你!”
  我被打得咧嘴:“我还以为你是贼呢!”
  陈吉吉不理我了,继续低头换鞋,边换边继续泄愤:“神经病!我刚进来还没关门呢你就跟进来,我差点拿鞋跟砸你了!”
  我把东西放门口,也从鞋架上抽出拖鞋:“谁知道这么巧啊?我一回来看见门是虚掩的,幸好推门看见一个身材不错的背影,要是换个虎背熊腰的,我肯定直接就是一脚飞踢!”
  “呸吧你,要真看见是个虎背熊腰的贼,你还不转身就跑?”陈吉吉说着话已经走进厅里,把包和钥匙扔茶几上,转身奔了饭厅的冰箱。
  我拎着几个大袋子进厨房,路过她身旁时招呼:“来搭把手。哎?这才几点啊你就回家了?你还真是早退早起身体好啊。”
  陈吉吉拿着瓶矿泉水边喝边跟进厨房:“下午跑了好几个地方,去报了一大堆公司的单子,打电话撒了个谎就回来了。”说着话撇我手里的袋子,“你还买菜了?”
  “是啊,我这贤惠的一面向来都不为人知。今天被你偷窥到了。今晚我就小试身手弄几个菜,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食神。”
  “哈!”陈吉吉夸张地嘲讽了一个字,放下手里的水,过来帮我一起整理,翻着袋子冷笑,“我就说么,你还会下厨房?全是小吃外卖!”
  我探头看了一眼,又把我的袋子拉到她面前:“你顺着我的指儿瞧——这里才是我晚上要用的食材,你拿那个袋子是我专门跑王府井给你买来吃的,为了感谢你昨晚替我收拾行李。”
  多么甜蜜的谎言啊。
  陈吉吉的眼里喜悦了一下,没说话,开了一个盒子捏出一小块什么酥塞嘴里。
  我看着她的小表情,心里也跟什么酥似的。觉得这种感觉真是舒坦,打情骂俏的斗嘴,一起准备着晚饭,正所谓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抡抡炒勺……只是,总感觉哪不对劲儿似的。
  哦对了!她怎么和我说话了?而且还是和颜悦色的,昨天晚上那张脸还跟千年寒冰床似的,这会儿怎么变了个人似的?
  身子稍微往她那边凑近点,放轻松了问:“哎好吃么?”看着陈吉吉鼓着一边腮帮子满意地点头,于是我继续投石问路:“那你不生我气了?咱们算和好了吧?”
  陈吉吉一愣,扭头看我竟是一脸错愕,然后马上变出一副冷脸来,狠狠射了我一眼:“谁说不生气了?”说着话把刚才捏点心的两根手指使劲往我身上蹭了蹭,转身走到厅里,拿了钥匙和包,蹬蹬蹬上楼。
  我愣愣站在厨房,这川剧变脸不是传男不传女么?怎么女人么都掌握得这么熟练?
  但细琢磨刚才她那错愕的表情,再联想刚进门到现在的对话,答案只有一个——她自己都忘了她在生我的气了。那什么情况人才会忘了在生某人的气呢?答案只有两个,第一是这人缺心眼儿,第二就是这人根本是在装生气。
  很明显,陈吉吉不会是第一个答案。
  而且,她反应过来自己是在生气后的言行,完全可以理解成为撒娇吧?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油渍,这绝对绝对是女孩撒娇式的小报复。啊!这是多么幸福的油渍啊!
  马上洗了手拿毛巾擦干,掏手机给她发短信:没有气还装生气很伤身体的。
  短信很快就回过来了,因为她心虚了,暴露了,装生气装穿帮了,估计刚才一进房间就砸枕头恨自己呢。
  她回的短信是:死开!我现在是越来越生气了!别惹我!
  好吧,小把戏被揭穿,是肯定要恼羞成怒的,我理解。我回:那你下来把吃的拿上去,关上门气死自己,好吧?
  很快,蹬蹬蹬的脚步声,陈吉吉下楼冲进了厨房,四下扫了一眼,拎起我装土豆的袋子,转身到水槽开始洗起来。
  “哎你怎么不上去了?”我乘胜追击。
  陈吉吉背对着我,声音带着气,不知道是气我还是气自己:“我上去干吗?我是怕你把厨房弄得乱七八糟,到时候还得我收拾!”
