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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膑传

_7 田智祥(现代)
  孙伯灵靠着大梁城乡亲的施舍和帮助,一日日活了下来。
  隆冬里一个雪后初晴的日子,一个少年走近孙伯灵:“孙大哥、孙大哥!”
  孙伯灵痴呆地望着他。
  少年说:“孙大哥不认识我了?我叫王团啊!我找了你好几天,我是来告诉你一件重要事情的。齐国有使者来魏国,你何不求他们救你回齐国呢?”
  孙伯灵说:“真的吗?”
  王团说:“大哥,我不会骗你!庞涓小人害你性命,宫里大臣都憎恶他,只是魏王太宠信他,一时还无法对他怎么样。”孙伯灵想问齐使住在哪里,忽看见监视他的人又在远处晃荡。孙伯灵把王团推倒在地,举起手抓凳就砍向王团,然后大笑起来。王团爬起来,摸摸额头被砍出了血,心中又气又疑,只好离开。
  谁知,不等王团回相府,就有人把他“请”进了庞帅府。王团被带到庞涓跟前。施了躬身礼后,王团问:“元帅召王团不知何事?”
  庞涓不语。
  王团疑惑又问。
  庞涓说:“怎么,见了本帅不施大礼,只随便拜一拜就行了?”
  王团只好跪地磕头而拜,却想起庞涓初下山时拜在他脚下,求他介绍认识国相父亲时的哀告情景。
  庞涓问:“有人见你去会孙伯灵了。怎么样,他对你说了些什么?”
  王团心中豁然亮堂,说:“嗨,那个废人,一副傻相。我说我是王团,他却不认识我。我又说:咱俩在鬼谷山上见过一面呐,他就拿凳子砸我。你看,这里都让他砸出血了!”
  庞涓看到王团额头上确有血痕。
  王团又说:“那个疯子,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他!”心中却感谢孙大哥那一砍实是救他呐!
  庞涓说:“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把王团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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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
  入夜,孙伯灵爬进一堆乱草中睡觉。才迷迷糊糊就觉有人推他,睁眼一看见是一只无家可归的狗。他忽然想起,爹妈生前曾告诉他:他的小命是一条叫“黑花”的狗拣回来的。他见暗夜中的狗似全身黑色,竟无一点白色,就试着伸手摸它。那狗似乎懂他的意思,十分听话地卧在他一旁,并低低地呻吟两声,算是对身边这位陌生的同命运人的招呼。
  孙伯灵在心中笑了。爹妈死了许多年了,那只黑花也被洪水卷去,立在冷家庄村东的黑花坟只是一具空巢,可就在他受尽磨难,受尽摧残的寒夜,却又有一只黑色的狗与他就伴,与他同熬这漫漫长夜。难道说他的命运真与狗有缘吗?
  狗呵,在这漆黑的夜晚,你可是来与孙伯灵作伴的?你是否也知道孙伯灵用忠直、仁义换来的却是刖骨黥面?你是否也知道这个被市人垂怜的疯子并不曾真疯?你是否是黑花转世不辞千里来搭救于他?你是否真的为孙伯灵带来了新生命的转机?
  孙伯灵抚摸着狗,想起自己为明天留的一点高梁面饼子,就把它从怀里摸出来放在了狗的嘴里。狗早已饿得不行,张开大口便吃完了。吃完又哼哼两声似向孙伯灵还要。孙伯灵拍拍它的头,轻声说:“这还是街口那个大嫂给的,没有了。”
  狗懂事地不再要,趴在前爪上睡着了。
  大约在三更十分,孙伯灵悄悄离开狗,向街上爬去,他尽量把动作放轻,以免惊动了狗。可他还没爬出十步,那狗一跃而起追了上来。孙伯灵用手拍了拍它的身子,狗便悄无声响地跟在他身后。
  孙伯灵见无人跟踪,便径直朝仙鹤老人家爬去。昨天上午,他故意在老人家附近乞讨,因此,这时没爬多久,他就到了老人家外面的栅栏柴门前。
  推了推柴门没推开,他想一定是从门里面拴上了。欲起身将手伸进柴门解开栓扣,可是,他的身体不能站立,够了几次也没够着。欲喊老人又怕被别人听见,他无力地坐在门前,欲罢不甘,欲哭无泪,不知如何是好。
  那只黑狗懂了他的心思,一蹿就跃过栅栏门奔到院里。透过柴棍缝隙,孙伯灵看见那狗用爪子猛刨门板,把门板弄出挺大的声响。不一会,门开了,仙鹤老人披衣出现在门口。孙伯灵拍响了栅栏门,老人听到动静循声而来。
  老人透过门缝辨清是孙伯灵,赶紧打开门,先四下张望了一阵后,慌忙把孙伯灵搀进家中。老人唤出老伴要为孙伯灵烧水做饭,孙伯灵拦住了:“万不可生火冒烟,恐被人怀疑。”
  老人无限感慨地说:“孙先生受尽苦难,何不想法逃命,逃出魏国,有朝一日再报仇雪恨?”
  孙伯灵说:“感谢先生激励,我正为此事相求于先生。”老人说:“如能救孙先生逃出大梁,老汉我就是搭上一条性命也在所不辞!”
  孙伯灵万分感动,他一个残废之人,又是一个四处乱爬的“疯子”,能够活到今天,不正是有许多像仙鹤老人一样的善良之人帮助吗?孙伯灵却无以回报他们。他一个连路都爬不远的残废人将来拿什么报答他们呢?他双手抱拳磕倒在地:“老先生在上,我孙伯灵承受先生恩惠,却无以回报,请受晚辈一拜!”仙鹤老人连忙将他扶起,说:“提什么回报?你如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是对我的回报。”老人叫老伴出门守候,又问孙伯灵:“孙先生可是听说齐国有使臣来大梁?”
