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海盗行为。对此坎宁政府曾写了一篇很长的备 忘录,为自己的无耻和野蛮进行辩护。
在这篇备忘录里,坎宁写道:他并非只想得到丹麦的舰队,而是想同它 结盟。他认为只有结成一个坚固的英国一斯堪的纳维亚同盟才能保全欧洲,
这个同盟将保持波罗的海开放,并使法俄两帝不能为所欲为。只有这样一个 同盟才能保护瑞典,使其不致落入俄国利法国手中。然而,英国的行动并非
有利于瑞典。恰恰相反,是对它不利。卡斯卡特的军队原来一直在帮助瑞典 守卫瑞属波美拉尼亚省,为了加强攻打哥本哈根的力量却被抽调出来了。这
样一来,英勇的古斯塔夫斯就顶不住布律纳元帅那个军团的强大压力,只好 请求休战。法军答应了,但有一个条件,要把斯特拉尔松让给布律纳(8 月
20 日)。结果瑞典人连吕根也守不住,被迫放弃了这个半岛。古斯塔夫既已 受病魔缠绕,并已对他那种勇武正直的品质所本能地鄙视的世界感到厌倦,
于是把他的军队撤回瑞典。
丹麦人无端遭此一难,便立即开始对英国和瑞典采取 7 年之久的敌对行 动,使他的南部海岸有遭受攻击的危险。而古斯塔夫宁愿依靠本国臣民的勇
敢,而不指望靠不住的英援,等着对付丹麦人向瑞典西部和俄国人向其芬兰 省的进攻。
不仅如此,沙皇听到哥本哈根传来的消息,也就有一个很好的借口与英 国为敌了。在这之前,他一直是很不愿意这样做的。沙皇从提尔西特回到圣
彼得堡,就发现贵族和商人们完全反对同那个海上强国决裂。前者不屑与弗 里德兰的征服者握手言和,而后者则预见到采取大陆封锁政策会使他们遭
殃。拿破仑派萨瓦里到沙皇朝廷执行特殊使命时,皇太后和贵族们都对这个
“杀害当甘公爵的刽子手”表示憎恶。尽管沙皇对这位使臣礼遇有加,但也 改变不了局面。萨瓦里直言不讳地回答拿破仑,说只有沙皇和新任外交大臣
鲁缅佐夫对法国是友好的。
对丹麦事件,沙皇宣称那是“闻所未闻的暴力”行为,虽然俄国给英国 政府的照会使人十分放心,但远不过是沙皇的两面手法而已。受到欺骗的卡 斯尔雷勋爵在 9
月 22 日写给卡斯卡特勋爵的信中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俄国 对我们在哥本哈根所干的事情并无任何表示愤慨或不满之意自从听到你
们在哥本哈根的军事行动后,俄国内阁的调子变得对我们和好多了。”
沙皇采取这种两面手法,似乎是由于考虑到海军方面的情况。沙皇想赢 得时间,使他的地中海舰队返回安全地点,并且拖到波罗的海的俄国海港冰 封的时候。到 10
月 27 日(即公历 11 月 8 日),他就同英国断绝一切联系, 采取大陆封锁政策了。
但是英国人对丹麦采取野蛮行动所造成的恶劣影响很快便为拿破仑对葡 萄牙采取的更为无耻的逼迫行为所抵消。
早在英国的舰队驶向厄勒海峡之前,拿破仑就在多方策划消灭葡萄牙。 显然他企图先向葡萄牙下手,然后对丹麦采取行动。他在提尔西特回巴黎途
中,指示塔列朗下令里斯本最迟在 9 月 1 日禁止英国货物进入一切葡萄牙港 口,“如不照办,我就对葡萄牙宣战。”他还命令在巴荣纳集结 2 万法军,
准备随时同即将对这个小王国进行威胁的西班牙军队一起行动。
但是,葡萄牙犯了什么罪呢?它近来特别消极。它满心焦虑地目睹了地 一场又一场的大斗争把那些较小的国家一个又一个的卷了进去。它对拿破仑
所采取的行为,远没有丹麦对英国所采取的行为那么刺激人。
1801 年,它大有被拿破仑和西班牙瓜分的危险,心里很急,抓紧媾和。 亚眠和约破裂时,它宁愿向法国贡献巨款,但求保持中立。它一直在付款,
希望能继续“承蒙宽忍,得以苟存”。这个希望现在破灭了。
早在 1806 年 2 月,拿破仑欣然听取了马德里那个权力很大的大臣戈多伊 所提出的瓜分葡萄牙的计划。同年 7 月,塔列朗对英国在巴黎的全权代表提
出威胁:除非英国很快同法国情和,否则拿破仑将并吞瑞士——“我们更不 可能出于任何其他的考虑而改变进军葡萄牙的意图,为此目的而派出的军队
已经在向巴荣纳集中。”
其间只是由于发生了耶拿和弗里德兰两次战役,葡萄牙的布拉干萨王朝 才得以苟延残喘一年。但是,法国皇帝生性固执,如今又回过头来要压服英
国的这个忠实盟友,以便使英国媾和。这个计划实际上在 1801 年就试过了,
1806 年又为此作了准备。这次他相信一定能成功,从葡萄牙驻巴黎大使发回 本国政府的公文可以看到这一点。这位大使心惊肉跳地描述道:
“星期天下午(8 月 2 日),皇帝接见了外交使节。使臣环立,我在其 中。皇帝走上前来低声对我说:‘你表奏贵国朝廷了吗?我的最后决定,你
派信使送回去了没有?’——我作了肯定的回答——‘很好,’皇帝说,‘那 末,这个时候你朝廷已经知道必须在 9 月 1 日前同英国断绝关系了。只有这
样,才能更快地实现和平。’在那个场合,我不能发表议论,于是回答说:
‘陛下,我想英国现在一定诚心渴望媾和。’——‘啊’,皇帝回答说:‘我 们对此是深信不疑的。不过,无论如何,9 月 1 日之前,你们必须要么同英
国、要么同法国断绝关系。’——接着他就转过身去向丹麦使臣说话,据我 判断所及,大致上也是那个意思。”
拿破仑以为在他与西班牙双方的强大压力下葡萄牙势必就范,然而,他 大自以为是了。他甚至要求葡萄牙没收所有英国侨民的财产。尽管摄政王在
其他各点上都作了让步,但对这一要求,却严正地加以拒绝。
一位英国外交官当时写道:
“葡萄牙王国的存亡就决定于英国对俄国皇帝的调停能否作出迅速 反应。摄政王作了最庄严的保证:对于在他保护下侨居的英国臣民,他绝不
会同意采取没收财产的措施。但我想,假使法国有可能接受劝说而放弃这一 点,仅仅要求禁绝英国对葡萄牙的贸易的话,那未,这个国家的政府是会同
意的” 为了尽可能让拿破仑放弃这一无耻要求,葡萄牙忍气吞心,不借血本,
从国库里拿出一批金刚钻送往巴黎,分赠给它认为对拿破仑和塔列朗的决策 有影响的人。这些金刚钻下落如何,要是查出来,那可就有意思啦。但是,
拿破仑当时刚从他在波兰没收得来的财产中拿出了总共 2658.2 万法郎奖给 他的下属,暴富的现象在巴黎比比皆是,因此很难查出是谁收受了这些宝石。
但不论如何,拿破仑主意已定,任何人也无法动摇他的决心。葡萄牙的 悲剧命运很难避免。此时拿破仑又开始与西班牙宠臣戈多伊一同密谋瓜分葡
萄牙了。
早在 1806 年初戈多伊就同拿破仑一起策划瓜分葡萄牙。按照这个计划, 戈多伊可以得到葡萄牙三分之一的土地。然而,计划给搁下来了,这个骄纵
