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个决定似乎没有得到法国政界和军界的支持,这些人中以科兰古 将军最为执拗。
科兰古清楚目前法国最急待解决的是尽早结束西班牙的马拉松式的战争 和国内诸多激烈的争端。他曾数次进谏拿破仑,拿破仑颇为反感,并反问科
兰古是否是受了亚历山大什么恩惠,而大灭自己的威风、大长敌人的气焰。 科兰古是 1773 年出生的贵族,他 14 岁即从军,始做第一副执政官,后
来专门按排负责拿破仑出游、外行的行政总管。他是一位多思多智、颇为机 敏的人,曾出使彼得堡任法驻俄大使。他对拿破仑忠心耿耿,不多参与政府
内的权力角逐,故而甚得拿破仑的欢心。 科兰古听了拿破仑的回答颇不高兴,他挺直了胸脯义正言辞他说:“俄
国的地理情况和气候变化是法军不能忽视的第一大障碍,加之俄国路途遥
远,自然灾害将大大降低法军的作战能力。再者俄国也曾保证不会向法国首 先举起战刀的。”
拿破仑叹了口气道:“科兰古,你太善良了,要知道咬人的狗是从不叫 的。亚历山大是个狡猾透顶的人,他既然以‘和平使者’的面目表现于世,
他为什么还允许英国船只入港?为什么还同英国、瑞典眉来眼去?为什么跟 土耳其勾肩搭背?为什么在国内大范围屯粮扩兵?这都是向法国发出的挑战
书!他也想用战争的方式摧毁我们强大的法国,以便他自己取而代之,称雄 于欧洲!至于西班牙,我早晚会一口吞掉它的!”
科兰古冒着罢官割头的危险继续苦口婆心地道:“陛下不要忘记,俄国 不同于西班牙,那里幅员辽阔,资源丰富,到处冰天雪地。亚历山大备而无
患,兵草充足,我们进军不一定能取胜的,也许我们能够顺利地打到莫斯科, 但是,也许那时,我们的将士早被自然条件折磨得自顾不暇了。您千万要三 思。”
拿破仑颇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大声道:“我是因三思才要进军俄国的, 我不出击,亚历山大就会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
“但亚历山大保证过他不会先拔刀出鞘的。”科兰古不依不饶地继续劝 着。
“你不要被亚历山大的伪善蒙住双眼,我也决不会让以你为首的不战分 子所劝止。我决定要出征俄国,横扫欧洲!我倒要看看,是俄国的熊厉害, 还是我厉害!”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也正着手各方面的准备工作,亚历山大显然也做好 了战争的准备。他首先在对外政策上开始四处拉盟结友,先是向瑞典表示好
感,他看准了贝尔纳多特一向与拿破仑的矛盾,看准了贝尔纳多特想置拿破 仑于死地的仇视,以自己的妹妹为诱饵,求媚于贝尔纳多特。贝尔内多特表
示了亲俄的意向后,给亚历山大注射了兴奋剂,使他又开始拉拢士耳其。同 时,又在暗里开始了同英国的密切接触,在英国答应如果法俄开战、英国定
会鼎力相助后,亚历山大心中有了底,他开始了扩军储粮备械,准备应付拿 破仑的挑战。
亚历山大对国内大造声势,四处宣传拿破仑要攻打俄国,宣传拿破仑是 位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原来国内对亚历山大的敌视与不满在这种情况下也
淡薄了,被一股爱国热情和民族自卫精神所掩盖了。
亚历山大对外也大发议论。他不管是会见法国特使或别的什么外交人 员,他都一次又一次地重申着:“我渴望和平,我期待和平,我不想我成为
战争的罪魁,我决不会先拔出剑来的。但是,法国军队在我的家门口荷枪实 弹,咄咄逼人,他们纠集起波兰、奥地利、普鲁士人大示威风。我尊重法国
这个朋友,但我更要维护我的民族的尊严,我不能让我的人民去向外来的侵 略者屈辱投降,我国的领土不能有一寸落入别人的版图。西班牙尽管弱小,
但他们自强不息抵御入侵者的精神永存,我们就是要学习这种精神。再说, 俄国远离法国,地理条件和自然气候也将是法国军队的第一个天敌。我依然
希望和平,但也不屈服侵略。”
拿破仑听到亚历山大的诸多行动后曾微微一笑,他现在已经被征服扩张 的野心冲昏了头脑,他不能无视任何一位蔑视他的人。他不顾国内日渐激烈
的矛盾,不顾西班牙战争的伤痕累累,他要发动一场比远征埃及、攻击西班 牙更盛大的战争!
他知道这一决定在法国有许多人都持不同看法,但他认为这些人要么是 鼠目寸光,要么就是对他的能力不信任。
他看不起这些人,他们必须服从他的意志。在法国,甚至在欧洲,他的 意志就是一切。
但是,他并没有忽视科兰古的建议,俄国的确是一个非常遥远的征服目 标。一旦出征,普鲁士、奥地利都有可能变成他的后方,还有瑞典都必须要
首先安抚,以防后院起火。现在,他就要着手处理这方面的事务。
二、欧洲息动员
随着拿破仑军刀东指,原来将枪口指向不列颠的欧洲国家统统来了个 180°大转变,普鲁士、奥
地利屈辱地蹬上了拿破仑战车,只有贝尔纳多特的瑞典敢于向拿破仑说:“不!”
拿破仑威胁德苗蕾说:“你最好说服你丈夫倒向我,否则,我不愿再在我的宫庭里看到你!”
