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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圈套

柯云路(现代)
第1节至第5节

人在这个世界上要活得潇洒,就要学会预支一切。
我要描绘的这个人物叫丘云鹏。
这个人物的故事,是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那个严寒的冬天开始的。
那时候,他几乎是赤手空拳来到京城。
应该说,这句话如果对一个一般人来说是很平常的。对于他来讲,却意味着大起大落,意味着一个阶段冒险的结束和另一个阶段冒险的开始。
在此之前,他在海南几乎进行了近十年的冒险。泡沫般膨胀的经济形势中,他当过亿万富翁。
但随后,破产。
破产到要债的人对他围追堵截,把他关押起来,对他进行毒打,打得满脸是血。各种各样的威胁他都经历了。
就在那样的经济危机中,他以他的狡猾在海南做了最后一个圈套──利用对方的一点点贪心,把巨大的债务和实际上已经失去意义的资产都一起卸到了别人身上。
金蝉脱壳。
留下各种各样的麻烦,纠葛,危险,仇怨,法律诉讼以及各种势力的争斗,与黑社会的较量,生命的危险,忐忑不安。
然后,出奇不意地一个人来到京城。
当他走下飞机的时候,面前是北方的严冬。
京城此刻在他心目中,和冬天是同一个感觉:寒冷,广大,陌生,有着许多隐约莫测的故事。
他随着人流走出机场。他已经习惯了周围所有人都比他个儿高。当人们的目光越过他的头顶在这个世界上相互招呼、搜寻、交流的时候,他很习惯以一个比他们低的角度来窥探他们,打量他们。
他坐上车,急驰在机场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京城寒冬的图画冷冷寞寞地一幅幅迎面扑来。
他的头脑中充满着各种做局、做套的智慧,他在酝化的是如何在这个天地里找到机会。
许多更豪华一点的车追过他乘坐的出租车到前面去了。他对这一切自己近况的自卑都很敏感,但对自己未来的胜利,那个自尊,也很坚挺。他感到自己那个男人标志的存在。
在海南的躲债、挨打、遭受囚禁的境遇中,他忍受着,承受着,使自己变成一块最臭最硬的橡胶。那时候他终日阳痿。
今天,当他走出机场看见几个性感女人的时候,觉得阳气又在自己的那个部位微微勃起。他带着对这个世界征服的欲望来到一个新的天地。
女人,金钱,在这个世界上,一切,都可以用他智慧的圈套捕获。
他想起来了,他小时候很喜欢做一个游戏。
严冬,下一点雪,白茫茫的一片,觅食的鸟儿失去了方向和目标,饥饿的雀鸣烦呱在村庄上空。这时候,他就会领着自己的小弟弟扫开一片雪,用筷子支上个箩筐,箩筐下洒些米,用细绳系住筷子,远远地躲起来。
等啊等啊,终于有雀儿落下来。屏住呼吸不要着急,等雀儿真正进到了箩筐下方中央,这时候不要慌,要猛一抽手中的线绳,就有鸟儿惊飞跑到树上,也就有鸟儿没来得及飞走,在箩筐里扑腾。
那时候他就懂得了,鸟为食亡,一句古人的话。
在他看来,人并不比鸟儿聪明多少。古人又有一句话,人为财死。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都有对财产的贪心。只要抓住贪心,可以套住任何人,男人女人都一样。
这么想着,他不由得冷冷地一笑。
司机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于是,他很自然地把这个冷笑变为一个温和的笑,说了一句话:京城好冷噢!于是乎,司机就和这位海南来客闲聊起来。
他便淡淡地说出,自己财产不多,几个亿吧!生意,也做得懒得做了。京城走动走动,大的做一做,小的不做了。顿时引起了司机的极大敬仰,话语和神态多了很多谦卑和奉承。
他在心中又略微冷笑了一下。财产是有力量的,它的力量还并不在于你真正在法律上拥有它,而是在人们的印象中拥有它。别人相信你有财产和你实际上有财产意义是一样的。当别人相信你有财产的时候,可以把更多的财产贷给你,借给你,委托给你,交给你管理。
人生的智慧,就是运作金钱的智慧。人在这个世界上要活得潇洒,就是要学会预支一切。预支金钱,预支人们对你的信任,然后,网住这一切。他深知自己在这方面的智慧是远远高于一般人的。因此,当他踏入这一般人组成的世界时,他知道,没有能拦住他的地方。
也许在一般意义上讲,他是赤手空拳来到京城。但他相信,自己脑袋里的这一大堆智谋、诡计、圈套价值连城,可以用几个亿、几十个亿来评估它们。
毕竟是海南商海中的大起大落,对他的打击惨重了一点。被捆绑的胳膊还隐隐作痛。肩背上的伤也火辣辣地有感觉。就连脸上的伤痕,嘴角的裂口,似乎也没有完全消失。
大丈夫能伸能屈,这是他喜欢的一句格言。
无毒不丈夫,是他喜欢的又一句格言。
为了略微证明一下他在这方面的智谋,他对这个司机也随手抛出一个圈套。
包你这样一辆车,一个月多少钱哪?司机报了一个价。