惯了的西班牙宫廷宠臣因此很恼火,趁拿破仑向那拿进军时,就号召西班牙 人民拿起武器。拿破仑表面上对这样公然不把他放在眼内似乎并不介意,其
实一直是耿耿于怀的。
他首先假装对这个计划又发生了兴趣,于是在令迪罗克同戈多伊派到巴 黎的心腹唐·伊斯基那多商谈。“至于葡萄牙,我不反对让西班牙国王
对它享有宗主权,甚至割出它的部分领土给伊特鲁利亚王后及和平亲王[戈 多伊]。”他还要迪罗克指出:既然“整个意大利”已经属于拿破仑,就难
以允许伊特鲁利亚王国所造成的“缺陷”损害这个半岛的面貌。作这样的变 更实际上会使法国皇帝得到双重好处:他可以禁绝英国对里窝那港的贸易,
这在当时虽然是涓涓细流,却使他感到担心;他还可以把塔古斯河口和杜罗 河口置于其忠顺藩属的控制之下。
当时的策划大致上是这样。尽管葡萄牙摄政王表示,除了扣押英国臣民 和没收其财产这一项之外,拿破仑的其他一切命令他都愿意服从,到 10 月
12 日,战争还是最后决定下来了。 10 月 27 日拿破仑与戈多伊在枫丹白露 宫签订了一项秘密协定,“依据健全的政策以及法国和西班牙的利益”来安
排“葡萄牙将来的命运”。葡萄牙将分成三份,大小很悬殊:最大的一份包 括埃什特里马杜拉、贝拉和特拉兹乌日蒙蒂斯,这要留待将来实现全面和平
时才作安排,暂时则由法国控制;阿尔加维和阿连特茹奉送给戈多伊;恩特 雷·米尼奥·杜罗这个小小的省份则像一片泡过肉汤的小面包片扔给年轻的
伊特鲁利亚国王及其母亲——西班牙王室的一位公主,作为对他们丧失伊特 鲁利亚的抚慰。
在这期间,朱诺正率领他的军团从巴荣纳开往萨拉曼卡和罗德里戈城, 以便使这个十分有益的安排得以实施。这位将军同波拿巴家族一位公主的关
系搞得大公开了一点,以调离巴黎为宜,皇帝督促他拿出最大的灵活性,以 最高速度进军。
拿破仑要求他必须在三至五天内走完全程 200 里路;粮食供应不上也不 得延缓,因为“2 万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哪怕是在沙漠,也可以活下去。”
尤其是因为摄政王已再次提出愿意对英国宣战,他(朱诺)就可以声称作为 盟军而来。
拿破仑眼中闪着狡黠的目光,对朱诺说:
“我已经告诉你,我授权你作为盟军进入该国,目的在于使你能够夺取 它的舰队,其实我已下定决心占领葡萄牙。”
然而,朱诺为人戆直,刚愎自用,在军队里绰号“风暴”,像他那样毫
无计谋,是谈不上智擒摄政王的。他驱策士兵翻山越岭,穿过洪水泛滥的峡 谷,终于在 11 月 30 日赶到里斯本。
1500 名衣衫褴楼、打着赤脚、饿得半死、零零落落的突击队员进得城来, 却发现追捕的对象——葡萄牙王室已经逃跑了。
摄政王采取这一关系重大的决策是极为勉强的。好多个星期以来,他一 直死抱着这样的希望:拿破仑会放过他。尽管他接受了同英国商订的一项协
定,从而获得由我们军舰护航横渡大西洋,以及让他在南美洲进行扩张的许 诺,他仍然踌躇不决。
当时俄国舰队出现在塔古斯河口,企图阻止他出走,但英国有一支强大 的舰队在附近,足以挫败俄国的阴谋,情况如此,他还是那样犹疑。当法军
距离里斯本不过两天路程,战马的铁蹄已隐隐地叩响了里斯本的大门,英国 人再也沉不住气了,英国大使斯特兰福德勋爵担心葡萄牙的舰队会落入他们
手中;于是发表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声明,说如果葡萄牙继续摇摆不定,即视 为对英国怀有敌意的表现。摄政王这才决心到海外去寻求在自己的王国时得 不到的独立。
布拉干萨王室从他们的发祥地离去时,情景凄凉,很少有比这更惨的情 景了,王族与侍从诸臣来到码头一带,随行者,还有满怀悲痛,决心与王室
共患难的人,一群又一群,鱼贯而过。
此时此刻,里斯本的百姓,对摄政王献上大丈夫的敬爱之情,对神经失 常的女王的怜悯之感,交织在胸,不禁潜然泪下,无语凝咽。及至流亡者在
波涛滚滚的河口登上航船,缆索一斩,同欧洲的最后联系当即断绝,原先一 片沉默的人群中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绝望的哀号,里斯本淹没在一片泪雨之 中。
启航了,顶着大西洋的强风,慢慢地沿着曲折的路线驶出河口。英国舰 队在出海处附近,按迎接国王的礼节,向逃难者鸣炮致敬。于是,他们在英
国舰队的保护下,冒着大洋的风浪,奔向险恶的前程。
英国对丹麦的行为和拿破仑对葡萄牙的行为如出一辙。这两个小王国是 英法两个强国的牺牲品。英法两国出于自身的利益,不管是实在的还是幻想
的,要求控制大陆和海洋。却采取了以强凌弱的野蛮政策,是人类历史上弱 肉强食的典型事件。
葡萄牙终于被瓜分了,说得更准确一点,是被拿破仑完全霸占了,因为 瓜分的诺言既已起到预料的作用,参加这场交易的那些不出头露面的伙伴便
被悄悄地打发开了。这时人们才看出,葡萄牙原来最终是用作诱饵来把西班 牙引入圈套的。
在意大利也是这样。大陆封锁政策有如凶神恶煞的座车,所到之处,那 些小邦都给碾得粉碎。拿破仑在 1802 年用伊恃鲁利亚王国很容易就把整个路
易斯安那从西班牙波旁王室的手上买了过来。现在拿破仑又把它从那个柔顺 的王室手上夺走,于 12 月并入法兰西帝国,教皇也同样落到拿破仑控制之
下。长期以来,庇护七世和拿破仑的关系一直是紧张的。尽管教皇生性温顺, 他还是不答应把英国商品排斥于其属下各邦之外,或与欧仁和约瑟夫结盟。
他还坚持拒绝解除热罗姆·波拿巴与佩特森小姐的婚姻,因而激怒了拿破仑。 欧仁奉命把一段冗长的恶骂作为拿破仑给他的私人信件的摘录转给梵
蒂冈。其中说:要私下警告庇护七世,拿破仑为宗教所做的好事,比教皇给 它带来的祸害还多;基督说过,他的王国不属于这个世界,那末,教皇为什
么把自己凌驾于基督之上呢?为什么他拒绝把属于恺撒的东西交还给凯撒 呢?——两个星期以后,皇帝通知欧仁派兵向波伦亚进发——“如果教皇轻
举妄动,那将是剥夺罗马教廷属下各邦的好机会。”
教皇并没有轻举妄动。尽管如此,次年 1 月,拿破仑还是下令军队占领 罗马,声称这个“永恒的城市”是英国和那不勒斯废后策动阴谋的温床,那
不勒斯的叛乱分子在教皇属下各邦避难,尽管他不想剥夺教皇的领土,但必 须把教皇纳入他的大陆体系。
拿破仑下令把教皇在亚平宁山脉以东的土地并入意大利王国(1808 年 4 月 22 日)。这样,拿破仑就完全控制了亚得里亚海岸。
