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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唐三传

佚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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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唐三传
第一回 李道宗设计害仁贵 传假旨星夜召回京
前言说到薛仁贵大小团圆,今不细述。且说程咬金进京复旨,君臣相会,朝见已毕,退出朝门,回到府中。裴氏夫人接着说:“老相公辛苦了。”程咬金道:“如今这个生意做着了,果然好钦差!落了有三万余金,再有个把做做便好。”老夫人道:“有利不可再往。如今你年纪高大,将就些罢了。”
吩咐备酒接风。程铁牛过来,拜见父亲。孙儿程千忠也来拜见祖父,他年纪止得十三岁。今日夫妻儿孙吃酒,是不必说。次日自有各公爷来相望,就是秦怀玉、罗通、段林等。徐茂公往河南赈济去了,尉迟恭在真定府铸铜佛,也不在。惟有魏丞相在朝,他是文官,不大来往,惟以程咬金是长辈,也来相见。坐满一殿,上前见礼,程咬金一一答礼。程铁牛出来相见,把平辽王之事说知。众公爷辞别起身,各归府中。又有周青等八个总兵官,一同到来问安。问起薛大哥消息,程咬金道:“他有两个老婆,又有女儿,兴头不过,不必挂念。”周青对姜兴霸、李庆红、薛贤徒、王心鹤、王心溪、周文、周武说:“如今在长安伴驾,不大十分有兴。薛大哥在山西镇守,要老柱国到驾前奏知,保我等往山西一同把守,岂不是弟兄时常相会,操演武艺,好不快活,胜似在京拘束。”程咬金道:“都在老夫身上。”周青等叩谢而出。
次日五更上朝,天子驾坐金銮,文武朝见已毕,传旨:“有事启奏,无事退班。”程咬金上殿俯伏,天子一见龙颜大悦,说:“程王兄有何奏闻?”
程咬金奏道:“老臣并无别奏,单奏周青等总兵,愿与薛仁贵同守山西全省,还要封赠樊氏夫人、王茂生等。”传旨:“依王兄所奏,卷帘退班。”龙袖一转,驾退回宫。文武散班,程咬金退出朝门。周青等闻知,不胜之喜,到衙门收拾领凭。八个总兵官辞行起程,文武送行,离了长安,径到绛州,至王府与薛大哥相会。王茂生实授辕门都总管,柳氏原是护国夫人,樊氏封定国夫人。王府备酒,弟兄畅饮,自有一番言语,不必细表。
次日薛仁贵传令,八位总兵官各处镇守,以下副总、参将、都司等官,都是总兵掌管。果然仁贵到任以来,四方盗贼平息,境内太平,年岁丰捻,安乐做官,不必细述。
再说长安城中,有皇叔李道宗成清王在朝,晓得薛仁贵在山西镇守,朝廷时常赐东西,袍带、盔甲、名马等项,自不必细说。这日回到银銮殿中,想起那薛仁贵,朝廷如此隆重,执掌兵权,镇守山西,手下又有八个总兵。我只生一女,名唤鸾凤,年方十七,是元配所生,才貌双全。意欲招他为婿,使他退了前妻,难道他不从?但是张美人与他有仇,因他将张士贵子婿五人斩首,每每对我哭哭啼啼,要报冤仇。想那薛仁贵没过失算计他,不如且回宫中,将此事劝他。算计已定,退回宫中。来到安乐宫,张妃朝见,宫娥备办筵席,李道宗朝南坐着,下首张美人相伴,采女敬酒。酒过数巡之后,已到二更,退回内宫,与张妃安寝。成清王与朝廷只差一等,也有内监、宫娥采女,东西两宫,殿前有指挥,一人之下,万人之尊,此话不表。
次日王爷起身梳洗,用过了早膳。张妃流泪说:“父兄惨死,请千岁与贱妾复仇,杀得薛仁贵,方泄胸中之恨。”成清王道:“孤家岂不知之,但仁贵朝廷十分隆重,朝廷大小爵王俱是他心腹。左丞相魏征、鲁国公程咬金在朝,圣上最听信。他无过失,难以寻他短处。倘然有反叛之心,孤家就好在圣上面前上本。如今一些响动无有,难以动手。今孤家倒有心事,我家郡主鸾凤未招佳婿,意欲招仁贵为婿,使他休了前妻。若然允了便罢,若然不允,说他欺骗亲王,强逼郡主,私进长安。此节事就好摆布他了。”张妃听得呆了,心想:“这岂不让他因祸而得福了?只得含糊答应,待我与张仁商议,他足智多谋,又是我赠嫁,他屡屡要报老爷之仇,忿忿不平。”于是勉强对王爷道:“千岁之言不差,也要从长计较。”王爷说:“美人之言不差。”
传旨令带了兵丁出长安打猎去了。
张妃忙宣张仁。那张仁黑碜碜一张糙脸,短颈束腮,犬眼鹰鼻,颔下六撮胡须,其人刁恶多端,奸巧不过。随了张妃来到王府,成清王看他能事,凡事与他商议,言听计从。听得娘娘传宣,他头戴圆顶大帽,身穿紫绢摆开直身袍,粉底乌靴,来到宫中,口称:“娘娘,奴才叩见,不知呼唤奴才有何事干?”张妃道:“张仁,你悉知老爷、公子、姑爷都被薛贼陷害,夺了功劳。昏君听信,不念有功之臣,竟将我家满门屈杀,倒封薛贼做了王位,十分隆重。我想起来,此仇何日得报?今日千岁要把郡主招他为婿,如今想起来,此事怎样处?故此特地唤你到来,与我定下一计,须要摆布他才好。”
张仁低头一想,说:“有了。郡主又不是娘娘所生,须要……”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张妃听了大喜,命张仁出去,候大王回来听宣伺候。
再说王爷回归府中,张妃接着王爷,又说此事,说:“千岁须要与张仁商议,他极有高见。”王爷听了,忙唤张仁。张仁听唤,来到宫中,叩头已毕,立起身来,说:“大王呼唤奴才,有何吩咐?”王爷道:“孤家有一事与你商议,但不知你主见如何?”张仁道:“千岁有什么事,说与奴才知道。”
王爷道:“孤家想将郡主招薛仁贵为婿,事在万难”如此如此……张仁道:“这不难,千岁要招仁贵,他已有二位夫人,定然不顺。莫若假传一道旨意,骗他进长安。待奴才邀到王府,他顺从便罢,若不顺从,王爷将酒灌醉,五更上本,说他私进长安,闯入王府,有谋反之心,今已擒拿,候万岁发落。凭他认了什么罪,难道万岁叔父倒弄不到仁贵不成?此计如何?”王爷听了大喜道:“张仁此计倒也绝了,公私两尽。若不成,王府宫中之事,外边也不晓得。倘不允,也报了张美人杀父之仇,摆宴饮酒。”张妃在旁极口称扬。
这老头儿就该死,难道将女儿做成这勾当?当晚就在张妃宫中歇息,来朝与张仁做成旨意,差官往山西,此话不表。
再说薛仁贵在山西,太平无事,与二位夫人朝朝寒食,夜夜清明,已经一载,四方宁静。这一日正坐银銮,忽探子报进,说:“圣旨下。”仁贵吩咐快开中门,忙摆香案,接进天使。天使当殿开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念卿救驾之功,思念之深。朕忽有小恙,召卿来京,君臣相见一面,作速来京。钦此。”仁贵谢恩道:“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面香案供着圣旨,一面相待天使,问:“圣恙如何?”天使道:“前日龙驾危险,如今天子幸好了,故此召平辽王进京,朝廷还有圣谕。”仁贵听了,吩咐总管王茂生:“武官各守汛地,文官不必相送。本藩连夜进京,二位夫人不必相念。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即同天使上了赛风驹,离了绛州,一路星日星夜竟望长安而来。不知吉凶祸福,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 郡主撞死翠云宫 程咬金保救薛礼