  孙伯灵说:“正是。”
  仙鹤老人说:“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为你说服齐使,让他与你相见。”
  孙伯灵说:“万不可白天来见,庞涓派人每天都监视着我。我必须马上出去。——你让齐使夜晚三更时到城东井边找我,我在那里等。”
  孙伯灵一整天没看见那只黑狗,心中惦记,不知它吃过东西没有,迷迷糊糊睡未睡时,又觉有人推他,以为那狗又来拱他,睁眼一看,却见一个人正俯身望着他。
  见他醒来,那个人说:“孙先生吗?我是齐国使者,我叫淳于髡!”
  孙伯灵欲抓淳于髡的手,却忽然想起自己是一个肮脏之人,怎么可以随便抓齐国使者?他下意识地往一边躲了躲。生怕脏了那人。
  淳于髡又说:“先生莫惊。先生可曾记得墨翟先生?墨翟先生于半年前去了齐国,提及先生的德才,齐王和大臣们都很敬佩,欲请先生回齐国施展抱负,又听说先生先到魏国。前不久,忽然听说先生惨遭不幸,威王便派臣下出使魏国,明是来探望魏王,实则是寻找先生,接先生回齐都的。”
  孙伯灵缩成一团。盼望已久的救生之船一旦驰近了,他又怀疑自己生命的真实来。
  淳于髡说:“孙先生请相信我,我知道先生心里明白。我不能在此长住,应酬完魏王,我即带先生离开大梁,这一两天,请先生不要离开这里,我好派人来接先生。”
  孙伯灵终于鼓足勇气问:“是仙鹤老人告你我在这里吗?”
  淳于髡说:“正是。老人就在附近。庞涓派的人离这也不远。我该走了。”
  孙伯灵突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淳于髡的手说:“请先生务必救我!”
  淳于髡从魏惠王的酒宴上往客馆走,已有了七分醉,几个侍从几乎是架着他上了客馆的台阶。
  刚上台阶,庞涓在几个贴身侍卫的簇拥下已到近前。
  庞涓说:“淳于先生请止步!听说先生明天启程回国,我特为先生设家宴以备辞行,请先生一定赏脸。”
  淳于髡靠在左右人的身上,含混不清地说:“元帅相请,岂敢不从!只是淳于不才怕喝醉让元帅耻笑。”
  庞涓笑着说:“淳于先生是齐王府的贵宾,又被齐王拜为上卿。庞涓斗胆欲攀淳于先生为兄,怎敢取笑先生。庞涓实在是慕先生贤名欲向先生学习辅佐大王本领,请先生务必赏光!”
  淳于髡已听得眉开限笑,胡子边往上翘边说:“元帅如此看得起我,淳于髡岂敢有不去之礼!元帅带路,我在后面紧跟!”庞涓马车在前,淳于髡的马车在后,主客二人同进庞府,果然在后宫已备下美酒佳肴、歌妓舞女。
  淳于髡一边说:“明日恐昏睡不起,难以启程上路。”一边频频与庞涓举杯对饮。十几杯过后,只见淳于髡两眼发直,说话语无伦次,一会儿,靠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噜。
  庞涓对淳于髡一同出使魏国的随从们说:“淳于先生睡着了,你们载着他回齐国吧!”
  随从们应着驾车出了庞府。
  庞涓问庞茅:“孙疯子还在那吗?”
  庞茅说:“在;在井边上睡着了。”
  庞涓不放心:“淳于髡是个聪明人,来大梁不会听不到我与疯子的事。
  虽说救个疯子回齐国没多大用处,可我仍然不放心。你再去看看孙伯灵是不是真的在井边上。“庞茅欲去,庞涓叮嘱道:”你要亲自去查看,不得有半点差错!“
  庞茅领兵跑到井边,并没见孙伯灵的人影,一下子急了,喝问跟踪监视的人,回报他说刚才还在,一定没爬远。于是,四下里寻找,果然在一条小弄堂里见孙伯灵正歪躺在墙角鼾睡,庞茅吊起的一颗心才放下,转身欲禀报庞涓,又想:还是亲自到跟前去看看。
  走到那人身边,庞茅把那人翻转过身来,仔细一看,吓得七窃生烟。那人虽然穿着孙伯灵的衣服,人却并不是孙伯灵。那人见已被识破,正欲起身逃跑,被庞茅一刀刺死。
  庞茅赶回庞府,还没向庞涓报告完,庞涓就大叫:“还不快追?追!”
  庞涓、庞茅率领百十人骑快马冲出庞府冲出大梁东门,冲上通往齐国的大路策马加鞭,不一会儿便赶上淳于髡的马车。
  庞涓围着马车绕了三圈,只见淳于髡歪躺在车上,鼾态可掬,几辆随从马车前后跑着跟着。
  驭手停住车,又摇又喊终于把淳于髡弄醒。淳于髡眼还未睁开,听到庞涓的名字,赶紧从车上往下爬,边说:“有劳庞元帅相送,淳于髡实不敢当!”
  庞涓搜遍了所有的车,并未搜出孙伯灵,心中疑惑,又不便久留齐使,只好说:“淳于先生请上路吧,恕不远送!”
  淳于髡哼哼应着被扶上车,倒头又睡。
  庞涓率众人往回赶,才到城下,庞涓问庞茅:“齐使来时几乘车?”
  庞茅想了想说:“好像听说来了七乘。”
  庞涓一惊,下令说:“往城西去,赶快!”
  庞茅不解。
  庞涓说:“刚才我数齐使的车只有六乘,那一乘一定奔城西而去!快!”