拿破仑一心要实行威迫利诱,使所有沿海国家结成强大的联盟,打下英 国的威风。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一直极为注意拥有辽阔海岸的国家。意大
利北部、荷兰、那不勒斯、北德意志、普鲁士、俄国、葡萄牙、西班牙、丹 麦和意大利中部都相继采取了他的大陆封锁政策。对于奥地利,他压得没有
那么紧,因为奥地利的属地的里雅斯特和克罗地亚的海岸线很容易由他在意 大利和达尔马提亚的领土加以控制,英国货物是难以进入的。
但是,奥地利还是应他的要求于 1808 年 2 月 18 日加入了这个的确称得 上大陆体系的联盟,因为那一年的春天,除了瑞典和土耳其以外,所有其他
的欧洲国家都包括进去了。
拿破仑这一时期的积极奋发,简直难以置信。他牢牢地掌握大陆,按照 法国的样子,改造意大利和德意志的体制,差不多天天都给他的弟兄指点抬
国的要略,却还找得出时间重新考虑东方的问题,并且注意到英国为延长其 寿命而采取的每一个策略。他看到英国取消了对易北河和威悉河的封锁,以
便利用中立国船舶从那里运入英国的货物,就授命财政大臣戈丹拟定一道敕 令,对那些曾在英国任何港口停靠或运载可以证实为英国出产的货物的中立
国船舶施加压力。
此后,英国与拿破仑的贸易战愈演愈烈,一些小国和中立国的船只成了 牺牲品。英国在 11 月份接连发布了三个枢密院令,旨在鼓励中立国的船只赴
英国港口停泊,通过它们完成转口贸易。
11 月的枢密院令不久就引起拿破仑的反应。他在行经意大利北部的途中 得知这些诏令,即于米兰给予反击,这就是著名的 11 月 23 日和 12 月 17
日 两道米兰敕令。他在敕令中宣布:凡是遵从枢密院令的中立国船舶都将丧失 国籍,成为正当的捕获品;凡是来自或驶往联合王国及其殖民地或属地的任
何港口的船舶,也将遭到同样的命运。
拿破仑指挥的大陆封锁使英国人的贸易受到沉重打击,当时岛国人心惶 惶,瞻望前途,那种独处一隅的情景,会使人想起维吉尔的诗句:
“不列颠人,几乎与世隔绝。” 然而,这却迫使英国人更加努力开拓海外殖民地,并继续加强其海上优
势,这使它能够从海上对拿破仑控制的各国施加压力。这种压力逐渐起作用, 日益增大,无法抗拒。最终瓦解了拿破仑的大陆体系。
现在拿破仑几乎已控制了整个欧洲,世界上似乎只有瑞典和土耳其还与 英国保持着友好关系,于是决定用武力完成对这两个亲英国家的征服,但意
想不到西班牙问题却葬送了这一雄心勃勃的征服计划。
二、西班牙的怒火
正当拿破仑像出色的斗牛士一样肆意地耍弄西班牙那愚蠢的国王和淫荡的王后时,广裹的比利 牛斯半岛却横空升腾起燎原的怒火
拿破仑说:“正是这个西班牙脓疮把我毁了。”
西班牙本来是拿破仑的附属国,但近来拿破仑发现这个附庸越来越不听 话了,但他并不认为这恰好是他肆无忌惮的压迫政策所造成的。
在这十余年来,西班牙在对法国的关系上以行事愚笨、卑躬屈节为其特 点。这样做法,大有可能使这个往日自尊心很强、受不得挫伤的民族颜面扫
地。那种种顺从法国的愚事,都是由老朽昏庸的国王查理四世和他那个爱耍 阴谋的王后,而最主要的是由私通王后,炙手可热的大臣戈多伊干出来的。
戈多伊此人出身世家旧族,仪表出众,风度翩翩,而内藏奸诈,卑鄙无 耻。他逐渐赢得了王室的宠信,1795 年同法国达成了有利的和约之后,就称
为和平亲王了。 同法国结盟意味着什么,第二年就在圣伊尔德丰索条约中暴露出来了。
这个条约要求西班牙提供军队、舰只和军费来打英国。这样,西班牙就沦为 藩属。后来拿破仑使它的这种处境更加难堪。结果是众所周知的。在亚眠和
约中它被拿破仑强迫把特立尼达割让给英国,后来又在特拉发加断送了它的 海军。它眼看自己的殖民地和贸易每况愈下,再没有大量黄金从墨西哥和秘
鲁滚滚而来,财源也就日益枯竭了。
1806 年夏天,马德里朝廷正陷于负债和屈辱的困境,听说拿破仑策划把 巴利阿群岛从西班牙手上拿走,不禁深感愤慨。拿破仑早已把西班牙波旁家
族的成员赶出那不勒斯,现在又打算把他们赶出西西里岛,让他们接收巴利 阿里群岛。西班牙的民族自尊心马上爆出火来了,力图抓到某种手段予以报 复。
贪婪的戈多伊曾同拿破仑商讨了很久,计划瓜分葡萄牙,使他得以在葡 萄牙南部执政为王,后来拿破仑突然放弃了这个计划,他就更加恼火了。因
此,正当拿破仑开始进行那拿战役的时候,戈多伊气势汹汹地号召西班牙人 民拿起武器。可是,普鲁士崩溃的消息传来,他又收起那副决斗的架势。于
是屈从法国的主张又在马德里占了上风。
他们按拿破仑的要求,派出 15000 名西班牙士兵到丹麦边境 去服役;而 当时这个西方独裁者却在精心策划入侵伊比利亚半岛。前一章已经提到,1807
年初秋,法国皇帝重新提议瓜分葡萄牙。朱诺军团依照枫丹白露秘密条约行 事,取道西班牙开人葡萄牙。在那里,他们得到一个西班牙军团的支援。
对西班牙人和戈多伊的这些小动作,拿破仑心知肚明,他下决心要使那 些喜欢斗牛的西班牙人变得乖顺一点。
于是在 1807 年 10 月 17 日,拿破仑命令朱诺将军呈上一份详细描述这个 区域的地形和他的行军路线的报告,特别责成工兵军官呈上一些草图,“取
得这些草图很重要”。接着,另一些法军以保证朱诺同法国的联系畅通无阻 为借口,越过比利牛斯山。拿破仑又派遣间谍去侦察西班牙几个主要要塞的
情况,并指令另一些人报告西班牙军队的现状以及社会舆论的情况。
这样一来,1808 年初,拿破仑就有 2 万左右的军队在葡萄牙,大约 4 万 军队在西班牙北部,还有 12000
军队在卡塔卢尼亚。他们用种种诡计进入了 潘普洛纳、蒙胡伊克、巴塞罗那、圣塞瓦斯蒂安和菲盖拉斯等要塞。因此,
到了 3 月,这个半岛的北部和西部就已经在悄悄地落入拿破仑之手,而大部 分西班牙军队则正在葡萄牙或波罗的海沿岸为他效劳。
拿破仑这些所作所为开始在西班牙人民当中引起惊慌和不满,却使西班 牙政府呆若木鸡,就像小动物见了大蟒蛇一样。查理四世和戈多伊力图限制
前来支援的法军人数,但毫无效果。这些军队说是来帮助西班牙人抵抗根本 不存在的英国远征军涌过比利牛斯山,他们又恳求立即按照枫丹白露密约的
条款瓜分葡萄牙,但也没有结果。国王被粗率无礼地告知,说是公开这个条 约的时机尚未成熟。
王后与戈多伊的丑事早已使王储阿斯图里亚斯亲王费迪南怒火中烧。他 娶了那不勒斯前王后的女儿之后,在他的新婚妻子的影响下,暗中反抗他父
亲及其宠臣的态度就更强硬了。他们的王府成了所有希望结束国家堕落受辱 状态的人们的大本营。