却再讲天使,原是张仁扮的,假传圣旨。仁贵见旨上说圣上有恙,故不敢耽搁,此乃仁贵一点忠心。不多数日,来到长安,进了光大门,走近成清王府前,有一班指挥相迎,邀进了府中,仁贵不知是计,竟到银銮殿,同这假天使,朝见王爷,口称千岁。王爷见了大悦,吩咐内监办酒,邀人宫中。说:“薛平辽在山西辛苦,朝廷想念,孤家无日不思。今日来京,特备水酒与平辽王接风。”仁贵道:“承老千岁美意,但是臣未见天子,不敢从命。待见过万岁,然后领情。”王爷苦苦相留。仁贵只是不允。天使道:“大王相留,平辽王不必推却。少不得下官原要与你同去复旨,今日天色已晚,明日五更朝驾,大王也要进朝。暂且相留,却是老大王美意。”仁贵听了他劝,信其实意,上前谢了大王,然后安席。大王主位,天使同仁贵坐了侧席,仁贵告礼坐下。席中笙萧盈耳,灯烛辉煌,珍羞百味。太监上前敬酒,天使又在旁相劝,杯杯满,盏盏干。仁贵吃的是药烧酒,不好落肚的;大王与假天使吃的是平常酒,酒壶有记认的,仁贵落了他们圈套。直饮到三更时,仁贵吃得大醉,不省人事,睡在地下。王爷传旨:“一面撤去筵席,闲人赶出外面,然后将仁贵绑出。明日见驾就说仁贵私进长安,闯入王府,行刺亲王,此节事就可处死他了。”张妃道:“这节事不稳,倘然朝廷问起,说怎么私进长安?他说奉旨钦召来京。天使是假的,圣旨又是假的,说闯入王府行刺亲王这节事,一发无影无踪。况且朝中鲁国公程咬金,圣上最亲密的。秦怀玉、罗通、尉迟宝林、宝庆又是他心腹。倘反坐起来,就当不起了。”王爷听了这话,目瞪口呆,忙说:“坏了!坏了!如今怎么处?”张妃道:“如今木已成舟,悔已迟了,想出一个妙计才好,还是张仁你去想来。”张仁原要王爷上当,说:“果然娘娘虑得到。朝廷追究根由,奴才这狗命,虽万剐千刀情愿的,但是大王金枝玉叶,遭其一难,甚为可惜。”李道宗听了发抖说:“依你便怎样?”张仁道:“如今事不由己,只得如此如此。”大王无可奈何,将仁贵抬进翠云宫,放在郡主娘娘床上。郡主一看大怒,说:“父王听信妖精,将丑事做在我身上。”大哭一场,一头憧死在房中,血流满地。
家人忙报知千岁。张妃好不喜欢。李道宗凄然泪下,说:“害了女儿,可恨薛礼这厮,我与他不共戴天!”忙乱了半夜,传殿前指挥,将仁贵发到廷尉司勘问。那廷尉司奉承王府,将仁贵百般拷打,昏迷不醒。乃用大刑、将锡罐盘在身上,用滚水浇进,其身犹如火烧,他只是不醒。正在那里审问,郡王们多晓得了。秦怀玉听报大惊说:“反了!反了!从来没有这般刑法。若见了朝廷,自有国法,怎么私下用刑?”吩咐殿前侍卫,速到廷尉司将薛爷放了,不必用刑。侍卫奉了驸马爷之命,来到廷尉司讲了。他惧怕驸马,只得放了仁贵,所以没有得到仁贵口供。
次日,太宗圣驾坐朝,文武百官朝参毕,班中闪出一位亲王。皇叔头戴闹龙冠,身穿黄袍,足下乌靴,执笏当胸,上前哭奏道:“陛下龙驾在上,老臣有事,冒奏天颜,罪该万死。”天子道:“皇叔有何事启奏?”李道宗道:“老臣只生一女,名唤鸾凤。不想薛仁贵昨日私进长安,闯入王府。老臣将酒待他,他强逼郡主为配,老臣回绝了他。不想他竟闯入翠云宫,将小女强逼。小女立志不从,他竟拿起台上端砚,当头就将小女打死。现今血流满地,尸首尚存。”说完亲手将本送上。天子听奏,龙颜大怒,又将本在龙案看过,暴跳如雷,说道:“这逆贼,行此不法之事!擅敢私离禁地,私进长安,闯入王府,竟将御妹打死。寡人不斩这贼子,埋没了萧何法律!”天子怒发冲冠,喝叫指挥:“将逆贼绑出法场枭首,前来缴旨。”指挥领旨,竟到廷尉司,将仁贵绑缚牢拴拥进朝门。仁贵还是昏迷不醒。那些众臣子一见,那里知道曲折之事,不知仁贵犯了何罪,皇上如此大怒,立刻要把他斩首。内中又有尉迟宝林兄弟等,好似天打一般,乱箭钻心。把皇上一看,又不敢保奏。程咬金见陛下大发雷霆,又不敢救他。只见仁贵推出午门,竟望法场去了,只得闪出班来,大喊“刀下留人”。午门前指挥回头一看,是鲁国公保救,只得站住了脚。程咬金连忙跪下,说道:“陛下在上,仁贵犯了何事,龙颜如此大怒,要把他处斩?”皇上说:“程王兄不知细故。”就将此事说明,“王兄你道该斩不该斩?”咬金道:“万岁还要细问,不可斩有功之臣。”众公爷又上前俯伏保救。皇上道:“诸位王卿、御侄在此,都去问他,为何打死御妹。”秦怀玉等谢了恩,离了金阶,来到午门,见了仁贵问道:“大哥,此事因何而起?”仁贵原是不知人事、满身打坏,低了头,被两旁指挥扯定,一句话也没有。众公爷也没法,只得覆旨道:“人是打坏的了。”皇上哈哈冷笑说:“这个十恶不赦之罪,斩首有余,王兄还要保什么?”咬金看见皇上赦是一定不肯的,且保他下落天牢,另用计相救。又奏道:“他跨海征东,有十大功劳,万岁可赦其一死。”万岁道:“虽有功劳,封平辽王已报之矣,今日因好打死御妹,朕切齿之恨,王兄且退班。”咬金没法,只得说:“陛下,他在三江越虎城滩上救驾,又在长安救了殿下,百日内两头双救驾,功盖天下。念此功劳,将他暂监天牢,百日之后处斩。”
皇上听了:“准奏,以后不可再奏,恼着寡人。若有人后来保奏,一同斩首。”
传旨放绑、下落天牢。文武谢恩退班。驾迟回宫。
成清王回府与张妃说知:“圣上大怒,立刻处斩。因有程老头儿苦苦保救,如今下落天幸,百日之后枭首。”张妃听了流泪道:“倘有百日之后,圣上回心,又有一番赦免,怎么处?只是不能报父兄之仇。”王爷说:“美人不必悲伤,他害了我女儿,此恨难消。慢慢在圣上面前奏明,定将他处斩。”
遂吩咐开丧,收拾女儿尸首。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薛仁贵受屈落天牢 众小儿痛打李道宗
再说仁贵下落天牢,才得苏醒,满身疼痛,对禁子道:“这是那里?”
禁子说:“千岁你还不知。”就将如此长短一一说明。仁贵听了说:“昨晚我在王府饮酒,怎么因奸打死御妹?此事没有因头,分明中了奸王之计。若无程老千岁相救,我必有杀身之祸。我府中二位夫人怎得知道?恩哥恩嫂未得报知。李道宗如此害我,不知有何冤仇。罢!罢!唯命而已。”
不表仁贵在牢中受苦,再说那一班公爷都到程千岁府商议。咬金道:“侄儿们且回去,一面差人先到牢中探望,倘圣上回心就好相救了。”众公爷称是,多回府中。只有秦怀玉同了尉迟宝林进牢相望。禁子见了驸马即忙叩头,开了牢门,放进二位。外面跟随之人,不容进去。秦怀玉、尉迟宝林,见里面俱是披枷带锁的囚犯。又到了一处,原是干净一个房子。狱官出来跪接。
二人吩咐:“你且回避,不要伺候。薛爷在那儿?”回禀在那里面。二人走进,一看仁贵身上刑具,实是伤心,叫声:“哥哥,为何受了这般苦楚?”
仁贵抬头一看,见了二位,便大哭说道:“兄弟,愚兄有不白之冤,要与兄弟讲明。”立起身来见礼,拜谢救命之恩。二人说:“哥哥不必如此,你且讲来。”仁贵把天使钦召进京,王府相留饮酒,以后之事,并不晓得。秦怀玉道:“你中了奸王之计。张士贵之女与李道宗为妃,恨你杀了他父兄,他在奸王面前做成圈套。圣上有甚小恙,那里有天使相召?他是将女儿逼死,陷害你强奸郡主,将砚打死。圣上龙颜大怒,竟无宽赦。程叔父保救一百天,倘圣上回心,我等保救出狱。”仁贵道:“二位哥哥,不消费心,君要臣死,不得不死。奸王将女儿污吾,圣上岂不大怒。吾若一死,赴到阴司,决不饶他。烦致谢程老柱国,我薛礼生不能补报,来生犬马相报。”秦怀玉说:“哥哥何出此言!”
再说那张仁,打听得驸马公爷在监相望,报知千岁。道宗听了大怒,忙差人到监中禁约,一面抱本上殿奏知。天子传旨:“差指挥到天牢,说薛仁贵是钦犯。若有人到监,统统与本犯一起治罪。”狱官接旨开读,秦尉二位无奈,只得出监回府。从此监牢紧闭,牢不通风。就是罗通等到来相望,也不能够了,只得差人暗暗送饭。王爷又晓得了,对张仁说:“如今怎么摆布他?”张仁说:“千岁,他同党甚多,那里绝得米粮!若要绝的,只要大王亲驾守住牢门,不容人送饭。十天之外,绝了他的食,就饿死了。况且他斗米一餐,那里挨得三天。愿王爷明日就去。”道宗听了大喜,张妃又在旁撺掇。果然次日道宗带了家将,竟到监门守住,十分严密。禁子那里用得情来,如此守了一天,次日又到临门把守严密,差人守住牢中,禁子不许进内送饭,候王爷查明,十分紧急。
秦怀玉闻知了十分着急,无计相救。怀玉正在着急,报说罗千岁等到来相望。怀玉接进殿前,有罗通、尉迟宝林、宝庆、段林、程铁牛等,坐满一殿。罗通开言说:“薛大哥此事,如今怎样相救?”宝林道:“如今绝食要饿死的,我们无计可施,特来与大哥商议。”程铁牛道:“我家老头儿也无主意。”怀玉说:“圣上十分不悦,皇叔做了对头,如今绝了食,要饿死了。待进了食,然后另寻别计,就好做了。如今奸王守卫监门,那里容得进去!这便如此是好?”大家在殿上议论纷纷,不能一决。只见殿后走出一个小厮,年八九岁,满身丽华,面如满月,鼻若悬胆,还是光着头儿。来到殿前,对着众人说:“伯父叔叔,要救薛伯父,待侄儿救他,使他不能绝食。”怀玉听了大喝道:“小畜生还不进去,满殿伯叔,俱不能有计,要你出来胡说!”
