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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破仑全传(下)

_7 刘乐土(现代)
弹药车、宪兵、妇女、突击队和炮兵,马车和牛群,受伤的和垂死的, 统率军队的元帅和跟随军队的小贩,全挤在一起,成了一股难以区分的人流,
大家都要在那条逃命的窄路上争个立足之地。
这时,在这片喧闹声的上空,却传来解放了的郊区的快活的钟声。三天 前,这些钟还不得不按照拿破仑的命令,为他的胜利而鸣,如今却敲起来向
法国的统治永远告别。
在人群挤压下,架在埃尔斯特河上的临时渡桥垮了,溃逃更为狼狈,大 家更疯狂地冲向行车道。眼见没有希望冲上去的人,数以百计地跳进涨满的
河水,但是能游到对岸的寥寥无几。淹死的人当中,有波兰骑士中的佼佼者 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
但是转眼还要发生更加倒霉的事。一个工兵班长在他长官不在场时接到 命令:追兵一到便炸掉西门外的桥梁。谁知布吕歇尔派出萨肯所部的俄军,
沿着城西北的河道迂回进攻,阵阵齐放的枪声,吓破了这个班长的胆,后卫 部队和一大群落伍的士兵还在河东边,这个惊慌失的班长就把地雷引爆了。
当天的惨败,至此为极;落在同盟军手中的将领竟达 30 名,包括洛里斯 托纳和雷尼埃在内,普通士兵 23000 名,还加上大炮 260 门,弹药车
870 辆。
拿破仑从林德瑙村不时回头凝视那可怕的景象,但是总的说来,他在忙 于整顿几经艰险渡过了河的队伍。老近卫军还在,还是向来那样坚强,并且 保存了他们的
120 门炮:青年近卫军却只剩一些残兵。
皇帝处身于当天的种种恐怖情况之中,仍保持沉着,泰然自若,但旁观 者见他浑身都是汗水。天色将晚,他转过身来,策马西去。经过疲惫而又饥
饿的行列时,许多人报以愤怒的目光和低声的咒骂。人们记得,恰恰一年前 的今天,大军撤出莫斯科,从此逐步溃散。
尽管伤寒病为患,德意志各邦背弃法国,同盟军骑兵不断袭击,这支撤 退的军队还是坚决奋战,开赴莱茵河。
10 月 30 日,快接近法兰克福时,拿破仑发现雷德指挥下的 4 万名巴伐 利亚军挡住了他的去路,此时,巴伐利亚国王已经转而效忠联军方面。德劳 特指挥
50 门火炮投入战斗,将对方打退。
11 月初,4 万名武装士兵和为数更多的没有武装的掉队人员在美因茨列 阿过桥。拿破仑不但丢了德意志,还在德意志各要塞留下了多达 19 万的军
队,几乎全是法国人。第二阶段战役开始时,他有 1300 门炮,现在剩下不到 两百门用来保卫帝国。
这次大败的原因不难找到。政治和军事两方面的原因都有。拿破仑把赌 注全压在据守易北河一线,于是使自己陷于敌境。只要他一有垮台的征候,
德意志的民族情绪必然会激发他背后的弗兰科尼亚人和威斯特法亚人起来反 对他,危及他的交通线。
就战略而言,他重犯了麦克 1805 年所犯的错误。拿破仑依靠一条河流为 阵线,很容易被敌人包抄。奥地利一向他宣战,他在易北河的阵地就像麦克
在乌尔姆的伊勒河阵线一样危险。然而,明明危险会来自波希米亚这个在他 后方伸展很远的巨大的山区营垒,他还是让军队散布在科尼希斯泰因至汉堡
一带,而且贸然劳师远征西里西亚,北进迪本,这就使他在萨克森的阵地简 直无法防御,几乎任由同盟大军摆布。
他的目的首先是坚守易北河一线;他也要保持与法国之间的交通线,但 这是其次。同盟军的目的就是让他占据易北河一线,却切断他与法国的联系。
他们一开始就计划进攻来比锡;对德累斯顿的进攻是后来才想到的,执行起 来也是胆怯而缓慢的。但是,只要他们的大军据守厄尔士山脉不放,他们就
使拿破仑东进和北进的行动软弱无力,而且只会对同盟军有利。
至于同盟军计划的实施,无疑应归功于布吕歇尔和格奈森诺。他们在拿 破仑进入西里西亚时机敏地撤退,他们给麦克唐纳以毁灭性的打击,尤其是
他们大胆地从侧翼进军,先到瓦膝堡,继而到哈勒,这些都是卓越的功勋。 欧洲大陆,人物庸碌,在这一片平庸无奇之中,想不到竟然冒出一股惊天动
地的力量,有如火山爆发;无疑地,正是这种情况,使拿破仑愕然不知所措, 以致产生上述结果。
对拿破仑来说,面对在数量上占优势的联军,要在军事上坚守易北河一 线是不可能的。他的棋盘已经铺得大长了,而他思维的灵活反应能力却正在
衰退。从汉堡到德累斯顿的直线距离为 240 英里,而江河则更是长得多,只 要下决心,许多地方都可越过。然而拿破仑却让最优秀的军长达武率领 3 万
之众守汉堡孤城,在这条线的另一端他同样让圣西尔和穆顿率 3 万人闲居在 德累斯顿。假如拿破仑能像威灵顿那样选择适当的防御阵地予以占领,将上 述 6
万人充分利用起来,并由精明强干的将领指挥,那么他很可能会赢得莱 比锡会战的胜利。但事实不是这样,他把自己推入了绝境。拿破仑的军事天
才最终为其政治野心所葬送。
这段时间内,拿破仑写给妻子路易丝的信中的话,除了亲热的夫妻间问 候与思念之情的倾吐外,他多是报喜不报忧。显然,在他的妻子面前,他不
想把莱比锡的错误归于自己,也不想因莱比锡的失败吓坏了自己娇小的妻 子,仅选几封如下,可见一斑。