他说很好,我到京城做生意,买车之前有个过渡,先租几辆车,我看你挺顺眼,到时候你再跟我联系。我包车很简单,我用,你来,我不用,你自由活动,费用照付。
司机一听,谀媚倍增,服务也更加殷勤周到。
当随着人流走进华都饭店时,他觉得自己像一只饱经磨炼的狡诈而残忍的老狼,已经把爪子探进了一块陌生的土地,开始警觉而又大胆地寻觅。当年做生意的鼎盛时期他曾下榻这里;时过境迁,他还要找到当年的感觉。
两边的男男女女都比他高大,他这一米五五的身高,习惯了人们的目光在他头顶上空交叉,交换信息。他心中常常冒出这样一句格言:当我用绳索勒断你们脖子的时候,你们和我高度的差别就消失了。
他的嘴角漾出一丝冷笑,又品尝到了在海南被追债时落掉牙齿的血腥味。
他从来都有杰出的行为,来弥补自己的自卑,建设自己的自尊。这不是,身边跟他一块儿走的,热情说笑招呼他的,是个年轻也还妩媚的漂亮小姐。
这位腰身软软的小姐叫茉莉,正在成为电视台节目主持人。刚才在宾馆前台等候的时候,他连脑筋也没动,就已经从从容容把这小女子套住了。不过是靠着有很多头衔的名片,再加上一些娓娓道来的说法。
他,一个做生意的普普通通的老总,财产呢,无所谓喽,若干个亿。大楼,有几栋,地,有几千亩。生意已经做得无聊了,他这样笑着,对这位能言会笑的小姐说道,钱要挣到觉得无聊的时候,是因为挣得太顺手了。现在对做生意真的兴趣不高了,钱也挣得无聊了。
那您想干什么?小姐的眼睛微微发亮。
他注意到了小姐的目光,尤其淡淡地说了一句:做做文化吧!
原本就在文化圈内,想在文化上出人头地的小姐,目光自然更为发亮。茉莉小姐正苦于不能确立自己在电视台的位置,见到这位挣钱都挣得无聊了,想做做文化的儒商,觉得一定会给她什么帮助,话止不住就热情起来。
每当对他人有需求的时候,人就会赔出更多的笑脸。
他心中当然很明白。他在考虑在京城降落之后的通盘行动,如何赤手空拳套出一个新天地来。他还没从容到拿这个小妞儿当玩物玩一把的闲情逸致,他只不过是把她作为自己套天下的一个习惯性程序加以操作。
他很快就进入了电视台的内在机制,很儒雅地做了一个很恰当的建议:找一家公司,出一点钱,给电视台建立一个专门的栏目,公司没有别的条件,建议你来主持这个栏目,这不是很方便吗?
小姐眼睛发亮,拍起手来。
现在,她就在自己身边,高他多半个头,款款地优美地走着,帮他拉开一扇扇走廊的门。
在这个世界上,年轻女性的侍候,她们的脸蛋,她们的风韵,是男人身份的标志之一。
而他,在和蔼从容的谈笑中,把这位小姐所有该摸的底都摸清楚了:她在京城的联系,她有几个在文联和作家协会当领导的亲戚,她联系着文化界的某些渠道。
他轻轻揣摩了一下,就给这个小妞儿估了价。

人有两个弱点,一个是贪心,一个是对自己的怀疑。
在京城寻寻觅觅,最后,他住在了一个叫桑大明的作家那里,那是亚运村的一套公寓。
这一天,他组织了一个小小的聚会,通过桑大明请了一些文化界的人,侃一侃,聊一聊,再吃顿饭。谈话的地点就在亚运村桑大明的寓所,谈的话题:中国的经济与文化。
文化人都乐意凑这个热闹,听说一个有几亿家产的老总请吃饭,谈文化重建,少不得有一点期待和兴奋。
在那个严寒的冬天,京城的文化人既枯燥又沉闷,既不平又无奈,既想做文化,又想做经济。理想的人文旗帜与现实的经济土壤相差甚远。一个话题,一个沙龙,一个饭局,一种说不上来的模模糊糊的期待,就把人们都拘来了。
我们的主人公丘云鹏看到满满一屋子文化人的时候,在心中揣摩自己今天做的这个项目。他的口袋里总共只有三万元,却要在京城打一个天下。用三万元来启动一个巨大的局面,全凭自己的智慧。
在座的除了桑大明,他的夫人迪华,还有文坛、影视界、教育界、医学界、社会学界的一些作家、导演、演员、研究员、教授、副教授。
这些人坐在一起的时候,话题可能很大,可能很涣散,可能很具体,可能很空泛。不过是因为相互认识,你叫我,我邀你,凑在一块儿谈一些最平常、让他们本人最激动也最厌烦的话题。
只有当丘云鹏讲话的时候,整个局面才有了真正的意义。
在当今这个世界上,文化人之间没话题。丘云鹏已经感到了自己很中心的位置。他已经散发了一圈名片,那些名片上印有他在海南的一大堆头衔。他在中国不止一个基金会挂着理事的头衔,那都是他的机智套来的无形资产。
在他的房地产一块又一块死在那里的情况下,他像模像样地把一处房地产按照他的评估──曾经有过的评估,三千万,捐给了希望工程。用同样的方法,又捐给了儿童基金会。他捞下了捐款几千万又几千万的名声,买来了一个又一个理事的头衔。那些基金会有的不过是得到了在多少年之内既没有用也卖不掉的死房子,有的只是一些空洞的允诺。但是这些头衔对丘云鹏来讲,就是他的可信赖度,就是他的资产,就是他的信用,就是他做局和设圈套的出发点。
他在层层烟雾中,早就把这一屋子男男女女品透了,掂量清楚了。在这些年中,他真是把中国的各色人等,包括文化人,都搞清楚了。这是他的资产之一。