小厮他却不走,对着怀玉说:“爹爹不依,看你众人怎么救法。”笑了一声,走进去了。那罗通说:“此子何人?”怀玉道:“不瞒诸位兄弟说,小弟有两个孩子,一个名唤秦汉,年纪三岁时,在花园玩耍,被大风刮去,至今并无下落,公主十分苦楚。方是二小儿,名唤秦梦,才年八岁,公主爱惜如珍。小弟只有此子,方才出来无礼,兄弟们莫怪。”众人道:“原来是侄儿,年少如此高见,后来必成大器。”怀玉道:“不敢。”
再说秦梦出了后门,吩咐家将,请各府小将军,罗章、尉迟青山、程千忠、段仁等,都是八九岁,平日嬉游惯的,有十多个,闻得秦梦相请,都到秦府后门,见了秦梦说:“二哥,今日呼唤吾等到来,向那儿玩耍?”秦梦道:“兄弟们,吾有一事,要与你们同去。”将薛伯父如此长短,要去打那皇叔之事一说,小英雄听了高兴说:“快快吩咐家将,不必随从。”兴兴头头来到监门,果然道宗见了这般小厮说:“此是什么所在,擅敢来探!”吩咐手下打开。这班小英雄听见来捉,倒也乖巧,忙动手,见一个打一个,打得那些王府家将,头青脸肿,没命的跑了。剩得李道宗,被秦梦当胸一把扭住,面上巴掌乱打,胡须扯去一半,小拳头将皇叔满身打坏,跌倒在地,只叫饶命。秦梦道:“今日才认得秦小爷。”恐防打死了,弄出事来,说:“饶了你老狗头罢。”这道宗好象落汤鸡。又见罗章等将车轮轿伞都打得粉碎,说:“兄弟们去罢。”打得这模样回去各自回府。”
再说那李道宗爬起身来,满身疼痛,胡须不见了一大半,黄冠蟒袍扯得粉碎,乌鞭劈断,忙唤家将。只见那些家丁一个个犹如杀败了的公鸡,强了头颈,俱喊疼痛。道宗骂道:“狗才!为何都躲过了?看见孤家被人打得这个模样,回去处死了你们!”家将道:“大王不看见么,小人们被他都打坏了,性命都不保。这般人年纪虽小,力大无穷,小人才动得手,被他一拳一脚,那里当得起。”李道宗道:“如今不必讲了。为首的是秦怀玉之子,我明日上本奏他,如今轿伞都打碎了,就扶我回府去罢。”家将忙扶了王爷回府,与张仁商议,连夜修成本章,待五更上朝,奏明圣上。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薛仁贵天牢受苦 王茂生义重如山
再说秦梦回至后门,心生一计,将鼻子一拍,又将三角石头将头磕破,满面流血,大哭进房,见了公主哭倒在地。公主看见忙问:“孩儿被何人打得这般?说与母知。”秦梦道:“孩儿被李道宗打坏。”公主听了,柳眉倒立,信以为真,便吩咐摆驾。内侍、宫娥依旨。公主上了金銮,带着宫娥、宫监出了后门。进了后宰门,来到保身殿。见了长孙娘娘,朝拜已毕,皇后传旨平身。公主谢了恩,立起身来,金墩坐下。长孙娘娘说:“公主女儿,又不宣召来到,必有缘故。”公主禀说:“那皇叔十分无礼。外孙年少,偶然走到牢门,只见皇叔在那儿把守,竟唤家将把外孙打坏。特来奏明父王。女儿况且只生一子,念他祖父、父亲,要与孩儿出气。倘若死了,要李道宗偿命的。”唤秦梦过来,拜见娘娘。秦梦见了皇后大哭。娘娘看见外孙儿被打得头破血流,十分爱惜,说:“孙儿不必如此悲泪,外祖母都晓得了。”
正在那儿讲,忽报驾到,长孙娘娘与公主俯伏接驾。天子问道:“御妻,为何皇儿也在这儿?”公主奏道:“父王,孩儿被人打伤,特来奏知。”万岁道:“皇儿乃朕的外孙,那个敢打?”公主说:“我儿过来,朝皇外祖。”
秦梦年小伶俐,见了万岁,啼啼哭哭上前来奏说:“孙儿出外游玩,偶然在监门经过,闻得薛伯父在监,看一看,只见成清王守住监门,要绝他的食。这也罢了,竟将孙儿毒打,要将吾拿去处死。亏了孙儿逃得回来,奏明皇外祖。”圣上看了,果然有伤。公主又奏道:“他祖父秦叔宝东荡西除,打成唐朝世界,就是驸马也有一番功劳,望父皇作主。”万岁道:“甥儿你总会生事,所以有这番缘故。”公主又奏道:“父皇,看孙儿年纪才八岁,皇叔居尊上,难道小童打了老的不成?”长孙皇后又在旁边帮忙说:“果然不差。八岁的小孩,难道倒打了皇叔?”圣上说:“知道了。”一声传旨:“退宫与皇儿解愁。”命左右置酒在宫宴饮。
再说贞观天子五更三点,景阳钟撞,龙凤鼓敲,珠帘高卷。底下文武朝见已毕,谢恩退班。只见班中闪出一位大臣,当殿跪下,奏道:“臣成清王李道宗有本奏明。”万岁道:“奏来。”成清王奏道:“秦怀玉纵子秦梦将老臣毒打,胡须扯去大半,蟒袍扯碎,遍身打坏。还有行凶多人,要万岁究出处治。”圣上一看,果然皇叔胡子稀稀朗朗,面上俱是伤痕,蟒袍东挂一片,西挂一片。朝廷因昨日公主先已奏明,是晓得的,开言叫声:“皇叔,你在那儿被秦梦打的?秦梦年方八岁,倒来打你,毕竟在外多事。”李道宗道:“老臣不过在天牢门首经过,被他殴打,万望圣上详夺。”朝廷道:“姑念你皇叔,不来罪你。你守着监门,要绝仁贵的食,而朝廷自有国法,百日之内少不得偿御妹之命。本也不必看了,拿去!”竟丢了下来,天子龙袖一卷,驾退回宫,文武散班。只有李道宗满面羞惭,被秦梦打了,还被圣上道他不是,只得闷闷回去。
再说怀玉这一班在朝看见李道宗抱本上殿,只见他唇上胡须都不见了,满脸青肿,一双眼睛合了缝,奏出许多事来。众人都捏把汗,听得圣上不准,才放下心。一齐来到秦府,差人到监门打听,果然不差。就密密与禁子商议,暗暗送饭。这仁贵如今有命了,差人回夏驸马,秦怀玉等欢喜,秦梦走出外面,来到殿上,见了这诸位,叫声:“伯父叔父,倘没我,薛伯父真要饿死。”
秦怀玉道:“畜牲!几乎弄出事来,皇叔是打得的么?倘打死了,为父的性命活不成了。”秦梦道:“孩儿打他不是致命处!要打死他有什么难处。”
罗通道:“果然侄儿主意不差。”秦梦道:“罗叔父说的极是,我去也。”
就往里头去了。秦梦伤是外伤,头是自己砍伤的,停了一天就好了。再说银銮殿上,这班公卿称扬秦梦,商议要救仁贵,无计可施,只得各自回府,慢慢的与程伯父计较。
且讲仁贵进京时,家将跟随,见王府邀进。家将在外闻了这个消息,耽搁了数天,有程千岁保救,下落天牢中,连夜回到山西,报知王茂生,如此长短,一一说了。王茂生大惊,忙进后堂报与二位夫人听了,二位夫人昏倒在地。樊员外忙来相劝,扶起柳氏夫人。王茂生说:“二位夫人不必悲伤,如今我要赶到京中与奸王拼一拼。”换了青衣小帽,带了盘缠,吩咐妻子:“好生伺候二位夫人,防奸王又生别计,来拿家小。”员外道:“此刻不必费心,朝中大臣自有公论,决无有累家属。王官人放心。”茂生含泪别了二位夫人,竟上长安,端正告御状不表。
再言八位总兵,晓得这个消息,也无可奈何,只俱暗差人来京打听。王茂生一路风惨雨凄,到了长安,进了这光大门。又走了数里,只见前面喝道之声,乃是程老千岁朝罢回来,乘了八人大轿,一路下来。看见王茂生乃认得的。命左右唤他到府中来。左右领命,上前唤王茂生先到府中。咬金回府,到后堂唤王茂生进来问道:“你来京做什么?”王茂生见了咬金叩头说道:“老干岁,我是一个小人,明日朝中告御状,就死也罢。况且我兄弟正人君子,不做这样污行。奸王听信张妃,将女儿陷害。圣上不明,反将有功之臣处斩,此理不明。明日与奸王拼命。”咬金说:“我都知道,朝中多少公侯,尚不能救他,御状切不可告。倘动了圣怒,你的性命难保,平辽王反要加罪了。且到监中望兄弟,待吾寻计相救就是了。”茂生听了,谢了千岁。如今是午饭时候,同了众将竟往天牢。禁子不肯放进茂生,茂生多将银子相送,然后进监,与仁贵相会,抱头大哭,言讲了半日。禁子催促起行,无奈回到程府。明日又到牢中送饭。天天如此,程咬金想:这一百日能有几天,倘然到了日期,焉能保救?吾一面修书二封,差人往汉阳府报知徐大哥,真定府报知老黑,待他二人到来,就好相救了。
不表差人望二处投递,却说英国公徐茂公在那儿救饥,一见来书,要去保救薛仁贵的事,他晓得阴阳,算定薛仁贵有三年牢狱之灾,早了救不得,忙回书付原人带回。差人接了回书,竟到长安。来到府中,咬金接了忙取回来打开一看,书上说:“朝中现有魏大哥同众兄弟还可相救,要我无用。”
竟回绝了。咬金说:“坏了!坏了!”怀玉道:“老叔不必着忙,还有尉迟老叔到来,就可有救了。”又等了数天,尉迟恭不到,好生着急。为何尉迟恭不到?如今一百日相近,故此着急。汉阳府是旱路多,水路少,来得快。
真定府是水路多,旱路少,来得慢。尉迟恭何日到来?救得成救不成,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薛仁贵绑赴法场 尉迟恭鞭断归天
再讲尉迟恭奉旨在真定府铸铜佛,还未完工。看了咬金来书,十分震怒。
忙将公事交与督工官,带了从人,不分星夜,竟往长安。来到府中,三位公子,同了黑白二位夫人接着。尉迟恭问起情由,宝林、宝庆就将事长事短说明。老千岁一闻此言大怒,说:“那有此事!圣上昏迷,忘了有功之臣。罢了!我明日进朝,先要扳倒奸王,必要救出仁贵。如不然有打王鞭在此。”
等不到五更,三更就上朝了。二位爵主相随来到朝房,百官还未到。黄门官听报虢国公尉迟老千岁上朝来,吩咐开了午门。老千岁来到朝房坐定。不多一刻,百官都到了,上前参见。鲁国公程咬金、驸马秦怀玉并那殿下罗通一班小公爷都到了,上前参见。程千岁叫声:“尉迟千岁,来得正好。仁贵受了奸王屈陷,吾保救监牢中一百天。如今限期将满,要你相救。”尉迟恭说:“老千岁,某家特为此事,星夜赶回。吾今日上朝,少不得与圣上奏明,无有不赦之理。”那倒运的奸王也在朝房,听得此言,忙出来到尉迟恭面前,叫声:“黑匹夫,薛贼犯了大罪,你在此胡言乱语。”尉迟恭一见李道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喝声:“奸王,唐朝那有你这不争气的!自己亲生女儿,将奸情污他,羞也不羞?还有何颜立在朝房,还不回去。”李道宗听了这番羞辱,心中大怒,说:“黑贼!你擅敢得罪亲王,罪该万死!少不得要凌剐你。”尉迟恭听了说:“你剐我,我先挖你这双眼睛看看。”李道宗看见,就把袍袖一遮,把头一仰。尉迟恭两个指头要挖他眼睛,他袍袖长大,竟将他两个门牙捺落了,满口鲜血,疼痛不过,说:“反了!反了!黑厮擅打亲王。打落门牙,与你一齐面君再说。”尉迟恭原是莽夫,见道宗满口流血,倒着了急。程咬金说:“果然打亲王,老臣见的。大王快将牙齿给我做贼证,少不得上朝要见驾,老臣是个见证。”李道宗只道他好意,就忙将两个门牙交与咬金。咬金拿来,竟往朝门外抛了去,无影无踪。皇叔见了说:“你们这班都是一党:将吾门牙抛那儿去了?拿来还我!少不得面君。”
咬金哈哈大笑道:“大王你进朝门,年纪高大,性急了,跌落了门牙,与老黑什么相干?”尉迟恭看见程咬金丢了门牙,他就胆大了,说:“你自己性急跌落门牙,不要来欺诈。”李道宗听了一发大怒说:“打脱了我门牙,倒来说反话。”咬金对文武百官道:“那大王方才进朝,自己跌落了这个门牙,你们都看见了么?”百官听了也不好说跌,也不好说不跌,只把头点点。咬金道:“自己跌了下来,倒来诈人!”