我心爱的妻子: 你会从通报中获悉情况。弗兰西斯爸爸还算有头脑,没有亲自出阵。亚历山大皇帝和普鲁士国
王则是亲自率军上了阵。但他们败得很惨,只得仓皇撤退了。我健康很好。再见,吾爱。 希望明天能收到你从布拉格发出的信。
亲爱的:
Nap
我打了几个漂亮仗,狠狠地击败了施瓦岑贝格亲王和亚历山大皇帝。弗兰西斯爸爸的部队从来 没这么狼狈过,不堪一击。他们到处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我们擒得
25000 名俘虏,缴获 30 面军旗和许多门大炮。我将把这一切呈献给你。我健康很好。但愿你在瑟堡玩得愉快。两天未收到你
的信,再见,吾爱。一切属于你。
亲爱的:
Nap
三天来没有接你信,因为游击队骚扰我军后方,切断了交通。我相信,这个局面会很快结束的。 我身体很棒,事情也顺当。再见,吾爱。
钟爱的路易丝:
Nap
我已抵达法兰克福,即将去美因茨。昨天、30 日,我在汉瑙重创巴伐利亚和奥地利军。他们有
6 万多兵力,被俘虏 6000。我们还缴得一些军旗和几门大炮。他们真愚蠢,以为能阻击或切断我。我
健康良好,身子从来没这么棒过。再见,吾爱。予罗马王一吻。23、24 及 25 日的信使失踪,26、27、
28 日的信使则在美因茨,估计一小时后即可见到他们。
Nap
钟爱的路易丝:
已接到你 10 月 30 日的来信。你及小罗马王身体健康,令我欣慰异常。我看巴黎的人过分惊惶。
我的部队绝对优越于敌军,他们将比预料更早地被击败。请镇静、愉快。笑那些惊慌失措者吧!一切 属于你。
钟爱的路易丝:
Nap
今天早晨我通过电报写信给你,告诉你我已安抵美因茨。很高兴,你健康已好转。你所谈及儿
子的种种给我很大的快慰,我很想看看他。看来他很听话。代我吻他一下。再见,吾爱。一切属于你。 Nap
我的爱妻。
已接得你 11 月 3 日信。假如路易作为法兰西亲王回来,在皇帝宝帐旁占一席之位,我将接待他,
忘却他所发表的对我的诽谤。如果他作为荷兰国王而来,那他就不够宽宏,不该在我日理万机之际,
还迫使我对他采取严厉措施法。但此人是个笨伯。你应怜悯我,我有这么个糟糕的家庭。而我,曾给
了这一家每个成员以荣华富贵的啊!我的健康很好。我在重组军队,一切都会上轨道、好转。吻我儿。 一切属于你。
钟爱的心上人:
Nap
已接得你 4 日来信。看到你高兴、健康,甚是欣慰。吻一下小罗马王。我健康颇佳。此间天气 已有点冷。军队在整顿、改编中。再见,吾爱。
写完这封信后,拿破仑于第三天就返回了巴黎。 他要在那里再重头开始。
三、最后一棵橄榄枝
从四面八方扑向法国的同盟军有如汹涌的狂涛无情地冲决了比利牛斯山,跨越了莱茵河,拿破 仑面临灭顶之灾,但他却拒绝抓住梅特涅伸出的最后一棵橄榄枝
亚里山大残忍他说:“只要他活着,就绝不可能安全!”
拿破仑终于又回到了巴黎。
1813 年 11 月 9 日,拿破仑披着征战的硝烟和尘埃踏进了圣克卢宫。在 前厅焦急等候着远方战报的路易丝,一眼就看到了大步走入宫中的丈夫,她
马上惊叫一声,快步地扑到了拿破仑的怀里。
拿破仑紧紧拥抱着亲爱的妻子,轻抚着她美丽的金发,喃喃地道:“我 最亲爱的,我终于又能同你在一起了。”
路易丝极喜而位地道:“是你吗?我日夜思念的亲人?”
“当然是我”,拿破仑给娇妻擦着脸颊上的泪水笑道:“该高兴才对, 傻姑娘。”
这时候,在一旁玩耍的小罗马王,也立刻认出了分别数月的父亲,蹒跚 着步子,一边大叫“爸爸、爸爸!”一边向拿破仑张开了两只胖胖的小手。
拿破仑松开了路易丝,一把抱起了小罗马王,把唇深深地印在了小罗马
王的唇边,同时,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慢慢地淌了下来。 小罗马王也呶起红红的小嘴唇,频频地亲吻着久别重逢的父亲,一边亲
一边喃喃地道:“爸爸不走,爸爸一直抱着我好吗?”
拿破仑轻扶着儿子胖胖的脸蛋儿道:“爸爸是去为你而战的,宝贝儿。” 回到巴黎,拿破仑尽管非常想沉醉在与妻儿的重逢喜悦之中,但是,整
个欧洲的局面和国内形势的日益严峻不允许。 首先这次回到巴黎,法国平民的反应非常冷淡。沿途没有以往的欢呼人
群,没有鲜花和笑声。饱尝战争苦难的法国人民,已经倾尽了财力和人力, 他们无限地企盼一个和平稳定、歌舞升平的环境。
法国军队中的将官元帅们也对拿破仑表露出厌烦再度征战的情绪。先前 一次又一次的捷报频传,使他们在战场上捞得了大量的财物,在法国人民发
出的敬佩钦服中满足了军人的自尊心,但近日战争中接二连三的溃败,已使 他们开始担忧自己的性命是否会同拉纳一样横尸异国,而且他们极想用战争
中掘取的金钱用在和平的环境里,渡过一段贵族般奢华享乐的生活。尤其是 拿破仑愈加拔扈、不容置疑的性格早已使他们忍无可忍了。拿破仑曾私下与
一位军官聊天,拿破仑问他:“你还想不想跟我去打仗?”军官毕恭毕敬地 道:“如果陛下命令的话,我会去的。”拿破仑又问:“如果问你是否自愿 呢?”
军官沉思了一会儿道:“陛下,我不自愿。我们兄弟三人,已有两位在 战场中牺牲了。我非常想在巴黎更多的陪我妻子跳跳舞、陪我儿子做游戏、
陪我父亲听听歌剧。”
拿破仑听毕,半天才缓缓地道:“是啊,我也想多陪我的妻子跳舞、陪 我的儿子做游戏呀,可是敌人怎么肯呢?不打仗怎能换来和平呢?”
