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全传(中)
心制造新式武器,暗杀波拿巴。经悉心研究、反复试验,他终于制成了 杀伤力极大的定时炸弹。这种炸弹内装 6—7 斤上等炸药和一支无把枪管;板
机外露,上系细绳;人在远处操纵发火,子弹打在炸药上引起爆炸。
为安全可靠起见,一日深夜,谢瓦里埃在郊外僻静处对炸弹进行最后一 次试验。只见他站在 600 米处,拉动绳索,炸弹倾刻间爆炸,附近的模拟马
车被炸得飞上了天。谢瓦里埃兴奋无比,对同伙说道:“波拿巴此次必死无 疑。我还有窒息弹一枚,到时一齐使用,不怕第一执政不死。”
众人清扫场地,不留丝毫痕迹,商议一番后决定:
11 月 8 日装扮成木材商,驾着装有炸弹的柴车离开巴黎,埋伏在马尔梅 松路旁,待第一执政车队驶近,推出马车,远距离扣动扳机,同时投掷窒息
弹,把波拿巴送上西天。
11 月 7 日晚上,谢瓦里埃睡在同伙家中。刚人梦乡,忽听得一阵急促的 敲门声,他睡眼惺松,借着月光瞥见几条人影破门而入,正欲起身抵抗,双
手早已被铐了起来。警察接着搜查房间,起获了枪支弹药、定时炸弹。
富歇警务部的眼线又立了大功。 尽管证据确凿,谢瓦里埃却矢口否认,说这是军事炸弹,本想献给政府,
其他人守口如瓶。富歇本不想加害昔日的战友,装模作样审讯一番后,便把 他关入了丹普尔监狱。
在雅各宾分子挺而走险、图谋暗杀的同时,保王党人也开始粉墨登场, 扬起了充满血腥的匕首。
拿破仑执掌政权尽管也遭到过保王党人的反对,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曾 给流亡在外的迟早会把王冠重新戴在路易十六兄弟,现已被放逐的普罗旺斯 伯爵的头上。
普罗旺斯怕爵曾亲笔致函拿破仑,表明了他“把国主还给法国”,恢复 波旁王朝的愿望。路易十八的来函全文如下:
“无论他们明显的行为是什么,像您这样的人,先生,是决不至于感到 惊慌的。您接受了显要的职位,我为此感谢您。您比任何人都更明瞭保证一
个伟大的国家的幸福所必须的力量和权力。从法兰西自身的暴力拯救法兰 西,您就会满足我内心的首要愿望。把国王还给法国,后世子孙定将祝祷您
身后之名。您对于我的国家永远是最需要的,决不能解除要职,那是对我的 家庭和我本人的恩德。
路易 拿破仑收到此函甚为激动,他虽然一再宣称他同王公一类人不打交道,
他还是考虑了是否答复路易十八的倡议。 约瑟芬和奥但丝是真心实意的保王派,她们也希望复辟。她们不相信新
政权会持续多久,她们希望看到波拿巴用他的官职换取由王朝授予的大贵族 的封号,她们不断提出暗示和请求,波拿巴笑了;他称奥坦丝是他的小旺代,
但是后来,他生气了:
“这些鬼女人疯了!圣日尔曼镇搅昏了她们的头” 后来,拿破仑曾对布里埃纳说:
“波旁派分子如果以为我是充当蒙克这个角色的人,乔治·蒙克,一手 策划查理二世复辟的英国将领就大大自欺了。”
事情搁置下来,来函被放在了桌上。 在此期间,路易十八又寄来封信。全文如下:
“将军,您要知道,您享有我的尊敬已久。如果您怀疑我的谢意,提出您需要的酬劳并确定您
朋辈的酬劳。至于我的原则,我是个法国人。我生性仁慈,出于理性的吩咐,我会更为仁慈。不,洛
迪、卡斯蒂里恩、阿尔科拉等地的战胜者,意大利和埃及的攻占者,决不至于徒爱虚名而不要真正的
荣耀。但是您在浪费宝贵的时间。我们可以保证法兰西的荣誉。我说我们,因为我需要波拿巴的帮助,
而他没有我也将一事无成。将军,全欧洲正在观望您。荣誉在恭候您,我又是迫不及待地要我们的百 姓恢复和平。
路易
收到路易十八来函的几天后,拿破仑与布里埃纳在马尔梅松的花园散 步。他兴致勃勃与布里埃纳探讨了路易十八的提议及其后果。
他说:“我妻子同您谈到过波旁王族的事吗?”
“没有,司令。”
“但是你同她谈话时,倾向于她的意见。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向往 他们回来?他们回来对你无利,你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望他们的。你的级别还
不够高,不用奢望任何重要职位。你跟随他们永远也当不成什么。不错,由 于德。香朋纳先生的援引,你曾被任命为驻斯图加特公使馆秘书,但要是没
有发生变化,你会在那里或者还要低的职位上蹲一辈子。你见过在国王手下 单凭功绩提升的人么?”
“司令”,布里埃纳说,“在这点上我很同意您的意见。我在波旁王室 底下从未得过任何好处,无论是赠与,或是职位,或是恩惠;我也没有不自
量力到自以为会被提升到什么显要职位。但我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法兰 西。我相信您有生之日能够一直执掌政权,可是您没有孩子,而且可以十分
肯定,约瑟芬永远也不会为您生育子女。您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会 落得什么结果、您常对我说,您的弟兄们都不——”
说到这里,拿破仑打断布里埃纳:“啊,这点你说对了;要是我活不到
30 年来做完我的工作,我死后你们会有长久的内战:我几个弟兄对法兰西不 合适,你知道他们,于是几个最能干的将领之间会有剧烈的较量,每个人都
认为自己有权取得我的位置。”
“既然如此,司令,那您为什么不尽力消弭您预见到的这些祸患呢?”
“你以为我从未想到那些吗?可是充分估量一下我这方面的种种难处 吧。如果实现复辟,那些曾经投票赞成处死国王的人,那些在革命中有突出
贡献的人,国家领士,以及 12 年来做的大量事情,都将怎么办呢?你以为不 会有逆流吗?”