只听净鞭三声,驾坐早朝。文武朝见,三呼已毕,退班就位。只见虢国公当殿见驾。圣上一见,龙颜大悦,说:“朕久不见卿,想是完了工,前来缴旨么?”尉迟恭上前奏道:“完工尚未。久不见龙颜,老臣前来,有表上奏朝廷。”下面成清王李道宗,见他要保救仁贵,倘圣上准了怎么处?只得也上金阶奏道:“尉迟恭不奉圣旨,私进长安,在朝房擅打亲王,将老臣打落两个门牙,望万岁处治。”尉迟恭奏道:“皇叔进朝房时跌下马来,撞落门牙,现有文武百官、鲁国公程咬金等都见的。”圣上听了半信半疑,宣鲁国公上殿。咬金走上金阶,跪下俯伏。圣上说:“王兄,此事如何?”咬金奏道:“皇叔进朝性急,年纪高大,在马上跌下来,偶然跌落门牙是真的。”万岁听了此言,低头一想,说:“皇叔退班。”李道宗又吃了一番大亏,只得退在班中。朝廷细看了尉迟恭本章,说:“尉迟王兄,薛仁贵因奸不从,打死御妹,朕甚可恨。曾降旨,若有保救者,与本犯同罪。王兄与朕患难相从,焉肯舍卿。”
传旨:“殿前指挥,速取牢中薛仁贵,午时三刻处斩,前来缴旨。”指挥奉旨,往牢中将仁贵绑缚停当,送往法场去了。王茂生一见大哭,到法场活祭。
再言尉迟恭听见本章不准,反将仁贵绑赴法场,吩咐左右抬鞭来。左右忙将鞭取过,尉迟恭接了忙上金阶说:“圣上既不准老臣之言,为何又将仁贵立刻斩首?这鞭乃先皇所赐,有几行字在上,求万岁龙目亲看。”天子只做不听得,传旨退回宫。尉迟恭好不着急,难道为臣子的,拿起鞭来打君王不成?没有此理。尉迟恭没法可施,在万岁后面,一路随了,口中大叫说:“万岁要赦薛仁贵的罪。”朝廷进了止禁门,将门闭上,要进里头不得了。
尉迟恭没法可施,只得对着门上高叫:“薛仁贵有十大功劳,征东血战十二载,海滩上又有救驾之功,万望万岁准老臣之言,放了薛仁贵,不然有功之臣心中不服。老臣冒奏天颜,伏乞圣恩宽赦。”忽内监传圣上有旨:“薛仁贵犯了十恶,罪在不赦。老千岁不必苦奏,少不得明日早朝讲明此事。”尉迟恭听得此言,心中大怒,说:“此鞭是先君所赐,上打昏君,下打奸臣。善求不如恶求,只得用强了。”叫道:“昏君,听了奸臣,当真不赦?”内使说:“圣旨已出,不能挽回。老千岁回府去罢。”尉迟恭见难以保救,“且待吾打进宫门,与昏君性命相拼,必要救仁贵性命。如不然,难在朝中见人。”
拿起竹节钢鞭,对着止禁门一鞭,听得一声响,那鞭分为十八段。尉迟恭大惊说:“不好了,当日师父有言说:鞭在人在,鞭亡人亡。”再看门上,写着“止禁门”,说道:“宫中止禁门,任你什么大臣,不奉宣召,不准到这儿。倘无宣召到此,就要斩首。我倚仗着这条鞭。如今断了鞭,焉能得出去?也罢,性命难保了!”对着止禁门说:“老臣苦苦来奏,万岁只是不准。念臣相随多年,效忠报国,如今就此拜别了。”向止禁门拜了二十四拜,立起身来,将头向着止禁门一撞,血流满地,竟死在门下。内宫圣上闻知,将止禁门开了。圣上一听说:“王兄何苦如此?”心中十分苦楚,龙目滔滔下泪。
传旨鲁国公程咬金、尉迟宝林兄弟。他三人原在外面打听,闻听传旨,急忙进宫,看见尉迟恭撞死,俱大哭。圣上说:“御侄不必悲伤,就在止禁门首开丧,文武挂孝,以报王兄尉迟开国之功。”宝林兄弟谢恩。程咬金奏道:“尉迟恭保薛仁贵,将性命来换。念他征东救驾之功,独马单鞭救王之功,望万岁将仁贵还禁监中,至来年秋后处斩。”朝廷听了,龙首一点,传旨:“将薛仁贵仍下天牢。”圣旨一下,刽子手就放了绑。王茂生扶了薛仁贵,复进天牢,仁贵到监牢中,晓得尉迟恭身死,放声大哭,说:“尉老呵,你今为了区区,将身惨死,吾好痛心。”茂生再三劝慰。不知后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徐茂公回朝救仁贵 苏宝同遣使下番书
再说那宫中,朝廷亲自祭奠,文武百官、皇亲国戚都来祭奠。三日之后出殡,在朝文武俱来相送,一路素车白马。安葬已毕,兄弟谢了圣旨,复谢百官。朝廷降旨:封宝林荫袭父爵虢国公,宝庆封陈国公,尉迟号怀封平阳总兵。黑白二夫人见老相公身死大哭,蒙圣恩御祭御葬,又封了三位儿子,感念圣恩,在家守孝。
朝中无事,太平天下,不知不觉,又是一年了。到了秋后,万岁驾坐早朝,文武朝见已毕,圣上对程咬金说:“如今没得说了。”咬金无可奈何,不能保救,下边秦、罗、尉迟等,好似雷打相同,都不敢出来保救,面面相觑。圣上即降旨:“将仁贵绑出法场斩首,报来缴旨。”旨意已出,竟将仁贵绑缚去了。合当有救,却好徐茂公汉阳府救饥完工,前来缴旨。正见法场处决仁贵,茂公说:“刀下留人!”指挥见了英国公徐千岁,怎敢动手。徐茂公来到殿上,俯伏金阶覆旨。圣上看见徐茂公,龙心不胜之喜,说:“先生在湖庆救饥,想是完毕了,百姓如何?”徐茂公奏说:“湖庆汉阳府前年大荒,蒙万岁洪恩,救活了数百万百姓。今年麦熟,百姓就好活了。如今来覆旨。老臣来朝,见法场处决薛平辽,已请刀下留人,欲求保薛仁贵。”万岁道:“他犯了十恶不赦之罪,朕旨意今日一定要斩,先生你不必再管他。”
徐茂公奏说:“老臣亦奉旨要救薛仁贵。”万岁道:“徐先生痴了,只有寡人的旨意,那个做得朕的旨意?”徐茂公说:“万岁三年前已降过旨意,老臣是奉旨的。”圣上说:“先生一发荒唐了。三年之前,那儿有什么旨意?”
徐茂公说:“万岁前年在东辽三江越虎城外打猎,老臣奏明要遇见应梦贤臣,但这人福浅,早见不得君主,还要得三年之后。望陛下不见他。过了三年,班师到京,见他尚未为晚。就是圣上金口玉言说,‘早见朕三年,难道他还要折寿?’臣说:“寿倒也不折,只怕有三年牢狱之灾。’万岁说:“卿益发胡涂了,这牢狱之苦只有寡人作主,那个监得他在牢!如今朕发心要见,虽然应梦贤臣,将来犯了十恶大罪,寡人只将功折罪,并不把他下在天牢。’老臣又奏道:“万岁金口玉言说在此的,后来薛仁贵有什么违条犯法之罪,求陛下要赦的。’蒙吾主金口说:“自然赦他。’故此,老臣今日是奉三年前万岁的旨意。”贞观天子听了,龙首点头说:“先生主意怎么样?”徐茂公说:“如今仍将薛仁贵发下天牢,明年秋后处决。”天子说:“依先生所奏。”传旨放绑,仍落牢中矣。万岁龙袖一卷,驾退入宫。
程咬金这一班公爷,今朝见要斩仁贵,恨不能保救。今见徐茂公上朝,欢喜不过,料是一定放的,不道又下天牢。众人不解,程咬金上前叫声:“二哥久违了。方才圣上倒有心赦宥,二哥为何又发天牢?”徐茂公说:“兄弟你不知,天数已定,他命中注定有三年牢狱之灾,就早出来也没路的。圣上终久疑心,另寻别事斩他。明年欢欢喜喜出来,岂不妙哉!”程咬金等大不悦,各自回府。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一年相近了。再讲西番哈迷国,有一元帅,是苏定方之孙、苏凤之子苏宝同,国王封他为扫唐灭寇大元帅,坐镇锁阳城,与陕西交界。他差使臣来到长安。此日万岁驾车早朝,有黄门官朝见。天子说:“宣进来。”使臣来到金阶,俯伏奏道:“番邦使臣杨魁叩见,愿天朝圣主万寿无疆。今有番表一道,献与龙目观看。”朝廷说:“什么表章?取上来。”杨魁把本一呈,接本官呈上龙案开拆,龙目一看,有数行字在上面写着:
扫唐灭寇苏元帅,三世冤冤要报仇,手下雄兵千百万,要灭唐朝尽九州。战书到日休害怕,不夺长安誓不休。若要我邦不兴兵,唐主称臣自低头。
唐太宗一见番表,不觉龙颜大怒,说道:“罢了!罢了!那些蝼蚁之禽,如此无礼。苏宝同无知小人,也来欺负寡人。过来,把使臣斩首午门,前来缴旨。”两旁一声答应,将使臣绑赴午门,一声炮响,斩了首级,上朝去缴旨。两班文武官不解其意,徐茂公出班说:“陛下龙驾在上,西番国王表章上说了些什么,万岁龙颜如此大怒?为何把使臣斩首?”太宗道:“徐先生,你拿表去看便知明白。”徐茂公上前,取过表章。一看,果然无礼。“天朝反惧番邦?今斩了来使,恐妨有争战,不比扫北征东容易。”太宗说:“苏宝同何等样人,这般利害?先生讲个明白。”徐茂公说:“苏宝同乃是苏定方子孙,苏凤逃入番邦,生下一男一女,男名宝同,国王招为驸马,女唤锦莲,纳为后妃。今宝同父已死,宝同有飞刀二十四把,一纵长虹三千里,手下有妖僧妖道,都是吹毛变虎之人,撒豆成兵之将。他镇守锁阳城,和陕西交界。他晓得杀了使臣,必然乘势出兵前来,怎生拒敌?不如先起兵征讨。”
太宗说:“朕主意已定,谁人挂印征西?”连问数声,无人答应。太宗问徐茂公道:“先生,如今那个为帅?”徐茂公说:“征西还是征东将。”圣上说:“先生又来了,征东是薛仁贵,难道又是他不成?”徐茂公说:“还是应梦贤臣。”圣上龙首一点,“如今用兵之际,待他立功赎罪。”传旨意一道,速往天牢赦出薛仁贵,封为天下都招讨、九州四郡兵马大将军、挂印征西大元帅。天使来到天牢开读,仁贵也不谢恩,也不受旨。天使回殿覆旨。
天子问道:“薛仁贵不肯受旨,情愿受死。怎么处?”徐茂公说:“他受三年苦处,心不甘服。要万岁赐他上方宝剑,倘若有文武不从,先斩后奏,必然肯受招的。”圣上依议,就将上方宝剑交付与天使到了天牢开读。仁贵说:“只要成清王到牢中,同我到万岁驾前奏明冤情,三年受苦,三赴法场。如皇叔不到,臣愿受死。”天使只得又将此言奏明,圣上听了,宣皇叔成清王到。皇叔忙跪伏金阶奏道:“老臣不往牢中去了,他今掌了兵权生杀之柄,倘有羞辱,老臣性命难保了。望圣上恩有。”天子想想也是。程咬金见圣上不决,只得上前说:“老臣前去宣仁贵,不怕他不受圣旨。”天子闻言说:“程王兄此去,必然薛仁贵前来。”程咬金接了圣旨,竟往天牢。开读已毕,仁贵谢了恩,对咬金说:“老柱国,你晓得晚生受奸王哄骗,三年受牢狱之苦,必要杀他祭旗,以泄此恨。”咬金说:“平辽公只都在老夫身上,包你祭旗。”仁贵说:“老柱国担当定么?”程咬金说:“担当得的。”二人出了监门,有左右请换了袍甲,上马竟入朝来。不比前番三次上法场,如今大不相同,兵将跟随,文武簇拥,昂昂然来到金阶俯伏,口称:“罪臣薛仁贵,蒙吾主不斩之恩,又封为元帅,愿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圣上道:“赐薛王兄平身。”当殿披挂征西大元帅,钦赐御酒三杯,仁贵谢恩。如今重做元帅,心中欢悦不过。底下武职官一个个上前恭见,仁贵说:“明日相见。”