  庞涓率众骑兵又往城西而去。出了西门,一条大路奔西北方向绵延伸展,庞涓纵马跑在前头。
  突然,一条大路分成两条:一条往西南,一条往东北。庞涓犹豫了一下,往西南离齐国越走越远,去东北距齐才越走越近。可是,孙伯灵足智多谋,难道就不会不走东北而奔西南吗?庞涓把庞茅叫到身边说:“你带一队人马奔东北方向,我带一队人马奔西南方向,定要追上那乘马车,杀掉孙疯子!”
  一队人马分成两路正欲上路,庞聪忽然发现西南大路上横睡一个人。庞涓策马到近前,见一位白胡子老头,满身酒气,头边一滩污浊之物,横躺在马路中央,再看老头挺大,身体占了路面的十之八九,两头的路只余下尺余,远不足过一辆车。庞涓掉转马头,率众人朝东北方向打马而去。
  孙伯灵乘坐的马车在大梁城的南边绕了一个大弯后,在城东追赶上淳于髡的车队直奔东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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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第一节
  战国初期,赵、魏、韩三家分晋和田氏篡齐,于是中原并存燕、赵、魏、韩、齐、楚、秦七个强国。晋国在春秋时代原为中原北方第一大国,其土地西起今陕西省白水洛水,中亘今河南省西部崤山渑池与嵩山伏牛山脉,东有黄河(今于卫河)南北、邢(今河北省邢台县)、邺(今河南省临漳县南)
  及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之地。三家分晋后,赵、魏、韩三国仍各为中原之大国。
  七国争强于天下的这一过程被史称“七雄并立”。七个大国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而相互进行了数不清的战争。战胜国扩地,战败国割地,因此,各国疆域时常变动。七国位置,西方秦国、东方齐国、南方楚国、北方燕国、中部韩魏赵三国,赵在北、韩近西、魏居中,韩魏最接近秦国,先受秦攻击。
  齐国于太公初封时,建都营邱(今山东省临淄县西北),传至献公即迁都临淄。齐自周朝初封时即为大国,更兼姜太公善经营,齐桓公图扩张,其疆土据今山东省十之九,到战国中期,竟拓境至宋卫而南及淮北。于是它的南面与楚相邻,西与魏接壤,北与燕赵临界。
  齐国东有琅琊即墨之饶,西有泰山之困,清河之限,东与北有黄海、渤海之利,纵横两千余里,三面是海,一面向西以争中原,因此,当时曾被人称为“东秦”。
  齐国在东方为泱泱大国。齐桓公时即为春秋五霸之首。自桓公殁后,虽曾屡遭变乱,但齐国在中原仍处举足轻重的地位。
  田氏自公元前671 年陈完敬仲入齐,后来五世为齐国国相:田乞相齐悼公;田常相齐简公、平公;田盘、田白、田和相齐宣公。到周安王二十一年(公元前381年),田和篡齐自立,此事发生在三家分晋奉命为侯之后十三年。田和篡齐后遂凭齐国之力向他国扩张,西伐魏、南侵鲁伐宋、北伐燕。田和传至其孙因齐时、称为齐威王。周安王二十三年(公元前379 年),威王初即位,不理政事,整日沉醉在吃、喝、玩、乐上。九年当中,韩、魏、鲁、赵多次起兵来伐,齐国屡屡败北,齐威王却并不放在心上。
  忽然有一天,有个自称琴师的人求见齐威王。他说他是本国人,叫邹忌。
  听威王爱好音乐,他特来拜见。威王召见,并赐坐,让人端来几桌,并放了一把琴。邹忌拜见之后,调着琴弦似乎要弹,可是双手放在琴上却不动。齐威王纳闷,说:“你调了琴弦儿,怎么不弹呢?”邹忌说:“我不光会弹琴,还知道琴的道理。只是这丝桐之声,乐工之事,臣虽知道,却恐怕有辱大王视听。”威王说:“你快说吧。琴理是什么?”邹忌回答道:“琴,可谓高贵,因此禁止淫邪,便归于正。古时伏羲作琴,长三尺六寸六分,象征三百六十六天;宽六寸,象征六合;前宽后窄,象征尊卑;上圆下方,象征天地;五弦,象征五行。大弦为君,小弦为臣。演奏出的音乐缓急如清与浊的流水,浊者宽而不驰,是谓君道;清者廉而不乱,是谓臣道。一弦为宫,次弦为商,次为角,次为徵,再次为羽。周文王、周武王各加一弦,文弦为少宫,武弦为少商,以合君臣之意。君臣相得,政令和谐,这就是所谓治国之道。”威王非常高兴:“那好,先生既知晓琴理,必善于弹奏,快弹给我听听!”邹忌回答说:“我是个琴师,当然善于弹奏;大王是一国之王,难道不善于
  治国吗?今天大王抚国而不治,与我抚琴而不弹有什么区别呢?臣抚琴而不弹,不能如大王之意;大王抚国而不治,恐怕天下万民不愿意呐!”威王听后愕然,再也坐不住了,说:“原来先生拿琴来劝我。我明白了!”威王叫人把琴拿去,便与邹忌议论起国家大事。邹忌劝威王节饮远色,核名实,别忠佞,息民教战,经营霸王之业。君臣谈得均很投机。此后,邹忌便住在宫中右室。又一天,威王正在弹琴,邹忌推门称赞道:“大王的琴弹得好极了!”齐威王突然很不高兴,手离开琴按住宝剑问:“先生只看到我的样子,还没有认真观察,怎么就知道弹得好呢?”邹忌说:“大弦缓慢而巨温和,这是象征国君;小弦高亢明快并且清亮,象征宰相;手指勾弦有力,放开舒缓,象征政令;发出的琴声和谐,大小配合美妙,曲折不正之声而不相干扰,象征四时。我由此而知道您弹得好。”