“司令,难道还要我唤起您的记忆,路易十八在他的来函中不是保证您 所担忧的一切都不至于发生吗?我知道您会如何回答,但从您的地位看,想
要什么条件还不是在您吗?在您要求的条件下答应他们所求于您的吧。不须 着急。三年或者四年,您能在此期间建立适合法国需要的各项制度以造福法
国。风俗与习惯的力量会给那些制度以力量,使之不易被摧毁,即使怀有这 种企图也不会成功。”
拿破仑说:“波旁王族会认为,据此他们已经重新占有了他们祖传的产 业,可以任意处置。再神圣的预约,再确凿的诺言,遇上强力都将化为乌有。
只有傻瓜才相信这些。我的主意已定,我们不再谈这个问题吧;可是我知道 这些女流怎样折磨你,——让她们去管她们编织的事,由我来管我自己的事
吧!” 第一执政过了些时候才觉得有必要答复这封这么高贵庄严的信了。他想
向布里埃纳口授一函。布里埃纳求他注意国王来函全是亲笔,他也以为亲自 作复较为合适。于是他写了下函:(1800 年 9 月 7 日)
“殿下:我已收到您的来函,感谢您说到我时表现的宽宏态度。”
“您不应该想要回到法国,您要回法国必须踩过十万死尸。”
“为法兰西的安宁和幸福而牺牲您的利益吧,历史会公正对待您的。”
“我对您家族的不幸并非无动于衷,而且将乐于获悉您不乏能对您退隐生活的平静有所贡献的 一切。
波拿巴 他这些泛泛用语没有许下任何诺言,连字面上都没有。他的权力日益增 长,地位日益巩固,在他看来波旁王室的机会也日益减少。从收到国王第一
封信到第一执政作复,其间相隔 7 个月。 保王党人失望了,也几乎绝望了。他们只有幻想用波拿巴的血来铺垫波
旁王朝复辟的道路了。
二、圣尼凯斯街的爆炸案
拿破仑的马车刚过去,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只装满炸药的大木桶在拿破仑与约瑟芬的马 车之间爆炸了
被流放的 130 人名单中找不到爆炸凶手,但拿破仑仿佛从霍霍磨刀声中,看见了即将举起的匕 首
卡杜达尔现在资金富足,有英国人的资助,也有抢劫来的不义之财;西 部地区朱安党人抢劫活动又多起来了。卡杜达尔派了几个人到巴黎谋杀波拿 巴。
在契拉基和阿雷纳的阴谋案发生后三个月,保王党徒就在巴黎制造了骇 人的雪月三日谋刺事件。
法兰西共和 9 年雪月 3 日(公元 1800 年 12 月 21 日)巴黎歌剧院安排演
出海登的作品《创世纪》,第一执政宣布,携全家人去欣赏这部杰出的歌剧。
事先得到消息的保王党人决定在拿破仑去歌剧院的途中下手。 雪月三日下午四时许,日头西斜,余辉中一匹黝黝的老黑马拉着一辆双
轮破篷车缓缓前进,赶车的三个人都穿着蓝色罩衫,其中有一个瘦弱的小伙 子,个子很矮,面颊细长,显出开朗快活的样子,长鼻子长得有点像“小军
号”,牵着马笼头在前面走着。另一个身材修长,步子迈得十分气派,面颊 瘦削。半眯着两只近视眼,边走边察看把货物盖得严严实实的篷布,每当车
子的颠簸把篷布搅乱时,他便精心搭好。第三个是矮个胖子,褐色的皮肤, 眼窝深陷,全神贯注,紧紧跟着车子,寻视路上遇到的石子。当他发现大小
合适的石块时,便塞进车里。他的同伴赶忙盖好篷布,惟恐别人会发现什么 似的,显然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他们穿过克雷利大街,又走过胜利广场,
最后消失在通往卡卢赛尔广场的居民街道里。
这三人就是卡壮达尔派来的凶手。
矮胖子名叫圣雷让,瘦子叫卡邦,大个子是利莫埃朗。 圣雷让原是卡杜达尔手下的海军上尉,32 岁,身高 1.39 米,个头不大。
利莫埃朗,原是贵族,参加叛乱已达 10 年,浑号“保五干将”,32 岁,身 高 1.7 米,鹰钩鼻子,目光严峻,一头“提图斯式”金黄头发,身材瘦削,
风度翩翩。卡邦是利莫埃朗的仆人,43 岁,身高 1.6 米,塌鼻子,目光凶狠, 额有伤疤,满头金发,叛乱期间曾驾驶军舰、行医,多次被捕入狱,每次又
以查无实据而获释。
这次活动,他们得到了英国的资助,英国政府曾派人运来了一桶畿尼(英 国旧金币)。
事先,他们已进行了精心准备。
密谋分子在梅斯雷街杂粮商店花 200 法郎买了一辆小车,一匹马。然后 穿上大褂,驾车到蒙布朗街,找桶匠让在车上装上木桶,周围扎以铁箍。又
驾车到圣德尼门,卸下木桶,拿到一密室里装上炸药、铁弹、烟火等物,搬 上了马车。圣雷让、利莫埃朗还预先购买了枪支,圣雷让又派人改装了谢瓦
里埃的定时炸弹。卡卢赛尔广场并不宽阔,一片旧式高层房屋把广场挤得十 分狭小,几条弯弯曲曲的胡同伸展开去,把广场和杜伊勒里宫连接起来,拿
破仑就住在宫里。
圣尼凯斯街是由利舍里厄大街延伸出来的一条小街。歌剧院坐落在利舍 里厄街上。圣尼凯斯大街是波拿巴去歌剧院的必由之路。
6 时,三个人到达圣尼凯斯大街后,稍稍休息了一下,并相互交谈了几 句。利莫埃朗径自走到街道拐角处,从那儿可以瞥见王宫。夜幕已经降临,
王宫的所有窗户都亮着灯。卡邦察看着街道,寻找一处能停放车子的昏暗角 落。圣雷让小心谨慎地从篷布缝里把石块卸在地上,堆成一堆。利莫埃朗似
乎是这辆神秘车子的头头,他考察完毕后,三个人便聚在一起。
卡邦惴惴不安,问道:“消息可靠吗?不要白等了!” 利莫埃朗瞪了他一眼,答道:“绝对可靠!内线说波拿巴今晚必去剧院
无疑。” 卡邦又自言自语道:“今晚是圣诞夜,上边怎么选择这个时候” 说着用手在胸前面了个十字,祈求上帝保佑。
三人精心布置,格外小心,以防事情败露。 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街道上热闹非凡,过往行人和当地百姓都忙
着准备过半夜餐节。这一古老的传统节日,在 7 年前令人遗憾地被废除了, 今年幸好刚刚予以恢复。拐角房屋的一层和二层是阿波隆咖啡馆,里边座无
虚席,漂亮的女招待向每个人递送着动人的目光。加工西裤的铺子前面,一 个年轻女子在做针线活,旁边摇篮里睡着婴儿。奥迈兹帽店里,一个漂亮的
小姑娘穿着格子土布裙,显得十分高兴。无论是维特丽假发店,布什纳服装 店,还是勒博特尔钟表店,阿尔迈特酒店,到处都是对生活感到心满意足的
人三个保王分子策划着阴谋,但在如何安置这烈性炸药的节骨眼上出现 了分歧。
利莫埃朗对圣雷让咬了一阵耳朵,说是到十字路口望风,一旦看见第一 执政的车队驶来就发出暗号。利莫埃朗走后,圣雷让叫卡邦留下,自己离开
片刻。他怕引信点燃后马受惊而误了大事,因此想去找一替死鬼看住马车。 他走到塞纳河边,东张西望,瞥见两个卖面包女孩。其中一个女孩大约 14
岁,面黄饥瘦,衣衫褴褛,头扎方巾。
“先生,面包要哦?”小姑娘瞪着大眼,兜生意。
“多少钱一个?”圣雷让问道。
“不贵,一个苏,夹心的。”女孩答道。
“一天能挣多少?”圣雷让假惺惺地问道。
“挣不了多少钱。”姑娘答道。
“玛丽·珀索尔。”
“我说珀索尔,有一件美差你干不干?”