圣主赐宴金銮殿,众小公爷、驸马秦怀玉、罗通等陪。仁贵及各兄弟饮酒,庆贺今日相逢,欢喜不尽。饮至三更,各自回府。次日五更坐朝,天子命大元帅薛仁贵在教场之内,自团营总兵官及大小三军武职们等操演半个月,演好武艺,然后就此发兵。仁贵领陛下旨意,出了午门,来到元帅府,此话不表,未知后事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唐天子御驾征西 薛仁贵重新拜帅
话说徐茂公在朝奏说:“万岁,西番不比东辽,那些鞑囚一个个都是能人,利害不过,必须要御驾亲征总好。”圣上说:“先生,苏宝同这厮朕甚痛恨,必要活擒拿来碎剐,方称朕心,以泄此忿。不然朕不放心。”茂公说道:“这个自然。”一面降旨意着户部催促各路粮米,户部领旨。圣上把龙袖一转,驾退回宫。明日清晨,薛仁贵打发哥哥王茂生往山西绛州安慰二位夫人,并告知八位总兵,周青等叫他操演三军,不日调用。此话不表。
再言仁贵打发王茂生回去,自家在教场中操演三军。圣上忙乱纷纷降许多旨意,专等薛仁贵演熟三军,就要选定吉日,兴兵前去征西,不想过了半月,仁贵上金殿奏:“臣三军已操演得精熟的了,万岁几时发兵?”圣上说:“徐先生已选定在明日起兵,小王兄回府筹备周密,明日就要发兵了。”仁贵领了旨意,退回帅府,另有一番忙碌。这如今各府公爷,都是当心办事。
到了明日五更三点,驾登龙位,只有文官在二班了,武将都在教场内。有大元帅薛仁贵戎装上殿,当驾官堂前捧过帅印交与元帅。皇上御手亲赐三杯酒,仁贵饮了,谢恩退出午门,上了赛风驹,竟往教场来了。先有众公爷在那儿候接,都是戎装披挂,挂剑悬鞭。这一班公爷上前说:“元帅在上,末将们在此候接。”薛仁贵说:“诸位兄弟、将军,何劳远迎。随本帅上教场内来。”
诸位国公、驸马秦怀玉等,同元帅来到教场中,只见团营总兵官、同游击、千把总、参将、百户、都司、守备等这一班武职们,都是金盔银皑,跪接元帅。仁贵吩咐站定教场两旁。教场中三军齐齐跪下,迎帅爷登了帐,点明队伍,共起兵三十万。大队人马,秦怀玉为先锋,带一万人马,须过关斩将、遇水成桥。此去西番,不比东辽,这些鞑囚甚是骁勇,一到边关,停兵候本帅大兵到了,然后开兵打仗。若然私自开兵,本帅一到,就要问罪。秦怀玉得令,好不威风,头戴白银盔,身穿白银甲,内衬皂罗袍,腰挂昆仑剑,左悬弓,右插箭,手执提罗枪,跨上呼雷豹。尉迟兄弟为左右接应;段林护送粮草;程铁牛、段滕贤为保驾。
鲁国公程咬金、英国公徐茂公同了天子在金銮殿降旨:命左丞相魏徽料理国家之事;命殿下李治权掌朝纲。天子降旨已毕,然后同了鲁国公、英国公出了午门,上了日月骕骦马,一竟来到教场。有元帅薛仁贵接到御营,即刻杀牛羊祭了旗。元帅对程咬金说:“老柱国,晚生前日有言,要将李道宗祭旗,老柱国一力担当。如今皇叔不来,晚生承老千岁屡屡相救,不曾报得。今日论国法,要借重老先生一替了。”咬金听了大惊说:“借不得的,待我去拿来罢。”走出帅营,心中想道:“王爷怎么拿得?”拿了令箭一技,传先锋秦怀玉。驸马说:“老叔父有何使命?”咬金说:“贤侄,如今不好了。李道宗不到,要将吾祭旗。你到王府,且不可拿他,若先拿他,定不出来,只说奉旨点了先锋,特来辞行。骗他来到银銮殿,叫人拿住。捉了他来,交与元帅,吾就没事了。”驸马依言,来到王府,叫人通报说:“驸马爷做了先锋,要去西征,特来辞行。”家将报进,对王爷说了,李道宗想道:“秦驸马乃朝廷爱婿,倒来辞行,难道不去见他?”命左右请附马进来。果然秦怀玉下马,来到银銮,李道宗出来相迎。秦怀玉一见李道宗大喜,命左右:“与我拿下!”王爷说:“为何前来拿我?”驸马说:“圣上在教场,命吾来请你去商议。”竟带了李道宗,出了王府,直往教场而来,那个倒运的张仁,看见王爷被带去,也跟到教场内来了。程咬金一见大喜说:“贤侄之功不小,救了老夫性命。”天子同元帅在演武厅,仁贵一见李道宗身边的张仁,就是假传圣旨的,命左右:“速拿李王爷身边长大汉子、大顶凉帽的人,给我拿来。”左右一声答应,忙将张仁拿上将台。薛元帅奏道:“假传圣旨,哄进长安,骗入王府,都是这人,望圣上必须究问。”天子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把元帅骗入长安?此节事情你从头讲来。说得不明,快取刀伺候。”
张仁吓得魂不在身,口中说道:“没有此事,小人从来不认得元帅,冤枉的。”
元帅奏说:“不用刑法,焉能得招?”天子传旨:“取箍头带上!”张仁一上脑箍,口中大叫说:“小人愿招。小人是张娘娘赠嫁,来到王府,蒙王爷另眼相待。后来太爷父子都被元帅斩首,娘娘十分怨恨,用计假传圣旨,将元帅召进,用酒灌醉,抬入郡主宫中。郡主畏羞,撞阶而死。求圣恩饶小人狗命。”天子听了,龙颜大怒,说:“有这等事!倒害了元帅三年受苦,朕悔无及。”命指挥斩首报来。一声答应,将张仁绑出法场斩首。又传旨将张妃白绫绞死。圣上再对薛仁贵说:“元帅如今屈事已清,张仁处斩,张妃绞死。但皇叔年纪老了,作事糊涂,倒害了御妹,如今又无世子,看朕之面,免其一死。”薛仁贵说:“只要万岁心下明白,晓得臣冤屈,也就罢了。”
程咬金听得说:“不好,不好。仁贵做了王位,尚且被他算计,死中得活;想起来我乃是国公,也被他算计,就当不起了,必须斩草除根为妙。”忙上奏道:“皇叔不死,元帅征西恐不肯尽命去拿苏宝同。”皇上听得此言心想:“朕深恨番邦,要活拿苏贼。如元帅不肯用心,如之奈何?”只得说:“王兄所言不差,但天子无有杀皇叔之理。”程咬金说:“这不难,如今诈将皇叔放入瓮中闷死。待今日起了兵,明日差人暗暗放他出来,岂不公私两全。”
圣上说:“如今那里得有一个大瓮来?”咬金说:“长安城中有一古寺叫玄明寺,大殿上有一口大钟,倒也宽大,将皇叔放在当中。”圣上就依议。程咬金谢了恩,带了李道宗,竟到玄明寺。看了那大殿上是汉铸的一口钟,倒在地下,钟架子是烂掉了。叫许多军士将钟抬起,请皇叔坐在当中。李道宗懊悔,不该听了张妃。如今是奉旨的,倘皇天有眼,等他去了,还有一条生路。只听天而已。军士看见皇叔坐定,将钟罩皇叔在内。咬金吩咐取干柴过来,放在钟边,四面烧起。军士果然拿火来烧,李道宗在内大叫:“程老头儿,这个使不得的!”凭你喊破喉咙,外面只做不听见。顿时烧死,竟来到教场覆旨说:“皇叔恶贯满盈,忽天降一块火来,将殿宇烧坏,皇叔竟烧死在殿内。”天子听见了,也无可奈何,命户部将玄明寺大殿修好。
再讲元帅祭了大旗,皇上御奠三杯。元帅祭旗已毕,吩咐放炮拔营,是弓上弦、刀出鞘。有文官同殿下李治,送父皇起程。传旨:“皇儿不必远送,文武各回衙署理事。”殿下谢了父皇,回转长安。那些人马,离了长安,竟望西凉进发,好不威声震耳。家家下闼,户户闭门。正是:太宗在位二十年,风调雨顺太平安。迷王麾下苏元帅,差来番使到中原。辱骂贞观天子帝,今日出兵往西行。剑戟刀枪寒森森,旗幡五色鬼神钦。金盔银铠霞光见,洁白龙驹是端飞。年老功臣多杀害,此番杀尽西番兵。
若要看征西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一路上旗开得胜 秦怀玉枪挑连度
再讲大唐人马,旌旗烈烈,号带飘扬,正往陕西大路而行。前去征西平番,不比扫北征东,所以御驾亲征。大队兵马行过了宁夏甘肃一带地方,出了玉门关,过了瀚海,一路多是沙漠之地,来到界牌关。界牌关外五百里是西凉国地方,人烟稀少。此处划有江界,若是大唐人马到来,必须要穿过宁夏,过了玉门关,然后到西鞑靼地方。前日贞观天子将杨魁斩了,随来的使命飞奔锁阳城,报与苏宝同,早已防备的了。各关守将日夜当心,差小番儿探马远远打听。
界牌关有一位镇守总兵,此人姓黑名连度,其人身长一丈,头大如斗,膀阔腰圆,一张朱砂脸,面短腮阔,眼如铜铃,腮下一连鬓红须,两臂有千斤之力。他上阵用一柄九连环大刀,重一百二十斤,其人利害不过。他正在私衙与偏将们讲:“国舅批战书到中原,被大唐天子将使臣斩了。国舅知道大怒,要起人马取唐天下,要报父母之仇,早晚必有厮杀一番。”忽有小番见报进来了,说:“不好了,启平章爷,小番打听得南朝圣主,御驾亲征,带了大兵三十万,有平辽王薛仁贵为元帅,前部先锋驸马秦怀玉,左右先行有战将数员,底下合营总兵官,前来攻打界牌关。”黑连度听了大笑说:“方才在这里讲,国舅出兵欲取中原,谁知他们来送死。可打听明白了?”小番道:“在玉门关打听明白的。”问:“离关有多少路?”答:“头站先锋出玉门关,快到了。”“速去打听!”“是。”诸将连忙问道:“大老爷,南朝兵马到来,何以这等大笑呀?”诸位将军,国舅欲取中原花花世界,所以前日打战书与大唐君主。他反将使臣杀了。国舅大怒,奏知狼主。狼主怒甚,命国舅起兵,不料他倒出兵前来。亦算狼主洪福齐天,大唐天下该绝的了。仁贵为帅,他是火头军,有什么本事?盖苏文堕其术中,他征东容易,看来如今征西颇难。我邦元帅利害,乾坤一定是我狼主的了。”众将道:“何以见得?”