这时富歇和塔列朗也开始了积极的策划推翻拿破仑的行动。他们先是多 次到德茜蕾家中频频献媚,为反法联盟打败法军后给自己铺条后路,而且在
朝野上下,四处游说渲染,说法国目前四面楚歌的局面,全是拿破仑个人的 罪责,是拿破仑战争狂妄的表现。而且富歇和塔列朗同缪拉勾结在一起,暗
地里与英国来来往往。对手中有权的朝野人员,他们或金钱相诱、或武力相 胁,一时间,他们的党羽日渐增多。
拿破仑感到他正处于从未有过的危机之中。这次失败与一年前远征俄国 的失败不同。那时,他也损失了 40 万军队,但其中一半是外籍兵,而这次在
萨克森牺牲的,在波兰、德意志和西班牙各个要塞勇敢地坚守的士兵,几乎 全是法国人。他们相当于古罗马军团的“第三列”,是法国全体作战兵员中 的生力军。
现在,由于这支曾经战无不胜的军队已尽了几乎全部战斗力,面对从四 八方汹涌而至的同盟军已溃不成军。
在西班牙,威灵顿已经封锁潘普洛纳,攻占圣塞瓦斯蒂安,在一连串拼 死战斗中把苏尔特打退到比利牛斯山,并于拿破仑在来比锡被打垮前 11 天在
法国土地上插上英国国旗。接着,英国的这位伟大统帅,遵照同盟军各国君 主的紧急要求,向北推进,攻打法国人在尼维尔河以南经营了 3 个月的防线,
把敌人赶过对岸,法军伤亡 4200 人,损失大炮 51 门(11 月 10 日)。
北线也出现了同样情况。同盟军受到德意志那些次一级的王公的欢迎, 他们答应招募军队,总数达 25 万以上,以报答同盟国保证其主权的协议。贝
尔纳多恃进击丹麦人,把达武孤立在汉堡,这位元帅就在这里勇敢地坚持到 战争结束。
荷兰将军比洛在一支人数不多的英军援助下,于 11 月初侵入荷兰;荷兰 人喊着昔日的口号“奥伦治复兴”,扯下法国三色旗,迎回了奥伦治亲王。
在意大利,欧仁仍然忠于他的继父,拒绝同盟国的一切诱降提议;但缪 拉的忠心已为同盟国的秘密建议所动摇,开始表现出倒戈的迹象,新年一到,
他就果然这样做了。
此时的拿破仑开始坦率地承认自己在 1812、1813 年的战争中表现的过失 和冒进了。他曾多次在私下对心腹科兰古道:“我是错了么?”
科兰古对待拿破仑始终忠心不二,不管拿破仑是在顺境是在逆境。此时 刚接替马雷出任外交大臣。他但白告诉拿破仑道:“是的,陛下,你是错了,
出征俄国本身就是一个不明智的举动。”
拿破仑说:“可是目前呢?我同意议和。” 科兰古道:“敌人不会同意的,而且即使同意,其代价也许将是整个法
国丧失主权。” 拿破仑痛苦地道:“不!不!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法国,我不能在我的
手中把我的法国拱手奉给英俄的。如果我这样做了,那些跟随我流血牺牲的 士兵们不会答应的。”
科兰古冷静他说:“是的,可是,我们再战,会有更多的士兵流血牺牲。” 拿破仑更加痛苦地道:“惩罚我吧,但别让法国成为别人的领土。”
科兰古道:“是的,法国人民会在敌人进攻时觉醒的。” 但科兰古说同盟国不会同意议和并不完全正确,现在梅特涅又在积极活
动,策划新的和平运动。他这一活动甚至得了英国的支持。
11 月 8 日和 9 日,梅特涅在法兰克福两次会见了圣埃尼昂男爵;他是科 兰古的姻兄弟,原任法国派驻魏玛的使节。这位奥地利宰相向他保证,同盟
国尤其是英国是有节制的,它们的愿望是在均势原则基础上建立持久和平。 法国必须完全放弃对西班牙、意大利和德意志的控制,回到其自然疆界即莱
茵河、阿尔卑斯山和比利牛斯山以内。
英国驻奥地利大使阿伯丁勋爵和俄国外交大臣涅谢尔罗杰怕爵参加了第 二次会见,并对梅特涅这些话表示同意;后者还保证说服普鲁士也赞成。阿
伯丁又声言英国准备放宽航海条例,放弃它己夺取的许多殖民地,以期实现 持久和平。
对这些在法兰克福提出的建议,拿破仑吩咐将被免辞的外交大臣马雷给 予含糊其辞的答复,表示可以考虑,并提出在曼海姆召开全欧会议。但马雷 复文(11 月
16 日)中有一句奇怪的话,造成了不良的效果;这句话说:“所 有国家,无论从大陆的角度或从海上的角度看,均得以独立,以此为基础的
和平,向来是皇上(拿破仑〕所企求,也是其政策的始终不渝的目标。”
拿破仑在正要遭受灭顶之灾时,对这样一棵救命的橄榄枝竟采取这样不 负责任的态度,也许是他凭经验判断同盟国方面并没有什么诚意。事实上, 他这一判断又错了。
梅特涅之所以提出这样一个和平建议,当然不是出于对拿破仑的同情, 而是基于对奥地利利益的深谋远虑。他不愿看到消灭了拿破仑帝国之后,亚
里山大一人主宰欧洲事务的局面,也不愿普鲁士过分强大,这对奥地利将构 成致命的威胁,他希望保存仍有一定实力的法国,以实现欧洲的均衡。
11 月 10 日,他给科兰古发了一封信,其中有这样一些非常重要的话:
“圣埃尼昂先生会向你转述我[和他] 的谈话。我并不指望这些谈话会起什么作用,但求
尽到自己的责任而已。法国要签订和约的话,决不会有比目前提出的这个和约更有利的了。各国今天
愿意缔结这个和约;如果它们军事上失利,明天也会愿意。但如果它们取得新的胜利,它们的眼界也
许就更广。同盟国大军压境,可能有利于法国政府组织庞大的军队。这些问题对文明世界会造成什么
样的结果,未可预料;但拿破仑皇帝是不会讲和的。我对此深信不疑,直言不讳;要是我错了,那我 是再高兴不过的了。”
这封信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是真心诚意的。梅特涅发这封信,并非秘 而不宣,而是让阿伯丁勋爵看过的。
这位英国外交官对这封信的内容大体是赞同的。但当时英国内阁并不完 全同意这一和平建议,它们外交大臣得知阿伯丁的轻率表态之后曾于 11 月
13 日写信提醒说:
“任何和约,要是不把法国圈在它古时的疆界之内,我国民众大概不会赞成。然而,和约
要是能在拟议的基础上缔结并圆满履行,我们仍准备和盟国一道,冒一冒和平的风险。我们无意特地
干预法国内政,尽管我们很想看到它由更为平和的人掌握。但我认为决不可助长盟国草率地达成一个
不妥善的安排。如果他们要那样做,我们只好顺从;但在这种情况下,就应该使人看得出来是它们自
己要那样做的,并非我们所为。我必须特别请你留意安特卫普,为了我国安全,必须摧毁这座兵
工厂。让它留在法国手里,就无异将永远保持战时建制的负担加在大不列颠身上。”
显然,英国希望将法国圈于 1792 年的边界内,在这一基础上与拿破仑请 和。但如果不能实现,则必须让比利时脱离法国的统治。这取决于同盟大陆
各国的整体态度。
普鲁士的态度较为复杂,以哈登贝格、施泰因为首的爱国者坚决反对法 国继续控制莱茵地区,哈登贝格听到梅特涅在法兰克福向法国皇帝提出的建