“先生,什么事?”
“到前面街上替我看管一辆马车,报酬 12 个苏。”
“12 个苏!真的,先生?”
“大人怎能哄骗小孩,来,跟我走吧!” 天真的珀索尔兴冲冲地提起篮子,尾随着来人,心里暗自忖道:“12 个
苏,我得卖一天的面包哩!妈妈见了一定高兴。”圣雷让把小女孩领到马车 旁,对卡邦说道:“有我们二人足够了,您可以走了!”说完从卡邦手里接
过鞭子,交给珀索尔。
“牵住马缰,别让马动!”珀索尔点头答应。 头朝着墙。这样,路面的三分之一就被大车阻塞了。卡邦从篷布里卸下
的石块堆在地上,堵住了马路的另一侧。女孩遵命照看马匹,不让马移动一 下。其实黑马早已睡着了,四条腿软弱无力地勉强支撑着身躯,脑袋低低地
垂下,耷拉在车辕中间。
这一切引起了街上店主们的好奇心。三个陌生人走来走去,他们照看的 篷车在等待什么?篷车停在昏暗角落里,人们辨认不出看车的孩子是谁。是
化妆的男孩,还是一个小姑娘,或是一个矮个子农民?小女孩呆在马头旁边, 玩弄着马鞭来消磨时间。有个人注意到“这些怪人”中的一个,不时地走到
杜伊勒里宫的栅栏墙,再回到马车旁,绕车转一圈,同女孩说几句话,好像 是让她耐心等待。
那天晚上有雾,天阴沉沉的,行人都匆匆忙忙地赶着路。 社伊勒里宫灯火通明。 那天晚上,拿破仑与夫人约瑟芬、女儿、拉普将军、德洛里斯托将军、
拉纳将军、贝尔蒂埃将军一起共进晚餐。第一执政同往常一样很快地吃罢晚 饭,在军官们簇拥下离开了桌子,拉普将军没有起来,仍陪着约瑟芬夫人和
奥坦丝小姐吃饭。
第一执政王定好是要去看《创世纪》的,吃完饭后靠着壁炉角上坐着, 好像不想走的样子。奥坦丝和她的母亲已经梳妆打扮好。约瑟芬移步走到丈
夫面前,微启樱桃小嘴,说道:“将军,该起程了!”
拿破仑半卧在沙发上,双眼紧闭,一声不吭。约瑟芬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我睡意正浓,不想去了!”波拿已睡眼惺忪望着妻子说道。“既然如 此,我也只得割爱了!”约瑟芬心疼丈夫,只得顺从。
可是奥坦丝不干,嘴里嘟嘟囔囔;卡罗利娜则在一旁煽风点火。拿破仑 执拗不过,说道:“不要吵了,我去就是了!”
7 时左右,拿破仑与贝尔蒂埃、拉纳和洛里斯托一同登上了马车,向歌 剧院驶来。
快到 8 点时,街上的行人更多了,因为附近隆格维尔旅馆举办音乐会。 突然,从杜伊勒里宫方向传来一阵车轮压过石路的响声。圣尼凯斯大街上顿
时沸腾起来,大家呼叫着,行人停下脚步,临街的窗户一扇扇打开了,人们 一个个探出身子,高叫着:“他在那里!”是的,波拿巴的车队过来了:四
辆四轮华丽马车飞驰而来。走在前面的是卫队,青一色的彪形骑马大汉,快 步疾驰地进了圣尼凯斯大街,第一辆马车紧紧尾随在后面。人们似乎透过黯
淡的玻璃窗,看到一位面孔严肃的英雄端坐在里面,并由三名将军陪伴着。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好以一阵旋风席卷而过。有人高呼:“波拿已万岁!”
小女孩躲到墙边,紧贴着墙壁,凝视着这队英俊骑士,吓得目瞪口呆。 站在姑娘旁边的圣雷让,疯狂地翻动了一下篷布下面的东西,便慌忙躲到远
处 突然,一声雷鸣般的巨响震撼大地,令人生畏。紧接着一道耀眼的光芒
一闪即逝。随后,就是石块、破璃碎片、砖头、瓦片和泥块,像一场稠密的 冰雹铺天盖地般地溅落下来。霎时间,喊声震天,恐怖笼罩着街头,有痛苦
的吼叫声,有焦的的呼救声。卫队的彪形大汉们手持光闪闪的大刀,像猛虎 一样在拥挤的人群中扑来扑去。几匹马喷着鼻息,紧向后靠,互相碰撞在一
起,滑倒或跌在地上。
这种嘈杂和恐慌的局面持续近二十秒钟拿破仑的坐车飞驰而去,消 失在远方。另外三辆车停在街道入口处。
人群熙熙攘攘,四处逃奔。有些爱看热闹的人,不顾骚动,想弄清究竟 出了什么事
丧命的人躺在街头,受伤的人艰难地爬着,呻吟着。阿波隆咖啡馆的女 招待,西裤店的妇女和孩子,身穿土布裙、笑容盈盈的漂亮姑娘,以及其他
一些刚才还是那么高高兴兴的人,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漆黑一团,奇形怪状。 那个牵马的小女孩被炸得尸体横飞,只剩下一团光秃秃的肉落在血泊之
中。小孩的脸血淋淋的,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头顶被炸开了,胳膊炸飞了, 一只落在 30 米之外,另一只落在对面房檐上。女孩照看的黑马,只剩下头和
一半前胸,前胸上还挂着一截塞满草的颈圈。那辆篷车呢,什么都没了,只
剩下一个轮子和车轴残片,这还是以后在隆格维尔旅馆屋顶上找到的。 三个凶手并未丧生,他们早就躲藏起来了。
但他们后来才知道,他们暗杀拿破仑的阴谋又落空了。负责望哨的利莫
埃朗后来斥责圣雷让,说他自作聪明,不等前面发出信号就点燃了引信。 拿破仑死里逃生,虚惊一场,这回,是马车夫救了他的命。
其实,当他们来到圣尼凯斯大街中央时,为马车开道的卫队骑兵已经发