虽然,费迪南缺乏那种足以赢得众人爱戴的勇敢和宽宏大量的品德;但 在西班牙人看来,他反抗朝廷,光是这一点就够了。1806 年,王妃逝世。
1807 年 10 月 11 日,他未经请示父王,就秘密写信给拿破仑,请求同波 拿巴家族的一位公主结婚,说这样的联姻是所有西班牙人的热望,而如果他
同和平王妃的一位妹妹结婚的话,他们必将深恶痛绝。
拿破仑并没有答复这封信。但查理四世对王储径与拿破仑磋商一事已略 有所闻。凭这件事,以及另一忤逆行为,国王就加给他以叛国的罪名,满心
恼恨地严逼不已。后来王储低声下气乞求赦免,他才罢休。
马德里演出这场谢里登名剧《丑事学校》的时候,拿破仑正在安排如何 瓜分葡萄牙,很可能是因为西班牙王室发生了内辽,所以他越发下定决心,
要搞掉这个糟糕的王室,给西班牙换个好政府。
对儿子的反叛行为,西班牙国王竟请求拿破仑予以干涉。胆小如鼠的国 王,就这样自己给拿破仑的干涉大开方便之门。拿破仑早就想插手的了,现 在很快打定了主意。
1808 年 1 月底,他写信问朱诺:“假如西班牙发生意外事件,西班牙军 队会有什么使你担心的没有?你能顺利地解决他们吗?”2 月 20 日,他任命
贝格大公缨拉为驻西班牙代理总督和法军司令。这个戆直而任性的骑士在
1806 年曾大大激怒过普鲁士;所以,这次选用他,肯定意味着采取一种前进 的政策。但表面上,他仍然对西班牙朝廷采取怀柔手段,对费迪南要与吕西
安·波拿巴的女儿联姻一事,也就表示半赞成的样子。实际上是利用这一联 姻的希望,稳住费迪南那些为数众多的党羽,同时缨拉则迅速向马德里进军。 法国皇帝 3
月 16 日写给缨拉总督的信中说:“要继续好好跟他们谈。要 使国王、和平亲王、阿斯图里阿斯亲王以及王后放心。首 要的是直抵马德里、
休整军队,补充粮草、就说我即将前来处理一切。” 至于拿破仑的真实意图,缨拉则一无所知。所以,他老是抱怨身为拿破
仑的妹夫却没有得到应有的信任。然而,就在这位贝格大公对西班牙人笑容 可掬,虚与周旋的时候,戈多伊派在巴黎的秘密间谍伊斯基那多发回了一些
十分不妙的报告,使他的主子深感不安。
伊斯基耶多说巴黎的大臣们对他越来越严加戒备,脸色阴沉,这是不祥 之兆。有风声说,要西班牙割让比利牛斯山与埃布罗河之间的领土,甚至隐
隐约约地暗示有必要一举而废黜西班牙波旁王室。国王、王后及其宠臣本来 心中有愧,他们揣摩这些迹象,就想象到自己被扔进大西洋,而为天下耻笑
的情景;于是他们准备带着必需的财物,及早逃往新大陆。 但拿破仑也防到他们这一着。2 月 21 日他密令一支法国舰队在加的斯港
外停泊,假如西班牙国王和王后想“重演里斯本的一幕”的话,即予制止。 要是让他们逃到美洲,这对英国有利之处,就比上次里斯本朝廷的出奔更甚。
拿破仑曾授予西班牙国王以南北两个美洲的皇帝的称号,因此他非常当 心要把西班牙国王困在欧洲,然而,缨拉的逼迫和巴黎传来的消息吓坏了查
理四世,他还是准备逃亡;王后则因为民众日益愤怒,急于使她的宠臣脱出
险境,兔遭伤害,也很想逃往海外。 西班牙朝廷当时在距离马德里不远的阿兰胡埃斯,因此,似乎不难逃入
安达卢西亚,并巧施计策,或使用武力,将王储带走。但费迪南希望法国人 来到,他就可以得救,所以及时对忠于他的卫士透露了风声,逃亡之计于是 遭到挫败。
3 月 18 日,当心怀不满的群众听说无耻的国王要逃走,立即聚集起来, 从而发生了法军进入西班牙后的第一次暴动。
民众涌到戈多伊的住宅,愤怒地到处搜查,希望捕获这个祸国元凶,把 他碎尸万段。戈多伊躲藏了 36 小时,才敢偷偷溜出来,但马上被人发觉,挨
了一顿拳打脚踢。只是由于母后苦甘哀求,费迪南才出面干预,救了他的狗 命。王宫四周,民众云集,怒吼如雷,还把銮舆砸得粉碎,国王这才决定退 位。1808
年 3 月 19 日,他宣告由于年老体弱,将王位让与费迪南。
年青的国王进入马德里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可是缪拉的暖昧态 度很快就使这一片欢腾冷了下来。他率领军队进入马德里时,巧妙地回避了
承认费迪南为国王这个问题。
缪拉早已在 3 月 21 日接到查理四世的女儿来信,央求给她在阿兰胡埃斯 的双亲以一臂之助。不久就得知退了位的国王和王后如今又反悔了,说他们
原来是受武力胁迫才退位的,因此完全不算数。贝格大公缪拉看到拿破仑有 可能在这场争端中捞到好处,便奏请皇帝立刻前来马德里,解决那些只有皇
帝才能解决的问题。拿破仑于 3 月 30 日回复了他,对他如此审慎从事表示嘉 许,同时催促他护送查理四世以国王身分前往埃斯古里奥,对戈多伊也要给
予保护,送到巴荣纳。
皇帝于 4 月 2 日出发前往巴荣纳,好象还要继续前往马德里的样子。同 时,费迪南受到特别小心的礼遇,因而以为还有希望同一位法国公主联婚。
拿破仑为了迎合他这种想法,派出手下最机警的大员萨瓦里去见费迪 南。萨瓦里一顿花言巧语,骗得费迪南同意去布尔戈斯同皇帝会面;等费迪
南去到那里,又诱使他再走一程,前往维托利亚。那里的市民怕国王再往前 走就会进入圈套,企图割断御驾的挽索。但是,年轻的国王被法皇 4 月 16
日的信迷住了心窃,因为信中答允把一位法国公主嫁给他。于是,他继续前
进,越过边界,于 4 月 20 日在巴荣纳受到拿破仑的接见。 费迪南费尽唇舌,力图证明他父亲是自愿退位的,拿破仑却充耳不闻。
皇帝先设盛宴招待,随后派萨瓦里去告诉他必须把王位还给父亲。费迪南坚 决拒绝。他的谋臣埃斯科伊吉斯和拉布拉多尔不怕冒犯皇帝,警告说,如果
对西班牙王位横加干涉,西班牙人将誓与法国永为仇敌。拿破仑听着,一点 也不发火,还拉一拉埃斯科伊吉斯的耳朵以示个人好感,并说:“你这个人
很有心计;但我得告诉你,波旁家族决不会让我安宁的。”第二天,拿破仑 提出让费迪南当伊特鲁利亚国王,费迪南断然拒绝了。
查理四世和他的王后,还有戈多伊,于 4 月底到达巴荣纳,这个退了位 的国王甘愿把自己以及他对王位的要求交给拿破仑处理,这正是皇帝求之不
得的事。这外软弱无能的家伙,现在把满腔怒火倾泻在他那逆于身上,气冲 冲地要求还他王位。费迪南表示同意,只要父王真正掌权,把那些为国人所
痛恨的谋臣策士全部革职。试图提出先决条件,使其老父勃然大怒说,说“应 该为民而治,决不受民所制。”
尽管拿破仑一点也看不起这位昏聩的西班牙国王,但他还是设宴招待了 他。
这位国王虽然是英武的法王路易十四的后代,但却长着只下垂的眼睛, 一只可怕的鼻子,吃起来简直象个魔鬼。拿破仑有令在先,菜肴要讲究。国