议,就在日记上写道:“不经我同意的媾和建议——莱茵河、阿尔卑斯山、 比利牛斯山:混帐。”
弗里德里希·威廉的观点不那么明确。事实上,他有一种脾性,凡事都 觉得凶多吉少,因而他的宰相在日记中给他起了个“卡桑德拉”的绰号。但
他大体上受沙皇影响。
而沙皇现在决心要与巴黎靖和,缔结一个使他的大敌永无复仇之望的和 约。虚荣和恐惧都叫他非这样做不可。他渴望率领自己威风凛凛的近卫军到
巴黎去,在那里大显其仁恕之道,与法国人在莫斯科的所作所为泅然不同; 这种心情由于害怕拿破仑而更加强烈。
当然,后一种动机是深藏不露的,但阿伯丁勋爵有一次在弗赖堡(12 月
24 日)与亚历山大私人会见中揣度了它的分量:“他谈得很随便。说到必须 坚持下去,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坚决;他不大相信波拿巴的甜言蜜语。
‘只要他还活着,就绝不可能安全。’这话他重复了两三遍。” 尽管沙皇和普鲁士都对不占领巴黎就与拿破仑请和内心并不同意,但由
于奥地利和英国都有此议,再加上梅特涅特殊的活动能力,主和的意见还是 占了上风。但大体上是要求法国让出荷兰、比利时、意大利、莱茵联邦。当
时联军司令施瓦岑贝格在朗格勒写道(1 月 26 日):“我们应该在此媾和。 我们皇上,还有施塔迪翁、梅特涅,甚至卡斯尔雷,都完全是这个意见。只
有沙皇亚历山大除外!”
虽然媾和的条件很苛刻,但也并非不能讨价还价,科兰古就很希望拿破 仑能够同意,认真议和,但正像梅特涅所预言的,拿破仑根本不想接受这一
不体面的和平。 凡是了解这位皇帝对意大利的热爱的人,都不可能相信他会放弃皮埃蒙
特和利古里亚。他本人发出的一些公文表明,他绝不打算这么办。11 月 20 日,他下令征召 46000 成成年的法国人“既是意大利人,亦非比利时人”—
—入伍,增援欧仁,帮他守住意大利;而当时保卫法国本土香巴尼和朗格多 克的任务却要委诸 18 岁的小伙子。
他同样决心不放弃荷兰。他一向十分重视这个航海的勤劳的民族。有一 次他对罗德雷说,法国波旁王朝的覆灭,是由于三件事——罗斯巴赫之战,
宝石项链事件,以及在荷兰问题上(1787 年)英国和普鲁士的势力战胜了法 国势力。
在上次莱比锡战役以前,他对默费尔特说,他不能让荷兰独立,因为这 一来它会落到英国保护之下。甚至当他的帝国在那次惨败后土崩瓦解时,他
还写信给他的母亲说:“荷兰是法国国土,而且将永远如此。”
但是对梅特涅和阿伯丁在法兰克福所提出的在法国自然疆界的基础上实 现和平的建议,他最后还是半心半意地同意接受,可是已为时过晚。
新任外交大臣科兰古 12 月 2 日发出的接受书,比上次马雷的复文明白得 多,令人满意得多。但他写信前一天,同盟国实际上已撤销原建议;它们有
言在先,若不迅速接受,即予撤销,现在果然这样做了。它们本来决心不放 慢军事行动,现在既然战事的发展依然对它们非常有利,那就不能指望它们
听候拿破仑考虑是否接受建议,因为原建议即使在提出的当时,对拿破仑也 太便宜了,何况现在荷兰人、瑞士人和缪拉对同盟国的支持已有充分保证。
现在所有的国家,甚至包括奥地利都倾向于决心让法国回到 1792 年的疆 界之内,但它对拿破仑来讲仍是一个机会,只要他接受这一建议,奥地利和
英国肯定会命令他们的军队停止前进,尽管亚里山大和普鲁士心有不甘,但
也可以瓦解同盟国那并不牢固的统一战线。 但拿破仑拒绝这一棵最后的橄榄枝。屈辱地接受如此苛刻的条件不是他
拿破仑的性格,那怕是遭受灭顶之灾。事实上,他仍没有绝望,他在等待重 振旗鼓的机会,他相信只要法国再给他全力支持,他完全有可能再次赢得荣
誉。现在这个机会就来了。
12 月 1 日,同盟国向法国民众发出如下呼吁:“我们并非要打法国,而 是要摆脱你们政府套在我们各国身上的枷锁。我们本来希望在踏入你们国土
以前就求得和平,现在要到你们国土上去求得了。”
要是同盟各国君主想用这个宣言来离间法国和拿破仑,那就算计错了。 越过莱茵河,就不是进攻拿破仑,而是进攻法国革命。比利时和莱茵河边界,
是波拿巴尚未闻名于科西嘉和普罗旺斯之外的时候,由迪穆里埃、儒尔当、 皮什格鲁和莫罗等人赢得的。
法国对拿破仑在德意志、西班牙和俄罗斯的战争已厌倦,袖手旁观;这 些战争是拿破仑的事,与法国无关。但一到“神圣国土”受威胁,民众便开
始严整队伍,一致对敌。对于沉重的损税和以青年作牺牲的兵役,他们再也 不大声抗议了;他们现在甘心承担更加沉重的损税,打发更加年轻的小伙子
去应征。事实上,这位皇帝不再扮演查理大帝,又是当年马伦哥大捷的日子 里那个波拿巴了。
他是指望舆论会有某些这样的转变的,这就使他有恃无恐,对抗当时已 开始出现的议会反对派。元老院一如既往,逢迎拍马,唯恐不周;但立法院
却把自己的职责搞错了。召集它来表决通过征收新的税捐,它却妄自提出谏 诤,由它的成员组成的一个委员会,赞同了莱内起草的关于当前形势的报告,
惹得这位皇帝大为恼火。
这份报告的罪过,在于直言不讳,要求以自然疆界为基础缔结和约,取 消苛刻的征兵制度,以及那些保证自由行使政治权利的法律必须保持无损。
这位皇帝怒不可遏,不顾大臣们劝阻,决定立刻解散议会(12 月 31 日)。 他如此独断专行,尚嫌不足,在元旦正式接见中,又给了这些议员一顿
训斥,像兵营里长官对待士兵一般。——他召集他们来,为的是做好事,可 他们却干了坏事。即使在香巴尼吃两次败仗,也不至于像他们最近这次行为
那么害事。比起他身负人民重托,他们所受的委托算得了什么呢?法国好几 百万人投票,两次选中了他;而他们每一个都只不过是由几百人提名罢了。
他们企图给他抹黑。但他是这样一个男子汉,可杀而不可辱。他将为国家而 战,打退敌人,缔结体面的和约。那时,他就会把他们的报告印出来散发,
让他们出丑。——这顿恶骂,大要如此,是厉声怒目,猛然迸发出来的。他
把那份报告的副本全毁了,把议员们统统打发回家,回到全国各地。 全国大体上都拥护他;这出自人民的本能,这种本能毫无疑问是正确的,
因为同盟军已渡过莱茵河,法国又一次处于危难之中。
1793 年,全国欢呼天不怕地不怕的雅各宾派战胜讲究体面,主张议会制 的吉伦特派,认为这就有希望实行强劲有力的统治,并且把来自各君主国的
侵略者赶走;现在情况枫似,中产阶级不算,至少士兵和农民都感到高兴, 因为空论家们给这位独一无二、不可或缺的实行家整得狼狈不堪。这种普遍
的情绪,由一个老农简练有力地表达了出来:“这已经不是什么波拿巴的问 题了。我们的国土受侵犯,让我们去战斗吧!”