连度道:“今唐朝所靠仁贵本事,只道西番没有能人,所以御驾亲征,领兵前来征战。他远不晓得西番狼主驾前,都是英雄豪杰,何惧仁贵、秦怀玉?待唐兵到来,必然攻打界牌关。本镇出去活擒唐将,以献国舅,岂不是本镇之功!”诸将大喜,叫声:“平章爷,这个关头全靠你。”小将们回衙,操演人马,早晚必有一番厮杀。”不说这个花智、鲁逵、不花等告别回衙,各自小心去料理。那黑连度吩咐把都总:“关上多加火炮、灰瓶、石子、强弓、弩箭,若唐兵一到,即来报我,紧守关头为要紧。”
再说大唐先锋秦怀玉领了一万人马,从陕西、宁夏、甘肃一带地方出了玉门关。有军士报说:“启上驸马爷,前面是界牌关了。”问:“还有多少路?”说:“离关十里。”吩咐放炮安营,说:“军士们过来,打听大兵一到,速来报我。”领命前去。如今要说大唐天子统带大队人马,过了玉门关,一路西来,早有驸马秦怀玉相接,说:“小将在此接候龙驾、帅爷。前面就是界牌关,不敢抗违帅爷将命,扎营在此。”薛仁贵说:“驸马辛苦了,听了本帅之命,马到成功,西辽可定。”吩咐大小三军扎了营寨,忙进御营。
天子说:“薛爱卿,前日宣召八位总兵曾到否?”薛仁贵奏道:“前蒙圣恩,闻报离了山西,早晚必到。”话未了,外面报进说:“周青等八位总兵见驾。”
天子大悦,吩咐宣进来。周青等跪下,奏说:“周青同兄弟七人朝见。”天子说道:“八位总兵在此保驾。”即谢了恩,立在旁边。传命拔营,进兵攻关,放炮三声,安下营齐进。
又说关里小番报进:“启平章爷,唐兵已到关下了。”黑连度说:“方才关外放炮之声,想必唐兵到了安营。若然有唐将讨战,前来报我。”番儿得命,在关上观望。再说唐营元帅问:“那一位将军出去讨战?”闪出先锋秦怀玉说:“小将出去讨战。”元帅大喜说:“西番鞑子,甚是利害。第一关开头,须要取他之胜,才算得唐将英勇。”又令:“驸马出去,必定成功,命尉迟宝林、宝庆兄弟二人为左右翼。若驸马胜了番将,你二人乘势抢关。”
“得令。”秦怀玉骑上呼雷豹,手执提罗枪,挂锏悬鞭,顶盔贯甲。一声炮响,大开营门。尉迟弟兄也结束停当,随了秦怀玉,金鼓声响喇喇豁喇喇一直冲到关下。小番兵看见,好一个唐将,乱箭纷纷的射下来。秦怀玉扣住马说:“关上的,快报与主将得知,唐朝天兵到了,天子御驾亲征,叫他早出关投降。”秦怀玉关下大叫,早有小番报进:“启平章爷,南朝蛮子在关外讨战。”黑连度听报,传令:“诸将大小三军,同本镇出关,杀那唐兵片甲不回。”“得令!”黑连度脱了袍服,顶好盔,穿了甲,拿了刀,上马出了总府衙门,来到关上。往下一瞧,晤呀!好一个蛮子!但见他头顶闹龙银盔,身穿索子黄金甲,面如银盆,三绺长须飘扬脑后,左悬弓,右插箭。坐下呼雷豹,好不威风。远远有二员恶相的唐将在后面。黑连度吩咐把都儿,发炮开关。一个鞑子,望吊桥直冲下来。见他头顶双凤翅金盔,斗大红缨,面如红砂,狮子口,大鼻子,朱砂脸,一双怪眼,短短一面连鬓胡子;身上穿一领猩猩血染大红袍,外罩龙鳞红铜铠,左悬弓,右插箭,手执一柄九连环大刀,坐下一匹乌昏点子马,直奔阵前,把刀一起。秦怀玉提罗枪噶啷一声架定,说道:“那守关将留下名来。”连度道:“唔,你要问本镇之名么?俺乃西凉国驾下红袍大力子、国舅大元帅苏麾下,加封镇守界牌关总兵大将军黑连度。你可晓得本镇的刀法利害么?”秦怀玉说:“不晓得你无名之辈。今天兵已到,把你们一国蚂蚁要杀个尽尽绝绝,何在乎你这胡儿霸住界牌关,阻大兵去路。顺吾者生,挡路者死,快快献关,方免一死。若有一声不肯,那时死在秦爷枪头之上,悔之晚矣。”黑连度大怒,喝道:“你这狗蛮子,有多大本事,如此夸强么!俺不斩无名之将,通下名来,俺家好斩你。”秦先锋说:“你要问爷之名么?洗耳恭听!吾乃大唐驸马,大元帅薛麾下,加封护国公保驾大将军、前部先锋,姓秦名怀玉。难道不闻得秦驸马之名么?”
黑连度哈哈大笑说:“原来就是秦琼之子,我也晓得中原有你之名,到西凉就不足奇。唐主尚要活捉,何况你这狗蛮子。”秦怀玉说:“休得多言,招秦爷枪罢。”枪一起,直往黑连度面门刺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界牌关驸马立功 金霞关尉迟逞能
黑连度把手中大刀噶喇叮当运转几刀,战到二十几个回合。怀玉这条提罗枪,神出鬼没,阴手接来阳手发,阳手接来阴手发,迎开些,挡开去,抬开去,返转刀来,左插花,右插花,苏秦背剑,月里穿梭,双龙入海,二凤穿花,左上右落,却砍个不住。他二人战到四十个回合并无高下,黑连度大喊一声:“诸将,快与我上前擒捉秦怀玉。”众将齐声赶到,花智、鲁逵、不花数十员将官,一齐上前,围住秦怀玉。唐将尉迟兄弟,二马冲到阵前,叫声:“驸马,休得着忙,兄弟来助战。”秦怀玉见二人来到,方得放心。
黑连度提刀就砍宝林,宝林急架相迎,敌住黑连度。宝庆把数员番将尽皆杀散,番兵死了大半。单有黑连度一口大刀利害,战住秦怀玉、尉迟宝林二人,见个雌雄,一场好杀,三将战到又四十冲锋。黑连度刀法渐渐松下来,回头看那自家兵将多被宝庆杀死,好不慌张,却被秦怀玉一枪兜咽喉刺来,叫声:“呵呀!我命休矣!”要招架来不及了,只得把头偏一偏,肩膀上中了一枪,大叫一声带马就走。宝林纵一步,马上叫声:“那里走!”提起竹节钢鞭,夹背心儿一击。黑连度大喊一声,口吐鲜血,马上坐立不稳,被秦怀玉兜心一枪,跌下马来;复一枪结果了性命。吩咐:“军士取了首级,快抢关哩!”
喝叫得一声:“抢关!”秦怀玉一马先冲上了吊桥,宝林、宝庆兄弟二人,把枪一招说:“诸位将军,快抢吊桥!”有周青、薛贤徒、姜兴霸、李庆红、周文、周武、王心溪、王心鹤八位总兵官,上马提刀,抢过了吊桥。那些小番儿闭关不及,却被秦怀玉一枪一个,宝林兄弟同众将挥刀乱砍,斧劈的、枪挑的,杀死不计其数。杀进帅府,查盘钱粮国库。粮食丰盈,仓廒充足。
遂请关外大无帅同贞观天子、大小三军陆续进关。百姓香花灯烛,挂灯结彩,迎接天子。又将银钱粮草开清在簿,送上元帅。怀玉、宝林兄弟上前奏道:“小将们杀退了番奴,已得关了,钱粮开写明白,献上元帅。奏请缴令。”
薛仁贵说:“三位贤弟取了界牌关,西辽丧胆,其功不小,果称英雄!”太宗大悦:“王儿、御侄,真乃将门之子,比秦王兄、尉迟王兄更狠。”传旨:“整办御筵,庆贺功劳。”一宵过了。明日清晨在关上打起大唐旗号,养马三日。如今发炮抬营,三军如猛虎,众将似天神,离了界牌关,一路往前。
人马向金霞关进发,探马打听失了界牌关,飞报进关去了。行兵三日,地广人稀,青草不生。又行三日,来到关外,将人马扎住。后队大元帅人马已到,吩咐安营。放炮三声,安下营寨。
再说金霞关守将名唤忽尔迷,身长一丈,头如笆斗,面如蓝靛,发如朱砂,颔下黄须,力大无穷,镇守金霞关。这一日升堂,有小番报进:“界牌关被大唐打破,夺取关头,黑平章阵亡。现有败将把都儿在外。”忽尔迷闻说界牌关失了,大惊说:“快宣进来。”把都儿走进跪下说:“大老爷,不好了!大唐兵将实为骁勇,界牌关打破,不日兵到金霞关了。”忽尔迷一听此言,吓的胆战心惊,说:“本镇知道,速去锁阳城报与苏元帅知道,早早救授。”吩咐:“关头上多加石子、灰瓶、炮石、弓弩、旗箭,小心保守。大唐兵将到来讨战,报与本镇。”
再说关外元帅升帐,聚齐众将两旁听令。尉迟宝林披挂上帐,说:“启元帅,界牌关驸马立了头功。如今金霞关,待小将出马取此关头,以立微功。”
仁贵说:“好贤弟,此言真乃英雄,但要小心。”怀玉听了,说:“启知元帅,界牌多亏了二位贤弟助战,取这关头,今日还是我去,枪挑番将。”元帅说:“将令已出,驸马可去押阵接应。”“得令!”尉迟宝林顶盔贯甲,挂剑悬鞭,提枪上马,带领军士冲出营门,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呔!关上的,快报与关主知道,今南朝圣驾亲征,前来破番,要杀尽你这班胡儿。界牌关已破,早早出来受死。”一声大叫,关上小番听了,进来报道:“启爷,关外大唐人马已到,有将讨战。”忽尔迷闻报,忙取盔甲,上马提刀,披挂结束,打扮停当。带过马跨上雕鞍,提刀出府,来到关前,吩咐开关。哄咙一声炮响,大开关门,放下吊桥,一字摆开,豁喇喇一马冲出。宝林抬头一看,此将甚是凶恶。你看他怎生打扮?头戴红缨亮铁盔,身披龙麟铁甲,面如蓝靛,发如朱砂,眼如铜铃,两耳招风,一脸黄须;坐下一骑红鬃马,大刀一挥光闪烁,枪刀双起响叮当,喝声似霹雳。宝林大叫道:“带来的胡儿羯狗通下名来。”忽尔迷只说:“你要问魔家的名么?俺乃红毛大力子、苏元帅麾下,加封镇守金霞关大将军,忽尔迷便是。”宝林说:“看你这尽是西辽羯狗,今日天兵已到,不思迎接献关,反阻抗天兵去路,分明活得不耐烦了!”忽尔迷大怒,也不问姓名,提起刀来,向宝林头上劈将下来。宝林叫声:“来得好!”把枪噶啷一声,便一枭。忽尔迷即喊声“不好了”,在马上一仰。宝林把手中枪紧一紧,一枪当心刺进来。忽尔迷避闪不及,枪中前心,将身一仰,跌下马去,复一枪刺死。吩咐诸将抢关,叫得一声:“抢关”,一骑马先冲上去了。秦怀玉在那儿押阵,见宝林刺了番将,急把枪一招,说声:“诸将军快去抢关!”麾下尉迟宝庆、周青、王心溪、王心鹤、李庆红、姜兴霸,这六骑人马带三军将士从后赶来。宝林赶上吊桥,小番扯也来不及了。忙发狼牙箭如雨点,被宝林用枪拨开,从箭中赶近刺了几个小番,一拥赶上。诸将也过了吊桥,六骑人马杀进关中,鼓声如雷,叫杀喧天。