王吃得津津有味,可不吃蔬菜。
“这草呀只配给牲畜吃。”他说。 每上一道菜,他就对王后说一声:
“路易丝,吃,这菜很好吃。” 拿破仑和约瑟芬忍不住直想发笑。
王后身躯矮胖,一副菜市场卖菜妇的打扮。她放纵地狂饮着。红红的脸 上,嵌着两只老鹰般的眼睛,目光冷酷,咄咄逼人。她总带着蔑视的神态,
以说一不二的口吻与丈夫说话。
皇后装束华贵迷人,建议王后下午也梳妆打扮一番,好好开开心。皇后 的理发师精心为王后设计发饰,手艺娴熟。玛丽·路易丝伸出两只还算像样
的手摸摸脸庞,唉,可惜怎么都装扮不漂亮。
拿破仑觉得这种傀儡国王根本不配在王国当政,他们的儿子费迪南是个 十足卑鄙的篡权分子。他心想,废黜他们既是合情合理的,也是不费吹灰之
力的。缪拉在比利牛斯山的另一侧为皇上摄政,谎报军情,国情,极尽欺骗 之能事。他自以为得计,却铸下了一生中最大的过错。
马德里的民众这时候并不是消极被动的。他们起初也欢迎过缨拉,认为 他是来解救他们,使他们脱出戈多伊的可恶桎梏。可是,法军在他们首都的
所作所为,以及费迪南在巴荣纳受到拘留一事,引起了愤激的情绪,终于在
5 月 2 日爆发出来。他们不怕缨拉的大炮放葡萄弹乱打,不怕他的骑兵挥刀 乱砍,公然对抗了好一阵子。
这个所谓叛乱的消息,给了拿破仑一个把柄,借以向客人施加压力。拿 破仑急急忙忙去找查理,他怒容满面,装得很像,把国王吓住了。这个懒散
的国王于是拿儿子出气,大发雷霆;王后则尖声怪叫,加以羞辱,其狂暴比 国王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幕怪剧炔收场的时候,拿破仑插进几句很严厉的话,
威胁王储,说如果不在当天晚上把王位还给父亲,即以叛逆论处。费迪南虽 然能硬着头皮,面不改容、一声不响地抵受了父母的辱骂,但在拿破仑这么
厉害的恫吓下,就心惊胆战,顶不住了。
抗拒到此结束。就在当天晚上(5 月 5 日),拿破仑和戈多伊达成了一 项协定:查理四世同意将西班牙和西印度群岛的王位让与拿破仑,但这些领
土必须保持完整,并继续崇奉罗马天主教而不容任何其他宗教存在;给予查 理四世贡比涅和尚博尔两处庄园,让他退休,由法国国库付给年俸七百五十
万法郎。西班牙王子们也获得类似的待遇。费迪南签字放弃了他的权力,获 得一个城堡和一份年金。
为使这幕闹剧圆满收场,拿破仑命令塔列朗在他的瓦朗塞庄园接待他
们,叫优伶演戏,由风韵迷人的女客作陪,让他们快活一番。就这样,当代 最优秀的外交家和幽默家却给派了一个招待三名毫无风趣的流亡者的差事。
这位前任外交大臣对于在巴荣纳采取的奸诈行为是不以为然的,如今却给弄 得好象是皇帝的同谋者。
就是用这样的手段,拿破仑不发一弹而取得了西班牙和西印度群岛的王 位。拿破仑当时为自己的奸诈行为辩解说:“从某种观点看来,我的做法是
不好的,这一点我知道。但我的政策叫我不能让一个敌视我的王朝留在我的 后方,它如此靠近巴黎。”
整个事件确实是巧施妙计的杰作,可惜为奸诈所玷污,怎么也洗刷不掉。 拿破仑自己在晚年这样说:“我承认,下手干西班牙这件事很不好。那样缺
德,实在太明显了;那样不讲道义,实在太厚颜无耻了。我下台之后,这件 事看起来就很丑恶。要夺取王位当时似乎很堂皇,我可以从中得到许多利益,
因此主意似乎十全十美;如今这些表面的东西已经完全剥掉,它的狰狞面目 也就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了。”
要把幅员如此辽阔的国家归入法国,这实在是难上加难,因此必须找一 个忠于皇上的人来掌管这个国家。尽管约瑟夫脾气怪癖,懒惰虚荣,但拿破
仑觉得他是最理想的人选。岁月纵然流逝,但他始终不忘约瑟夫是同胞弟兄, 年轻时代最亲爱的伙伴。他把缨拉派往埃布罗后,便建议长兄出任西班牙国
王。约瑟夫一口拒绝。他更喜欢那不勒斯。拿破仑大失所望,想到了在荷兰 不太顺利的路易。路易在荷兰对内阁不大信任,对气候也不甚适应。拿破仑
写信给他说:“倘若我任命您为西班牙国王,您会同意吗?我能指望您吗?” 路易回信说:“不行,我不过是一个行省的总督。对一个国王来说,只有上
天才算提升。”那只有热罗姆了?可他的爱妻、善良的卡特琳是个新教徒, 笃信新教。也许是为了讨夫人的欢心。抑或在卡塞尔十分开心,热罗姆也谢
绝了王位。拿破仑不得不又强求约瑟夫,他终于接受了王位。
波拿巴家族的长子马上摆出一副查理五世的孙子似的傲慢神态。他在巴 荣纳受到了西班牙议员的欢迎。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与新臣民说话,心安理
得地签字:“朕、国王。”离开那不勒斯时,他很不乐意,最后由皇帝认可 颁发了一部束缚新君王手脚的宪法才算称了心。
对在这件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妹夫缪拉,拿破仑在 5 月 2 日写信说要让 那不勒斯国王约瑟夫到马德里当国王,缨拉则可以当葡萄牙或那不勒斯国
王。缨拉选择了后者。
拿破仑之所以选择约瑟夫任西班牙国王,是因为他希望在这个国家按照 他的意愿实施改革。而约瑟夫在那不勒斯搞了一些改革,获得相当的成功。
但由于拿破仑在巴荣纳的奸诈行为,要想约瑟夫在马德里取得成功,是 毫无希望的。虽然西班牙大贵族们恭执臣礼欢迎这位新君,虽然查理四世为
他祝福,虽然费迪南自贬身价,劝告他昔日的臣民乖乖地顺从,但老百姓的
意愿并非如此。 西班牙人民义愤填膺,怒火中烧。对接受拿破仑丰厚馈赠的查理四世、
王后及其宠臣戈多伊的厌恶,对拿破仑用诡计骗走的年青国王的爱戴,对法 军在东道国胡作非为的憎恨,加上对于罗马天主教会效忠的热忱(教皇刚被
夺去一半国土):这一切都激起了西班牙人的狂怒。他们的愤慨,起初象躁 动着的火山那样传出一阵阵低哑的隆隆声,随后就猛然爆发,怒火冲天。
在西班牙国内,那些主张慎重忍让的开明人士,”不是被暴动的民众杀
掉,就是慌忙逃命。这次起义,按其广泛自发性来说,是全国规模的,但其 激烈程度,则因地而异。除了驻有 8 万法军的北部和中部,爱国者受到遏制
以外,其他各省相继武装起义。
最先起义的是那个地势崎岖的小小的阿斯图里亚斯省。很久以前,基督 教徒在和摩尔人拼死斗争中,就曾对该省寄以最后的一线希望。现在,阿斯
图里亚斯人依山固守,以往昔的盛名自豪,竟敢不顾一切,贸然向那个西方 统治者、90 万雄师的统帅宣战。北方的加利西亚和莱昂很快跟着向法军挑