现了横在马路上的马车。卫兵与车队相隔 20 米左右,利莫埃朗只见卫兵不见 车队,当然不能过早发出信号。卫兵纵马向圣雷让冲来,斥责道:“马车为
何挡道?”说完用刀背猛砍马屁股,迫使马车后撤,疏通了道路,卫兵继续 前进,导火线在徐徐燃烧,正是在这时候,圣雷让丢下马车、姑娘溜之大吉 的。
而正当卫队长命令将手推车推到右侧房檐下时,第一执政的车队风驰电 掣般地来了。车夫是位高手,今日略带醉意,驾车来到圣尼凯斯街,见道路
狭窄,便勒住缰绳,猛场鞭,车队如疾箭般地从马车边一闪而过。刚驶过 10 余米,忽听得轰隆一声,炸弹爆炸了。执政官的马车被气浪掀翻在地,个个
叫苦不迭。波拿巴睡意全无,探头问道:“有人受伤吗?”“没有!”副官 答道。
“剧院!”他无动于衷地命令道。
当时,人们看到第一执政马车上的玻璃全都被震碎了。后来,有人说在 这次爆炸中,杜伊勒里宫的全部玻璃被震碎,好几间屋子倒塌;所有房屋以
及附近街道的一些建筑都遭到严重的破坏。一些碎片甚至飞落到执政官康巴 塞雷斯的公馆里。
值得庆幸的是,本该紧随第一执政的马车的车辆均落在后边很远的地 方,因为波拿巴夫人在晚饭后准备去歌剧院时让人回房取了块披肩,拉普将
军开玩笑说披肩的颜色不好看,请她另选一条。波拿已夫人为这块披肩辩护, 对将军说,他对服装的审美如同她袭击一个棱堡一样笨拙。这场友好的争辩
持续了一段时间。这期间,从不等人的第一执政登上马车就出发了。如果第 一执政的马车夫不那么着急,哪怕是拖延两秒钟,他的主人就完蛋了。同样,
如果波拿已夫人急着追赶其丈夫,那么她和她和随行人员统统都会呜呼哀 哉。多亏她耽搁了片刻,才救了自己的条一命,也救了女儿、她的小姑子缪
拉夫人和陪同她们的所有人的命。
载着这些夫人的那辆马车没有跟第一执政的车走,当发生爆炸时,它正 穿过卡卢塞尔广场,车上的玻璃都被震破。奥坦丝小姐的脸被玻璃碎片轻轻
划伤;怀孕的卡罗利娜·缪拉夫人十分害怕,最后被送回城堡,这次事故对 她腹内婴儿的健康影响极大。有人说阿希尔·缪拉亲王至今仍常常犯癫痫,
或许与这次爆炸有关。
约瑟芬遭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当时几乎昏了过去,声嘶力竭地喊道:
“这是要波拿巴的命!” 后来,卫兵前来禀报道:“夫人,第一执政安然无恙,现已到达剧院。
将军请夫人速速回宫,免遭不测。”“不,我不能丢下波拿巴!”约瑟芬热 泪盈眶,命令车夫继续前进。
在歌剧院,人们议论纷纷,说有人要杀执政王,刚刚炸坏了巴黎一个区。 歌剧院内坐无虚席,人声鼎沸,人们纷纷议论着刚才的爆炸声,不少人
在担忧他们的第一执政王的生命安危,也有一些人在暗自笑着等待拿破仑身 亡的消息。
大街上更是成了开水的锅。行人们被爆炸声震得头晕脑胀,不知所措。 不少幸免的行人们更如惊弓之鸟,纷纷逃窜。救火的、医院的来来回回,警
察们则赶紧包围住现场,详细盘察周围目击者。当场炸死了 20 人,伤 60 多 人。
而此时的拿破仑却镇定自若地走进了歌剧院内,安详地坐到了他的包厢 内。歌剧院的观众看到拿破仑安然无恙的走了进来,一时间全体齐立,欢呼
着:“第一执政王万岁!”
拿破仑看着泪水汪汪的约瑟芬责问道:“怎么了?这种样子成何体统!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朱诺贴近他的耳边,向他汇报了爆炸声是因要谋杀他而起。
“多么残暴”,他用一种失望的口气说,“就仅仅为了干掉一个人,却 使这么多人死于非命!”
他终于坐了下来。喧闹声随之平息下来,执政王打了一个手势,清唱剧
《创世纪》开演。波拿巴没看完。他很快离开了剧院,回到了社伊勒里宫。 在这以前,他一直若无其事,极力控制着自己。但一到家里,便火冒三
丈。毫无疑问,他断言是共和党人新的谋杀事件。 这回,拿破仑对富歇大为不满,因为他负责的警务部事先没有任何消息。
事实上雪月三日谋刺案发生之前,富歇利用掌握的眼线,始终密切注意 着保王党分子的动向。
自卡杜达尔见过拿破仑后,他的一举一动就在富歇的注视之下。卡杜达 尔与同党纳维尔密谋在马尔梅松乡问别墅的路上刺杀拿破仑;后又一同赴英
国,向英政府和普罗旺斯伯爵请命,定下里应外合的刺杀计划,并得到英国 内阁的批准;又秘密遣回法国,收集残部,部署落实。这一切富歇都了如指 掌。并于 5
月间,曾向拿破仑汇报玉党的密谋。这一次,王党分子汲取上次 教训,派人打入警察组织,揪出了内部的奸细,拉到野外毙了。富歇再派探
子潜入,后者窃取情报后竟在大白天回圣父街汇报,返回时便被悄悄地干掉 了。原来,警务部早就受到了王党分子的监视。
富歇失去了眼线,两眼漆黑一片。 富歇在出事地点看后,便匆匆忙忙赶回了杜伊勒里宫。宫里灯火通明,
人声嘈杂,挤满了政府官员。吕西安、塔列朗等人幸灾乐祸,想乘机给他们 的政敌富歇以致命一击。
在一楼的大厅里,部长们,将军们,官员们正成堆成伙地在那里等着, 拿破仑大步流星走进客厅,揎袖捋臂,怒吼道:
“这是雅各宾派想暗杀我!他们是些九月分子,他们是浑身污秽不堪的 地痞恶棍,他们同历届政府公开分庭抗礼。若不能迫使他们就范,就必须把 他们粉碎!”