他讲话了,当然,先要简单地讲讲自己的想法。我从海南来,生意,做了十多年了,家产,也有很多亿了。坦率说,钱,已经挣得不想挣了。你们文化人不知道哇,钱,一开始挣得有趣味──挣得不容易,才有趣味;挣得容易了,挣得多了,真的也是件很无聊的事情。
这次到京城来,只有一个目的,想为文化做点事。我能够为诸君提供的,多了没有,只有两样东西:一个,做文化要有钱,我可以把我的资产全部拿出来;一个,就是我这些年操作经济的这点经验。
他还要往下发挥,但同时已经感到了,这些平平常常说出的话,已经引起了在座所有文化人压抑又没有压抑住的兴奋。
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些文化人已经进入了各自的角度,在揣摩他的讲话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机会。他心中暗暗笑了:你们这些高贵的文化人,觉得自己了不起,可以蔑视其他人,其实想让你们低下你们高贵的头颅,并不难。你们好像很高贵,其实很贫穷,贫穷就贫穷在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多少钱,到头来,还是要别人操作和经营你们。
他往下讲了,目前中国的经济和文化的关系。
一定要有新的概念,新的角度。我认为,中国主要不是经济的贫困,而是哲学的贫困,是文化的贫困,是想像力的贫困。中国经济要发展,必须在文化上,在想像力方面,有新的展开。
他滔滔不绝地讲解了中国的经济发展战略,东部西部的关系,南部北部的关系,东方西方的关系,北方南方的关系。滔滔不绝地论证了只有在文化上、哲学上、想像力上重建中国的辉煌,才能使中国的经济有辉煌的发展。
这个说法很让文化人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
反过来,他又滔滔不绝地讲,目前中国文化人一定要认识到,文化的富足能够转化为经济的富足。文化界绝不应该再拿着金饭碗去讨饭。当文化界在经济界、企业界面前表现得那样谦卑的时候,表明了文化人在当代社会生活中没有一点点操作的经验,没有一点点操作自己、经营自己的能力,这是很可悲的。
他说,仅仅我们在座的诸君,我认为,你们的影响,你们的知识产权,你们的软件,都可以评估几千万,甚至几个亿。问题是你们从来没有意识到你们有这样的价值。
当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所有的文化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他进一步非常具体地剖析论证。
他滔滔不绝,进入了演说的佳境。
他个子矮小,但是他坐在一个中心的位置,而且声音洪亮,他那训练有素的声调气势磅礴,笼罩了整个房间。当所有人被他的演讲所威慑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体积的庞大。他从来觉得,自己是最小又最大的人物。他在讲话的过程中,不断地出现这种感觉上的变化。
他讲了,比如说桑大明吧。
桑大明是个身材魁梧、气质粗犷、方脸宽额带点络腮胡的中年作家。他自称是自由撰稿人,有不少著作。眼下正在撰写一部论述中国历史文化的专题片。他现在的全部着眼点是为这部片子募集资金,四处奔波。
丘云鹏说了,你的操作模式是什么?要拍片子,要做文化,于是乎去求钱,找钱,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向金钱投降的位置上。当然你也想到了一般的企业界赞助文化的心理,用金钱买点名声。但是,这种简单化的用文化拉赞助、集资的操作是毫无艺术可言的。你会为了你的二百万到处奔波,我认为,你这个项目本身,你这个软件本身,就可以评估上千万,几千万。关键看怎么操作。
桑大明当然是睁大眼了。桑大明的妻子迪华,一个纤瘦白净的知识女性也含着微笑,看着这位丘总发表高论。
他云山雾罩地说了一大片。
既然你们片中将就中国历史文化问题,拍摄海峡两岸的各界知名人士,你们就要形成一个整体操作,使海峡两岸的知名人士全部介入这个项目。这个项目不是拍摄完了以后才炒作,而是整个策划、集资拍摄的过程,都是一个经营过程,都是一个边经营、边炒作、边制作的过程,整个是一个经济行为,是以文化为内容、以经济为准操作的行为。
你的选题很好,好就好在这个选题本身不仅是个很好的文化题目,还具有很大的可操作性。我认为,用正确的模式来操作它,不要说筹集两百万的拍摄经费是区区小事,整个拍片过程,可以形成一个操作规模,形成一个操作实体,甚至可以形成一个文化基金会。这个文化基金会以后专门用来连接海内外一切探讨中国历史与文化行为及相关的经济行为。
所以,他说,这个项目是一个立体操作,关键是──这时候,他又用起他的惯用手法:要想控制对方,既要利诱对方,又要打击对方的自信心。他从来认为,人有两个弱点,一个是贪心,一个是对自己的怀疑。抓住这两点,就能控制天下所有的人──他坚定不移地说:桑大明,你在这方面完全不懂!