战。南方的安达卢西亚、穆尔西亚和巴伦西亚等富饶地区,山头上也燃起了 民族战争的烽火,遥相呼应。
在每一个地区,抵抗运动都是以省政务会(西班牙语称“洪达”)为核 心。尽管从法律意义上看西班牙与英国仍处于战争状态,但早在 5 月份,就
有好几个省政务会吁请英国援助。与此同时,散布在各地装备粗劣的西班牙 军队也在各自为战。地区性的领袖在各省涌现。拿破仑一直未曾料到会有这
样顽强的抵抗。5 月 6 日,他写信给塔列朗说:
我看最棘手的工作已结束。尽管他还会有小的动乱,但刚给予马德里的狠狠的一顿教训足以让 他们安静下来。
最初出现的那些零星起义,事实上没怎么费劲就被扑灭了。6 月 16 日, 迪埃斯梅向塔拉戈纳进军,杀死了 1500 个农民,焚烧了 6 个村庄。6 月
25 日,一些英国海军陆战队在桑但德登陆以支援义军但被逐退。
拿破仑现在在其兵力散布很广的情况下,正试图从 300 英里以外的巴荣 纳来控制作战。在左翼,14000 法军在萨拉戈萨受阻,遭到了西班牙巴拉弗
克斯将军的顽强抵抗;在右翼,贝西埃尔已西进至莱昂以对付布莱克的加利 西亚军团;在南部,杜邦军在进军加的斯的途中已越过了希拉莫雷纳山并洗
劫了科尔多瓦,7 月 13 日,拿破仑将他对战略形势的分析口述给萨瓦里发给 其兄约瑟夫,后者当时正在前往马德里的途中,陪同前往的是他那不甚高明
的参谋长儒尔当元帅。拿破仑分析道:
贝西埃尔现驻麦迪纳(位于巴利亚多利德西北 25 英里)有 15000 人,至 少他还需 8000
人。其次是杜邦的状况,他目前的兵力已超过需要,即使 遭受一次挫折也无关大局。他只须重新翻过那些山头就行了。增强杜邦将军
的真正途径,不是给他增派更多的部队,而是把这些部队送给贝西埃尔元帅。 拿破仑的战略判断在此已全然错了。就在第二天,贝西埃尔进攻了拥有
25000 人和 40 门火炮据守坚固阵地的加利西亚军团,但西班牙人不堪一击, 结果损失了数干人和全部大炮而法军仅伤亡 300 人。
麦迪纳告捷,从而改变了整个形势。一周后,即 7 月 21 日,拿破仑又下 达了一道新的指令:
今天的唯一要点是杜邦将军。如果敌人夺取了希拉莫雷纳山隘,就很难 将其撵走,因此,我们必须增援杜邦,使其兵力达到 25000 人。
杜邦击败了安达卢西亚征募的新兵后,深入这个大省份的腹地。他的兵 力分散了,掳掠得来的财物又成了军队的累赘,结果遭到包围,弹尽粮绝, 不得不于 7 月
19 日率军约 2 万人在拜兰投降。在拿破仑的军队被认为是不可 战胜的时代,法军缴械投降的消息引起很大的轰动。当时正感失望的西班牙
爱国志士欢呼拜兰大捷,认为这是新时代的曙光。后来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拿破仑揣度情况,似乎也模模糊糊地意识到事实就是如此。当他听到投 降的消息,先是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后大发雷霆:“我哪里想得到杜邦会这
样?我还喜欢这个人呢,要栽培他成为元帅。据说他要救士兵的命,没有别 的办法。还不如让他们手里拿着武器打死了好,好得多。死了也光荣。我们
会给他们报仇。士兵总是可以补充的。唯独荣誉,一旦丢了就永远不能再得。” 物质上的后果也相当严重。西班牙军迅速进逼马德里。在萨瓦里的劝告
下,约瑟夫逗留一周后便撤出首都,慌忙退回埃布罗河上游一线。在那里,
法军重整旗鼓,准备再次进攻。 法军的灾祸还没有完。在西班牙东北部,勇猛的卡塔卢尼亚人奋起反抗
侵略者,凭胆略,凌厉无比,已经把法军围困在他们以卑劣手段夺得的巴塞 罗那和菲盖拉斯两个要塞里面。挺身捍卫他们自古以来世代享有的种种自由
而从不畏缩的阿拉贡人,也集结起来保卫他们的曾府萨拉戈萨。不久,帕拉 福斯脱离费迪南一行,化装逃出巴荣纳,把那里发生阴谋奸诈行为的消息带
到萨拉戈萨,阿拉贡人听了,就更加愤怒。
阿拉贡人决心用血战来洗刷这一耻辱。他们在萨拉戈萨外面被打败了, 凭借崩毁的城墙又抵挡不住法军的大炮和纵队的攻击,却还在狭窄的街巷和
巨大的寺院中勇猛地作殊死的战斗。那里的打法是前所未见的,逐街逐屋地 打,周旋了好长时间。阿拉贡人抗击勇武的法军,靠的是伊比利亚半岛人民
向来在守城中显示的那种奋不顾身的顽强精神,是僧侣热戍和萨拉戈萨姑娘 奥古斯丁娜的英雄气概所激发的豪情。这位年轻的美丽姑娘一直以超人的勇
气战斗在抗法的第一线。到 8 月 10 日,这个英雄的城市终于解围了,15000 名来犯者撤回埃布罗河上游,同约瑟夫所部会合。
就是到了这个时候,皇帝也还没有充分认识到这场刚刚开始的战争的严 重性质。尽管萨瓦里多次提请注意在西班牙即将面临的危险,拿破仑却仍然
认为这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战争,只要善于运用战略,打几个胜仗就能结束。 他指责约瑟夫和萨瓦里不该放弃杜罗河上游的防线;又责备他们不该撤出士
德拉。他概括当时的形势,说“全部西班牙军队合起来都不能打败处于适当 阵地的 25000 名法军”。接着以辛辣的讽刺补充说:“在战争中,士兵不算
什么,一员良将才是决定一切的。”
一将难求,这又怪谁呢?他的元帅们绝大部分是优秀的战术家和带兵 人,至少在他亲自指挥时是这样的。但除了马塞纳,达武和苏尔特之外,他
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有能力指挥一个独立的军团。事实上,除上述的例外,这 些元帅都是些军事上的庸才。拿破仑也从不鼓励他们独立思考或试图采取战
略行动。他仅要求他们盲从他个的领导。由于慷慨分封,重奖厚赏,也能确 保广大官兵仅效忠于他一人。拿破仑迄今为止所成功建立起来的帝国大厦,
实际上是一个倒立的字塔,如果在那拿或弗里德兰的某次会战中他被一发流 弹击中,这个帝国恐怕早就土崩瓦解了。
正当拿破仑为西班牙战争无良将而发愁时,一位英国名将阿瑟·韦尔斯 利爵士却率领英军 12300 人在蒙德戈河口登陆,得到葡萄牙非正规军的协
助,开始向里斯本进军。
8 月 17 日,这位英国名将把法军先头部队赶出罗利萨。4 天后,朱诺率 领属下的全部军队赶来,英军又在维米那罗大败这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将领。