威王说:“你很善于谈论音乐。”邹忌说:“何止是谈论音乐,治理国家和安抚百姓的道理都在这里面呐!”威王又不高兴地说:“如果谈论五音的调理,我相信没有比得上您的。如果是治理国家和安抚人民,又怎么能在琴弦之中呢?”邹忌说:“大弦缓慢并且温和,象征国君;小弦高亢明快并且清亮,象征宰相;勾弦用力但放开舒缓,象征政令;弹出的琴声和谐,大小配合美妙,曲折不正之声不相干扰,象征四时。回环往复而不乱,是由于政治昌明;连贯而轻快,是由于保存了将亡之国;所以说琴音谐调就能保天下太平。治理国家和安抚人民,没有比五音的道理更相像的了。”此后,威王常与邹忌议论国家兴亡大事。邹忌常劝威王重用人才,发展生产,节省财物,训练兵马,以图霸业。齐威王非常高兴,不久便郑重拜邹忌为齐国国相,以加紧整顿朝政。
  这时,齐国知名学士淳于髡见邹忌凭仗一张嘴轻取相印,心中不服,他带着几个门生来见邹忌。邹忌恭敬地接待了他。淳于髡面带傲慢神色径直坐在了上手位置上。他问邹忌:“我有几句话问国相,不知行不行?”邹忌说:“请您多多指教!”淳于髡说:“子不离母,妇不离夫。”邹忌说:“我做臣下的不敢离开君主,”淳于髡说:“车轱轳是圆的,水是往下流的。”邹忌说:“方的不能旋转,河水不可倒流。我不敢不顺依人情、亲近万民。”
  淳于髡说:“貂皮破了,不可以拿黄狗皮去补。”邹忌说:“我绝不敢让小人占据高位。”谆于髡说:“造车必须算准尺寸,弹琴必得定准高低。”邹忌说:“我一定注意法令,整顿纪律。”淳于髡站了起来,向邹忌行了个礼,走出门。
  淳于髡那几个门生问:“老师您去见国相的时候,多神气呵!怎么临走倒向他行礼了呢?”淳于髡说:“我是去叫他破迷的,想不到我只提个头,他就随口接上了。他的才干不小哇,我哪能不向他行礼呢?”从这开始,再也没人敢与邹忌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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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邹忌真把淳于髡的话当做了金科玉律。他想尽办法规劝齐威王调查研究,分辨真伪,不使左右人用奉承话把自己蒙蔽了。有一天,他把众人称赞他长得漂亮的话对齐威王说了。原来邹忌身长八尺有余,长得神采焕发容貌美丽。他对自己的相貌也很得意。早上起来,穿戴完毕,照着镜子,他问妻子:“我跟北门的徐公比起来,哪个漂亮?”城北徐公是齐都容貌美丽、身体好看的人。邹忌想听听他媳妇的意见。
  他媳妇说:“徐公哪儿比得上您呐?”
  邹忌不相信,又问使唤丫头:“徐公跟我比,哪一个漂亮?”丫头说:“徐公怎么能赶上您呢!”不久,正好有位客人上门,邹忌与客人闲聊,问道:“我和徐公比谁好看?”客人说:“徐公不如您好看!”又过了一天,偏巧徐公来访问邹忌。
  邹忌仔细地看他,觉得自己不如徐公漂亮;偷愉地照镜子,就更觉自己不如徐公漂亮。晚上,他躺在床上想:“我妻子说我美,是她偏爱我;我的使唤丫头说我美,是因为她害怕我;我的客人说我美,是因为他有求于我。”于是,邹忌入朝拜见齐威王说:“臣下的确知道自己不如徐公美,可是臣下的妻子爱臣,臣下的丫头害怕臣,臣下的客人想要有求于臣,都说我比徐公美,如今齐国土地方圆千里,有一百二十座城市,王宫里的妇女和伺候大王的人,没有一个不是讨大王喜欢的;朝廷上的大臣,没有一个不害怕大王;四境之内,没有一个不对大王有所求的。由此看来,大王受蒙蔽太厉害了!”威王点点头,说:“你说得很对!”于是发布命令:“群臣、官吏、百姓,能当面指刺寡人过失的,授给上等赏赐;上书劝谏寡人的,授给中等赏赐,能在市井中指责议论传到寡人耳朵里的,授给下等赏赐。”命令刚颁布,群臣便都来进谏,宫门一度像市场一样拥挤不堪。几个月以后,偶尔会有人进谏。
  一年之后,即使有人想说,也没什么可以进谏的了。燕国、赵国、韩国、魏国的大王知道此事后,纷纷到齐国来朝拜。
  邹忌不但这样规劝齐威王,他还细心调查全国各地的官员,想知道谁是清官,谁是赃官。他时常向朝廷里的大臣们查问各地的情况。大臣们几乎异口同声地说:“中等的太多了,一时说不完。我们只知道太守里顶好的是阿大夫(阿城,在山东省阳谷县东北),顶坏的大概要数即墨大夫(即墨,在山东省平度县东南)。”邹忌如实禀报齐威王,请齐威王暗地里派人去调查。
  齐威王似乎无意中问左右,众臣都说阿大夫是数一数二的好大夫,而即墨大夫则是太守里的坏蛋。众人猜测:阿大夫不久就要升官了,而那个即墨大夫恐怕要倒大霉了。果然,不久之后,齐威王召回两个大夫来报告。就在那天,朝堂上,文武百官朝见齐威王。齐威王叫即墨大夫上去。众人瞧见一口大锅正沸腾着一锅滚开的水,锅下的火“呼呼”地窜着火苗。众人都替即墨大夫捏着一把汗。齐威王对他说:“自从你到了即墨、天天有人告你,说你如何如何不好。我就打发人上即墨去调查。他们到了那里,看见的是地里长着绿油油的庄稼,人民都挺安分守己,脸上透着光彩,似乎不知道有什么苦楚,有什么纷争似的。这都是你治理即墨的功劳。你专心一意地帮助人民,东方因此而安宁。由于你专意治邑,不愿向我左右献媚送礼,所以他们天天说你不好。像你这佯老实勤恳、不吹牛、不拍马的太守,咱们齐国中能找出几个?——我加封你一万家户口的俸禄!”仇视即墨大夫的大臣们脊背都透出冷汗,而忠直之臣心中却敬佩感动。