对俄国开战,拿破仑并不想只凭借法国的力量,他要来一次欧洲总动员, 把整个欧洲,特别是奥地利、普鲁士绑到自己战车上来。
对奥地利,拿破仑并不担心,尽管梅特涅未免有时多少有些让他感到笑 里藏刀,但是毕竟已娶了路易丝,法奥联盟暂时还是靠得住的。倒是普鲁士
多少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有一阵子这个饱受屈辱的国家似乎想拼死一战,这是施泰因,费希特和 道德协会的忠诚爱国者所渴望的。地确,拿破仑对这个倒霉的王国的种种威
胁,有一个时期似乎预示着要把它消灭。普鲁士国王因此派遣沙恩霍斯待带
着缔结同盟的秘密建议,先去圣彼得堡,然后去维也纳。这些建议实际上被 拒绝了。当时审慎行事的主张正在两国首都占上风。
于是比较有眼光的普鲁士人很快就明白:能够把拿破仑引入俄国腹地的 一场战争,可能给他那个过度扩张的帝国以致命的打击。普鲁士当然根本无
法阻止法国进军。在西班牙广泛发展的那种游击战争,在普鲁士的开阔平原 上必然要被粉碎。所以,缺乏信心的国王退还了格奈森诺提出的普鲁士全民
起义反抗拿破仑的计划,还加上一句冷冰冰的批语:“当作诗来看是妙极了。”
这样,当拿破仑进行了种种外交威胁之后,终于勒令普鲁士表明是友是 敌的时候,费里德里希·威廉只好唯命是从:派出两万军队参加攻打俄国,
允许拿破仑的军队自由过境,并供应大量粮秣补给,付款办法俟后再议(1812 年 2 月)。从这些条件看来,普鲁士是被拿破仑打入 18 层地狱了。它的爱国
志士对此极端愤慨。他们没有看到,在西方风暴面前,只有顺从才能够挽救 普鲁士。
拿破仑似乎要靠炫耀其实力雄厚来吓倒他的东方对手。作为最高统治 者,拥有的领土在物质资源上远远超过沙俄,作为宗主,属下有 7 个王国和
30 个公国,他把同盟者和附庸国统统召来德累斯顿,聚集在他身边,让全世 界最后一次看到那种令人目眩神移的帝国威严景象。
这是毫无作用的炫耀。奥皇弗兰西斯为报答拿破仑秘密许诺最后让他收 回伊利里亚诸省,曾在条约上保证出兵 3 万到沃尔希尼亚去掩护拿破仑的侧 翼。
但是瑞典不像拿破仑所预期的那么容易驾驭。他曾经希望,瑞典既已废 黜他的仇人古斯塔夫四世,把一个衰弱的老人查理十三扶上王位,并选立贝
尔纳多特为王储,就会同法国恢复传统的联盟关系。
可是贝尔纳多特在接受新的劳禄时,表现出他一贯的独立思想,不肯答 应永远不和法国打仗,因而丧失了蓬特一科沃的封地。他立即采取一种妄自
尊大的立足于斯堪的纳维亚的方针。眼看法俄联盟关系越来越差,他就提出, 如果拿破仑赞助斯德哥尔摩朝廷获得挪威,瑞典将给拿破仑以及时支援。
1802 年,拿破仑本人就提出讨论过这个计划,但现在他却严词拒绝(1811 年 2 月 25
日)并责成瑞典执行大陆封锁制度,否则法军将占领瑞属波美拉尼 亚。但即使这样的威胁,也不能使贝尔纳多特低头。瑞典人宁愿放弃他们在
德意境内这块引起许多麻烦的属地,也不肯失去他们的对外贸易。
1812 年 1 月,拿破仑的威胁见诸行动,因而把瑞典推入俄国的怀抱。根 据 1812 年 3 月、4
月间订立的条约,贝尔纳多特赢得了一点:亚历山大同意 瑞典将来取得挪威。作为交换条件,瑞典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要支援俄国反 对拿破仑。
这是亚历山大取得的主要外交成就。因为虽然他在两个月后同士耳其也 谈判成功(俄国继续保有比萨拉比亚),可是那个条约批准得太晚,以致他
未能集中所有兵力来对付正在涌进普鲁士平原的拿破仑大军。
从 4 月底在巴黎递交的沙皇的照会,可以看出他同斯德哥尔摩朝廷达成 谅解的后果。他要求拿破仑;撤出在瑞属波美拉尼亚的法军,对法、瑞争端
作出协商解决,撤出在普鲁士的法军,缩减其在但泽的庞大驻军,以及承认 俄国同中立国家贸易的权利。如果法国答应这些条件,亚历山大也愿意谈判
解决对奥耳登堡公爵的补偿问题,和对法国货物降低关税的问题。
但拿破仑对这个照会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对库里亚金亲王厉声他说:“你
是一个有教养的人,可是你竟敢对我提出这样一些条件,你们现在的行为, 就像普鲁士在那拿战役之前的行为一样。”
这一后果,亚历山大早已料到。事实上,他早已放弃一切和平的希望。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一时期,他已离开圣彼得堡到军队中去。他明知拿破仑那
铁一般的意志,用强有力的一击也许可以粉碎,用外交手腕是决不能使其屈 服的。
瑞典终于与俄国结盟,贝尔纳多特这位法国元帅终于要和法兰西皇帝兵 戎相见了,这是德茜蕾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事实上,那顶飞来的王冠不
仅彻底恶化了拿破仑与贝尔纳多特的关系,而且也使她与丈夫之间发生了可 怕的感情裂痕。
现在,她已回到了法国。 一年多以前,德茜蕾是怀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离开法国的,瑞典的一
切对她来讲都那样陌生,她不知道自己是否会适应斯德哥尔摩那阴冷的天 气,更不知道自己是否会赢得那里的人民的爱戴。
但瑞典人的热情一度使她感到欣慰,她在看到摇动的鲜花、听到震耳的 礼炮时,一刹那间竟在为自己选择了来瑞典而激动。
而小奥斯卡也像来到一个新奇的地方,雀跃欢呼,在他幼小的心灵中, 那树上琼瑶般剔透冰冷,那飞跑在雪地里的雪撬,都是那么地令他兴奋不已,
他马上适应了新的环境,与新环境中的人们成了好朋友。
但索绕在德茜蕾心头的那一丝激动并没有停留多久,首先是瑞典的寒冷 德茜蕾难以忍受。当她准备离开法国到斯德哥尔摩来时,拿破仑曾把全法国
最好的貂皮大衣送给了她。德茜蕾知道,这昂贵漂亮的大衣全法国只有两件, 另一件拿破仑送给了他的妹妹,连约瑟芬都没有荣幸获得,德茜蕾自然非常
喜爱,一直穿在身上,她把拿破仑的举动全理解成了一种温存,一种关怀, 没有想到拿破仑是否借此表达一种皇帝对臣民的赐予和对她以后行为的约
束。但德茜蕾即使是整日穿着这貂皮大衣也没能抵住斯德哥尔摩冰雪的彻骨 塞意,而且开始因此引起了丈夫贝尔纳多特的极大嫉意。贝尔纳多特曾讥刺
地问道:“是不是世界上任何一位女人都不会拒绝这么珍贵的礼物?”德茜 蕾当时也讥讽回道:“是的,尤其是在冰雪覆盖的瑞典。”德茜蕾整天都似
乎在栗栗发抖,不能看到鲜花,不能洗到滚烫的热水澡,她对瑞典的生活习 惯简直一点都不能适应。
但德茜蕾对瑞典的最不能适应的并非是寒冷,更重要的是瑞典王宫中冷 漠孤寂的气氛。她从小生活在温馨的环境,养成了坦直善良及喜怒于色的性
格。首先王宫中繁冗复杂的礼节令她目不暇接,心神交淬,而皇宫中的虚伪 与淡淡的气氛更难让她习惯。当德茜蕾第一次面带旅途尘埃跨进宫中时,宫
中等待的人们几乎是有些失望地看到了一位鼻子通红、头发蓬乱的他们的王 妃,也许他们想象中的王储妻子该是一位美丽娇柔的女人。而且,德茜蕾的
直言不讳和坦率也常令他们目瞪口呆。当有一天德茜蕾耐不住这心里心外都 透着寒气的宫中寂寞,而同孩提时的朋友、其父挚交佩尔松外出游玩回来后,
她的不循规蹈矩与王后和宫中人们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第二天,王后邀请德茜蕾一块吃茶。 德茜蕾有些纳闷。自她来到斯德哥尔摩后,贝尔纳多特整天忙于国内国
际事务的料理,常常是深夜才归寝,而每天她起床时,他又早就去忙了,小 奥斯卡也每天被各种教师拴住了心,开始学习文化知识,只剩下德茜蕾自己
枯坐在窗前看飞落的雪花。她不懂得瑞典话,也不善于同宫中人们交流嬉戏, 自然是落落孤寂。但王后的邀请有些让她不明就理了,她甚至有些高兴地到 了玉后那里。
德茜蕾一点也不知道是她昨日之举触动了瑞典王宫的陈规旧习。她看到 一人在同太后缝制绣品,她满有情趣地问道:“请问您们在忙些什么?”