朱诺的战术糟糕透了,全军退路本来会被切断,无法撤回托里什一韦德拉什。 但是,军阶比韦尔斯利更高的哈里·怕拉德爵士刚在这时到来接手指挥,下
令停止追击。韦尔斯利当即对他的参谋人员用讥讽的口吻大声说:“先生们, 我们现在没有什么可做,只好去打红腿鹧鸽了。”英国军事行动出奇之处,
进一步表现了伯拉德又被休·达尔林普尔爵士所取代。此人主要是以签订辛 特拉协定出名。
根据这个奇特的协定,朱诺的全部军队要用英国船只从葡萄牙运回法 国,被封锁在塔古斯河上的俄国分遣舰队在讲和之前要由英国扣留保管,人 员则遣送回俄国。
拿破仑对朱诺接受这个协定非常恼火。他说:“我正要把朱诺送交军事 法庭,幸亏英国人已先我一着,把他的将军送交军事法庭了。这就免得我要
忍痛惩罚一个老朋友了。”他一贯对失败的人很严厉,所以对葡萄牙方面军 的全体军官大为不满。他们在法国登岸后,一律严禁前往巴黎。被西班牙人
释放回来的社邦和他的主要副手,遭遇就更惨了。他们一回到法国,就被处 以监禁。
尽管英国陆军部屡次盲目胡来,尽管西班牙人好作无聊的吹牛,尽管西 班牙各省政务会争地位高低、排列先后,争英国补助金份额大小,吵得象发
了疯一样,拿破仑的势力在严重的打击下毕竟动摇起来了。他不仅失去了西 班牙和葡萄牙,失去了它们恭顺地缴纳的贡款,而且,原来在波罗的海沿岸
为他服役的西班牙军队一万五千名,大多数都设法乘英国船溜走,回到本国, 成为西班牙北部爱国运动的骨干力量。
但对拿破仑来讲,最糟糕的是失去了道义力量,而他自己认为,在战争 中,道义力量占总力量的四分之三。在这之前,他总是能够赢得人心的。作
为革命的继承者,他曾求助于民主力量,并颇有成效。但他在巴荣纳的阴谋 欺诈行为彻底使他失去了革命和民主的保护外衣,在圣赫勒拿岛上,这个流
放者本人对他在巴荣纳施用的权谋作出了定论:“正是这个西班牙脓疮把我 毁了。”
但拿破仑此时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个脓疮最终会导致他整个帝国的癌 变,他的眼睛仍然紧盯着东方。
三、亚历山大的微笑
在埃尔雷特,拿破仑与亚历山大第二次握手,望着雷霆大发、举止粗暴的拿破仑,沙皇英俊的
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塔列朗从这微笑中看到了埋葬拿破仑帝国的浓烈杀机
拿破仑对歌德说:“我的幻想是,你们会怀念我。” 尽管西班牙的情况看起来越来越糟,拿破仑还是将他的注意力暂时转到
了东方。普鲁士和奥地利似乎都很不安份,这是因为他曾毫不留情地凌辱了 它们;这一点拿破仑知道。但这正是他那时既定的政策,他本来就是希望与
沙皇联合共同胁迫这两个国家就范。
在西班牙起义发生之前,已有迹象表明奥地利对两年前的战败之耻仍耿 耿于怀,正暗中作再战的准备。拿破仑注意到了这种危险,便于 1807 年 8 月 12
日指示其新任外交大臣香巴尼(他刚刚接替了塔列朗的职务)审慎措辞 致函梅特涅就奥地利备战一事提出警告。不过,拥有 20 万人马的大军团此时
并未遣散,而是分为 6 个军区依旧占领着普鲁士和波兰:
1.达武 司令部设于华沙
2.苏尔特 司令部设于什切青
3.莫蒂埃 司令部设于布雷斯劳
4.维克托 司令部设于柏林
5.贝尔纳多特 司令部设于汉堡
6.布律纷 司令部设于汉诺威 总司令部由贝尔蒂埃领导设干柏林。达武驻华沙离奥地利边界最近,他
曾就从维也纳了解到的敌情向拿破仑发出过警报,但拿破仑对这一危险却宁 可信其无。
1807 年 10 月 13 日,他写信给达武说:
与奥作战的谣传是荒唐无稽的。你的言词务必尽可能平和,千万不要提及“战争”。你要把奥 地利军官当朋友一样看待。
这颇像是一种驼鸟政策,但拿破仑却以为单凭实力外交即可不战而吞并 整个伊比利亚半岛,而大军团仍可留在东欧吓唬奥地利。这一决定导致拿破
仑犯下了平生第一大政策、战略错误。至 1808 年 3 月,尽管拿破仑已将 8 万大军源源不断地开进了西班牙,但在东部德意志仍驻有 30
万人的大军团。 他写信给其在那不勒斯的兄长约瑟夫信吹嘘道:
在马德里方圆 75 英里的范围内有 8 万兵力,朱诺在葡萄牙还有 3 万人。尽管如此,我却未 从大军团抽调一兵一卒,在波兰和奥德河上我仍握有 30
万大军。
但是随着西班牙局势的突变,拿破仑感到必须动用这个大军团的力量。 但其前提是必须奥、普两个国家在没有军事压力的情况下也不敢妄动,于是,
拿破仑决定再次向遥远的莫斯科盟友寻求支持。
自从提尔西特会晤后,拿破仑便一直唆使亚里山大帮助他一同实现征服 东方的计划。1808 年 2 月 2 日,他写信给沙皇。在信中他首先祝愿俄国光荣
显赫,势力扩张,并建议沙皇征服芬兰,接着就往下写道:
“由俄国人、法国人,也许加上几个奥地利人组成一支 5 万人的军队, 取道君士但丁堡挺进亚洲的话,不待到达幼发拉底河,英国就会在我们欧洲
大陆面前战栗屈膝了。我已经在达尔马提亚准备就绪。陛下亦已在多蹈河作 好准备。如果我们达成协议,一个月后,军队就可以开到博斯普鲁斯海峡。
5 月 1 日,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到达亚洲;陛下的军队同时也可以到达斯德哥 尔摩。那时英国人在印度一带受到威胁,在地中海东部沿岸又被赶走,这一
连串事件造成紧张气氛,压力很大,他们非垮不可。”
拿破仑极力怂恿实行这个计划是有几个原因的。英国的继续反抗使他恼 火,因而他想在东方动起手来,把英国吓得屈膝投降。
同时,他又想恢复同亚历山大相互关系的和谐。因为事实上提尔西特那 种如醉如狂的和谐乐曲,曾几何时,就因彼此不协调而遭到破坏了。亚历山
大没有从多瑙河沿岸各省撤军,拿破仑也就拒绝撤出西里西亚。到了 1807 年底,巴黎提出正式建议:如果俄国继续占据多瑙河沿岸各省,西里西亚就
应该由法国处理。这样一来,由于斤斤计较,唯恐利益不均,磨擦就增加了。 在提尔西特时展现于亚历山大眼前的灿烂前景,于是被这种下流讨厌的
讨价还价弄得黯淡无光。对这样的讨价还价,亚历山大愤然加以拒绝。为了
挽回这一错着,拿破仑写了上面引的那封甜言蜜语的信,沙皇细续起来,不 禁放声叫道:“啊,这才是提尔西特的语言啊。”
他这封信怂恿沙皇在两个地方大举进攻:一是征服芬兰,一是入侵波斯 和印度。光是前者就要俄国费很大力气。尽管亚历山大保证永远尊重芬兰的