这就是皇帝无情地加以利用的。他下诏征集一支庞大的国民自卫军,要 求为正规军提供更多兵员,命令东方各省将适龄男子全体征召入伍。
难关万千重,但他以盖世无双的气魄,献身于这一艰巨事业。没有兵, 就把少年拉出来,甚至从北部、西部和南部最边远处保王势力比较猖獗的地
区拉出来。没有钱,就向四面八方索取,何况拿破仑不但自己慷慨解囊,从 私蓄中掏出 5500 万法郎,而且连他那吝啬的母亲的积攒也拿来用了。没有枪
炮被服,就十万火急,加紧生产;拿破仑命令陆军部“搜罗法国所有布匹, 好坏都要”,以求 2 月底做出 20 方套军服。他指望到春季未就可以拿出有生 力量
50 万人上阵。
除此之外,拿破仑还想通过拉拢西班牙来消除四面受敌的困境。 来比锡战役后,他一回到圣克卢,就向这位不幸的流亡者提出秘密建议。
根据瓦朗塞条约(1813 年 12 月 11 日),他答应承认费迪南德为整个西班牙 的国王,只要英法两国军队都撤出该国。他想入非非,对条约的效果诸多幻
梦:费迪南就要进入西班牙了;在卡塔卢尼亚眼看输定的絮歇就要悄悄地引 军撤过比利牛斯山;而威灵顿的作战基地就要给挖掉,此后他就无足轻重了。
这些如意算盘,完全是建立在西班牙摄政府和议坐接受新条约的基础上 的。可是,不幸的拿破仑!他们马上拒绝了这一条约,宣布费迪南德在囚期
间的所作所为全然无效,在法军驻留伊比利亚半岛期间禁止同法国举行任何 谈判(1 月 8 日)。
意大利的情况,同样令人失望。1 月 11 日,缪拉与奥地利结盟,答应出 动一个有 3 万名那不勒斯兵的军团支援它,奥国则保证他安享王位并获得一
块罗马教皇的领土。这个不吉利的消息一经证实,拿破仑便指示欧仁准备撤 到阿尔卑斯山。
为了箝制缪拉的行动,这位皇帝决定利用他鄙弃了 6 年的宗教势力。他 下令将拘禁在枫丹白露的年老教皇释放,赶紧秘密送回罗马。他写信告诉萨 瓦里(1 月
21 日)说:“让他像一声霹雳突然在那里出现吧!”可是,这一 戏剧性的计策终于没有成功。甚至这个时候,拿破仑还坚持他那些条件,庇
护七世不能违心同意,结果直到俘虏者拿破仑首途前往厄尔巴岛时,教皇还 被拘留于塔拉斯孔。
缪拉变节后三天,丹麦背叛了拿破仑。在贝尔纳多特大军的压力下,这 个小小的王国只好同英国和瑞典媾和,答应把挪威让给瑞典,而在德意志方
面获得补偿;英国则割让了赫尔果兰岛。这样,在来比锡惨败后三个月内, 拿破仑的所有盟国都背弃了他,而且除丹麦外,现在都要跟他打仗。
到这个时候,很明显,除非拿破仑迅速集结兵力,否则甚至法国不久也 要受到致命打击了。在北部和东部,同盟军进展之快,使这位皇帝十分惊愕。
他看惯了同盟军拖拖拉拉,并未料到他们开春以前会大举进犯,这时才 1 月 初,可已经打来了。
荷兰失守,施瓦岑贝格分遣一个强大的军团南下,控制辛普朗山口和大 圣伯纳德山口,威胁里昂,自己则率领同盟国大军经巴塞尔、贝尔福和朗格
勒进入法国。迅速夺得朗格勒高原,是一个重大胜利。这样,同盟军就抄过 了孚日山脉以及摩泽尔河与马斯河的强固防线,布吕歇尔因而能够率领“西
里西亚方面军”迅速进入洛林,把维克托赶出南锡。土尔很快就投降了。布 吕歇尔这位刚强的老将接着便转向西南,以便和施瓦岑贝格所部接上头。
同盟军已向拿破仑学会包围或监视要塞,继续推进;它们的兵力占极大 优势,这种做法并无危险。
25 日,施瓦岑贝格在朗格勒、肖蒙、奥布河上的巴尔之间陈兵 15 万; 布吕歇尔则以大约为这个人数的一半的兵力,在圣迪济埃渡过马恩河,向布
里埃纳靠拢。他们面前是马尔蒙、内伊、维克托和麦克唐纳率领的软弱无力、 垂头丧气的军团,合起来共约 5 万人。开小差到同盟军那边是常有的事。
拿破仑必须离开巴黎了,他要进行最后的抗争。然而,从莫斯科河到易 北河,从莱茵河到塞纳河,每条长河的落日都是如此的相似难道拿破仑还能 创造奇迹吗?