这关内偏将、正将、牙将们顶盔贯甲,上马提刀,前来抵敌。宝林兄弟两条枪好不了得,来一个,刺一个;来一对,挑一双。这番兵都被杀伤。周青使动铁剑,说:“胡狗儿,快来受死!”番兵逃走不得,尽被杀死。秦怀玉使动提罗枪,见番将好枪法,宝林上前启奏,说:“小将缴令。”元帅说:“贤弟,取此关头,其功不小。”天子说:“御侄,少年扫北本领远与秦驸马一样。”立即传旨在帅府设宴驾功,称赏恩犒。
次日清晨,把西辽旗号去了,换了大唐旗号。养马三日,放炮起行。三军司命,浩浩荡荡,行兵三日,望接天关进发。来到关外,人马扎住。后队六元帅人马已到,吩咐离关十里安营。有尉迟宝庆上前说道:“驸马与哥哥取了二关,今接天关,元帅且慢安营,待小将走马去取关,先开一阵。倘挑了番将,就此冲进关门,马到成功,岂不为美?若不能取胜,安营未迟。”
秦怀玉说:“此处番将利害,我自去罢。”尉迟宝庆说:“驸马何轻视我。我枪法利害,未曾与朝廷出力,此关定要让小将去破。”元帅说:“将军若果然要去,必须小心,待本帅与你押阵。靠着陛下洪福,将军胜了番将,本帅领人马冲进关中,也是你之功劳。”“得令!”头盔贯甲,挂锏悬鞭,上了乌骓马。把马一催,来到关前,大喝一声:“守关的快报进去,说天兵到了,速速献关。若有半言阻抗,本将军要攻关了。”不知宝庆如何胜得番将,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空城计君臣受困 宝同一困锁阳城
不讲外面宝庆攻关,且说小番报进来了:“启总爷,大唐人马已到,有蛮子讨战。”总爷大惊道:“中原人马几时到的?可曾安营么?”“启上平章爷,才到。不曾扎营,走马端枪讨战。”总爷说道:“连取二关,又要取接天关。”吩咐带马过来。结束停当,挂剑悬鞭,手执狼牙棒,带领众把都儿,一声炮响,大开关门,一马当先,冲过吊桥。宝庆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员恶将,十分凶脸,怎生打扮?头戴一顶风凤双龙亮铁盔,身穿锁子黄金甲,手执惯使狼牙棒,坐下一匹千里银驹马。好一位鞑子番将!直到阵前。宝庆大喝一声:“呔!来的胡儿住马,可通下名来。”总爷把棒一起,噶喇架定说:“你要问魔家名么?对你说:我乃镇守接天关总兵段九成便是。可晓得本将军利害么?还不速退,休来纳命。”宝庆便把枪直刺过来;段九成把棒一架,回手就是一棒,喝声“招打”!当头向顶梁上盖打将下来,好利害!果然泰山一般。宝庆把枪往上一挡,噶喇一声响,架开在旁,回手一枪,正中咽喉,跌下马来,亦死非命。小番儿见主将已死,晓得金霞关内杀得利害,大喊一声,各自逃生,往锁阳城去了。元帅好不快意,领人马随宝庆杀进关去了,一卒皆无,一齐到总府住扎。宝庆进帐缴令。勇力取关,朝廷大悦,说:“其功非小,御侄英雄更胜父兄,果然是将门之子。”宝庆见朝廷赞他,好不快乐。即传令改换大唐旗号,盘查国库钱粮,养马三日。元帅与军师商议取锁阳城,此话不表。
再言锁阳城,乃西辽大地方,人烟稠密之处,周围百里,三关十门。元帅苏宝同镇守,帐下有雄兵十万,战将千员。他是苏定方之孙,苏凤之子,都是罗通扫北,将他父亲杀死,逃走了苏凤,投在西凉国招为驸马,其姊纳为皇后。苏宝同幼年投师在金凤山李道符仙长门下学法,练就九口飞刀,飞镖三柄,一纵长虹三千里,时时切齿要报祖父之仇。差官打战书到中原,不料唐主斩了差使,苏宝同闻报大怒,正欲兴兵夺取长安,不料唐主拜仁贵为帅,御驾亲征,又失了三关,告急文书飞报锁阳城。苏宝同大慌,忙请二位军师商议,你道这两个军师是那一个?是扫北野马川李道人,名唤铁板道人。用一尺长、半寸阔铁打成的铁板,共有十二块,块块有符。要与他交战,念动真言,掣在空中,打将下来,要打为灰泥。身长一丈,头如笆斗,眼似铜铃,尖嘴大鼻,颔下红胡根如铁线,惯用孤定剑。当年被尉迟恭杀败,在西凉投在苏宝同帐下,拜为军师。另一僧乃敖来国出身,名唤飞钹禅师,用两副金钹,与人交战,掣在空中,打将下来,头儿打得粉碎。自称西天活佛,身长不满四尺,阔倒有三尺,相貌不扬,似石敢当。这二位合得投机,都在元帅帐下。闻得元帅相请,二位来到帅府,见了宝同,主客坐定。铁板道人说:“不知帅爷唤吾二人到来何干?”宝同说:“二位军师有所不知,本帅欲取中原,报祖父之仇。不料唐主拜薛蛮子为帅,兴兵前来,征伐西凉。前日小番来报,已夺了三关,不日来攻锁阳城。吾与军师商议,今唐兵到来,必要一网而擒,拿住唐王活捉薛蛮子。然后反兵杀上长安,夺了中原国位,狼主为君,将罗家满门抄灭,方称吾心。不知二位军师有何妙计与本帅雪恨否?”飞钹禅师与铁板道人道:“只要我二人略施小计,管教唐兵百万一网打尽,钱粮兵马尽归我邦,唐朝君臣尽将诛戮,直上长安,狼主身登龙位,帅爷十大功劳,可以报仇雪恨。”苏宝同一听此言,欢喜大悦,开言说:“二位军师有何妙计,早说与本帅知道。”铁板道人说:“一些也不难。那薛仁贵遣将讨战,不必与他交战打仗,现在元帅统领三军出城,退至寒江关,留此空城,这薛仁贵必赶进城来。只要一进城中,我们将百万雄兵把锁阳城团团围住,此时十门攻打,管教他外无救兵,内无粮草,插翅也难飞去,不出三月尽皆饥死。他若出城交战,帅爷弄起飞刀,吾二人相助,杀他片甲不留。能人亦难出营。然后慢慢攻打,岂不是拿唐皇如反掌矣。”元帅说:“军师计算甚高。”众将无不欢欣。传令大小儿郎官员等,尽搬到寒江关安营,把座城池调空。宝同同了二位军师、诸将,离却锁阳城,竟往寒江关居住。点齐数十万人马,暗中埋伏,专听合围城池,不许漏泄。
再说薛仁贵在接天关,传令发炮起行,夺取锁阳城。进兵几日,乃陆续都到了锁阳城。有探马报进,禀道:“启知元帅,前面就是锁阳城,但见城头上旌旗展荡,又无兵卒,大开城门,吊桥并不扯起,不知什么计策,故禀上元帅。”仁贵呼呼大笑道:“诸位将军。你们莫轻视此关。料此苏宝同无能,大开关门,兵卒全无,内中有计,今日圣驾征讨,谅无大事。你们大家须要小心进关,看他使何诡计?”那徐茂公开言道:“元帅,那苏宝同不出关门交战,竟带三军去了,留此空城,吾军兵马休要乱动,不可进关。不然又是征东三江越虎故事了。”程咬金叫声:“军师非也,我们的秦驸马并尉迟二位将军,英雄无敌,连夺三关,不用吹灰之力,锁阳城之将难道不晓得么?决然是闻此威风,谅来不敢迎敌,所以弃城逃遁。就闻我老程之名,他亦胆战心惊,那儿有什么计?分明怕我们,逃走去了。”薛仁贵说道:“老千岁之言不差,他这班都是犬羊之辈,何足惧哉?闻我大唐天兵一到,他便望风而走。此关又非建都之地,怕甚么!且入锁阳城,然后进兵取西辽,吾皇洪福齐天,西辽必定该灭。”吩咐大小三军开进城去。元帅一令,多往关内而走。军师徐茂公屈指一算,圣上该有几年灾难,将官有此一劫,天机不可预泄。元帅命尉迟室林四处查点明白,恐防暗算奸计。盘查钱粮,原是充足,竟有数年之粮,百姓安顿如故。军师传令,军士先运粮草进关,然后请圣上进城。元帅诸将远远出城迎接天子进入关中,身登银銮宝殿。众臣朝参已毕。大元帅传令,把三十万人马,扎住营头。把十门紫闭,商议取寒江关。
再言苏宝同暗点人马探听,今见唐王君臣已进城中,四面号炮一起,有百万番兵围绕十门,齐扎营盘,共有十层皮帐。旗幡五色,霞光浩荡。唬得城上唐军急忙报入帅府,奏上万岁道:“不好了,城外有百万番兵,围住十门,密不透风。”唬得天子魂不在身,众大臣冷汗淋漓,分明上了空城之计。
天子道:“薛王兄,这便如何是好?中了他们诡计了。这个城池有什么坚固,若他们攻打进来,岂不是要丧命。快快拨佣人马出关,杀退辽兵,以见英雄。”
仁贵说:“陛下,且往城上去看虚实。若果然利害,再出主意。”圣上说:“有理。”同了军师、元帅、程咬金及众将上西城一看,围得重重,又杀气腾腾,枪刀威烈森森。唐主见了,心慌胆裂,诸大臣无不惊慌。忽听得三声炮响,营头一乱,都说大帅到了。这苏宝同又来围住西门,九门有能将九员,数百万雄兵,截住要路,凭你三头六臂,双翅能上腾云也难杀出辽营。如何是好,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苏宝同大战唐将 秦怀玉还锏身亡