  我和她背对背站着,在这边的台案上理着鸡翅上的冰碴儿:“那你能告诉我我到底是怎么得罪你了么?不然把你气成这样,我想愧疚都找不到由头啊。”
  身后的水槽哗哗流着水,好半天,得到陈吉吉轻轻低低的一句回话:“不能。”
  搞不懂她怎么像是一下就低落了,我装着自然地融洽着气氛:“你哥还睡觉呢啊?”
  “没,楼上没人。”
  我找不到话题了,和她就这么背对背站着,自己忙自己的,不说话。看似很僵很尴尬的气氛,其实我这心里已经百花盛开了。我知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在生我的气了,只不过抹不开面子,目前只需要一个契机捅破这层窗户纸。
  趁热打铁吧,我得抓紧时间想个计策捅窗户纸,一瞬间脑子里涌现出N多创意和想法,清理一遍之后,没选那种大制作,选了个小成本的。
  拿出案板和菜刀,然后转身从她面前的水槽里拿了个洗好的土豆开始切,同时偷偷从袋子里拿出个西红柿来,脑子里开始闪过计划的详细步骤:先用手指抠了几下,挤出些瓤,胡乱涂在中指上,接着运气,猛地“啊”了一声!
  毫无疑问,陈吉吉会马上转过身扯着我肩膀,惊慌询问怎么啦怎么啦。我低头捏住中指一脸痛楚,在确认她看见的瞬间猛把手背过去连声说没事没事,那么短的时间鬼才能看清手指上是什么!然后她非要看,我就推让,过程中自然而然一下抱住她,说些无比温柔贴心的话,最后被她拆穿手指是西红柿怕什么,那不正好彰显了我童心未泯的顽皮一面么!
  越简单直接的计划就越有效,我坚信了这一点,猜到了开头,甚至猜到了结局,纯洁而幸福地笑了起来。
  实际上乐极了是真的要生悲的,我只顾着幻想未来,却没有珍惜现在……瞎琢磨的时候手上切土豆的动作却没停止,忽然感觉中指指尖处“嗖”的一凉,接着下意识地“啊”一声喊,同时菜刀“当啷”落在案板上。
  低头看时,割口还在发白呢,接着血渗了出来,顺着指甲往下流,痛楚真真切切地开始袭来。
  陈吉吉在我身后动都没动,直接甩过来一句:“该!”
  我当即冰化,不会吧?冷血到这种程度?难道我真是痴心换绝情了?
  “你以为我没看见你拿西红柿啊?”身后的声音冷笑,“幼稚!”
  原来她也在偷瞄我!但她肯定没料到我是无道具的真实演出——我也没料到。计划被拆穿了我也和她刚才一样,没缘由地恼火起来,顾不得其他转身快步向客厅,先拿纸巾擦血再找个创可贴什么的。
  很懊恼,非常懊恼!要是在赌场,我这就算偷鸡不成被切手指。
  估计是看我反应很奇怪,陈吉吉也在后面跟上来了,扯住我探头看了一眼我的手,还拿手指在我伤口处沾了一下放在眼前看看,突然眼神变得惊慌起来:“哎呀!真切到啦?你怎么搞的呀!”说完快步走到茶几上,动作飞快地抽出数张纸巾又转回来,跟着我到了沙发旁,按着我坐下,就蹲在我面前,小心地擦着血迹。
  我看着她细致的动作和紧张的表情,心里很甜很蜜蜜。看吧!我就说她是在乎我的,关心我的,虽然目前和计划开端不太一样,造成了一定的人身伤害,但为了爱情,就算是毁我的容,也是值得的……
  擦了血,陈吉吉抽了张干净纸巾轻轻绕在我伤口下部:“按着!别让纸粘到伤口啊!”说完转身跑上楼,很快又跑下来,手里拿着酒精、棉签、创可贴。
  这女孩子过日子就是细心,在我行李里你就算翻出死耗子都绝对翻不出这些玩意儿来。
  棉签蘸酒精擦伤口,我故作坚强轻松硬挺着阵阵蛰痛,陈吉吉边擦边嘟囔:“怎么搞的呀?我明明看着你挤西红柿弄手上想吓唬我来的么。”
  “我也不想啊!”我委屈大了,实话实说地诉苦,“本来是拿西红柿的,但切菜时一直想着你紧张我的样子,太得意忘形了……”
  “你就是个猪!”陈吉吉埋怨了我一眼,憋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我也笑,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她,她笑起来真好看。呵呵,左边脸上居然还不小心蹭了一点血迹。
  我抬起另一只手伸过去,轻轻擦她脸上的血。陈吉吉身子一紧,但只是微微躲开我的手,仰头眯着一只眼睛斜视我:“耍流氓是吧?”