桑大明一贯认为自己在文化人中是有社会活动能力的,但是,当这样一个自认为有经济操作天才的老总,用这样坚定的而且看来是坦诚的、友善的声音直言不讳地告诫他的时候,他不能不感到这个声音的震慑力。他甚至真的怀疑起自己的操作不过是文化人范围内的一种操作经验。
你完全不懂!你那点操作经验是小学生的水平,是单线的一维操作,是毫无可取之处的!你的真正的价值,是你提供的这个文化构思,你这个文化观点,你这个文化软件,但是,这么一个值钱的文化软件──按照我的估计,它可以产生几千万、几个亿的操作规模,却有可能毁灭在你自己手里,我很痛心。
桑大明已经多少被丘云鹏的宏论所折服,比起一个几千万、几个亿的资金操作规模,甚至还能引发一个基金会的操作设想,他那样可怜巴巴地到处运动,为筹集两百万资金进行拍片子的操作,确实显得很可笑,很吃力。
丘云鹏继续开诚布公地说,你的天才在你的思想,在你的写作,在你的观点,你是一个大文化人。但是,你不去做你的大文化,而用你那有限的商海经验,去搞这些集资行为,去拚命地弄这点钱,太可惜了,太得不偿失了,完全是个误区!用我的话讲,是当代文化人面对商海的一大误区!
现在,你拿十分之九的力量,去做一些可笑的经济操作,用十分之一的精力,去做你该做的天才文化。结果,你把原可能成为一个大文化人的前途自我埋葬了,结果,你只能成为一个普普通通的文化人。
贤良的妻子迪华在一旁问:丘总,您的意思是什么?
丘云鹏说:很简单,你桑大明一心一意做你的大文化。这些具体的事务性的活动,经济事务,商业,财务,应该找几个内行的人帮你管起来,你做你的文化领袖、文化旗手就可以了。
找谁管呢?
丘云鹏说:很坦率地说,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帮你管。很简单,如果我帮你管,我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不需要任何报酬。你的项目我不投资,也不占股份。如果我投资,我占有股份,说不清楚,我就不能帮你管理。如果你需要投资,我给你投资可以,你就要找别人管理,我只做投资。出钱的事,我做起来很容易,你要多少钱,我出就是了。但是如果这样,还是你自己操作。我借你钱,投你的资,你到时候还我钱就可以了,你还是做不大。如果你要做大,请我管理可以,但我不投资,我完全代你管理,替你操作,最后做成一个很大的局面。文化是你的,挣了钱,经济还是你的。我只要你说一句话就行:丘总是我的一个好管家,帮了我的忙。我只要这一句话。
然后,他把这张牌放下了。
他深信一点,想套住任何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不可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得过于明显或过于急迫。
欲速则不达。
他又指向另一个目标。
也是一对夫妇,刚从国外回来,专门研究医学和健康理论,把中国的、西方的各种理疗技术、健康技术、养生技术综合在一起,现在苦于没有资金,也苦于找不到一种方式来推广他们的研究成果,还停留在书斋的苦闷之中。
丘云鹏说: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呀,我认为这又是一个大项目。从文化上讲,你们提出了一套新的自我康复技术,利用东西方文化中的优长之处,这是人类历史上了不起的一件事情。这一点,可能你们跟我观点相同。
可是,你们这种文化只有通过自我操作,通过大量临床实践,才能证明它的价值。
我给你们讲一个道理。天下好多事情很奇怪,当你不懂得经济规律的时候,这个事情你就挣不了钱,甚至往里贴钱,还传播不开。反过来,很多事情你拿它去挣钱,人们倒接受,还能广为推开。这也是现代社会的一个规律。
坦率说,对于你们的文化项目,只有两种结果:当你们不会用它挣钱的时候,这个文化本身没法推广。你没钱,贴钱,它反而不能推广;当你善于拿它挣钱的时候,它不但挣钱,还会推广,推广以后,还会更挣钱。不知道这两种结果,你们选择哪一种?