  齐威王又叫阿大夫,说:“自从你到了阿城,天天有人夸奖你,说你怎么怎么能干。我就打发人上阿城去调查。他们到了那边,看见的是地里长满野草,老百姓面黄肌瘦,连话都不敢说,只能暗地里叹气。从前赵军进攻我鄄邑(今山东省鄄城县北),你不能够救援;卫国夺取我薛陵(今山东省腾洲境),你也不知道。这都是你任阿大夫的罪恶。你不尽心治理阿城,却不断给我身边的大臣送礼,让他们替你掩盖事实,吹捧你,粉饰你。像你这种专仗着贿赂买动人情、巴结上司的贪官污吏,要是再不惩办,国家就没有章法和尊严了!”武士们把阿大夫就扔锅里煮了。
  那些个曾受过阿大夫好处的人见威王用如此酷刑惩办阿大夫,一个个早被吓得心惊胆颤,浑身发抖。齐威王余怒未消,叫那些平日不分红白,颠倒是非的大臣站出来,骂道:“我在宫里怎么能知道外边的事情呢?你们就是我的耳朵,我的眼睛,可是你们贪污受贿,昧着良心,把坏的说成好的,把好的说成坏的。你们好比扎瞎了我的眼睛,堵上了我的耳朵,我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处?——把他们都给我煮了吧!”
  这十几个人吓得跪趴地上,直磕响头,苦苦哀求。齐威王挑了几个顶坏的下锅煮了。
  紧接着,齐威王选贤才,易郡守,使檀子守南城(今山东省费县西南九十里)
  以拒楚,田盼守高唐(今山东省高唐县)以拒赵,黔夫守冥州(今山东省北部)以拒燕,种首为司寇,田忌为司马,国内大治,诸侯畏服。威王把下邳(今江苏省邳县西南)封邹忌,号成侯。邹忌谢完恩,又对齐威王说:“从前齐桓公、晋文公当霸主,都借着天王的名义。眼下周室虽说是衰弱了,可还留着天王的名份。要是大王奉了他的命令去号召诸侯,大王不就也当上霸主了吗?”齐威王说:“我已经当了王,怎么还要去朝见另一个王呢?”邹忌说:“他是天王呵。只要在朝见的时候,您暂且称自己为齐侯,天王必定高兴,那您还不是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吗?”威王即下令,起程往成周(今河南洛阳市)朝见天王。当时,周室早就只剩一个空名,诸侯很多年不行朝拜之礼,现在唯齐侯来朝,周烈王以为周朝的气运转了,连朝廷的大臣和京城里的老百姓都乐得敲锣打鼓、连蹦带跳地庆祝起来。周烈王在库房里搜了几件宝贝赏给“齐侯”。威王从周返回齐国,一路上听到的都是赞扬他的话,这一趟朝周真可谓载誉而归呵!
  公元前370 年,赵国、韩国帮助魏国公子缓争立,进攻魏国,但由于两国意见不统一而撤兵,魏公子莹立为魏王,即魏惠王。
  公元前368 年,齐国攻打魏国,夺取观津(今河北省武邑县)。同年,赵国入侵齐国,占领长城。
  公元前364 年秦攻魏于石门(今陕西省三原县),取得大胜,斩首六万。
  赵国出兵石门救魏,秦才退兵。
  公元前362 年,韩国、赵国和魏国大战。魏败两国而胜。同年,秦国伐魏少梁(今陕西省韩城县南),大败魏军,攻取庞城(今韩城县南)。此时,魏都安邑(今山西省夏县)地处黄河东面,受秦、赵,韩三国包围,只有上党山地一线可与内地交通,如果赵、韩联合攻魏,切断上党的交通线,秦在西面进攻,那魏国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公元前361 年,魏惠王将魏都迁至大梁(今河南省开封市)。这一年,孙伯灵和庞涓在鬼谷山上学习。
  魏都迁至大梁,直接威胁到齐、楚等国家的利益,尤其对齐国,两国矛盾从这一年开始更为尖锐。同年,公孙鞅从魏奔秦,秦开始改革,逐渐强盛起来。
  自从魏迁都大梁,战国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各国国君频繁相会,各国间关系日趋复杂而紧张,兼并与反兼并,侵夺与反侵夺的战争也日趋激烈,且规模更大更完备。
  公元前355 年前,正是在这种复杂的形势下孙伯灵回到了东方大国——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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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节
  孙伯灵在淳于髡的帮助下终于逃出虎口,踏上了家乡的土地。经过几天的星夜兼程,于一个深夜,车队驰进齐都临淄城(故址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的雍门,径直奔元帅府而去。第二天,天气格外晴朗,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空中飞翔着报春的燕子,早起的鸟雀天将亮就把孙伯灵吵醒了。
  虽然历经重重磨难,死里逃生,孙伯灵的身体瘦弱无力,但迎接新生的精神支撑着他顽强坐起来,加之洗浴去魏国的污垢和一路风尘,他换上了一身墨绿新衣,显得精神振奋。当他出现在齐威王的大元帅田忌面前时,连谆于髡都吃了一惊。
  淳于髡不无伤怀地对孙伯灵说:“原来孙先生一表人才、气宇非凡!”