王后头发上的珠饰闪闪发光,钻戒也在相映其中,“坐下、太太。”王 后冷漠地道。
侍女捧上茶后,就退出了房间。屋内只剩下了瑞典皇太后、皇后和王妃。 一时间,屋内一片寂静。
德茜蕾有点尴尬,只是大口大口喝茶。 王后看着德茜蕾喝茶的动作,嫌恶地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亲爱的孩
子,我想同你谈谈。” 德茜蕾停止喝茶,抬起头看着王后。
“你认为你在履行瑞典王妃的职责吗?” 德茜蕾认真地想了想,老实地回答道:“不知道,我以前不是这样的王
妃,我没有经验。” 王后严肃的脸没有一丝笑容,抬高声音道:“瑞典人民期望他们的王妃
具有优雅的风度。但不幸的是,你令他们失望了。因此我必须告诉你,亲爱 的,你应该学会如何接人待物。譬如,王妃不能只带一名随从出去兜风,最
起码要有一位侍女随从。”
德茜蕾开始明白王后是借请她喝茶来指责她昨天的行为了。她解释道:
“我们整个家庭都认识佩尔松,我们是童年时代非常要好的朋友,而且我们 在一起很愉快的。贝尔纳多特也很喜欢他的。”
王后皱了皱眉,依然冷冷地道:“那我会在明天告诉王储怎么去调教自 己的王妃的。还有,在宫廷社交仪式集会上,王妃跟任何人说话都必须彬彬
有礼,得体大方,可你只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德茜蕾回答道:“我会珍惜每一位向我绽开的笑容,但我对冷眼嘲讽闭 口不回是最大的尊敬了。”
德茜蕾有点厌烦了。她把头低到胸前,不再去看王后冷漠的脸和皇太后 讥讽的笑。
而王后则一直从应该怎样走路、怎样落座、怎样着衣打扮、怎样接人待 物,孜孜不倦地教导起来,越说越提高了声调。见德茜蕾 低头不语,便更进 一步地骄横起来。
王后最后说道:“我们不喜欢佩尔松这个绸缎商,你不要再与他交往, 包括买他的一寸绸缎。”
德茜蕾抬起了头,她不知道一个王后竟然会把权力使用的如此张扬。她 回答道:“谢谢太太对我饮食起居的诸多教诲。但佩尔讼是我的好朋友,我
不能因为我是王妃了,就抛弃掉旧的友情。”
“你怎么总谈友情!他不过是一个绸缎商而已。”
“我也出生在一个绸缎商人之家。” 王后有些火了,她尚不习惯有人这样顶撞她。
“我请你最好忘掉绸缎什么的!”
“可我父亲是位德高望重的商人,我哥哥是法国最有名气的绸缎商。”
“你必须忘掉这一切!现在,你是瑞典王妃!”
德茜蕾强忍着盈眶的泪水,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说道:“太太,我可 以走了吗?”
王后有些得意地看了看这个被自己打败的小妇人,点点头道:“当然, 你只要记住我的亲爱的儿子——王储的地位和你的身分,别的你都要忘记, 立刻忘记!”
愈加骄横的活激怒了一直在默默忍耐的德茜蕾,她站起身来,向王后走 了两步,也抬高声调道:“你刚刚告诉我要忘掉我的父亲,现在又要我记住
我的丈夫,太太,这就是瑞典人的优雅得体吗?告诉你,我谁也不会忘记。 现在的马赛已是春意融融,我等这里天气变暖,我就回法国去,不会再劳累
太太教诲我去忘掉自己的父亲了。”
王后和皇太后有点吃惊地看着突然发火的德茜蕾,急问道:“你什么时 候决定的?在法国你有王宫吗?”
“我刚刚决定。本来我想做一位好王妃的,但我做不到了。尽管在法国 我没有王宫,但我会拥有温情和善良。”
“那会与瑞典王妃的身分不相称的。” 德茜蕾感到自己的眼泪快要落下来了,她冷冷地道:“在法国我是绸缎
商的女儿,不是王妃!” 说完,转身跨出了屋门。 德茜蕾径直奔向了贝尔纳多特的书房。
书房门外站着一位军官,他拦住德茜蕾道:“王妃殿下,请您不要进去, 几百年来”
德茜蕾笑着推开军官道:“我要改写几百年来的那个。” 德茜蕾以前从没有到书房打扰过贝尔纳多特,当她第一次进入那座有点
暗淡、但极其华丽的书房时,贝尔纳多恃正在同三位大臣坐在桌前讨论着什 么。
德茜蕾看到丈夫,委屈的泪水哗哗地淌了下来。 贝尔纳多特有些吃惊德茜蕾的样子,三位大臣也行过礼后,匆匆回避了
这个场面。 贝尔纳多特走到妻子面前,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问道:“怎么了你?” 德茜蕾哽咽着将王后刚才的话向丈夫述说了一遍,然后平静了一下心情
道:“亲爱的,我要走,我要回家,我要回法国。” 贝尔纳多特急躁地道:“这才是你的家——斯德哥尔摩!到夏天,我们
搬到另一个更美丽的城堡去。”
“不!我一定要走!”
“德茜蕾!王后是对的,你没有王室成员的风度,你是要学习。我有许 多重要的事要办,你不能再分我的心了。”
贝尔纳多特把妻子搂在怀里叹道:“你知道现在世界上发生了多少事! 整个欧洲都在讨厌拿破仑,连俄国都在准备与他打仗。拿破仑非常清楚这一
点,所以他要先发制人,去打俄国。而亚历山大因为知道我了解拿破仑,一 直在寻求我的帮助。”
“你想帮助俄皇,去攻打法国吗?”