做丈夫的是个白皙瘦削的医学博士,南方口音,很善良。妻子和善微笑的圆脸总是微仰着,是个典型的敬业的医生,热衷于自己的事业。他们被这样一个全然没有想过的思路所震慑,深深感到了这里的合理性。
丘云鹏举例子了:你们看看,世界上所有卖得好的医疗保健产品、饮料、包括国内各种名目的频谱仪、神功带,如果那个东西不挣钱,不进入商业渠道,白送人,谁敢用这个东西?它现在挣钱,进入商业操作,不但推广了,而且做成这么大的经济规模。所以全在操作它们。但是,我又想说,你们还不如桑大明,因为你们是纯粹的知识分子,一点没有操作的感觉,这件事情对你们来讲,是不可想像的,你们根本不会自己做,也不能自己做。
还是一句话,得有人帮你们做,得有真正理解你们的人帮你们做。要理解你们这个文化的价值,也理解这个文化的可操作性,又愿意为你们着想,从你们的角度来做。在做的过程中,不因为它的商品化而玷污了你们文化品格的纯洁性。
丘总,你来帮我们做吧。
一下子帮大家做这么多事,我还没有这个思想准备。很坦率说,我这次来京城,就是一个想法:帮助文化人做点真正有价值的东西。
你们可以先考虑考虑,我给你们一段时间,如果你们在一个月或者更长的时间内,找下比我合适的人,理解你们文化的价值,理解你们文化的可操作性,又和你们比较熟悉,你们又完全信任他,那么,你们就委托他来做。如果你们找不下,你们信任我,我可以帮助你们。
这时候,更着急的,还有一个项目,是行为科学研究所的,他们研究出了一套幼儿早教方案,想推广它。但是有很多程序上的问题,有很多资金上的问题。
丘云鹏一听,说:像这样的事情就更简单了,这是略微安排一下,就可以顺顺当当展开的事情。
他看到了文化人在这个时代的全部激动、无奈和焦灼。自己在今天的活动中,很潇洒也很从容地抛出了一个又一个圈套。他知道,今天自己花八千块钱也好,九千块钱也好,请大家吃顿饭,这个投资终会有很高的回报。
吃饭的时候,丘云鹏提出了一个更加激动人心的宏伟建议,他说:当你们文化人不知道自己身价的时候,不知道操作自己的时候,你们跪倒在金钱面前,否则,你们就枉自清高,甘受贫困,甘于自己的文化学说不得推广,甘于自己的书出不来。
当你们善于操作的时候,我想说,中华历史文化基金会的操作,顶多算是一个漂亮的单项操作。现代自然康复技术的操作,也可以成为几亿、十几亿的一个不错的单项操作。您这个早教,也可以成为一个几亿、十几亿的操作。
但是,我觉得还可以有更大的操作,利国利民,传千秋万代,同时洋洋大观,影响遍及整个中国。我建议今天在座的朋友们,可以搞一个“中国文化俱乐部”,把在京城的各界知名人士都纳入其中,把中国所有的文化人、知名人士都纳入其中:文学,电影,艺术,体育,卫生,教育,社会学,哲学,心理学,方方面面。
形成俱乐部以后,第一,文化人自然要加入俱乐部;第二,所有的经济人和政治家也要加入这个俱乐部。这个年代,是文化人附庸经济的年代,也是经济人附庸文化的年代。你们想一想,任何一个想做大生意的人,他都要想办法,不失去在这个俱乐部的位置。如果能做到这一点,这个俱乐部就操作成功了。
我们对所有想加入这个俱乐部的海内外企业家,可以出售金卡,出售银卡,出售铜卡。金卡,以后至少卖到五万美元一张,银卡,卖到一万美元一张,铜卡,卖到五千美元一张。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你们想一想,金卡五万美元一张,不多卖吧,限额卖,最后卖到五千张。大家感觉感觉,这已经是两亿五美金了。我们还可以大量发售银卡,再大量发售铜卡。这些卡以后会炒得很热,还可以升值,关键是这里可以做成一个很大的文化项目。
如果大家感兴趣,那么,我认为,今天到位的所有文化界朋友,都可以算这个项目的发起人,以后都有可能加入这个俱乐部并成为董事。我想,你们的利益当然会得到恰当的评估,会得到确认,因为你们是创业的元老。而你们各自代表的文化,在这个俱乐部中可以得到广泛的传播和交流。在这个俱乐部中,你们的知名度,你们的文化影响,你们早期的创建工作,都应该得到评估,进入对你们利益的确定。
谈到这里的时候,气氛达到热烈的程度。

长袖善舞,多财善贾。
饭吃完了,丘云鹏买单,安排今天一直坐在身边的茉莉小姐去办。
这位还没被确认为主持人的女主持人,在今天这样一个高朋满座的活动中,既陪衬了场面,又受到了场面的陪衬。此刻,她对这位丘总佩服到五体投地的程度了。她在吃饭的时候,不时为丘总做一点及时的服务,斟酒,夹菜,递餐巾纸,自然活跃又优雅地表明了自己和丘总亲密熟惯的特殊关系。
在座的有些文化人,也颇有点色迷迷地想和她套近乎,她一概笑对从容。此刻在她心目中,只有丘总是真正有价值的。那些所谓的文化人,她已经见得太多了。
丘总对她像对待跟随自己多年的秘书,或者说像对待自己的晚辈。不失亲昵,又不失威严,同时又含着和蔼。
她已经联系好了,只要能找来几十万,就能为自己安排一个小小的专栏,自己就可以去主持这个节目。这样,她就是真正的主持人了。好幸福噢!