  转身对田忌说:“这位就是被魏惠王迫害,膑去双膝的孙先生。”
  田忌几步奔过来,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孙伯灵的双手。
  孙伯灵动了动身子企图站立起来,两腿无力却终于没有站起来。
  田忌问孙伯灵:“先生叫孙——?”
  孙伯灵想了想说:“就叫我——孙膑吧!”
  田忌说:“孙膑先生,走,咱们这就去见威王!”
  齐威王听说孙膑已到宫门外,正待接见,慌得连衣冠都没整好,就奔出门外,亲自迎接。他把孙膑安排在一个舒适的座位上坐下,就迫不及待地说:“早就听说先生的本领,本欲差人去鬼谷山相邀,后来听说先生下山在魏国任职,却不曾想惠王如此无情,先生惨遭毒手,留下终身遗恨。现在好了,先生安全到我齐国,又是我朝田姓同宗,本王欲拜你为大将军,你看可好?”
  孙膑热泪盈眶,自己一个残废人,初回齐国,威王就如此看重,拜以大将军。他眼前又浮现魏国大梁街头那个满街乱爬、乞讨求生的疯子。
  孙膑说,“孙膑没有才能,能被救回齐国,心中已经感激不尽。大王又委以重任,孙膑心中惭愧,不敢接受。如果国家有用我孙膑之时,我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齐威王执意要授官职,田忌也一旁相劝。孙膑以“初来齐国,勿惊动魏国以引起仇恨”为由,终于没有接受。
  齐威王说:“久慕先生学识渊博,今又认识到先生品德高尚,暂不拜官也罢,请先生回答本王几个问题好吗?”
  孙膑谦虚地说:“大王过奖了。大王请讲。”
  齐威王叹了口气说:“先祖在位时,三晋便不断伐我。周威烈王二十一年(公元前405 年),魏、赵、韩三国趁韩悼子去世,田氏发生内乱而联合伐我。廪丘(今山东省范县)一战,三国得车两千,得尸三万。我军惨败,从此一蹶不振。第二年,三晋联军一直攻入我长城。此战之后,三晋名声大振,周威烈王也就命赵、魏、韩三家为诸侯。周安王二十二年(公元前380 年),三晋伐我打到桑丘(今山东省滋阳县)。两年后,三晋趁我国有丧事而攻我灵丘(今山东省高苑县),又五年之后(公元前373 年),燕国败我于林营(今河北省河间、沧县间),魏伐我到博陵(今山东省博平县),鲁伐我入阳关(今山东省坟上附近),又一年,就连小小的卫国竟也攻占我国薛陵。又两年(公元前370 年),赵伐我国鄄昌(今山东省鄄城县北),两年后,赵又打到我长城,……嗨、嗨,嗨!我齐国一个泱泱大国,却处于诸侯并伐的被打局面,我恐怕国土一天天丧失,恐怕祖辈基业毁于一旦。请先生一定教我,怎么才能不挨打,怎么才能称霸天下?”
  孙膑说:“我齐国虽大,却屡屡战败,这的确是个严酷的问题。打了胜仗,就能保存处于危亡中的国家,延续将被毁灭的世系。打了败仗,就会丧失领土而危害国家。对战争问题不能不认真研究。大王如此重视战争问题,下一仗,我们就一定能战胜!”
  齐威王很高兴,充满希望地说:“有孙先生辅佐于我,我军必胜!”
  孙膑又说:“战争不是轻率进行的,胜利不是可以随意贪求的。轻率好战的人会导致亡国,一味贪求胜利的人会受挫被辱。因此,每战必须做好充分准备,然后才可以采取行动。比如城小而防守坚固,是因为有充足的物资储备;兵少而战斗力强,是因为进行的战争是正义的。防守而无物资储备,进行战争而又是非正义的,天下谁也无法使防守坚固,使战斗力强大,那就一定会失败,轻则丧权辱国,重则亡国亡族。”
  威王赞同道:“对,说得太对了。晋国在三家分晋前,最强的大夫莫过于智伯了。可智伯贪婪,最终赵、韩、魏三家联合起来,大败智军,杀死智伯,灭除智氏,瓜分其地。从这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战争绝不是好玩的,不能随心所欲,穷兵黩武。”
  田忌说:“正是。智氏本可以拥有其国,因为战争不义而被三国联合灭除,这也叫做小算失大算,企图得小利,却把国都灭了,把宗族灭了。”
  孙膑说:“对!只有用武力战胜敌人,才能使自己强大巩固起来。实现国家的统一。从前神农氏(炎帝)攻打补遂(古国名),黄帝(传说中华夏族的始祖)攻打涿鹿擒获蚩尤(传说是九黎族首领。涿鹿:山名,在今河北省涿鹿县),唐尧攻打劲驩兜(尧帝的司徙),虞舜攻打三苗(部落名),夏禹(夏朝开国君主)攻打共工(尧的大臣),商汤(商朝开国君主)攻打夏桀(夏朝最后一个君主),周文王(商朝诸侯)攻打崇国(诸侯国名,在今陕西省户县东),周武王(文王之子,灭殷商建周朝)攻打商纣(商朝最后一个君主),齐桓公用战争手段做了春秋五霸之首。所以说,那些功德不如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才能不如三王(夏禹、商汤、周文王),智略不如五霸(春秋时代先后称霸的五个诸侯: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和楚庄公)的人,却主张以积累仁义,推崇礼乐,不用武力来禁止战争,这些又何尝不是尧舜不想做的,而是根本办不到呵。要想使天下臣服,只有战胜而强立!”
  威王情不自禁地重复道:“战胜而强立?说得好呵!”
  孙膑又说:“只有打了胜仗,才能消除分裂,平息叛乱,维护统一,巩固政权。”
  威王忽然想起什么:“先生刚才说使天下臣服?”