“不,法国和拿破仑是两个概念。法国不想吞掉整个世界,而拿破仑却 想。欧洲需要和平,但首先要打倒拿破仑。如果拿破仑对我恼羞成怒,会危 及到你的安全的。”
“不会的,如果他对我有所伤害,会引起许多人的不满的,尤其是约瑟 芬和朱丽也不会答应。再说我离开瑞典,王后会因此而更加信赖你的,你会
更有力地运用权力实现你要做的一切。”
贝尔纳多特搂紧了妻子,喃道:“我需要你我爱你,而且奥斯卡也 需要你。况且欧洲马上就要变成一个大战场了,你一走不能随时回来的。”
德茜蕾想起了儿子,马上又泪流满腮,她缓缓地道:“奥斯卡不是孩子 了,他是瑞典未来的国王,有军官和教师们在一直培养他,他会成为伟人的。”
临行前,德茜蕾从布腊黑口中得知俄皇为了拉拢贝尔纳多特,特致函给 他,让他娶自己美丽的公主妹妹,并休掉原妻。但这丝毫没有动摇德茜蕾的
回法国的信念。 但是,德茜蕾没有想到,她在法国的日子也不是原设想的那般。 她刚回到法国后,一直过着平静淡泊的日子,每天和女仆到花园散散步,
或是给贝尔纳多特和奥斯卡写信,有时朱丽会来玩一会儿。直到有一大朱丽 请她到杜伊勒里宫去,才打破了这份宁静。
朱丽说:“今天是 1812 年新年,皇帝要在宫中举行新年晚会,皇帝要你 也参加。”
德茜蕾穿上镶金的白裙,戴上耳环,又穿上拿破仑送给她的貂皮外套, 怀着一颗不踏实的心来到了宫中。
拿破仑正独自坐在书房中沉思,见她走进来,便道:“坐下吧,太太。” 然后拿破仑依然沉思,不再开口讲话。
她坐下来等了一会儿,不由自主他说:“你这样做是要使我不安,没有
必要,陛下。我不是个勇敢的人,老是害怕你。”
“德茜蕾”,他平静他说,“你知道我们宫廷的惯例,皇帝不要你说话 时,你是不能开口的。”他靠在椅子上,两臂交迭起来。“你为什么回法国?”
“因为瑞典太冷,甚至穿着你的貂皮外套也冷,陛下。”
“甚至穿着我的貂皮外套?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不晋见皇后?所有元帅 夫人都要定期晋见她的。”
“我已不是元帅夫人了。”她提醒他。
“当然不是,你看我忘记了,你是瑞典王妃。但外国王室成员到法国来 访问都是要到我宫里来的。”他停了停,脸突然红了:“礼节要求他们如此。”
“我不是访问法国,我是回家,陛下。在这里,我是哥特兰德泊爵夫人, 不是王妃。我回来是因为瑞典宫廷耻于见我,我影响了丈夫的地位,影响了 奥斯卡的前程。”
这使他吃惊非小。他一言不发地盯她一阵子,又大叫起来:
“我不相信,贝尔纳多特派你来好向他秘密传递情报。你姐姐告诉你我 的行动计划,然后,你再把这些情报送到斯德哥尔摩。你必须马上离开法国, 太太!”
他真的要把德茜蕾逐出法国吗?“如果不能在这里呆,我去马赛怎么 样?”德茜蕾问他。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思想已经游离到另外的问题上了。“你丈夫 疯了!”他叫道,“我要用世界上史无前便的兵力进攻俄国,50 万。我请他
与我联合,许给他芬兰和德国北部领土,但他拒绝了!他拒绝了!太太!”
德茜蕾指了指钟,快 12 点了,但他还没完没了。
“谁拒绝帮助我,谁就是我的敌人。如果你不马上离开法国,我会逮捕
你的。” 德茜蕾知道他为什么邀请德茜蕾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写信劝说他与我联合。” 教堂里的钟声响了,12 点差 3 分。门外,他的军官在等他。他们急忙穿
过走廓到皇后房里去。 他从一个乳娘怀里接过婴儿,婴儿突然受惊,尖叫起来。德茜蕾伸出胳
膊把孩子接过来,亲一亲他柔软的金发,不禁突然想起奥斯卡。 有人高喊一声:“为罗马王陛下的健康干杯!”大家一饮而尽。德酋蕾
把孩子还给乳娘,她把他抱了出去。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谈论,忽然,有人在德茜蕾耳边小声说:“王储加
入俄国一方是对的。” 德茜蕾回头一看,塔烈朗从身边走开了。
这时,拿破仑和他的皇后走到德茜蕾身边。“祝你新年愉快”,他说,
“但对你来说新年是不会愉快的。我听说沙皇提出把一位俄国公主送给你丈 夫,你认为他会接受吗?”
德茜蕾直盯着他,慢慢地回答:“出身微贱的男人有时寻欢娶公主为妻, 这是实实在在的,陛下。”
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客人都屏住了呼吸。然后,拿破仑气急败坏他说:
“如果你丈夫与沙皇为伍,那将意味着你们姻缘的终结,太太。因此, 你最好说服你丈夫倒向我。否则,我不愿再在我的宫廷里看到你!”