饭后,热闹的握手告别之后,有个相貌粗犷嗓门雄浑的作家留下来了。
他叫袁峰,写过很多战争题材的小说。这些年,由于经济热潮的裹挟,他下了海,炒起了房地产。袁峰做房地产的资金来源,真是单纯得很,向所有的作家集资,他以自己作家的热诚,告诉朋友们:他的房地产前景光明,今年拿一万,明年就给他们两万,几年以后要翻上几番。
作家们自然爱惜自己那点稿费所得,希望在经济膨胀、黄金照耀天地的年代,使那点储蓄不但不贬值,还能够升值。对于自己的朋友下海经商,道义上原本就没有任何怀疑,于是乎,上百名作家拿出自己的积蓄,就集成了一个不大的几百万的数字,供这位作家出身的小小房地产商操作。
几年来,他大起大落,饱尝了失败的挫折、痛苦的教训和各种胜利希望的诱惑,最终没有成功,也没有彻底失败。他狠拼了一把,在惨败中,保留住了部分资产。
如果现在将资金如数退还作家,也还不能使每个作家收回几年前的本钱,会略有亏损。原先投一万的,他只能还七千。他现在很想走这一步,因为他已经对自己下海失去了信心,他甚至决定回到书斋写小说了。他承认自己不是经济天才。他很想把手头收回来的一百多万打一个句号。
但听了丘云鹏的一番演讲,他又生出一点幻想。
他把情况简单地向丘云鹏描述了一下。
他,袁峰,是个已经有一定经验的人了,但是,目前的境遇确实很困扰他,做生意做成这个样子,这样把钱退给大家,有点说不过去。可是再做下去,又怕连这点钱都保不住。
当他把情况讲出来以后,丘云鹏一贯晦暗的目光露出一丝不可觉察的微亮。
为了在京城做成一个大局,他必须套住一个又一个人,一笔又一笔资金,最难的和最重要的是开头这几个人。现在这个倒霉作家手里有一百多万现成的钱,这对他丘云鹏来讲是很宝贵的。这一百多万到了他手里,就可以启动出一个天花乱坠的故事。
他的话很简单了,因为他从一开始就透视了对方的心理动机和秘密。他对袁峰讲:一个处理方法,你把钱退回去,收兵回营写书。我对你回去写书,投赞成票。但是,你用这种状态把钱退回去,我替你感到难为情。
袁峰说:是呀,丘总,是这么回事。
作家们这些钱来得不易,在你这儿放了两三年,是希望它更好地升值,养家活口,装修房屋,你不但没有升值,连本都保不住,怎么交待?做朋友没办法交待。
丘总,你说该怎么办?
我想,让你继续下海,也是不对的,你不适合干这个。你觉得自己是操作天才,但你实际上不是。很简单,文化人有文化人的思路,文化人不能应对经济这个绞肉机的残酷性。你再聪明,再能干,是文化人中间的能干。经济和政治是个绞肉机,需要的是另外一种品格。你能对付那些心狠手辣的争斗吗?能对付各种各样的阴谋吗?不行!
回到书斋写小说,我非常同意,可是你那件事,也得了结一下。
有办法没有呢?他问丘总。
丘云鹏回头看了看茉莉:你看,都在向我找办法,我是有办法,但是你看我是多做点呢,还是少做点?茉莉不是也在找我想办法吗?
袁峰冲茉莉笑笑:茉莉,你也替我请请丘总,帮帮忙吧!