  ……我受不了了!都暧昧到这地步了还能忍么?这窗户纸此刻不捅更待何时!我必须捅!马上就捅!
  我真的捅了——在陈吉吉跟我坏笑的时候,我抓着她的胳膊猛一拉,伴着她的一声惊呼,整个人直接跌在我怀里。
  半秒钟,当事人反应过来,双手推着我肩膀要起来,我双手死死环住她的腰往我怀里压,豁出去了!大不了挨个耳光然后赶我搬走。
  陈吉吉双手按着我肩膀却挣脱不开,力量对比悬殊,她的脸被压得距离我的脸越来越近,面红耳赤地一脸惊慌,眼神失措地乱转就是不敢跟我对视,最终实在受不了和我这么近距离地面对面僵持,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她干脆脑袋一偏,让过我的脸,下巴枕在我一侧肩膀上,伏在了我怀里。
  上述过程讲起来烦琐,其实发生时间不过是几秒钟。几秒之后,受害人放弃了抵抗,和我保持了一个怪异的姿势——虽然下巴枕在我肩膀,看似拥抱,但双手却按在我胸口形成阻隔,严禁她的胸部压在我的胸口上。
  时间静止了,四周安静了。
  我的脸微微一动就能磨蹭到她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我闭着眼嗅着她好闻的香味。那不是任何化妆品或者香水,那是我从见她第一次就难以忘怀的“陈吉吉香”。
  她的呼吸由紧张到平缓,嘴巴贴在我耳边,声音无比温柔:“哎,你可别蹭我衣服上血啊。”
  我笑了,手指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不管不顾地搂住她柔软的腰身,脸颊也在轻轻摩擦她的耳朵和鬓角。脑子里一幅幅翻涌出楷书写在红纸上的贺词:美梦成真,得偿所愿,万事如意,心想事成,福如东海……
  我一扭脸,在她蹭着血迹的脸颊上,用上下嘴唇轻轻抿了一口。
  陈吉吉惊了,猛一下推着我撑起身子,然后站了起来,看着我,伸手摸着我嘴唇触碰过的半张脸,冲我瞪眼:“臭流氓!变态啊你!亲就亲,你抿什么呀?”
  “我不是,你脸上蹭了血,我想帮你擦喽。”
  陈吉吉转身走向门口,在穿衣镜前看了一眼,又转回来:“还真是,那也不用你拿嘴擦啊!”
  我词穷,眨了眨眼,马上做出一脸痛苦,竖着那根受伤的中指:“哎呀,哎呀哎呀,我是伤员啊,你还没处理完呢陈护士!”
  陈吉吉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还是蹲下身,又拿根棉签擦了一遍,故意在伤口上加了力气,看我疼得抽嘴角,她笑得很满足。接着又撕了创可贴给我包扎好,一切完毕后,一手握住我受伤的中指,另一只手摆了个兰花指的造型,在我还纳闷的工夫儿,使劲弹了一下我伤口!
  我疼得一抖,怒视过去,陈吉吉像小孩一样故意气我,左右不断晃着脑袋。
  我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把她看得不好意思了,脸一点点红了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幕,已经彻底粉碎了暧昧的氛围,冲垮了世俗的枷锁,消除了无形的距离,我对她,她对我,这份情愫已经拨开乌云晴天日,不言自明了。
  “看什么看?没看过啊?”陈吉吉害羞了,一羞就气急。
  我笑着拍了拍身边宽大柔软的沙发扶手:“来,坐过来,我有事问你。”
  陈吉吉扬下巴撇嘴斜视四十五度:“少来!臭流氓,又想抿我啊?”
  她算是逮着这个词了,我摆手以示自己的纯真无邪:“真不是,我是要问你我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得罪你了?把你气得这么久没理我。”
  陈吉吉一眯眼,满脸的高深莫测,奸笑着:“哼哼,真想知道啊?”
  我飞快用力频频点头:“嗯!可想可想了!死不瞑目地想!”