  “对,就是天下为一大统,七国为一大国,就是天下臣服,这也正是我的理想。”
  过了几天,齐威王与孙膑、田忌讨论用兵之道。威王问:“孙先生,敌我两军相遇,双方的将领互相对峙,彼此的阵势都很坚固,谁也不敢先采取行动,应该怎么办呢?”
  孙膑答道:“可先用少量的轻兵去拭探敌阵,由地位低下而勇敢的人率领,必须失败,不能得胜。把主力部队隐蔽地列成阵势。
  猛烈地袭击敌军的侧翼。这样,就可以出其不意,战胜敌人,取得胜利。“
  威王问:“使用较多的兵力或使用较少的兵力,在作战指挥上有什么规律吗?”
  孙膑答道:“有。”
  威王问:“我强敌弱,我众敌寡,应该怎样指挥呢?”
  孙膑再次向威王拜谢,然后说:“只有圣明的君主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既然军队众多而又强大,还要问怎样指挥,这是确保国家安全的根本之道呵!
  在这种情况下,指挥作战的方法叫‘赞师’。即故意使我军的阵势混乱,队形不整,以便迎合敌人心意,敌人就必然会出兵和我决战。“
  威王问:“敌众我寡,敌强我弱,应该怎样指挥?”
  孙膑回答说:“在这种情况下,指挥作战的方法叫‘让威’,即必须隐蔽好后面的主力部队和机动部队,使他们能够随时撤退或转移。前沿部队,要把使用长柄武器的士卒放在前头,使用短武器的士卒放在侧后,并配置一部分机动弩兵(弩,战国时期才有的射程较远的武器),以便应付紧急情况。
  后面的主力部队不能轻易行动,一定要等敌军疲惫了再发起反击。“
  威王问:“我军已经出战,敌军也已经出战,不知道兵力谁多谁少,应该怎样指挥呢?”
  孙膑说:“这叫做既危险又能取得成功。在这种情况下,敌军将要进攻,我军分为三阵迎战,以一阵后援。能打就打,不能打就撤出战斗。”
  “攻击走投无路的穷寇应该怎么办?”威王又问。
  孙膑说:“狗急了跳墙,猫急还咬人呐!不要过于逼迫,等敌人寻求生路的时候再设法消灭它。”
  威王问:“攻击势均力敌的敌军怎么办?”
  孙膑说:“要首先设法迷惑敌人,使敌人分散兵力,然后我军集中兵力分别消灭它。这样做必须十分诡秘,一定不能让敌人知道我军的企图。如果敌人不分散兵力,我军就按兵不动,不要去攻击敌人故意放出来的疑兵。”
  威王又问:“以一当十有什么规律吗?”
  孙膑说:“有。这就是要‘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威王问:“地形平敞,部伍严整,打起来却失败了,是什么原因?”
  孙膑回答:“这是因为布阵时没有精选出冲锋陷阵的突击分队。”
  威王又问:“要使士卒能够一贯听从命令,应该怎么办?”孙膑答道:“这就要求将领能够做到一贯严守信用、赏罚分明。”
  威王高兴地说:“你说得太好了!你的用兵之道,果然奥妙无穷呵!”
  田忌大元帅一直在一旁认真听着,见威王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他心中也不禁涌起许多疑问,却没敢插嘴,这时见威王赞叹不已,赶紧瞅空将胸中的疑惑倾诉给孙膑。他问孙膑:“妨碍军队行动的是什么?陷敌于困境的是什么?壁垒沟堑不能攻克的原因是什么?不得天时的原因是什么?不得地利的原因是什么?不得人心的原因是什么?请先生解答处理这六个问题有什么规律吗?”孙膑说:“有,给军队造成妨害的是不利的地形,使敌人陷入困境的是险阻。所以说,有三里的沼泽泥泞地带,就会给军队的行动造成巨大妨碍,无论是我方还是敌方,在这种情况下要通过沼泽泥泞地段或涉渡江河,众多的战车甲士将被迫停滞,无法前进。因此说:妨碍军队行动的是不利的地形,陷敌于困境的是险阻要隘。壁垒沟堑不能攻克的原因是沟渠隘塞对敌人是有利的,而对我军却是不利的。不利的地形作战势必难以取得胜利。
  不得天时、地利、人和的原因是没有把握这三方面的规律。这三个方面,没有比人和更宝贵的了。取得胜利的因素不是单一的,天时、地利、人和这三个条件不具备,即使取得胜利也会带来灾祸。因此必须具备了这些条件才能作战,到不能不战的时候再作战。所以要抓住有利战机,而不是反反复复地用兵。“
  田忌问:“如果敌人按兵不动,怎么办?”
  孙膑说:“可以在击鼓时反而坐阵待敌,同时用各种办法引诱、调动敌人。”
  田忌问:“作战部署已经确定,行动时要使士卒能听从命令怎么办?”
  孙膑说:“既要严明军纪,又要讲清利害关系,论功行赏。”
  田忌又问:“赏罚严明,是不是用兵最要紧的事情?”
  孙膑回答说:“不是。奖赏,是为了鼓舞士气,使士卒舍生忘死地去战斗。惩罚,是为了整顿军纪,使士卒服从上级的指挥。这些都是有助于取得作战胜利的,但不是用兵最紧要的事情。”
  田忌又问:“权力、形势、计谋、诡计,是不是用兵最紧要的事情呢?”