他的嗓门,通常比较低沉,但很激昂,越来越高,后来变得响亮,有时 候收尾时都嘶哑了。在感情冲动的时刻,他的科西嘉口音暴露无遗。
富歇在他面前站着,他那双死人般眼睛没有屈服,他冷言冷语地断定这 是保王党人的阴谋。
塔列朗,尤其是罗德雷,严词斥责富歇的警务部,因为一般人都认为富 歇与恐怖分子有牵连。如果这些传闻之词是可靠的话,塔列朗会在 24 小时内 处决富歇。
但是波拿巴宁愿把这两个当代最干练而又最不可靠的阴谋家留下来,以 便他们互相牵制对方的行动。
他对富歇本人早有戒心,但对富歇的警察机构却很赞赏。富歇无论何时 何地,总表现出远见卓识,积极主动,对事物洞察入微。
他灵活机敏,对各种各样的人物及其怪癖都了若指掌,精明程度令人生 畏。执政没有几天,他的耳目侦探己遍布各个角落,对他感恩戴德之人也大 有人在。
塔列朗是另一个部的首脑,一旦觉得有必要接近自己的同僚时,便一改 趾高气昂的神态,对他甜言蜜语。此人从小虚弱,他只顾自己的享乐和利益,
他曾是旧主教,背叛了上帝和自己的信仰。他目中无人,蔑视一切,当然不 包括自己,尽管他是腐化堕落的典范。
他的本性是君主主义者,受的又是君主政体的教育,他推动波拿巴巩固 专制政体,而富歇却要波拿巴沿着革命的道路走下去。
波拿巴自有主张,坚持自己的路线,他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学,还要征求 他们的意见,有时索性照他们的意见办。不管论意志,论干劲,论品行,他
很可以认为比他们高过一头,在这个以挥金如土为特征的慷慨的时代里,他 的品行是鹤立鸡群。这两个人现在对他举足轻重,而且永远不可等闲视之。
他们都比他年纪大,这是一个重要原因。当他还是他们的部属的时候,他就
深知他们身居要津,非小可之辈。在雾月 18 日政变中,他们曾强有力地帮助 过他,若无他们的捧场,政变根本不可能成功。最后,他们曾对他面授机宜,
使他学会了如何处理各种事务。很可能他们欠他的人情债不多,而他欠他们 的则要多得多,他对他们多保护少挑剔。这就是他对他们的照顾,对他们的 宽容。
富歇请求给他八天时间,将凶手捉拿归案。 拿破仑对富歇持保留态度。但他还是决心对雅各宾分子进行制裁。因为
他认为这是消除反波拿巴体制的无政府主义者集团的大好时机。 一天以后,当参政院将要提出特别公诉时,波拿巴再次进行干预,说诉
之于法庭的行动大迟缓了,大受限制了;对如此卑劣的罪行必须进行迅雷不 及掩耳的、非常的行动:
“血是必须流的:无辜的人死了多少,就如数枪决那些罪犯——大约 15 或 20 人吧;此外还应 放逐 200
人,以便使共和国从这里获益,变得更为纯洁。”
这一政策此时就公开执行了。在通常情况下唯命是听的法兰西参政院 中,这时也有几名参政宫表示反对这种简单的做法,但并无效果。罗德雷、
布莱,甚至第二执政康巴塞雷斯本人现在也看到,他们在试图改变波拿巴的 打算这一点上面,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参政院中的两派很快决定,应当成
立一个军事委员会来审判嫌疑分子和“放逐”危险人物,政府应把这个决定 通知元老院、立法院和保民院。
同时,官方《通报》不厌其详地叙述所谓无政府主义的种种图谋不轨的 行动,以此来精心制造舆论。巴黎的其他报纸也渲染道:“红色幽灵倘若出
现,屠杀、混乱、贫困、恐惧势必随之而来,人民就要陷入深渊。”关在丹 普尔狱中的雅各宾分子顿时成了众矢之的。
事发 3 天后,阿雷纳、塞拉希等人过堂受审,翌年初被判处死刑,随即 在断头台上就刑。定时炸弹之父谢瓦里埃当然不能幸免。
但后来,许多人都转过来相信富歇的话:暴行是保王党人受英国人唆使 干的。
波拿巴本人在此事发生六天后。也倾向于这种看法。尽管如此,在 1801 年元旦举行的一次参政院全体会议上,他还是拿出了“130 名扰乱治安的歹
徒”名单,意欲立即惩处。
他说:“并不是所有这些人都手持匕首的,但人们知道他们会霍霍磨刀, 并拿起匕首。”
参政院拒绝对放逐表态,它声言这是一个“政府措施”。1 月 5 日又作 为“有助于维护宪法的一项措施”提请元老院批准这一行动,元老院给予的
特别决定写道:
“此提案旨在保卫国家利益,与共和八年宪法不悻,同意批准。” 根据 1801 年 1 月 5 日法命,多达 130 个著名的雅各宾分子“在共和国
欧洲领土之外的地方被置于特别监视之下”——这句冠冕堂皇的话,其实的 是要他们在法属圭亚那或塞舌尔群岛的荒野里去过着虽生犹死的生活。
在 130 名被逐的人中有舒迪厄和两名前议员塔洛和德特雷姆,波拿巴一 直没有饶恕他们在雾月 19 日所进行的激烈抗议。其中还有一些著名的革命
家,如被称为“美国人”的富尼埃、罗西尼奥尔和勒佩尔蒂埃。富歇用拖延
时间的方法从中救出了大约三分之一的人。
26 人直到 1804 年才被送往圭亚那,68 人在 1801 年以后被运往塞舌尔群
岛;有一半以上的人在流放中死去。此外,其他的共和党人大批受到监视。 同时,富歇也逮捕了大约 100 名保王党人,有的被判刑坐牢,有的未经审判
就拘留起来。
不久,富歇的警务部破了案。 而恰恰是卷进这场阴谋的那个无辜的女孩,为警方破案提供了重要线
索。这个可怜的女孩遭到如此悲惨的下场,人们无不为之激愤。如果不是这 样,也许永远找不到这三个凶手。
当时的警务大臣富歇,首先想搞清这可怜的女孩子的身分,但她的肢体 已无法辨认,连她的衣服碎片都未找到。于是,他下令要尽快弄清为坏蛋“献
身”的这个不知姓名的女孩是谁家的孩子。
出事的第三天,巴克大街的小面包商——寡妇珀索尔来到市政厅,寻找 她的小女儿玛丽娜,女儿从谋杀事件发生的那天晚上就没回家,她叙述道: 这个孩子 14
岁,红色头发,大宽鼻子,斜眼,脸上有明显的小麻子,身穿蓝 白条粗布裙和灰色紧身毛短上衣,头上系块蓝手绢。女孩平时在街上卖小面
包,恰好在那天晚上,有人派她到这边来干事。
富歇带一名机警的法官,按照这条模糊不清的线索开始了最神秘的、障 碍重重的调查。大家经常谈起,富歇派出最精干的人搜遍巴黎,寻找布列塔 尼保王分子。
富歇还命人按照搬进警务部院内的马车残骸的情况,写了告示贴出去:
“兹有雌性粟色马一匹,臀、胁部色浅,马鬣磨损,马尾如扫帚,狐狸 鼻,耳背、马背及两侧有白色印记,高 1.5 米,有知马主人者,必有重赏。”
一时间,巴黎马贩子纷纷前来辨认。12 月 26 日,粮食饲料商朗贝尔来 到院子里,一眼认出了眼前的死马、笼头、鞍辔、颈圈等。他说道:“12 月
20 日,一名商贩模样的人买去这匹马,翌日“又来到商店购买于草、燕麦。”
“此人特征?”富歇问道。
“唔,约 40 多岁,额有刀疤。”朗贝尔竭力回忆道。
“额有刀疤!对,就是他快拿档案卡片来!”富歇命令道。 卡片取来了,上面有卡邦的画像,朗贝尔凑上去一瞧,大叫道:“就是
此人!”不久,警方顺藤摸瓜,找到了为炸药桶箍圈的桶匠、为马钉掌的马 蹄匠、卖衣服给凶犯的旧货商根据这些人的揭发,富歇掌握了密谋的来
龙去脉,确认主犯是圣雷让、利莫埃朗、卡邦,后台则是卡杜达尔。
巴黎警察厅悬赏 2000 金路易捉拿凶犯。
不久,富歇在圣马丁街 310 号卡邦的姐姐瓦隆夫人家逮捕了卡邦。卡邦 供出了圣雷让。在圣雷让处,警察搜出了重要的物证:他与卡杜达尔之间的
来往信件。卡杜达尔在信中命他立即举事。他则汇报了圣尼凯斯街事件的经 过。利莫埃朗不久摆脱了警察的追捕,相传到了意大利。未婚妻以为他已不
在人世,出家当了修女。利莫埃朗闻讯后万念俱息,搭船来到加拿大,后辗 转到美国,不久任查尔斯顿修道院院长。
1814 年,拿破仑下台,路易十八重新执政,他欣喜若狂,大叫“国王万 岁!”后变卖在法国的财产,捐修教堂,1826 年死于异乡。
审判卡邦、圣雷让那天琅索尔寡妇出现在刑事法庭的大厅里,哭得像泪 人,全场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寄于无限同情。在焦虑的静默中,母亲回答了
庭长的问题:“向陪审员说明你知道的事实。”
“我一无所知。只是好几个人都对我说,我的女儿去圣尼凯斯大街照看 一辆车,人家给了她 12 个苏”。
“他们领着你的姑娘见了见你吗?”