丘云鹏说:这个忙不难帮,你总不能说,我给你几十万,你去还给作家朋友,这个你面子上不好看。万不得已,我也可以做这件事情。我给你一点,借你一点,都可以,不就是百八十万嘛!但是你欠我钱,你舒服吗?也不太舒服。
我觉得最好的结果是,你又回到书桌上写小说,这个生意还有人帮你做下去,把钱挣起来。增了值,把作家们的钱都还回去,同时自己还留下点操作感觉,操作规模。我希望你用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在书桌上当作家,百分之十的精力在商海玩一玩。玩的时候,要有人替你管理一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这样好不好?
袁峰说:这当然好了。
很简单,你不是听到我今天讲的话了吗?我要搞这么多项目,当然也会调资金来。那么,跟刚才那几件事情一样,如果你信任我,我替你当管家,帮你把这一百多万做不下去的这点生意捎带着给你做下去。古人讲,长袖善舞,多财善贾。我这儿生意多,有些无风险利润高的生意,就当做是你投资进去的,到时候你拿安全钱、稳妥钱就可以了。你这一百多万呢,也放心,还放在你的账上,你来管理,好不好?我需要给你做投资项目的时候,从你那儿划过来,用不了多久,就帮你把这个买卖圆一个场。这样,所有的作家,过去出一万的,你给他三万,出五万的,给他十五万。你的生意挣了钱,对朋友也有个交待。另外,你给自己再留下一笔资金,算是自己操作的结果。这岂不是更好吗?
丘云鹏说到这里的时候,袁峰深深感到,有缘分!多年的商海操作,使他多少有一点对人的戒心,但是对方的这种安排,对他确实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他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走了。

一只老鼠,可以在无论什么地方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处。
这里要描述一下丘云鹏踏入京城最初几天的一个总体感觉。
这确实是个严寒的冬天,对于那些在茫茫商海中寻求机会、相互绞杀的人来讲,京城这个冬天的经济好像饱和了一点。
对于想下海的文化人,大多磕磕碰碰,已失去了任何吸引人的期望。不平衡也罢,平衡也罢,似乎只有甘于做学问,甘于写文章,甘于寂寞,甘于人文精神被商品经济所吞没,甘于芸芸众生的麻木和平庸。总之,这是一个糊里糊涂的冬天,是个生意不好做的冬天,是个一般人看来没有机会的冬天,是个经济人对文化人没兴趣、文化人对经济人也失其所望的冬天。
如果用模糊的感觉来说,冬天干燥,少雨雪。人们不兴奋,黯淡,晴朗的天气少,到处是匆匆忙忙,到处是焦灼的面孔。
来到京城,他想忙忙碌碌地展开活动,实际上又不可能忙忙碌碌地展开活动。他很耐心地逐步张开自己的网,编织自己的网。虽然他已经在不止一个文化沙龙中,张扬了他宏伟的、诱人的文化经济一体化的操作。但是,这个操作要向前发展,他知道,还必须有更多的实际行为。
对人性的调动要和对金钱的调动结合起来。需要资金的注入,需要用资金来做几个更像模像样的招牌。
对于京城的企业家,他现在还不敢太张扬自己,同行相斥,同行之间有足够的警惕,他还没有做好局。而对文化人,他已经打出一张又一张的招牌来套他们。当然,这个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要耐心地来。
他深信一点,在这个世界上玩经济,玩政治,玩人,玩钱,最高的手段是空手道──从无到有。何况对于他丘云鹏来讲,带着名片上的一大堆头衔,口袋里装着几万元钱,已经不能说是一无所有了。
一个破了产的实业家,现在踏入京城,而且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季节,经济机会显得非常渺茫。他要在这里立住脚,打开天下,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从骨子里有一种很从容的自信。因为在他的眼里,这个世界上缝隙太多,机会太多,任何地方都可能挤进去,都可以分而治之,都可以在裂缝中找到足够的生存之处。
一只老鼠,可以在无论什么地方都找到自己的生存之处。因为它的眼光细小,它的眼光锐利,它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角落。
他常常很欣赏老鼠的独特角度:取低位,用一个俯下身来贴近地面的角度来观察世界。这样,你就安全得多,阴险得多。别人发现不了你,你恰恰能发现别人。
你能看到每个人脚步的犹豫,踌躇,从而露出的心理的每一个细微活动。你可以看见每只脚的自尊和自卑,高贵和卑贱,挺拔和懦弱,僵硬和柔软。也许,高空那些伟岸的人正在说说笑笑,高谈阔论,他们的笑脸背衬着蓝天。实际上,他们的脚,也可能在局促地颠动,也可能在不安地抖动。没有人看见他们在脚上露出的秘密。