  孙膑说:“不是。掌握权力,是为了调集和指挥军队。示形造势,是为了使士卒勇敢作战。运用计谋,是为了使敌人放松戒备。施展诡计,是为了困惑敌人。这些都是有利于取得作战胜利的,但不是用兵最紧要的事情。”
  田忌任威王的元帅多年,指挥过大小无数次战斗,他的威名叫邻国的敌将都闻之丧胆,几十年的战争经验令威王对他刮目相看。此时,一连提了十几个问题,都没难住孙膑,他在内心深处敬佩孙膑,仰慕这个被人迫害致残的孙膑。可是,一连几个“不是”,他听后心中总是不悦。此时,脸上竟变了颜色,话也带着怨忿之气,他问:“奖赏、惩罚、权力、形势、计谋、诡诈,这六个方面都是善于用兵的人所必不可少的,而您却说不是用兵最紧要的事情。那么,用兵最紧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呢?”
  孙膑说:“分析敌人的情况,研究地形的险易,必须察明道路的远近,务必激发士兵,临战前使士卒保持旺盛的斗志,等等,这都是将帅的重大责任。坚决打击敌人空虚而要害之处,即所谓必攻不守,才是关系全局的胜负、安危、成败、主动与被动的关键,这才是用兵最紧要的问题呵!”
  田忌顿觉眼前豁然开朗,许多年来,他统兵打仗,虽也有胜利之时,但多数时候总感力不从心,很难把握战争的态势。他从心中感谢老天爷把这个孙膑还给了齐国,还给了齐国处于七雄鼎立这一历史舞台。齐国有孙膑,下一战一定能胜,下十仗也一定能胜利!田忌语气亲切,面带微笑地问:“拉开阵势而不与敌人交战有什么办法吗?”
  孙膑说:“有。据守险隘,增强壁垒,按兵不动,注意戒备,不为敌人挑动,不为敌人激怒。”
  田忌问:“敌军既众多又凶猛,非与它交战不可,有什么办法取胜吗?”
  孙膑说:“有。增强壁垒,广思谋略,严明军令,整顿部队,团结士卒。
  避敌锐气使其骄傲,引诱调动敌人使其疲劳。然后攻其不备,出其不意,这样做,必须做持久的战争准备才能成功。“
  田忌说:“你说得太好了!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先生,锥形阵的用处是什么?雁行阵的用处是什么?精选出来的有力士卒怎么用?弛驱善射的弩兵怎么用?飘风之阵怎么用?一般士卒怎么用?”
  孙膑说:“锥形之阵,是用来冲破敌人坚固阵地,摧毁敌人精锐部队的。
  雁行之阵,是用来袭击敌人侧翼,疲惫敌人的。精选出来的有力士卒,是用来突破敌阵、擒杀敌将的。驰驱善射的弩兵,是用于激烈持久战斗的。飘风之阵,派出轻快的战车,是为了追击逃跑的敌人。一般士卒,是用来配合行动、增加胜利的。明智的君主和通晓用兵规律的将帅,是不指望用一般士卒建树主要战功的。“
  孙膑胸中自有百万雄兵、无穷韬略,此时滔滔不绝,用言辞回答齐威王和田忌元帅的数十个问题,这只不过是他智慧河流中的一束浪花。然而即使是一束浪花,把威王和田忌元帅也惊诧、喜悦得不能自制。
  齐威王起身走到孙膑面前,躬身施礼道:“孙先生才略非凡、智慧超人,务必请收下寡人作学生。”
  孙膑忘记了自己是残废之人,双腿用力想站起来,却动弹不得。
  田忌也趋步走到孙伯灵面前,拜了又拜说:“孙先生务必不要推辞,一定也收我为学生!”
  孙膑热泪盈眶,艰难地挪动着他的双腿要向威王、田忌行跪拜之礼,可双膝无力,支撑不住他的身体。他歪倒在桌几上。
  威王、田忌慌忙过来扶他。孙膑说,“齐国是我的祖国,为祖国强盛我责无旁贷。大王和元帅如此厚待孙膑,臣下受宠若惊,感激不尽。日后,国家大事就是臣下大事,我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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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孙膑从此住进了田忌元帅家中。田忌待他十分敬重,生活上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有空,两人就研讨军事理论。田忌还派人给孙膑制造了一辆特殊轮椅车,上面支上篷布,雨天挡雨,晴天遮阳,隔三差五还带孙膑到城外田野、山地散心、打猎。孙膑的身体在田忌的关照下渐渐强壮起来,黑黄的脸膛也泛起红光。
  一天,田忌走进孙膑房中,孙膑看出他闷闷不乐,心绪烦乱,不知何故,孙膑问道,“田元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田忌叹了口气说:“先生有所不知,我养的马,都是能征善战的骏马,可每次跟威王的马一比就败下阵来,这是为什么?失败就意味着输银子,还得在各位大臣面前丢面子,真是得不偿失。刚才早朝,大王下令明天赛马,请先生帮我出个主意。”
  孙膑一听为赛马输银子之事,就一口应承下来:“元帅请放心,明天我跟你到赛场去看看,帮你想个法子,兴许能赢。”
  田忌迫切问道:“先生有何妙计,现在就说给我听。”
  孙膑说:“元帅莫急,到时候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胜利就是。”
  第二天,田忌、孙膑一块到了赛马场。赛马场设在城东不远的一所兵营里。赛马场的正面搭有一个高土垒成的看台,名曰“遄台”,台正中坐着齐威王,两边是文武大臣。田忌、孙膑与身边几个大臣寒暄后坐好等待比赛开始。看台的对面搭着一溜长长的马棚,参赛的马都在棚里拴着。这些马均被分成一、二、三等,并按照特殊标志加以区别:一等马,挂金铃,系黄绸;二等马,挂银铃,系红绸;三等马,挂铜铃,系绿绸。
  比赛马上就要开始,对面马棚里不少士卒佣人正忙着给马披挂,准备上阵。
  田忌急了:“孙先生,我的马每次都输给大王,这次怎样才能赢他,你可替我想想办法!”
  孙膑注意到对面马棚里的动静,问田忌:“怎么个比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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