  就在这举世瞩目的谜底即将揭开的时刻,忽然传来开门的动静,接着大器的声音亢奋地传进来:“哎呀?这鞋都回来了,人也肯定回来了吧?是不是都在家啊?”
  陈吉吉一愣,朝我皱皱眉飞快地一摇头,然后冲门口嚷:“哥回来啦?宝哥切菜受伤了。”
  大器急忙换了鞋走进来,到了我面前低头看看,笑了:“没那金刚钻非得揽瓷器活儿,该!”
  ……真是兄妹俩,咒人都一样!
  “陈大器,我要不是这根手指受伤了,我一定爆你的菊花!”我眼睛里都蹿出火来了,这个王八蛋回来的真是时候,我此刻真是恨他千遍也不厌倦哪我!
  大器一愣。“嗬,火气不小啊,你爆一个我看看,我夹断你手指!”说着话抓过我手指看了看,扭头问陈吉吉,“你帮他包的吧?这小子没趁机跟你动手动脚的吧?”
  陈吉吉脸瞬间红了,不是羞气红,也不是鹤顶红,是被说破心事的窘红,于是掩饰着瞪了大器一眼,转身往厨房走:“我做饭去了!”
  我马上一脸君子相地充当正义使者:“你真流氓,妹妹的玩笑你都开,对我影响多不好啊!”
  “我呸!”大器夸张地吐了我一口,“看你伤的哪根手指就知道谁流氓了!”
  我当即还了个下马威,受伤的那根中指用力冲大器竖了起来。
  轻伤不下火线,我还是掌勺了俩菜,一个可乐鸡翅一个西红柿炒鸡蛋,剩下的都是陈吉吉弄的。
  饿得抓耳挠腮的大器几次到厨房打望,意外发现了我打包回来的小吃,端起就吃,边问是谁买的。我立马回话是我特地跑去王府井给我敬爱的房东陈大器先生买的,以此表示我的友好与感恩。陈吉吉偷偷地狠剜了我一眼。大器很受用地夸我懂事,称决定减免我五块钱房租。
  吃饭时我和大器谈了几句准备去他公司上班的事,大器要我整理份简历给他,交情归交情,还是正规点好,并称他那个哥们儿特地挖来一位不一般的人物主理这份杂志,听说也是个年轻人,让我准备抽时间去见见。
  我答应着,趁大器不注意的时候一次次向陈吉吉投去十分浮夸的深情的目光。陈吉吉则打死不跟我对视,后来实在躲不过,开始对我反目成仇,恨恨地冲我皱眉瞪眼示意我不要太明显让她哥看出什么来。
  期间还聊了我今天去辞职的事,我得意宣称去得晚不如去得巧,今天还领了一笔遣散费。大器兄妹好奇询问,我就打开了话匣子,这一下子就一直聊到我刚听说要失业,并且每天走街串巷找房子的事。大器一听就开始骂,说我虚伪假客气,我回答说不是,主要是怕真住进来了招人烦!
  一语双关,陈吉吉当然听懂了,飞快地笑了一下。
  整顿饭大器只顾大吃大喝,说话搭腔,殊不知我和陈吉吉来往频繁的目光已经在四周编织出无数道永不消逝的电波。
  吃完饭陈吉吉收拾碗筷,大器剔着牙赞美家温馨,这倒提醒我了,马上给谭墩打了一电话。谭墩在电话那边叫苦连天称飞机晚点,他都傻等到口干舌燥了,但机场的水太贵舍不得再买了。我说晚点总比不来强,用不用我去?谭墩马上谢绝说改天一起出来吃饭,今天先给他提供一个鹊桥相会的二人世界,所谓小别胜新婚大别胜初夜……
  挂了电话跟大器拿了啤酒坐到客厅聊天,竟默契地同时问到老付,付裕的手机依然无人接听,这还真是让我和大器有那么点担心。陈吉吉收拾完一切也过来坐,我让她给周小天打一个电话,问问小天最近和付裕有联系没,他总不能连公司都不要了吧?
  陈吉吉马上联系,和周小天在电话里聊了半天,询问完正经事后语气开始不自然起来,一两个字地应对着,不时地看我一眼,面颊开始泛红,挂断之前冲着手机小声嚷了一句:“胡说什么呢?打你啊!不听你废话了,拜拜!”