只有老鼠可以安安全全、东张西望地在这个世界上跑来跑去。如果躲开了猫这个的天敌,这个世界对于老鼠是相当广大的。对一个老鼠来讲,在京城找到一个窝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人,只要这么想一想,用老鼠的眼晴看看世界,就有了很多智慧。他现在就用老鼠一样的眼光观察这个世界,窥探这个世界。
当他坐在沙发上和一群又一群人海阔天空地谈话时,他常常下意识也很调皮地把手伸进沙发垫四周的缝隙中,掏摸着什么。于是乎,钢笔,圆珠笔,打火机,硬币,钥匙链,甚至手表,一样又一样地出现在茶几上。所有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惊叹他的发现:丘总,这是你的发现。他便越发得意。这些物品,记录了几个月甚至几年人们遗忘、遗失的财富,他只用一个时辰就把它们都打捞出来。
这时候,他就会洋洋自得地说:我就善于把大家遗忘的财产打捞出来,挖出来。
他到了任何地方,热衷于从沙发座垫里,抽屉的角落里,立柜的缝隙里,发现这样或那样的遗失物品,这个嗜好成为大家谈笑的话题,也成为他炫耀的一个小小手法。当他把这个行为概括为自己善于把地下的财富挖出来,提到这样一个哲学高度的时候,又引发了一个戏剧性的线索。
那位叫茉莉的小姐讲到,她老家的一个远房伯伯曾经来信讲了一件事,说有两大笔财产还埋在地下。一笔,似乎是红军年代的一批金银财宝,埋在一个山区的洞穴里;一笔,是眼下还说不太清楚的一个什么家族的渊源,就埋藏在江苏某个小镇的一所民宅下。
丘云鹏一下子很注意了,在场的人都把这种说法当做一个过耳风,惟有他觉出了这里的价值,他只略微问了两句,马上把这个话题叉开了。
之所以叉开,不是觉得这个话题没有意义,恰恰是感到了这个话题的重大意义。
老鼠在这个世界上跑来跑去,正是它贴近地面取低位的角度,能够发现很多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这让他想起老子的《道德经》。
他崇尚古文化,对《道德经》尤为推崇。柔弱胜刚强,柔弱如水,乃是大道。
水比老鼠更彻底,永远向低处流,永远居低位,永远柔弱至极,柔弱至无形,永远不争高,不争强,不争胜,永远不采取正面出击的方式,而竭尽迂回、围绕、渗透的手段。
无为无不为,结果成为汪汪洋洋的大道。
他觉得自己像水,没有棱,没有角,不露出自己的拳脚,爪牙,嘴脸,不露出自己的目的和心计,不直来直去。而是慢慢地泛开来,漫开来,就着地势不拘形态地流淌,分合,散聚,直行,迂回,向低处去,向缝隙去,化整为零,化零为整,渗透一切缝隙,摇动一切坚固的根基。耐心,反复地浸濡,浸泡,就势,就形,聚成一股势力,向前涌动。裹挟着泥沙,裹挟着一切漂浮物,壮大自己的声势,汲取途经的一切涓涓细流。
遇到更广大的河床,不怕,流过去,漫开来。水位低不要紧,逐渐再聚起来。遇到更大的水流也不要紧,流过去,和对方混合为一,最后,你中有它,它中有你。因为你更智慧,更随意,更看清地形地势,于是乎,它又随着你往前流淌。
水乃大道。
《道德经》反复讲,柔弱至水,上善若水,水乃大道。
他经常叹息,在这个世界上,有人走不过去的地方,没有水流不过去的地方。水,总有安身之处,水,总有出路。
水尤其地耐心,阴险。他很喜欢“阴险”这个字,愿意用这个词来评价自己,这样评价自己的时候,感觉目光不俗。
最低位,有时候也是最高位。
他喜欢老鼠,还喜欢猫头鹰。
夜晚,猫头鹰停在高高的树杈上,眼睛雪亮,看着底下灯影丛中的房屋、人物,真是对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独特的角度。
这几个人,在灯窗内设计这个阴谋。那几个人,在树下商量那个隐密。他们平视的目光看不见周围的监视。只有猫头鹰居高临下,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
他明白,人之所以愚蠢:第一,眼睛向前看,经常忘了往后看;第二,谁也没有朝脚底下看,不知道贴近地面来扫视一下低位的世界;第三,谁也没有爬到树上,从高处往下看。
惟有他习惯往后看,习惯贴近地面看,习惯爬到树上往下看。
从小,他喜欢这样的恶作剧。趴在地上,隐在草堆后面,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地看着人们的脚步从面前走过,听着说话的声音在上面响着,他能够窥探到很多秘密。
他也经常爬到树上看下面的世界,人物、故事活生生地上演着。那些人以为,世界上没有谁能看见他们。可是他却历历在目。
他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的智谋、你的眼力、你的手段远远高出一般人,那么,就像人可以征服动物界的一切飞禽走兽一样,你也可以征服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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