德茜蕾终于明白了,那顶飞来的王冠已像山峰一样耸立在拿破仑与贝尔 纳多特之间,也从此拉大了她与拿破仑之间的距离。
她的丈夫将注定要卷入拿破仑与亚历山大之间将开始的决斗,她感到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三、举棋难定的亚历山大 普鲁士决定打开水闸,将拿破仑祸水引入茫茫的俄罗斯荒原 面对汹涌东来的拿破仑大军,亚里士山在两个作战方案前面举棋难定
拿破仑进攻俄国的准备工作至 1811 年底进入了紧锣密鼓的准备阶段。12 月 4 日,他与陆军大臣研究“新大军团”的炮兵编制,拟在炮兵部队中配备
512 门火炮,另将 176 门火炮配属给步兵。
12 月 16 日,他命令贝西埃尔将在西班牙服役的近卫军悉数带回,并让 他们为参战作准备。近卫军将编为三个步兵师,配备 128 门野炮,两个骑兵
师,配备 48 门野炮。三天后,他密令在波兰购马 3000 匹,在符腾堡购马 1000 匹,在汉诺威和威斯特伐利亚购马 2000 匹,在奥地利购马
4000 区。同一天, 他还命令其图书管理员将可搜集到的所有有关俄罗斯和立陶宛的地理志以及 查理十二在波兰和俄国的战役史料等书籍都给他送去。
1812 年 2 月 26 日,法国与普鲁士签订了同盟条约。3 月又与奥地利签订 了同盟条约。对于其西部边界的这种新的威胁令沙皇惊慌不已。4 月 24
日, 他要求法国撤走其在普鲁士和西里西亚要塞的驻军。拿破仑拒绝了沙皇的这 一要求并开始集结部队。5 月 9 日,他与皇后一起离开巴黎,并于 5 月
16 日 在德累斯顿设立了他的大本营。其后二周他一方面在那里大宴宾客,举行各
种庆祝活动;另一方面却积极调兵遣将,将大军团部署在维斯杜拉河一线。 拿破仑在战前动员时曾说:“亚历山大在提尔西特和约中发誓与法国同
盟,但他背信弃义,磨刀霍霍,无视诸将士的英勇果敢,我们不能容忍俄国 的行径,他们会完蛋的,他们在你们的刀枪下会发抖的!前进吧,士兵们,
前进到俄国去,打掉他们的嚣张气焰!” 至此,拿破仑己集结了欧洲历史上最强大的兵力;其编成如下: 老近卫军(勒费弗尔)40 000
青年近卫军(莫蒂埃)40 000 第一军(达武)70 000 第二军(乌迪诺)42 000 第三军(内伊)40 000 第四军(欧仁亲王)45 000
第五军(波兰人,波尼亚托夫斯基)35 000 第六军(巴伐利亚人,圣西尔)22 000 第七军(萨克森人,雷尼埃)16 000
第八军(威斯特伐利亚人,朱诺)16 000 第九军(德意志人,维克托)32 000 第十军(普鲁士人,麦克唐纳)32 000
第十一军(预备队,奥热罗)50 000 奥军(施瓦岑贝格亲王)32 000 骑兵预备队(缪提,四个军)38 000 共计:510 000
整个军团包括 40 个步兵师和 25 个骑兵师。
为数 20 万的法军是在这支大军团中的核心。莱茵邦联派出 14.7 万德意 志军队跟随这个新查理大帝。欧仁统率将近 8 万意大利军担任先头侦察部
队。6 万波兰兵急切前进,要从俄国人手上夺回他们的民族自由。此外还有 伊利里亚人、瑞士人和荷兰人,加上一些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这支大军总 数于是达
60 万之众。还不止此,奥地利和普鲁士派出军队共计 5 万人,在沃 尔希尼亚和库尔兰两边掩护拿破仑侧翼。这个异常庞大的兵力集结,受拿破
仑的意志驱使,滚滚向前,愈来愈猛,主力终于冲到莫斯科。
沙皇可动用的兵力没有这样吓人,因为俄国当时仍在比萨拉比亚与土耳 其交战。其主力军团 14 万人由出身于苏格兰世家的一名拉脱维亚人巴克
莱·德·托利将军指挥,集结于涅曼河与布格河之间的缺口。普拉托夫率 8000 哥萨克骑兵集结于格罗德诺地区。
5 月 29 日,拿破仑在德累斯顿起程,先后经由波森、托伦和但泽抵达东 普鲁士边境。6 月 22 日,他抵达波兰立陶宛的维尔考伊斯基,然后于 6 月
24 日,在柯夫诺越过涅漫河进入俄国国镜。他并未低估他这支庞大的军队在比 较荒凉的立陶宛和白俄罗斯地区所存在的补给困难。5 月 26 日,他从德累斯
顿写信给达武说:
由于我 40 万大军的活动往往集中于一个地方,所以我们不能指望在该国找到任何东西,因此我 们不得不把所有的东西都带上。
拿破仑的作战计划,扼要他说来,是找出敌人的主力,加以分割,或切
断其交通线,然后各个击破。换句话说,除了歼灭敌军主力这一点之外,他 从来不是一开头就有既定的作战计划。但就目前这个战役而言,也许可以怀
疑:他是否曾经力图把普鲁士激得忍无可忍,逼得与沙皇结成同盟。因为这 样一来,亚历山大就义不容辞,非去支援他的盟友不可。
假如俄军不出拿破仑当初所料,竟然越过涅曼河或维斯杜拉河,毫无疑 问,拿破仑将象弗里德兰之役那样易于取胜。据米夫林说,当时许多普鲁士 军官认为,法国在
1811 年初秋的外交,正是以此为目标,最妥善的对策是无 条件投降。可是另一方面,又有这样的事实:拿破仑派驻柏林的大使圣马桑, 曾于 10 月 29
日向普鲁士政府保证,说他的主上不想毁灭普鲁士,但十分强 调普鲁士要为他提供补给品,有了普鲁士在这方面的支持,法国大军就能够
像奔腾的急流一样向涅曼河挺进。
普鲁士敞开它的水闸,让洪水涌出,消失于立陶宛的荒漠之上。我们可 以想象:柏林较有眼光的人于此看到,把法军引人俄国荒原,这是上策。奇
怪的是,拿破仑这时竟没有想起他在叙利亚说过的格言:“绝对不要向沙漠 开战。”但他确信对亚历山大开战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有奥地利和普鲁士
的援助,他一定可以把野蛮的俄国人赶回他们的东方大草原;于是他逐渐横 下了一条心。有一个时候,他无疑地曾想先摧毁普鲁士,然后攻击沙皇,但
最后决定还是先利用它击败俄国,再把它消灭。
而亚历山大现在却听从了一位狂妄的德意志空谈家法尔的建议,将他的 主力分成两部分。但普鲁士杰出的统帅沙恩霍斯恃的建议仍然不时影响着
他,他多少有点举棋不定。