  我装若无其事,心里美得跟什么似的。毫无疑问哪!这周小天肯定在电话里跟陈吉吉提我了,虽然小天不知道今天我和陈吉吉发生的事,但她这时候问点啥逗几句,肯定有推波助澜的功效,我决定找个机会策反这丫头,发展成我的内线,代号:王富贵……
  陈吉吉挂了电话汇报说付哥和周小天联系过,询问过公司事宜然后垂帘听政指点江山,还说过几天就从合肥回来。这让我和大器踏实了,还活着就好。
  余下时间三人由聊天到开始打牌,自然是使劲赢大器,故意输吉吉,就三个人还搞得气氛异常热烈。必须承认,这个夜晚我在这个家作为新成员着实很开心,气氛融洽到完美,玩着牌时我心想以后每天回家都会在这样欢乐的气氛中度过,左有兄弟右有美女,这日子美好得折寿都值啊!老天爷,我开玩笑,别当真。
  反过头来说,和这样的日子比起来,与老谭合租的岁月就显得枯燥乏味多了。他算个屁呀!我搬出来真是搬对了!此刻美丽的心情简直让我唾弃以前的生活了。
  好吧,请称呼我为忘恩负义喜新厌旧的大贱人吧!
  夜深将近零点时,三人精力耗尽,各自回房睡觉。
  躺床上回忆今天发生的一幕幕,重点回忆了在沙发上抱着陈吉吉那段,于是心理和生理都开始有了一些反应,继而产生了幻嗅,好像能闻到她身上那股香味似的。最终没忍住,还是给她发了条短信:睡了么?我说句话你别嫌恶心啊,一直在想你。
  很快那边回过来:恶心!
  我回:你没发现?爱情都是恶心的,只不过身处爱情之中的人毫无察觉,一旦置身爱情之外了,会觉得恋爱中人的言行都恶心,一个比一个恶心。
  她回:谁跟你爱情啊?自己瞎幻觉什么呢?赶紧吃了药睡吧,明天我带你去精神科好好检查一下。
  我回:我中指还疼呢,绝对不是幻觉。我下午的的确确抿了谁一口来着,这位太太,看来明天还是我带你去检查吧,你健忘症太严重了。
  她回:这位大叔,你的变态行为已经给本少女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幸亏陈大器同志救驾及时。你简直就是个悲天抿人!
  ……
  我坚信,她一定和我一样,躺在床上垫着枕头靠着床头拿着手机,脸上不由自主地傻呵呵地笑着。
  但她这么一说倒真是让我想起来了,本来下午陈吉吉差点就说出来我得罪她的那些罪行了,却被那个死胖子搅了局,那这会儿再问,为时不晚吧?
  你不是要指证我伤害你的那些罪行来着么?我这心可一直悬着呢,求你还是告诉我吧,不然我这一晚上都睡不着了。
  短信发出,好半天没回,我正奇怪呢,不会是发着发着就睡着了吧?正准备补一毛钱的催促,提示音终于响了。
  好吧,你到我房间来吧。
  ……看着这条短信,我全身血液瞬间沸腾,飞快地往我上下两个头里充。不会吧?现在?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而且大器还在家呢!会不会是我想太多了?
  我回:这位女士,你知道你大半夜叫我去你那儿意味着什么吗?不会是仙人跳吧?
  她回:你瞎想什么呢流氓!我是要给你看罪证!你犯的错我说不清!
  哎?我的罪行居然还能看?莫非是我喝醉了以后给她传了我的艳照?这实在是勾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于是回:我这就来。
  那边回:轻点儿,别让我哥听见。
  我回:那我穿衣服么?
  那边不理我了。
  犹豫着要不要打个领带喷点香水什么的,最终还是套了条运动裤和大T恤,出了房间,蹑手蹑脚地奔了楼上。
  木质地板就这点不好,我无论多么小心翼翼都会有细微的声响,实在是体会到了什么是举步维艰,好容易走到陈吉吉房门口,耗时颇久,头上都见了汗了!
  本想敲门,试探着伸手一拧一推,开了。心里一阵窃喜,扭头看了看大器房间的方向,这种近似偷情的行为好刺激好刺激哦!
  房里传来陈吉吉小心翼翼压得很低的声音:“干吗呢你,还不赶紧进来!”