第三十三章 悲壮的战斗
一、“我宁愿冒局战争风险”
在离开巴黎时,拿破仑对大臣们说:“诸位先生,——我要到军中去了。世界上的一切,我最 心爱的——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我托付给你们。政治上不要分裂!”
面对夏蒂荣会议所提出的和诙条件,拿破仑愤怒他说:“我宁愿冒尽战争的风险!”
战火已烧到了法国内地,形势万分危急,拿破仑必须离开巴黎,巴黎的 情况虽然并不让他放心,但他不能不离开她。
像过去一样,他留下皇后摄政,但指定约瑟夫国王为辅。1 月 23 日星期 天,他举行最后一次接见。地点在杜伊勒里宫大厅,也就是巴黎下层民众硬
要路易十六戴上红帽子的那个地方。如今另一个王朝又摇摇欲坠了,但从阿 谀奉承的朝臣和巴黎国民自卫军军官的脸上,谁也看不出它气数已尽。这些
朝臣和军官,都向这位法国革命的继承者表示愿意效忠。
拿破仑带着皇后和罗马王出来,罗马王这个头发淡黄的三岁小孩,身穿 国民自卫军制服,拿破仑拉着他走到围成一圈的人群正中,说了这么一些令
人感动的话:“诸位先生,——我要到军中去了。世界上的一切,我最心爱 的——我的妻子和我的儿子,我托付给你们。政治上不要分裂!不要分裂!”
接着,他把孩子抱到他的大臣和军官当中。那时,吸位声与呼喊声表明这一 场面所激起的感情是何等炽烈。
令人痛心的是不得不补充一点:许多人当场信誓旦旦,表示要维护他, 但就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阴谋策划推翻他了。最令人痛心的则是忘不了这 一点:25
日拂晓前,玛丽·路易丝同他告别,竟成永诀;因为她也在拿破仑 倒运之际前弃了他,不肯同他一起过流放生活,终于自甘堕落,和奈琅克伯 爵发生关系。
但拿破仑并没有想到这些,但他知道此次离去与以往任何一次不同,吉 凶难测,娇妻爱子的未来命运不能不让他揪心。
在杜伊勒里宫的最后一个下午,他把儿子带到办公室,自己仍然仔细查 阅地图,烧毁秘密文件。孩子在他身边玩耍、蹦跳、咿呀欢叫。他不时抬起
头,深情地望着儿子
24 日傍晚,他情意绵绵,伤心地与玛丽·路易丝告别,从此。他再也没 有吻过她那松软的脸颊,握过她那无力的双手。皇后朝当时在身边的德·蒙
特贝洛夫人喃喃地说:
“何时再归?” 拿破仑犹豫了一下,最后声调沉重地回答:
“亲爱的,这只有上帝知道。” 过了一会,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小国王的房间。漂亮的孩子在长明灯的光
亮下捏着小拳头,张着嘴,正在安静地睡觉。德·孟德斯鸠夫人惊恐地连忙 起身。拿破仑把一个手指伸到唇前,示意别出声。他担心吵醒孩子,轻轻地
抚摸他的额头。接着,他默默无语地永远离开了这个无疑是他世间最心爱的 人
告别了妻子和心爱的巴黎,拿破仑这位伟大的战士,全然不顾未来可能 发生什么,全神贯注于当前的问题,迅速东去马恩河上的夏龙,给他最壮丽
辉煌的一次战役揭开序幕。 当时,他在夏龙集结的野战部队组成如下: 老近卫军(莫蒂埃) 11 000 青年近卫军(内伊) 16 000 第二军(维克托)
12 000 第五军(麦克唐纳) 8 000 第六军(马尔蒙) 14 000 第七军(乌迪诺) 12 000 第一骑兵军(杜默克) 3 000
第二骑兵军(埃克尔曼) 2 000 第三骑兵军(阿里希) 2 000 第五骑兵军(米尔豪德) 5 000
共计 85 000
在北部迈森的第一军计 16000 人,勉为其难地试图阻止贝尔纳多特经由 比利时进军。在南翼,奥热罗约有 2 万人组成徒具虚名的里昂军团。为了获
得更多增援,拿破仑命令苏尔特从比利牛斯前线抽调了两个师,絮歇从加泰 罗尼亚抽调了 1 万人。
拿破仑估计,到一月中旬联军为对付他可以调集的兵力有:比罗指挥的
2 万人,由比利时开进。布吕歇尔指挥的 6 万人,由洛林开进。施瓦岑贝格 指挥的 10 万人,由阿尔萨斯和瑞士开进。共计 18 万人。
要想对付在数量上占优势的联军,拿破仑唯一可取的办法,就是趁上述 敌军得以联合起来对巴黎实施向心攻击之前,将其各个击破之。
1 月 17 日布吕歇尔的前卫进抵南希,在此据守前进阵地的维克托撤离了 该城,退至圣迪齐埃。维克托为此遭到拿破仑的严厉斥责。拿破仑下令解除
他的指挥职务,但后来又缓和下来,因为他的指挥官奇缺。在北面的迈森要 求从安特卫普至里尔,也遭到了申斥。到 1 月 23 日,施瓦岑贝格已经占领了
朗格勒、肖蒙和塞纳河畔的夏蒂荣。两天后,拿破仑离开巴黎,赶赴战场, 亲自指挥集中于马恩河畔夏龙的法军。
1 月 26 日他给贝尔蒂埃下达了第一份指示:
令人气愤的是维克托撤离了圣迪齐埃,假使他亲临前线督阵,倾其全军兵力,是完全可以扼守
这一要点的。在巴黎我即指示他必须坚守该地,如果只留一支后卫,摆出一副弃城而走的架子,是不 可能守住一寸土地的。
我意明天进攻维特里是一个小镇,筑有城墙,可作为桥头堡。我亟须了解圣迪齐埃的敌情。 敌指挥官是谁?兵力如何?倘若敌人只有 25000 到 3
万人,我们就可以打败它,而且此举一旦成功, 整个局势就会扭转过来。征用维特里 30 万瓶葡萄酒和白兰地,今明两天发给部队。假如只有香摈
酒,也如数征用;拿给我们喝总比送给敌人喝要好。
香摈酒是配发下去了,但是进攻却未能实现,因为布吕歇尔向南运动力 图与施瓦岑贝格取得联系而避开了这次战斗。拿破仑与敌人的首次遭遇战发
生在对他来说十分熟悉的布里埃纳,即他 35 年前的就读之地。他将维克托和 莫蒂埃部署在布里埃纳东南四英里的拉罗蒂埃的一道山脊上,其右翼以奥布