早在 1811 年 10 月,沙恩霍斯特在圣彼得堡的时候,沙皇就曾经同他讨 论过这些问题。这位将军尽一切为普鲁士的独立恳切陈词,但亚历山大仍不
肯给予军事援助,除非法国无端侵犯科尼希斯贝克。沙恩霍斯特看到不能指 望俄国人远征西欧,因此最后似乎曾建议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采取“费比乌
斯式”的战略。后来在维也纳时,他草拟了一份这方面的条陈,供沙俄参考。 亚历山大的确很需要正确的指导。虽然沙恩霍斯特已指出了避免毁灭的
道路,但不久又有一个侈谈战略的人诱惑他,此人就是冯·法尔将军。这个 将军坚持自己那一套理论,死抱着一些抽象原则去制定作战计划。亚历山大
没有接受过去历次灾难的教训,又一次热中于理论与原则,以致几乎堕入深
渊。 法尔根据自己对七年战争耐心研究的心得,提出了唯一正确的防御战计
划,这可把沙皇迷住了。据说一切取决于防御阵地的正确选择和防御军队的 适当部署。必须有两支防御军队,并至少要有一个工事坚固的大营。一支军
队必须在大营附近或通往大营的防线上抗击入侵的敌人;另一支军队则必须 在敌人后方或侧翼迂回运动作战。大营必须设在可以守卫一条或更多条的交
通要道的地点,但不必设在任何一条道路上,其实最好同交通要道有一定距 离,因为这样就能更好地发挥其“侧翼阵地”这个十分重要的作用。
这样一个阵地,法尔已在位于德维纳河一个河湾的德里萨找到。从涅曼 河通往圣彼得堡和通往莫斯科两条道路,同哪个地方都有足够的距离,因而
可以兼顾两面,有效地加以守卫。据此,他建议在那里广筑土垒;俄军主力 可以在那里——在那个犹如托里什·韦德拉什一般的要塞里等待法国大军,
而另一支兵力则骚扰敌军的侧翼和背后。
拿破仑没有彻底探明这个荒谬的计划,但他早已发现俄军分为两支,彼
此相隔很远,这就已经足以决定他的军事调动和初期作战方案。他获悉一支 俄军在维尔纳附近,另一支则在普里皮亚特河的沼泽地带前面。他企图迅速
冲入两支俄军之间的地区,使其彼此隔绝,然后将其分别歼灭。不切实际的 理论,这回受到了最为可怕的求实精神的威胁。
6 月 23 日早晨,三个巨大的法军纵队蜿蜒前进。来到科夫诺附近匆匆架 在涅曼河上的浮桥。先头部队一踏上立陶宛的土地,立即响起了胜利的呼声,
欢呼他们伟大的领袖。他们没有看到俄国人,只有几个轻骑兵飞奔前来,向 工兵询问架桥的原由,随即急驰而去。连续三天,法国大军渡河前进,在荒
漠中逐渐消失了。
最初行军没有遇到敌人的抵抗,但也没有得到受压迫的当地人民成群结 队的欢迎,他们原来幻想当地人民会蜂拥前来欢迎解放者的。实际上,立陶
宛的农民和波兰人没有很密切的种族关系,主要在贵族和比较富有的城市居 民中,才有波兰人的支派。寂寞荒凉、俄国盛夏天气闷热、雷雨滂沦,使入
侵者精神颓丧。原已不成样子的马车小道,由于大军开过,顿时变得更是坑 坑洼洼。从涅曼河到维尔纳的 50 英里行军中,有一万匹马因疲劳过度或吃了
杂草而生病死亡。
后勤运输的困难立即开始显现,而且将要随着军队推进而日益严重。拿 破仑向来有预见,已下令在但泽的主要兵站大量肝备各种补给品。补充长期
作战的消耗,军靴就要 200 万双,其他各项准备,规模也同样庞大。
很大一部分补给品,在俄国的法军始终拿不到。由但泽开往涅曼河的货 船,往往为英国巡洋舰所劫夺;而从涅曼河把军需品再往前远,马匹消耗又
十分惊人,所以只有绝对必需品才赶上供应迅速前进的军队。这样,除了凭 抢劫可以得到一点食物之外,士兵们经常挨饿。
抢劫这个勾当,拿破仑的军队倒是内行。行军路线两边好几哩的地方都 遭到了洗劫。因此,拿破仑到达维尔纳后,不得不命令内伊派出骑兵巡逻队,
把那些脱离队伍的士兵集合归队,这些士兵干着“可恶的破坏勾当”,可能
“落入哥萨克骑兵之手”。 法国大军在维尔纳受到的接待比以前较为热烈。拿破仑部署巧妙,以波
兰团队为前锋,把节节退却的俄军赶出城外,然后回到这个立陶宛的旧首府。 他发现有人在那里欢迎他,出来欢迎的老年人都穿着民族服装。看来这
个昔日伟大波兰王国的省份,要摆脱沙皇帝国的统治,使拿破仑的势力扩展 到离斯摩棱斯克不过几英里的地方了。华沙新组成的议会也赞成这个计划:
自组成联邦,宣告恢复波兰王国,并派一个代表团到维尔纳晋见拿破仑,恳
求他讲一句使他们兴邦复国的话:“让波兰王国存在。” 对此,拿破仑的回答,闪烁其词,声称他深爱波兰人,对他们的爱国心
表示嘉许,说这是“文明人的第一职责”;但接着说,只有靠一致的努力, 他们才能迫使敌人承认他们的权利,又说既然他已经保证奥地利帝国完整,
就不能对任何会扰乱其波兰属地的举动表示认可。这种圆滑的答复,使听者 感到扫兴。
这严重地削弱了波兰人对他的忠诚,虽然波兰军队还是继续前进,但他 们不再是那样毫不怀疑地矢忠于拿破仑了。拿破仑对波兰代表们的答复,也
扰乱了立陶宛人的情绪。他任命七个有权势的人物管理立陶宛地区的事务, 这也没有使人民感到快慰,因为实际掌权的是这七个人的后台老板——法国
委派的专员。最糟糕的是拿破仑的军队四出抢劫。他们久已习惯于皇上那个
“必须以战养战”的格言,现在怎么也不会明白,为使立陶宛人的热情不致 低落,必须忍受饥饿的痛苦。
当时战事的进展并非完全如拿破仑所愿。他的目的原是偷愉渡过涅曼河 前进,趁俄军两支主力彼此还相隔很远的时候,予以突然袭击,像他在弗里
德兰那样的打法,从而在立陶宛境内一举结束战争。
俄军的部署似乎有利于他实行这个计划。 他们两支主力,由沙皇和巴克莱·德·托利将军率领的一支约 12.5 万人,
集结在维尔纳北边,由巴格拉吉昂亲王率领的一支有生力量约 4.5 万人,集 结在沃尔希尼亚省,都在努力执行法尔制订的战略。前一支要迎头阻击拿破
仑的主力军,而人数较少的另一支则要在敌人的侧翼和背后作战。
拿破仑在维尔纳调兵遣将,要使巴格拉吉昂陷入罗网。他已下令达武加 紧进军,从北面包抄;热罗姆·波拿已率领的威斯特法利亚军则从涅曼河上
游的格罗德诺镇迅速东进。两军分进合击,就会把巴格拉吉昂赶入普里皮亚 特河一带几乎无路可走的沼泽。他的人马就算出得来,也将不堪一击。
这是拿破仑的计划。要不是对热罗姆行军所需时间算得不准,本可获得 成功。拿破仑低估了热罗姆进军的困难,要不就是过高估计了他弟弟的军事