政治制度和社会习俗,那个令人很感兴趣的民族却仍坚决抵抗。拿破仑也一 定知道当时俄国的兵力不足以入侵印度。他怂恿亚历山大在两处大兴师旅,
势必使瓜分土耳其这件事暂缓进行。他要在瓜分中捞到最大的一份的话,拖 延完全对他有利。俄国军队已经在多瑙河沿岸准备就绪了,可是他自己还未 做好充分准备。
暂时就以快要东征的远景来哄住沙皇吧。正当俄国军队迅速侵占芬兰的 时候,拿破仑千方百计要征服西西里,并使西班牙沦为藩属。他高瞻远瞩,
把伊比利亚半岛仅仅看作一个有用的基地,从这里可以进行征服东方这个更 伟大的壮举。
1808 年 5 月 17 日,他写信给海军和殖民大臣德克雷说:“从印度来的 消息不多。英国在那里经济非常困难;[从法国派去的〕远征军一到,那个
殖民地就要一垮到底的。我越考虑这一步骤,就越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不便 之处。”两天后,他又写信给缨拉说,一定要筹集款项,让海军在西班牙各
个港口作好准备:“我非要船舰不可,因为我立意在夏季未来个猛然一击。” 但西班牙并不是乖乖地供应法国的舰队,而是狠狠地吃掉法国的陆军,
因此更有必要同沙皇协调一致。拿破仑不但希望获得确实保证,再慢一点动
手瓜分土耳其,而且要箔制住奥地利和德意志。 奥地利看到拿破仑处于困境,正加紧组织军队;德意志听到西班牙起义
的消息,也群情激奋,暗潮怒涌。处于潜伏状态的德意志民族意识已有觉醒 的征兆。
1808 年初,那个曾一度提倡四海一家的哲学家费希特,在法国战鼓声声 入耳的柏林,作了题为《对德意志民族的演说》的讲演,详细说明,一个不
惜任何代价争取自由的民族,其力量是压不倒的。
这位哲学家讲演的主题,现在西班牙人民已经用鲜血来加以阐发了。无 论是思想家也好,士兵也好,听到拜兰和萨拉戈萨的故事,都深深感动。
当时普鲁士正由于施泰因的努力,开始了一种新的市民生活。这位伟大 政治家得到国王重用,简直独揽民政大权。他实行了最激烈的改革,1807 年
10 月,解放农奴的敕令在梅默尔颁布了,宣告废除奴隶制及其一切贸易垄 断,使那古老的封建社会注入了新的活力,又奋发起来。
城市自治给市民增添了热情和生气。军队“应该使全国精神力量和物质 力量合为一体”这一原则,也由军事组织者沙恩霍斯特付诸实施了;他想出
个主意,要所有体魄健全的男丁都服一段现役,然后转入预备役;这也部分 实行了。普军这样一改革,便引起了拿破仑的猜疑。他强迫普鲁士国王签订 条约(1808
年 9 月),答应普军永远不超过 42000 人。这一条并不妨碍普军 建立一支有战斗力的后备军,因此,在形式上是字字照办了,在精神实质上 则未必如此。
事实上,在前一个月,施泰因、沙恩霍特和其他一些爱国大臣就已经秘 密讨论了一个发动德意志人民起义的计划。西班牙人的榜样到处受到效仿。
可是这个计划流产了,那是由于一封信被截获了;在信中,施泰因太不 谨慎,竟然谈到德意志群情愤激,以及西班牙的事态和奥地利的备战引起热
烈希望的情况。拿破仑不会将这封信登载在 9 月 8 日的《通报》上,查封了 施泰因在威斯特法利亚的财产。他对普鲁士也保持严密的控制,虽然将法军
大部分撤离这个民穷财尽的国家,却仍在什切青、格洛高和库斯特林驻防。 为了取得俄国的支持,并驱散东方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阴云,拿破仑渴望
和他的盟友会晤。建议提了好几个月;但是,使得这次会晤非举行不可的是
西班牙的起义和奥地利的备战。
会议在埃尔富特举行(9 月 27 日)。这个图林根地区的城市,一时军装 耀眼,礼炮雷鸣,两位皇帝带着侍从走进古老的城门,通过狭窄的街道。这
里弥漫着古代日耳曼的宁静气氛,本来只适合马丁·路德那样的人在此沉思 默想,而不适合东、西方两位皇帝在此策划世界大事。
随从两位皇帝的,还有他们的大将和大臣,在这些人面前,新封的德意 志诸国王显得黯然失色。还有那些地位更低的德意志王公贵族,其中有些人
的来意只是点缀一下那位封土赐爵、异常慷慨的法国皇帝的朝廷,另一些人 则暗示还有所求,希望得到更多的封地和更高的爵位。
事实上,国王的尊号似乎高不可攀,却也司空见惯。当时流传着一个故 事,如果属实,就可见法国军人早已不把什么国王放在眼里了。据说有一次,
符腾堡国王御驾的豪华气派把仪仗队给搞糊涂了,正要致以只适用于欢迎两 位皇帝的三重敬礼,队长马上怒喝道:“别瞎嚷嚷,只是一个国王罢了。
在埃尔富特这个地方,两个皇帝每天上午个别商谈,下午处理政事,晚 上酬宴和观剧。从巴黎召来了法国喜剧院的演员,为两位皇帝和坐满正厅的
王公贵族上演法国名剧,特别是那些寓意与当时情景适合的剧本。伏尔泰《奥
狄浦斯》一剧中有一句台词:
“和大人物结交,真是神灵降福。” 念到这一句时,场内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的事。亚历山大好像是灵机一
动,猛然站起来,热烈地握住拿破仑的手,当时拿破仑正在他旁边迷糊糊地 打瞌睡。
亚历山大握住拿破仑的手煞有介事地说:“我衷心希望得到你的友谊如 同神的恩惠!”
这句似乎是随意流露出的话语,立刻赢得了全场人的热烈欢迎。 从表面上看来,的确,一切是那么友好和谐。沙皇彬彬有礼地陪着他的
盟友去瞻望那拿战场,细听大获全胜的拿破仑生动地描述当时的战况,然后 在附近森林内举行会猎。
但是,表面冠冕堂皇,心里却暗存疑惧。拿破仑仍在奥得河上各要塞驻 扎法军,又向普鲁士索取无法偿还的巨额赔款,亚历山大对此很不高兴。他
曾经为普鲁士说情,要恢复它的独立,拿破仑干的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法国的鹰旗既然仍在库斯特林飘扬,就不能认为俄国的边境完全无患。
城府很深,此时又对拿破仑心怀不满的塔列朗从亚里山大脸上时常挂着 的意味深长的微笑中看出了埋葬拿破仑帝国的重重杀机,他决定再加些柴, 把火烘起来。
于是,在一次酒会上,他故作诚恳地对亚里山大说:“陛下,您为什么 到这里来?您有责任拯救欧洲,而您要成功,就非顶住拿破仑不可。法国人
民是文明的,但其君主却不是这样;俄国皇帝是文明的,俄国人民却不是。 所以,俄国皇帝应当跟法国人民联合起来。”
有人故意夸大了塔列朗这番话的影响,他们忘了国家大计并不是取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