  闪身进了房间,带上门,放眼看——我期待的真丝吊带睡裙没有出现,三点式比基尼也没有出现,更别提昏暗的粉色灯光、蜡烛、满床的玫瑰花瓣和女主角在床上性感的造型了——陈吉吉站在我面前,穿得严丝合缝,一身薄棉睡衣睡裤毫无春光乍泄的可能,扣子甚至扣到了领口!
  看到对方严防死守的架势,我深知,我真的是想多了。但心里还是惦记着下午那捅破窗户纸的甜蜜,于是友善地微笑着,伸出双手向陈吉吉。
  “哎干吗干吗你?”陈吉吉后退着,表情并不慌,隐隐有笑容,打掉我的手,“你敢耍流氓我就叫了啊!”
  我泄气地放下手:“就是想抱抱你么。”
  “你是我谁啊你就抱我?”陈吉吉笑出来,一屁股坐到床上,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手掌型卡通沙发示意我坐,“是你要知道自己的罪行,我才让你来的。”
  我重燃好奇心,身子前探:“罪证在哪呢?给我看看啊!”
  陈吉吉忽然不说话了,眯眼看着我,看了好几秒,在我慌神的瞬间笑了,拿出手机低头按了几下,把手机递给我:“按左边的播放。”说完起身,走到窗前站定,背对着我没转过来。
  我莫名其妙地拿着她手机看了看。通话录音?心里有点慌,但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手机里传出一片小小的嘈杂,接着传出了我的声音:“好不好?你就说好不好吧!”然后谭墩的声音从背景远处传来:“好!”说完开始传出他一个人的鼓掌声。
  心里窘了一下,真是喝多了,我和老谭舌头明显有点大,而且……我这是要干吗啊?
  手机里传出陈吉吉很近且清晰的声音:好啊。
  然后是我的声音:“好!你说好!那么开始!我真心真意地为你献上一首《在水一方》,掌声在哪里?”远处是谭墩的叫好、口哨和鼓掌声。
  我瞬间就感觉耳根开始发烫了,抬头飞快地看了一眼窗前陈吉吉的背影,她肩膀怎么在抖?啊!她是在笑!我这人丢的哟!
  手机里,我的声音在继续:“我唱了哈,绿草苍苍,白雾,哎?我起高了,我是不是起高了?”谭墩的声音:“是高了,你矮点,蹲下唱。”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我不活了我!
  通话录音播放中,那个基本上是分裂出去的我还在继续:“重来啊,我酝酿一下情绪,开始!”老谭的掌声。
  我听见,我就真的开始唱了,而且谭墩在后面做回音状合声。我唱绿草苍苍,谭墩就在后面苍苍,苍苍……
  窗前的陈吉吉,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而我已经死的心都有了。这是我么这?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啊!
  陈吉吉的手机握在手里,我呆坐在沙发上,完全木讷,这人要是丢脸丢到极致,就不知道脸是什么了。
  通话录音继续放着,房间里很安静,显得我那大舌头的歌声清晰真切。
  但是,听到“我远顺流而下,依偎在她身旁”的时候,我心里的感觉忽然变了,实话说我是第一次这么客观的听自己唱歌,而且歌声越往后,我越听出来,那个我是真的很动情地在唱,虽然有老谭的和声一直在捣乱,但不妨碍听众能品出歌声中带着感触的那部分东西。
  录音中那个我唱到最后的四句:“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虽然谭墩的“一方、一方、方……”略微破坏了收尾的美感,但我还是被那个我感动了,甚至好奇我这是怀着哪种情绪在唱呢?怎么这么动情?
  但录音还在继续,歌唱完了,话还没说完,那个分裂的我还在继续:“唱完!好,吉吉,给你几秒钟陶醉一下。”
  我差点从沙发上滑地下去!那个我,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儿么?!
  静了两秒,那个我的声音又说了:“我为什么要给你唱这首歌呢?老妹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完了,连小沈阳都开始模仿上了,我以后再也不跟谭墩喝酒了!
  慢着!我猛然听到,通话录音中,陈吉吉的声音飞快地抽泣了一下,然后说:“不知道。”难道她听哭了?不会吧?
  我的声音又说:“不知道吧?我告诉你,发自肺腑地,告诉你,为什么呢?因为啊,因为我喜欢你!”
  我愣了。
  录音中的陈吉吉也愣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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