“他们不愿意这样做,他们领她见过我弟弟。”
“你没有听说他们已经分头去哪儿了吗?”
“没有。” 不幸的女人被带下去了,全场以同情眼光目送着她。两个保王党人被判
处死刑。当他们被送上格莱维断头台时,仍遭到人群的叫骂和诅咒,这是出 于对琅索尔的缅怀。
1801 年 4 月 21 日,卡邦和圣雷让身穿拭君者罪犯的红囚衣,被押往格 雷夫广场,走上了断头台。
事实上,从谋杀拿破仑那天夜里起,富歇就已排除了雅各宾派作案的可 能性,他一直把责任归咎于“英国金币”。
当所谓的雅各宾党人遭到指控时,富歇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们的 无辜。
在杜伊勒里宫,富歇曾多次向布里埃纳宣称,他确信起先被控的那些人 是无辜的。但是他不敢把这个意见告知波拿巴。布里埃纳时常把他的意见告
诉波拿巴,可是因为缺乏证据,他得意洋洋地回答布里埃纳:“罢了!罢了! 富歇总是爱这样。何况这是无关紧要的。无论如何我也要驱逐他们。保王党
人中如果发现这种罪行,他们也要受到惩处。”
真正的罪犯终于受到了审判。 但是他们的处决却对被流放的雅各宾派人士的判决毫无影响。在被流放
到圭亚那和塞舌尔群岛的许多人当中,后来只有不到 20 人得以生还。 圣尼凯斯大街爆炸案到此宣告终结。
波拿巴在阴谋分子策划的暗杀事件中,虽屡遭危难,危在旦夕,但也在
迎面刺来的冷枪暗箭中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波拿已对阴谋所采取的将计就计,利用并击破阴谋活动的对策实际上是
一种政治策略。他对阿雷纳及雪月事件的处理表明,他现在不露声色却坚决 取消了派别平衡政策,而代之以另一政策——粉碎极端共和主义者,同时提
高所有可能赞成或容忍他建立个人统治的人们的地位。
三、阴谋中的阴谋
保王党人、雅各宾分子及英国军官联合策划了 19 世纪最出名的阴谋劫杀案,而拿破仑竟戏剧性 地将他们玩于股掌之上,\成了前台木偶的后台牵线人。
听说要外决当甘公爵,约瑟芬恳求丈夫说:“将军,请你手下留情,不要沾上波旁家族的鲜血!” 拿破仑虽然复函路易十八,规劝路易十八放弃复辟念头,否则要踩着
10 万尸体而返云云。但流亡英国的波旁家族一直没有死心。一直在寻机策划推
翻拿破仑。 他们知道,他们的行动耽搁得越久,获得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少。他们曾
长期怀着这样的希望:拿破仑与教皇达成的教务专约,以及他采取的反对革 命的其它措施预示他有恢复波旁王朝的意图。但是,1803 年 2 月,普罗旺斯
伯爵接到了一些建议,从而说明波拿巴从未打算扮演蒙克将军的角色。 这位流亡国外的伯爵当时住在华沙,第一执政颇有礼貌地,但又十分坚
决地敦促他代表他自己和王室的其它成员,表示放弃对法国王位的一切权
利;作为交换条件,他将得到 200 万法郎的年金。竟然想让他沦为法兰西共 和国的年金领取者这样一种意见本身就触犯了他作为一个波旁王族的自豪
感,因而激起他作了下面这个有力的答复:
“作为圣路易的子孙,我将努力仿效他的榜样,即使被俘,也将自爱自 重。作为法朗索瓦一世的后裔,我至少希望能像他那样说,‘我已失去一切,
但仍保持了荣誉。’”
对于这个声明,阿图瓦伯爵、他的儿子贝里公爵、奥尔良公爵路易·菲 利普和他的两个儿子,以及两位孔代王族,一致表示衷心拥护;孔代王族年
轻一代的当甘公爵,于 1803 年 3 月 22 日从巴登选侯国的埃登海姆城写来的 信中也表示了同样的忠心。人们在读到这封同拿破仑对抗的最后书信时不会
想到:不出一年,写这封信的人即将葬身于万森城堡的护城壕中。
波旁王族的回答余音未绝,英法两国之间又爆发了战争,这使流亡伦敦 的法国保王党人希望倍增。他们过敏地幻想法国军队和人民都愿意跪倒在路
易十八的脚下。普罗旺斯伯爵这位未来的国王自己却没有这种幻想。他住在 寒冷而寂寞的华沙,如实地注视着当时的局势,准备等到有朝一日,拿破仑
过于自信的野心终于迫使整个欧洲联合起来反对他。
在人们向普罗旺斯伯爵说明伦敦的激进保王分子的计划以图取得他的支 持的时候,他巧妙地引了两行诗来回避这种令人为难的试探:
“若要得到人们的赞同,任何计划首先总要成功。” 这个小心谨慎的答复使得他当时住在苏格兰爱丁堡的弟弟十分瞧不起
他,认为他既然如此软弱无能就不值得再给予信任了。确实,这位后来将成 为法王查理十世的阿图瓦伯爵,生性就不是遇事拖延等待的人;连逃亡国外
的种种不幸都不能使他那顽固不化的脑筋稍带有一点起码的审慎之心。但是 物以类聚,这位鲁莽成性的伯爵在流亡期间身边聚集了法国保王党中一批最
敢拼命的亡命之徒。
为了波旁王朝能重新返回法国,在保王党分子的系列冒险失败之后,阿 图瓦伯爵决定再行举事。
进行这样一件阴谋,需要有头脑冷静、手段狡猾、下手不留情的人来干, 而在这方面波旁王公们所唯一能牢牢依靠的实干家,确实只有卡杜达尔这位
勇敢的布列塔尼人了。诚然,皮什格鲁在伦敦附近居住,但他除了年高望重 的老孔代公爵以外,很少与其他的法国流亡分子见面。迪穆里埃也住在伦敦,
但他的名声由于 1793 年的叛卖行径而在法国遭到普遍的唾弃,因此无法用 他。不过,虚张声势之辈却有的是,他们可以在法国境内做些准备工作,甚