才能。这位威斯特法利亚国王,由于天气恶劣及其他困难,在格罗德诺耽搁 了几天;因此,事先已接到沙皇命令要他撤退的巴格拉吉昂迅速撤到博勃鲁
伊斯克,并从那里向北转移,因而得以逃脱向他合围的罗网。
由于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拿破仑大为震怒,严厉斥责热罗姆行动 迟缓,“鼠目寸光”。波拿巴一家这个最小的弟弟,对哥哥这样不问防碍迅
速进军的重重困难而横加指责,愤愤不平,想起今后还要受制于那个以军纪 严厉著名的达武,自尊心更受挫伤;因此撒手不干,立即回到卡塞尔安享欢 乐去了。
巴格拉吉昂军队十分走运,逃出了法尔的战略以及拿破仑所采取的对策 给他们布下的罗网。
变化无常的命运之神,也帮了俄军主力的忙,把他们从德里萨这个危急 境地中拯救出来,沙皇和巴克莱·德·托利执行法尔的计划,率领那支主力
军向德维纳河上筑有坚固工事的大营撤退。但他们心里已开始怀疑法尔的计 划是否明智。
事实上,巴克莱的性格是偏重行之有效的经验,讲求实际的。他出身于 苏格兰家族,这个家族很久以前就在里沃尼亚定居,在里加做生意发了财,
赢得了人们的尊敬。因此,他有家庭出身和早年环境,都使他倾向于仔细权 衡证据而不相信空洞理论。他在芬兰战争中表现了考虑周密的军事组织能
力,加以具有无可怀疑的刚直性格以及对人对事毫无成见的态度,因而近来 得到沙皇的高度器重,受任为陆军大臣。他对战争这门科学并无广博的知识,
人们还认为他对形势的看法完全缺乏远大的眼光,也没有伟大军人那种雄才 大略。
法国大军渡过涅曼河之前两个月,巴克莱就已表示:愿上帝保佑,使俄 军撤退。我们可以有把握他说,沙皇是受了他的影响,才及时命令巴格拉吉
昂放弃侧面攻击的打法,趁着还来得及而立即退却的。
法尔的这部分战略既然明显失败了,亚历山大对德里萨计划当然更加怀 疑。从维尔纳撤退途中,他命令法尔的副官对工事进行检查。这个副官名叫
克劳塞维茨,是个年轻的德意志人。他注定要赢得战略权威的声誉。这个军
官不能违背良心去提出一个使人乐观的报告。他发现这个大营在许多方面有 缺点。不过,亚历山大仍然抱着希望,想凭借这些强大的堑壕工事,阻止法 军前进。
7 月 8 日,亚历山大到达德里萨时,连这个希望也破灭了。一个原籍撒 丁的年轻工兵军官,名叫米肖,指出了这些工事的结构有好些严重缺点。巴
克莱也反对大部分防卫军队龟缩在容易被拿破仑的庞大部队封锁的大营里 面。最后,鉴于驻在那里的俄国后备军在数量和作战效能上都显得薄弱不堪,
沙皇决定撤出这个大营,授命巴克莱全权指挥,自己则回到北方首都去。
尽管康斯但丁、本尼格森和其他一些将领仍然诸多作梗(这些人憎恨巴 克莱这个外族人,又装作瞧不起他,认为他是个胆小鬼),巴克莱还是立刻
采取他早已认为必要的步骤。他下令撤退,以便和巴格拉吉昂恢复联系。
因此,他留下维特根施泰因率领两万五千人,把乌诺迪所部遏阻在德维 纳河中游,自己则东向回师维切布斯克。诚然,这样一来,圣彼得堡就易受
攻击,但夏季差不多过去了,拿破仑大概不会向北推进这么远,而放弃他常 采用的打击敌军主力的计划。拿破仑一察觉巴克莱企图使两支俄军会师,肯
定要立即设法加以阻止。
事情发展果然不出巴克莱所料,拿破仑很快看穿了巴克莱的意向,力图 挫败其计划。他从维尔纳向巴克莱侧面的波洛次克迅速推进。但未能切入敌
人的行军路线,因而不得不再一次追击。
尽管法国大军由于不顾一切地在一个物资几乎已经被挤干花光的地区长 驱直进,因而损失惨重,但拿破仑还是力求迫使敌人来一次大会战。他希望
在维切布斯克抓住巴克莱来打。他在 7 月 25 日写道:“全部俄军都在维帖布 斯克——我们正处于风云大变的前夕。”他于 7 月 28
日开进该城,但俄军却 已在夜间由该城前面的阵地巧妙地撤走了。
没能捕捉到俄军主力全力一战,拿破仑十分懊恼,这位统帅在该城停留 了两星期,组织军需补给和肝备;他的先头部队则继续推进,要在斯摩尔棱
斯克包围俄军。当他听说巴克莱和巴格拉吉昂即将在斯摩尔棱斯克附近会师 时,他的希望又复活了。
在他看来,一场他期待以久的决战即将开始了。这本是他最初的想法。 他从未打算在俄国打一次冬季战役,他希望在可怕的俄罗斯严寒到来之前消
灭俄军主力。现在由于补给问题,他已被迫在维尔纳和维切布斯克浪费了近 一个月的宝贵时间,因此,他必须抓牢这个机会。
与此同时,亚历山大仍在举棋不定。在奥斯恃里茨和弗里德兰他已两次 领教过了拿破仑和他的军团的强大威力,他对这位令人生畏的对手一直心存
恐惧,因此他内心对沙恩霍斯特将军的且战且退,拉长拿破仑大军的后方交 通线,以俄罗斯广裘的荒原消耗掉这个军团的全部战斗力的计划十分认可。
但个人尊严的需要又使他不愿公开地奉行这个可行的方案,于是,他决定采 用法尔那个防御方案。
但即使是这样,他仍然三心二意,他安排巴克莱这位对法尔的方案一开 始便大加指责的人去统帅他的军队,恰好表明了他这种狐疑态度。
然而,正是因为他举棋难定,没有一心一意地执行法尔的计划,才避免 了俄罗斯军队的毁灭,来势凶猛的拿破仑大军的滚滚铁流足以摧毁任何明堤 暗礁。
亚历山大的确吉星高照,他在战场上的犹豫不决本来是致命的自杀行
为,但当他执行一个差不多就是自杀计划时,这种犹豫却使他奇迹般地避免 了死亡。
但是,他手下的那些将荣誉和尊严看得比生命更重要的将领们却再也不 愿在不断的退却中蒙受耻辱,尽管巴克莱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他也必须认真 地抵抗一下了。
一场真正的大战即将到来了
第二十七章 莫斯科的火溶
一、血战博罗迪诺
巴克莱的退却挽救了 15 万俄罗斯军人的生命,但遭致了全军上下的咒骂
接替巴克莱的库图佐夫在俄军将士“不胜利毋宁死”的鼓噪声中极不情愿地在博罗迪诺与拿破
仑大军展开了一场 19 世纪最惨烈的血战
尽管巴克莱的退却战略挽救了 15 万俄罗斯军人的生命,却遭 到了全军 上下的反对,并一度引起彼得堡的恐慌。
当他回师维帖布斯克时,他已将通向彼得堡的大路向拿破仑敞开了。他 判断拿破仑将以歼灭或击败俄军主力为战略目的,因而是并不会进攻彼得堡