河为依托。布吕歇尔目前已与施瓦岑贝格会合。2 月 1 日联军以绝对优势兵 力向法军进攻,并掳获 3000 名战俘和 73 门火炮。双方各伤亡约
5000 人。夜
间,拿破仑将左翼撤至瓦里河后面的莱斯蒙特,右翼撤至特鲁瓦。这是本次 战役一个不祥的开端,但敌人并未实施追击。
这使拿破仑很丧气。他已经全力以赴,亲冒枪林弹雨,以激励士气,却 还未能阻止同盟军会合,也未能守住奥布河一线。第二天一早,他离开布里
埃纳城堡,动身前往特鲁瓦;马尔蒙则带着剩下不足 3000 人的一个军团,在 罗斯内勇敢地顶住敌人,终于在那里渡过了瓦河,并在延缓敌军追击之后,
据守奥布河上的阿尔西。可以御敌的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看来几已耗尽。
2 月 3 日,拿破仑进入特鲁瓦时,简直听不到一声“万岁”。连那些老 部队也因为战败和饥饿而意气消沉,新兵开小差的据说竟多到 6000 人。当地
居民除非强行征派,否则都不肯供应生活必需品。皇帝在特鲁瓦写道:“军 队正因饥饿而毁灭。”在诺让又写道:“12 名士兵饿死了,尽管我们沿途用
火和剑去取得食物。”
此时,由于马恩河与奥布河之间没有设防,布吕歇尔的胜利队伍如人无 人之境,长驱直进,逼近巴黎市郊。普鲁士和俄罗斯的军官们又一次以为战
争已告结束,相约一周之后在罗亚尔宫饮宴。
可是,拿破仑指望的,正是这位骠骑老将军的自恃。他深知这位将军失 于鲁莽,施瓦岑贝格则最爱拖沓。他还猜到他们现在会兵分两路:布吕歇尔
直捣巴黎,其他部队则取特鲁瓦和桑斯进逼首都。因此,他退守特鲁瓦,以 便直接拦截后一行动,“或折回邀击布吕歇尔,阻其前进。”另一个打算,
是预期在诺让找到他曾下令苏尔特派遣北上的 15000 久经锻炼的战士。
他决定以塞纳河曲为凭靠。该河从特鲁瓦到诺让这一段,距离公路不过
20 英里,布吕歇尔要攻打巴黎,非走这条路不可。过去多次危急关头,拿破 仑都证明了沿大河布阵很有效力。从利沃里到弗里德兰,他一生有很多利用
河流作战的范例。1813 年的战事就是对易北河一线的旷日持久的争夺。现在 他之所以依然继续作战,是因为他实在还舍不得放弃莱茵河一带的要塞。他
希望凭借塞纳河曲,给分路来犯的敌人一连串的打击,从而收复那条“自然 疆界”。
拿破仑以惊人的预见猜中了同盟军的大致计划。但他大概不敢想,恰恰 那一天(2 月 2 日),他们正在布里埃纳举行军事会议,最后正式决定:布 吕歇尔带 5
万兵朝西北向巴黎进军;将近三倍这个兵力的同盟国大军则取道 西南,向塞纳河上的巴尔和桑斯推进。
同盟军这所以这样安排,在于它内部的矛盾此时已快要达到了剑拔弩张 的程度了。
奥地利对俄罗斯和普鲁士日益增长的势力,怕得要命。当初只因为拿破 仑的怨恨比亚历山大的野心更吓人,它才拔刀相向的。
现在,一切都变了。拿破仑这位战士,5 个月前还把利刃搁在德意志脖 子上,如今却被追逐于凄凉的香巴尼平原上。而他的东方对手,当初苦苦乞
求奥地利援助,现在却表现出很想控制波兰全部土地,而以萨克森来补偿普 鲁士在波兰方面的损失。这两种变化都会从北面给奥地利沉重的压力,它决
心极力防止其发生。
另外,在法国未来政体和疆界问题上,也吵得不可开交。 当时,主要分成两派:一派只想剪掉拿破仑的羽翼,一派则企图使法国
回复旧疆界。奥皇弗兰西斯仍然愿意让拿破仑保有“自然疆界”,只要他放 弃对德意志、荷兰和意大利的一切控制。站在反对方面的,是沙皇以及普鲁
士爱国者的急进派。弗里德里希·威廉比较慎重,但在疆界问题上他大致是 听从沙皇的。不过,奥皇弗兰西斯、梅特涅和施瓦岑贝格的影响还是如此有
力,以致两派势均力敌,疑惧重重。
但是,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雷的到来使得一个问题似乎得到了解决。 这位英国大臣认识到,只要拿破仑还统治着一个大法兰西,持久和平就
不能实现;和平的唯一可靠保证,是使这个国家回复旧时疆界,最好是恢复 以往的王朝。
在疆界问题上,沙皇的看法不明朗;与其说他是对领土安排有看法,不 如说是他对人有意见。他决意搞掉拿破仑;但到目前为止,他还不同意让波
旁王朝复辟。一般说来,他讨厌这个王室,特别憎恶路易十八。那个患痛风 症的老先生,23 年来一直悻悻然在欧洲东奔西跑,发布种种无谓的宣言,在
沙皇看来,作为拿破仑的后继者,贝尔纳多特似乎此比此人合适得多。
但这一提议,除贝尔纳多特本人,几乎谁也不同意沙皇。在同盟各国看 来,这位瑞典王储徘徊犹豫,形迹可疑;而在法国人看来,他则是个卖国贼。
在这个问题上,施泰因似乎跟沙皇不一致,他宣称唯有波旁王室可以替代拿 破仑。这肯定不是因为这位伟大的德国人喜欢那个家族,只是因为他看到他
们的庸碌无能,足以保证法国势力不会再次泛滥,越出其旧疆界而淹没欧洲。 最后,双方在疆界上接受了英国的看法,卡斯尔雷向梅特涅暗地保证,
英国将阻止俄罗斯和普鲁士吞并整个波兰和萨克森;而这位奥地利政治家就 表明将不“从亲族的考虑出发”去反对让波旁王室重返法国,只要这是出自
法国人民的心愿。这一点英国人也表示同意。
1 月 29 日,决定举行会议。卡斯尔雷发觉俄罗斯和普鲁士两国的君主 很难对付,他只能做到在一定程度上打消他们对梅特涅的怀疑,即认为梅特
涅跟拿破仑互相勾结,狼狈为好。沙皇对这位奥地利政治家和总司令的猜疑 如此之深,以致决意把梅特涅的预备谈判置之不顾,迅速直指巴黎,为城下
之盟,同时征求法国人对将来由谁统治这个问题的意见。