至如果时运凑合的话,也许会自己动手。于是,一小群法国保王党人,在英 国议员温德姆这位狂热的保王分子的赞助下,还在 1802 年年终之前就已开始
商量“干掉”波拿巴的计划了。
这次阴谋的目的原非暗杀,而是乘拿破仑外出之时制服他的警卫人员, 生擒他本人。然后用快马兼程强行把他押至北部海岸,迅速送往英国。但是,
尽管阴谋策划者们为了使他们要干的事显得体面一些,把它称做绑架,毫无 疑问他们存心想干的乃是谋杀。
在英国驻慕尼黑大使德雷克的文件中,有一处暗示:保王党人的使者们
最初应该只说是要抓住第一执政并将其押解出境。 英国政府卷入了这次阴谋。出钱资助并参与了具体的谋划。保王党秘书
皮塞的文件,以及英国外交部与内政部的档案,都有有关方面的证据。 英国外交部档案(法国部分,第 70 卷)存有一封由流亡的波旁工族的秘
书,罗尔男爵致外交部常务次官哈蒙德先生的信件,1803 年 8 月 30 日发自 伦敦,内容是请哈蒙德前往贝克街 46
号阿图瓦伯爵府邪会晤。在该府邪讨论 的问题并非全属和平性质,这一点 1803 年 10 月 24 日的长篇备忘录可以表 明。
在这个备忘录中,阿图瓦伯爵回顾了“那个卑鄙的冒险家”
(指波拿巴)的发迹过程,以证明他目前的地位岌岌可危摇摇欲坠。最 后,阿图瓦列举了想要推翻拿破仑的人——莫罗、雷尼埃、贝尔纳多特、西
蒙、马塞纳、拉纳和费利诺;西哀那斯、卡尔诺、谢尼埃、富歇、巴拉斯、 塔利昂、勒贝尔、拉马格和让·德·布里。其他人不会“短兵相接”地攻击
拿破仑,但是不喜欢他的称霸。
上述两个文件证明,英国政府对波旁王族的密谋是知情的。 另一份注明“1803 年 11 月 18 日于伦敦”的文件,证明英国政府是积极
参与的。 这是一份“已经出发或准备出发”的法国保王党军官名单;上面的人都
受英国政府津贴:两人是每日 6 先令,5 人是每日四先令,9 人是每日两先令。 其中之一就是若阿基姆·卡杜达尔。名单是由弗里丁拟定并签署的——弗里
丁是皮什格鲁经常使用的一个化名。
同一笔迹写的还有一份名单,上载“我请求对其预支一年津贴的保王党 军官”的名字——5 位将军,13 名上校,17 名少校和 19 名上尉。要求支付
的薪俸总数达 3110 英镑 15 先令。
在莫罗被捕后,外交部政务官阿巴恩诺特先生致阿瑟·佩吉特写的信(日 期为 1804 年 3 月 12 日)里提到:
“我们为重建波旁王朝所作的一切美好计划的可悲结局:自然,我 们为可怜的莫罗的安全十分担忧。”
当然,暗中纵容这一密谋的,可能不是有相当地位的主管官员,而是外 交、陆军、海军诸部那些头脑发热的年轻官员。
杜卡达尔于 1803 年 8 月 23 日离开了伦敦,前往法国去执行这一阴谋。 而事实上,这个后来被证明是那些阴谋策划者玩火自焚,害人反害已的
计划的一切细节,拿破仑竟都瞭如指掌。拿破仑派出的奸细,梅埃·德拉图
什,窃取了这一阴谋活动的自始至终的全部情报。 酝酿“干掉”拿破仑的计划之初,保王党的两名爪牙,一个到法国不久
就遭逮捕。看来,这两人的幼稚轻信,使法国当局想到可以派一名奸细打进 去,以便把法国流亡分子连同英国官员和雅各宾派的将军们也一网打尽。
派遣奸细,从来都是欧洲大陆诸国政府喜欢使用的手段,但是像梅埃·德 拉图什这样高明的奸细却并不多见。
他在 1792 年 9 月的大屠杀中充当过凶手,在恐怖时期充当了雅各宾派的 奸细,后被波拿巴列为舒安分子雪月暴行替罪羊的雅各宾分子之一而被流放 在外。
正当梅埃在放逐中百般无聊时,他接到了他妻子的一封来信说,如果他 愿意为执政府效劳的话,就可以获得赦免。他立即表示同意,并商定:他假
装拥护王朝复辟,设法钻进住在伦敦的法国流亡分子当中,了解他们的秘密 并充当他们与巴黎的心怀不满的共和主义者之间的联系人。
策划这件事的人,是前警务部长富歇。此人近来已被波拿巴解除了他所 肆意滥用的侦讯权力。他的职权已分别交给大法官兼司法部长雷尼埃和掌管
法国内部安全事务的参政官雷阿尔。这两人没有富歇的那套本领,而且起初 并不知道梅埃在伦敦干些什么。
拿破仑支持富歇的秘密计划。在拿破仑的颔首默许下,富歇对策划阴谋 的流亡分子,英国官员和法国将军布下了罗网。在法国将军中几乎经常有人
有所不满;波拿巴声称曾破获一件阴谋,即有 12 名将军企图瓜分割据法国而 只给他留下巴黎及其周围地区。如果这事属实,波拿巴却始终未加以利用。
实际上,在这伙不满分子中,如莫罗、贝尔纳多特、奥热罗、麦克唐纳等人, 他只对莫罗的敌意有所畏惧。
这位取得霍恩林登之战胜利的名将如今住在巴黎附近,闭门谢客,郁郁 寡欢;他拒绝登执政府之门并蔑视那些穿上朝服的人们。他公开嘲笑教务专
约;而在荣誉军团成立之后,他在他的狗的脖子上也戴上了勋章缓带。
拿破仑对这种嘲弄十分生气,他甚至打算向莫罗提出挑战要同他在布伦 树林决斗。挑战书当然并没有发出。这两位军人表面上装作是和解了;但拿
破仑暗地里仍然对他不满,因为莫罗的直言无讳的共和主义态度博得了军队 中一大部分人和巴黎那些对政府不满的人齐声赞扬。
现在,如果煽起一件雅各宾派同保王党合伙的阴谋并把英国官员牵连进 去,那就保险可以毁掉莫罗,同时又使法国保王党和英国政府陷于混乱。莫
罗在搞政治阴谋方面是出名地无能,这一点拿破仑深有体会。
拿破仑正是使用了被当时欧洲各国所惯用阴谋与反阴谋的手法,巧妙地 挫败了这一阴谋。