的,所以他只派维特根施泰因率 2.5 万俄军去阻止开向彼得堡的乌迪诺军 团。
但是彼得堡并不相信他的判断,因而一听到乌迪诺向这里进军的消息立 即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宫廷里人人张惶失措,但仍保持着一脸爱国正气。皇太后己准备离开京 城。叶卡德琳娜女大公身怀六甲,精神紧张,一直逃到雅罗斯拉夫。她从那
里给哥哥写信,再次恳求他不要介入军队的指挥,“因为必须不失时宜地为 军队觅得一位深为他们信赖的领袖,而在这方面,他们却对您毫无信心。”
宫中一片慌乱,惟有亚历山大和伊利沙白保持镇定。事态的发展也使他 们安心。维特根施泰因将军迅速制止了法国人在普斯可夫大道上的挺进。于
是他立即被授予“圣彼得堡救星”的荣誉称号和圣乔治勋章。在京城里,呼 吸又自如了。最近为逃避拿破仑在欧洲对她的所谓的追捕和折磨,而抵达莫
斯科的斯塔埃尔夫人见到了亚历山大,为他所表现的正直、勇气和良知所倾 倒,预言他将获胜。然后,她对俄国卑贱小民的命运表示关切,含沙射影地
对亚历山大高声说道:“您的性格是俄罗斯所能期望得到的最好的一部宪
法!” 尽管耳边还能听到这类溢美之词,亚历山大对局势的演变仍然日感忧
虑。俄国部队仓皇撤退,农民放火焚毁庄稼。维切布斯克已被放弃。经过英 勇顽强的抵抗,斯摩尔棱斯克终于失守;守城的官兵在撤离时,将整个城市
付之一炬。前往莫斯科的大道已经畅通无阻。“这个巴克莱!”对这位自己 选中的统帅,亚里山大多少有些不满了。
然而,巴克莱在斯摩尔棱斯克还是进行了一次认真的抵抗的。尽管他心 中并不十分愿意这样做,但形势已使他别无选择。
巴格拉齐昂资历未比他深得多,而且还是乔治亚亲王,对他一向心怀不 满。尤其对他实行的撤退战略更是百般指责,认为这是民族和军人的耻辱。
这位老资格的俄罗斯将军的看法几乎代表了全军的情绪,而且彼得堡舆 论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巴克莱感到他必须在抵抗和被免职之间作出选择了,
他最终选择了前者。 但这正是拿破仑所希望的,这个希望一点没错。他此刻并不忙于攻打;
必须一举而毁灭敌人,决定战局。等到达武这位以赤胆忠心、坚持到底、步 调不乱而得到他完全信任的将领,终于在该城以下的第聂伯河上架好了桥,
并砌好了炉灶,可能烤出面包供给全军时,他还听到从后方调来的军队和补
给又已到达,于是坚决挺进,要结束这一战役。 由于俄军一再退却,拿破仑多少有点轻敌。他的兵力部署决不算十分高
明。他既不作认真努力去威胁俄军与莫斯科之间的交通线,又不等待他的炮 兵先行打垮敌人的城堡和守军。内伊、达武和波尼亚托夫斯基几个军团,加
上缪拉的骑兵和近卫军作为后备,大有一战而胜之势。开战后密集的步兵纵 队迫不及待地奋起冲锋。他们遭到猛烈炮火的打击,经过三小时的拼死战斗,
才控制了南部。入暮时,城上俄军还在负隅顽抗。但这时拿破仑的大炮轰击 已经奏效,城内木屋到处着火,守军只有迅速撤离,才能免遭毁灭。巴克莱
在浓烟烈火中引军退出,在通往莫斯科的路上与巴格拉吉昂会师(8 月 17 日)。
这一回,拿破仑虽然付出了 1.2 万人伤亡的代价,俄军还是再次从他的 手掌中溜走了。
现在他面临的重大问题是:眼看夏季即将过去,他是停止前进,还是径 往莫斯科城下夺取胜利呢?这个胜利,在维尔纳、维切布斯克和斯摩尔棱斯
克都似乎快要到手,但结果一一落空。根据菲列普·塞居尔伯爵绘声绘色的 叙述,皇帝进入维切布斯克时大声叫道:“1812 年战役已告结束,其他问题 留待
1813 年战役去解决。”
他知道现在距离柯尼斯堡前进基地已有 420 英里,如果再前进至莫斯科 则还要再走上 240 英里。因此早在德累斯顿时,他曾告诉梅特涅,他年内不
会推进到斯摩尔棱斯克以外。他要在冬季把立陶宛组织好,1813 年春再进 军。他还说:“我这番事业是要靠耐心才能解决问题的。”绝妙的按兵不动
的策略,当然为他的元帅们所乐意接受。但他梦想一举击败俄军主力,因而 是决定继续前进。这主要是因为他觉得当时的形势还是乐观的。
法国大军与巴克莱和巴格拉吉昂两路会合了的俄军相比,确实还占优 势。在德维纳河畔,乌迪诺一直把俄军箝制住。他受伤以后,继任者古维翁·圣
西尔施展出一套战术,使他不用费很大的劲,便打败了维特根施泰因这个徒 具蛮勇的将军。
虽然在法军右翼,情况不那么乐观,因为俄土战争结束后,普鲁特河方 面的俄军现在随时可以进军沃尔希尼亚。但目前拿破仑还可以调用维克托统
领的强大后备军,保住后方。
于是,他满怀信心地向前推进,向命运之神力争一个最后的恩赐。在博 罗迪诺,他争到了。
从俄军的情况来看,他也有理由推进。俄军的战士对领袖失去了信心。 现在担任最高司令的是巴克莱· 德·托利,他态度冷漠、拘谨,未能赢得士
兵的爱戴。他的对手乔治亚亲王已格拉齐昂脾气急躁,才疏学浅,竟然煽动 军界对巴克莱·德·托利的不满情绪,认为俄军忍辱撤退应当由他负责。
特别是斯摩尔棱斯克大撤退后,巴格拉齐昂的不满上升到了顶点。他写
信给阿拉克切夫,发泄对巴克莱和撤退的不满:
“敌人未遇抵抗一味进攻,我们则只顾后撤。我不理解这究竟是为了什 么。在军队里和全国上下,无人不认为我们已被叛卖。我个人就能单独守卫
住俄罗斯国家战胜敌人本是易如反掌之事,何以我们竟会让敌人长驱直 入!应当全线出击,部署骑兵侦察队,然后发起总攻!这才是荣誉和光荣之
所在!撤退一百俄里固然是有益的,撤退五百俄里则是不堪设想的 我估计大臣(指当时为国防大臣的巴克莱)已呈上放弃斯摩尔棱斯克的报告。
这太令人沮丧了,全国上下都已绝望。怎能如此轻易地放弃主要阵地呢? 我以荣誉担保,拿破仑原来已经陷入重围,处境空前险恶。他本应丧失一半
兵力而未能攻下斯摩尔棱斯克。这是耻辱,是我军和他本人(指巴克莱) 的耻辱。我认为他已无颜苟活人世。这并非交战。只顾撤退,会把敌人
一直引到莫斯科城下,应当迅速为他至少集结十几万兵力,如此,当拿 破仑抵达首都(指莫斯科川屯我们国家就会全力以赴,迎击敌人。背水一战, 不胜利毋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