但正因为沙皇和普鲁士人急于打到巴黎,所以奥地利仍然忧心仲仲。俄 普两国的军队一旦完全胜利,波兰和萨克森就完了。施瓦岑贝格本人渴望和
平,他不但按兵不动,力图保存奥地利军队。而且这段时间在同布吕歇尔联 络方面并未尽责。
就当施瓦岑贝格在缩手缩脚地搜索他已整整两天不知踪迹的拿破仑后卫 部队,那边悔特涅则坚持和平会议一定要开始的时候,科兰古在同盟军总部
附近已经等了好几天;于是奥地利宰相说,既然卡斯尔雷已经到达,再拖就 失信了。
但直到奥地利以退出同盟为威胁的时候,亚历山大才让步,而且非常勉 强。因为重开谈判实际上是把他拴在塞纳河上的夏蒂荣一带,会议所在地就
定在这个市镇;而布吕歇尔则正向巴黎迅速挺进,大有可能从他沙皇头上夺 去他梦寐以求的奏凯入城的荣誉桂冠。
为了不致打乱自己的如意算盘,这位敏感的专制君主从塞纳河上的巴洋 发出命令(2 月 7 日),严令布吕歇尔不得进入巴黎,而必须等候各国君主 御驾亲临。
夏蒂荣会议于 2 月 5 日开幕。当天,卡斯尔雷说服了与会者同意将有关 英国航海条例的问题排除于讨论之外。两天后,同盟国宣告法国必须撤到
1792 年的疆界以内,只有为彼此方便而作的若干变动,以及英国允予归还法
国的一些殖民地不在此限。 法国全权代表科兰古听了这个要求,强自克制,不动声色。他提醒说,
他们在法兰克福曾提出让法国以莱茵河和阿尔卑斯山为界;他追问,如果英 国把法国禁铜于其欧洲旧疆界内,它究竟打算牺牲哪些殖民地。对此,英国
全权代表阿伯丁、卡斯卡特和斯图尔特拒绝答复,于是科兰古拒绝这个条件, 并决定请示拿破仑。
拿破仑对于这些问题的看法怎样呢?接到科兰古的公文以前,他思想活 动的来龙去脉是难以追寻的。科兰古的公文使他领会到这样一个可怕的事
实:也许他终究会使法国比他上台的时候更为弱小。于是,愤怒的电光突然 闪现,显示出这位伟大人物内心的激动和苦痛。而在这之前,他大发雷霆和
固执已见,如层阴蔽日,很少放射出他早期那种睿智的光辉。
早在 1 月间,他就指示科兰古设法分化同盟国,甚至在拉罗蒂埃惨败之 后,他还认为只要科兰古一到同盟军总部,那边的内部倾轧就会火上添油。
接着,正当他在特鲁瓦处于不可言喻的苦难中(2 月 4 日),他又写信责备 科兰古打搅了他,向他要什么“权限和指示,而敌人是否想谈判还值得怀疑。
敌人的条件似乎事先已经确定。你一得到这些条件,就有权接受,或在
24 小时内向我请示。” 午夜过后,他又指示科兰古,要是条件可以接受,就接受下来,“否则
我们决心冒打仗的风险,哪怕有可能丢掉巴黎,要承担由此而产生的一切后 果。”当天晚一些时候,他让马雷发一件公文,授予科兰古缔结和约的“全 权”。
但他当时认为和平至少应在梅特涅在法兰克福提出的条件基础上达成, 即保证法国以自然疆界为国界。
2 月 8 日,收到科兰古的公文,说同盟国现在坚持法国回复到 1791 年的 疆界,这对拿破仑来讲简直是难以置信。
这位皇帝立刻闭门不出,他的元帅们有一阵不去打扰他。可是,因为科 兰古的信使等着回音,贝尔蒂埃和马雷只好壮着胆子去打扰这位在忧伤中的
皇帝。他把记载着同盟国条件的那封信扔给他们。接着是长时间的沉默,他 们静候他的决定。等了好久,他还是一言不发,他们于是恳求他让步,使法
国得到和平。这时候,他心中的抑郁愤恨一下子迸发出来:
“怎么,你们要我签订那样一个条约,把我加冕时的誓言踩在脚下?! 闻所未闻的灾难虽则迫使我答应放弃我自己征服的土地;可是,要放弃在我
之前就已经取得的地方——那绝对办不到,愿上帝使我不致受这样的耻辱。 既然你们想答复科兰古,那就答复他吧,不过告诉他我拒绝这个条约。我宁
愿冒尽战争风险。”
他猛一下躺倒在行军床上。马雷一旁等着,到他心情稍为平静的时候, 取得他的许可,写信给科兰古,说可以继续谈判。
9 日拂晓,马雷再来,希望自己连夜起草的公文,能够取得拿破仑的同 意。使他吃惊的是,他发现皇帝伏在大幅地图上,手里拿着圆规。“啊,你
来了!”拿破仑打了个招呼,接着说:“现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我要打败 布吕歇尔。要是我成功,形势将完全改观,那时候我们再看吧。”
现在他已成竹在胸,决定给轻敌冒进的布吕歇尔一个致命的打击。
二、神威再现的十天
面对来势凶猛的同盟国军,巴黎人唱起了“上帝垂怜”之歌,拿破仑却以钢铁般的意志,在 10 天之内对 4 倍于已的联军实施了 5 次闪电般的打击
拥兵 15 万的施瓦岑贝格竟厚着脸皮提出暂时休战的建议
夏蒂荣的消息使拿破仑暂时陷入了悲伤和愤怒之中,但很快地,愤怒和 绝望终于让位给孤注一掷、打击布吕歇尔侧翼这个坚定不移的决心。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现在巴黎人在来势凶猛的同盟军面前已完 全失去了抵抗的勇气,也不再信任他这位曾带给他们无数荣誉和惊喜的皇
帝。他们正在康巴塞雷斯等人的倡议下,大唱“上帝垂怜”之歌,这次长达
40 小时的祈祷大大地刺伤了拿破仑的自尊心,他必须创造奇迹以挽救法国的 信任。
当战争迫近时,他从来没有这样紧张过,以至于他想到了上帝。2 月 9 日,他给约瑟夫写了 5 封信,其中一封有这样的话:“祈求军队的圣母保佑
我们吧。路易是个圣徒,他也许肯向她奉献明烛一支。”这个路易便是后来 的拿破仑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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