梅埃首先来到格恩西,赢得了总督多伊尔将军的信任;凭了多伊尔的推 荐,他会晤了住在伦敦的法国流亡分子,并拜见了霍克斯伯里勋爵与国务次
官哈蒙德先生和约克先生。他发现,要使法国流亡分子想入非非,简直易如 反掌:对于他建议把极端保王派与极端共和主义者这两个不可调和的派联合
起来一事,这些人趋之若骛。拿破仑的政权依靠的是法国农民的支持,亦即 法国国民的主本的支持;他们立即商定用左右的两翼的联合行动来包围消灭
法国主体所支持的政权。
拿破仑的奸细,梅埃·德拉图什,在伦敦使法国保王党和一些英国低级 官员中了圈套之后,又到欧洲大陆去欺骗对他轻信不疑的英国使节们,他取 得了显著的成果。
梅埃访问了慕尼黑,伪称是为了与英国使节商量安排保王党密谋的准备 工作。这位英国使节有一个十分荣耀的名字:弗朗西斯·德雷克,他是个狂
热的阻谋策划者,与法国流亡分子有着密切联系。悔埃的种种花招骗取了他 的大力支持:他对这个奸细又给钱,又提供了一份化名密码,甚至把隐显墨
水的处方都交给了他。梅埃得到了这些东西以后,就前往巴黎,给出钱贿赂 他的使节寄去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报告,而把情况报告了警察部门。然后,经
拿破仑口授,他给大使提供了使英国政府和纳尔逊大上其当的情报。
英国驻维也纳大使斯图尔特也落入了同样的圈套。一个法国问谍向他提 出一项有引诱性的建议:可以提供从每份寄往或发自维也纳的法国文件中得
到的情报。斯图尔特刚刚接受了这一建议,这个人就在法国大使的要求下遭
到逮捕,他的文件受到搜查。这次没有发现牵连斯图尔特的材料;因此,他 没有像德雷克那样声名狼藉地丢官。
这样,正当保王党人阴谋推翻拿破仑之时,他却通过他的问谍给那些笨 拙地向他的堡垒逼进的敌人埋下地雷,并作好准备在他们挤满坑道,即将发
起总攻之时把他们炸个粉身碎骨。
保王党人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除派卡杜达尔外,又挑选了皮什格鲁同 去法国举事。
皮什格鲁就学于教会学校,擅长数理化,曾在布里埃纳军校执教,说起 来,与波拿巴还有一面之交哩。
1783 年,他投笔从戎,升为中士。已士底狱失陷后,他倒向雅各宾派, 获将军衔,在阿尔萨斯、比利时、荷兰战役中所向披靡,被国民公会誉为“祖
国的救星”。督政府后期,他开始秘密联络路易十八。
不久,皮什格鲁弃军从政,1797 年人五百人院,出任主席,公开为波旁 王朝摇旗呐喊。
1797 年 9 月 4 日,督政府发动果月 18 日政变,逮捕反对派首领。皮什 格鲁因部将莫罗告密而身陷囹圄,接着发配圭亚那,不久驾独木舟逃至伦敦。
卡社达尔于 1803 年 8 月 23 日离开伦敦,在离迪埃普不远的一处走私者 出没之地比维尔上了岸。从那里,他到了巴黎,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力图招募
可靠的伙伴。 英国的计划是生擒波拿巴,押到伦敦,然后发配圣赫勒拿岛。卡杜达尔
心里明白:在马尔梅松途中拦截执政车队,必将遭到对方卫兵乃至波拿巴本 人的拼死抵抗,生擒很少可能,因此作好了击毙“弑君者”的思想准备。在 巴黎 5
个月,他一面恭候皮什格鲁的到来,一面加紧侦察地形,训练敢死队 员。
不管他们的具体目标究竟是什么,总之拿破仑及其警察对之是了解的。
1803 年 11 月 1 日,拿破仑对雷尼埃写道:
“你切不可急于进行逮捕;等到布置这件事的人(指梅埃)提供了全部 情况,我们将和他一起拟出计划,那时再看该怎么办。我要他给德雷克去信;
为了使德雷克相信他,可说:在采取那个重大行动之前,他(指梅埃)认为 他能够设法从第一执政密室的桌上偷到他有关巨大远征计划的亲笔原稿,以
及其他的一切重要文件。”
拿破仑完全清楚,等到这一密谋完全成熟时,其结果将远远不是抓住几 个舒安分子而已。他必须等到莫罗也被牵连在内时再下手。
翌年,1804 年 1 月 11 日,皮什格鲁一行 6 人顺着卡杜达尔的航迹横渡 英吉利海峡,谁知行不多久,风暴骤起,小艇漂流了 5 天才干 16
日夜晚到达 目的地。皮什格鲁率先攀登, 1 刻钟后到达顶端。树林里闪出一人影,击掌
三下,问道:“来者可是皮什格鲁将军?”听声音很熟,皮什格鲁喜出望外, 上前答道:“正是。您是卡杜达尔将军?”双方拥抱,互庆登陆成功。
“坠下为何不来?”卡杜达尔问道。
“坠下认为时机尚未成熟,命我等先行筹划,见机行事。”皮什格鲁答 道。
“坠下前怕狼后怕虎,裹足不前,大事岂能成功?”卡杜达尔叹道。
“将军切莫气馁,我在军中尚有关系。”皮什格鲁劝慰道。
“谁?”卡社害尔问道。
“莫罗。”皮什格鲁答道。
“您去找他?”卡杜达尔惊道。
“正是。”皮什格鲁答道,“如今大敌当前,我岂能拘泥于宿怨旧仇? 若能说服他率兵哗变,推翻执政府便不成问题。”
“事到如今,也只得如此,碰碰运气吧!”卡杜达尔表示同意。 后来,有史家评论说:法国流亡分子选择了皮什格鲁做向莫罗进行试探
的人,这是他们表现出唯一有点头脑的一件事。正是皮什格鲁在 1793 年战役 中给莫罗开辟了前程,可是他在后来似乎却由于莫罗将军翻脸不认人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