不表城上君臣害怕,单表苏宝同全身披挂,坐马持刀,号炮一声,来到西城,两旁骁将千员,随后旗幡招展,思量就要攻打城池。忽抬头一看,见龙凤旗底下坐着唐天子。怎么打扮?头戴嵌宝九龙珍珠冠,面如银盆,两道长眉,一双龙目,两耳垂肩,颔下五绺花须长拖肚腹;身穿二龙戏水蜂黄袍,腰围金镶碧玉带,下面城墙遮蔽看不明白,坐在九曲黄罗伞下,果然好福相。
南有徐茂公,北有程咬金。还有一个头戴白银盔,身穿白陵显龙袍,三绺长须。苏宝同在城下高声大呼道:“城上的可就是朝廷李世民么?可晓得在木阳城听信罗通,将我祖父杀死。吾祖有功于朝。吾伯苏林又被罗通斩了,吾父苏凤被打四十,奔入西辽,生我兄妹二人。正欲兴兵到长安,不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已中我邦暗计,汝等君臣休想活命。快把罗蛮子送下来,万事全休,放你君臣回去。若不放出,休想回去。”这声喝叫,唬得天子毛骨惊然。薛仁贵、秦怀玉奏道:“万岁休要慌忙,待臣发兵出去,擒此苏贼。”圣上依言回帅府。
元帅来教场,聚集诸将,说:“如今苏宝同在城下猖狂,本帅起兵到此,未曾亲战。他口口声声要拿罗通,此情可恨。待本帅开关与他交战,立斩番将,方消此恨。”闪过先锋秦怀玉说:“元帅不可,待小将出去开兵。”元帅说:“驸马出城,待尉迟兄弟与你押阵。”“得令!”怀玉顶盔贯甲,准备停当,吩咐放炮开城。金鼓一声,大开城门,一马冲先,来至阵前。抬头一看,见一员番将,十分利害。他头戴凤翼盔,斗大红缨满天栽,身穿青铜甲,内衬绿绫袍,绣金龙凤腰,左有宝雕弓,右插琅琊箭,坐下乌龙驹,四蹄蹬跑声如雷;左手提刀,右手抚三络长须,果然是中原人物。苏宝同提刀一起,喝声:“蛮子,少催坐马,通下名来。”秦怀玉说:“我乃唐天子驸马,世袭护国公,大元帅薛仁贵帐下前部先锋秦怀玉便是。可知驸马爷枪法利害么?还不速退,休来纳命。”苏宝同哈哈大笑说:“原来就是秦琼之子,大唐有你的名,本帅只道三头六臂,原来是一个狗蛮子。不要走,看本帅的刀法罢!”把刀一刺。秦怀玉拈起提罗枪串一串,噶喇一声响挡住,说:“且慢了,我这条枪不刺无名之将,通名下来!”苏宝同说:“本帅乃西辽国王驾下之舅,加封天冠大元帅苏宝同便是。你君臣快投降吧。”秦怀玉说:“原来就是你这逆子,你的祖父、伯父受唐朝厚恩,你却不忠反叛了。休要走!”一个月内穿梭,一枪刺来。苏宝同手持大砍刀,噶喇一声挡过去。一连几枪,都被苏宝同架在一旁,那里肯让一毫。连转几刀,前后扒架,好刀法,秦怀玉亦架上手。彼此一场大战,鼓声如雷,炮声惊天,二人战了五十回合,马交十个照面,杀个平手。宝同暗想:待我诈败下去,暗放飞刀伤他。虚晃一刀,带转马就走。秦怀玉那肯放松,把提罗枪押住,不容他放出飞刀,大叫一声:“苏宝同,你乃堂堂汉子,不要暗器伤人,与你战几百合,分个胜负。”宝同兜起缰,又把手中刀一架,喝声:“秦蛮子,难道本帅怕你不成?暗器伤人,非为英雄。你是中原驸马;我是西辽国舅。你晓得我刀法;我尽知你的枪势。英雄遇好汉!你后面所背的是何兵器?且看得毫光直透,耀日争辉。”秦怀玉叫一声:“胡儿,你还不晓得么?此乃露骨昆仑锏。我父双锏,打成唐朝天下。灭十八路诸侯,归北征东,多是这两口室锏。重百二十四斤,外裹赤金六斤,共百三十斤。你闻知也要丧胆,可晓得此利害么?还不投降,休来送死。”宝同道:“原来如此,我道是邪法,原来金妆锏放光。借我一观,未知肯否?”怀玉说:“苏宝同,你要看吗?也罢,吾付你去看。”怀玉十分好心,忙向腰间解下,把双锏拿在手中,叫一声:“苏宝同你拿去看。”宝同接在手中,仔细一看,连声称赞说:“好锏!果然名不虚传。吾父也曾说起此锏曾挡李元霸双锤。”越看越好,说声:“秦蛮子,此锏送与我罢。”兜转就走。驸马看见,大叫:“无信义的胡儿!不过借你去看,你倒骗了去,难道不还我不成?”把呼雷豹一拍,追上来了。那苏宝同听见“无信义”三字,呼呼冷笑说:“秦怀玉,你好小器,本帅不过取笑,难道果然要你的不成,双锏在此还了你。”便把双锏抛在半空,叫声“秦怀玉收锏”!那时天数已定,怀玉合该丧命。那秦驸马抬头一看,双锏跌将下来,光光打在面门,大叫一声:“嗄唷!”一交跌下马来。苏宝同回马,正要取首级。尉迟弟兄正在那里掠阵,看见驸马落马,双马齐出,抢了尸首回来。可惜一双宝锏,失落沙场,被苏宝同得了。尉迟弟兄回城,吩咐军士紧闭城门,来见元帅。
元帅听知驸马还锏身亡,惊得魂不在身,大哭一声:“我那驸马呵!”
众将劝住,忙报知天子说:“驸马与苏宝同大战,骗去宝锏,还锏身亡。”
天子一听此言,哭倒龙床之上,叫声:“王儿,你为国身亡,十大功劳,麒麟阁上画影,五凤楼前标名,必要活擒苏贼,以祭王儿。”龙目滔滔下泪。
徐茂功开言说:“也是驸马命该绝数,望吾皇不必悲伤,有损龙体。”天子依言,传旨:将驸马尸首御葬,文武戴孝三日,开丧祭奠。秦梦闻知父亲阵亡,也大哭来见元帅,说:“吾父亲战死沙场,害在苏贼之手。侄儿愿做先锋,亲提人马,杀此苏贼。若不把冤仇相报,枉为人在世,望叔父早发兵马,让侄儿出城。若不杀此叛贼,侄儿情愿战死沙场,不回城来了。”仁贵听了说:“贤侄虽然猛勇,武艺精通,但年轻力小,不是苏贼对手。待吾另点别将,与你父报仇。”元帅传令:“点尉迟弟兄出城,杀那苏贼。”“得令!”
二将顶盔贯甲,提枪上马,一声炮响,开了城门,放下吊桥,来至阵前。宝同抬头一看,见来了二将,打扮甚奇,多是凶恶之相。面如锅底,扫帚眉,一部胡须,头戴乌金盔,双龙戏珠;身穿乌金甲,内衬玄色暗龙袍;左插弓,右插箭,腰间悬竹节钢鞭,手执乌缨枪,坐下乌龙驹。这尉迟弟兄冲将过来,宝同喝声:“呔!你这两个蛮子留下名来!”宝林说:“你要问某家之名么,吾乃大唐天子驾前虢国公,薛元帅麾下左右先行,尉迟宝林、宝庆弟兄便是。你前日将我邦秦驸马打死,今日奉元帅将令,特来取汝首级,与驸马报仇。好好下马受死,免我爷爷动手。”苏宝同说:“前日秦蛮子何等利害,尚然被本帅打死。何在乎你这两个蛮子?你在中原有你的本事,今到西凉,没有你的名字,不要走,招刀罢!”把大砍刀往头上砍下来。宝林把手中乌龙枪一架,只听得噶啷叮当。宝庆把手中蛇矛枪来助。苏宝同这口刀挡住两条枪,全不在心上。这两条枪也是利害,上一枪禽鸟飞奔,下一枪山犬惊走;左一枪英雄死,右一枪大将亡。宝同这口刀也利害,逼住了两条枪,望着头顶面、两肋、胸膛、心窝就砍。正是:三马冲锋各分高下,三人打仗各显输赢。大砍刀,刀光闪耀;两条枪,枪似蚊龙。他是个保西凉掌兵权第一元帅,怎惧你中原两个小蛮子?我乃扶唐室定社稷的二位大将,那怕你番邦一个胡儿?
炮响连天,惊得锦绣房中才子搁笔。响杀之声,唬得阁楼上佳人停针。宝林兄弟两条枪要挑倒灵天塔,苏宝同恨不能一刀劈破翠屏山。大砍刀如猛虎,乌龙枪似恶龙。这三将不如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尉迟弟兄遇飞刀 宝同大战薛仁贵
前言不表,再言苏宝同这把刀,那里挡得住两员大将的枪?战了四十回合,实在来不得了。心想倘一时失错,被他伤了性命,不如先下手为强。他一手提刀在那里招架,一手掐定秘诀,背上有一个葫芦,他把葫芦盖揭开,口内念动真言,飞出两口柳叶飞刀,长有三寸,有蒜叶阔,伴有一丈青光耀眼。尉迟弟兄见了,还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听得一声响亮,犹如霹雳豁喇喇一响。那弟兄二人抬头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只见两口飞刀,好似两条火龙一样。宝林、宝庆大叫一声:“我命休矣”!忙把手中枪来挡,那里挡得住。
但听到喀哧一声,望顶门上斩将下来!二人只把头偏得一偏,左膀子斩掉了,又一刀右膀子也斩掉了,又一刀斩掉了首级。三军大战,来抢尸首,被他挠勾搭去,将头号令。
苏宝同大胜,来到关前大骂说:“快快献出罗通,万事全休。若然不放出来,本帅杀进城中,踏为平地。”探子报进城中:“启元帅不好!尉迟二将被他飞刀斩死,又来讨战。请元帅爷定夺。”元帅一听此言,勃然大怒,说:“可惜二位将军死于飞刀之下。”吩咐:“抬戟备马,待本帅亲自出去,除此番贼。”闪出尉迟号怀放声大哭说:“二位哥哥死得惨也呵!”哄咙一响,跌在地下,晕死去了。吓得诸将魂儿不在,连忙扶起,大家流泪。仁贵泪如雨下,说:“贤弟,不必悲伤。待本帅与你二兄报仇。”号怀悠悠醒转,立起身来说:“我尉迟号怀今日不与二兄报仇,不要在阳间做人了。”吩咐备马。元帅等俱挡不住他。跨上雕鞍,把鞭一抽,豁喇喇豁喇喇,一马冲出城去。元帅点起三千铁骑,一同出城。哄咙三声大炮,号怀来到阵前大骂:“狗胡儿,杀我二兄,今来报仇。”不问因由,劈面就是一枪,说:“你把我二兄乱刀斩死,我与你誓不两立。三爷挑你前心后透,方解我胸中之恨。招枪罢!”飕的一枪,劈面门挑进来。苏宝同呼呼冷笑,说道:“乳臭小儿,也来送死。可怜佛也糊涂。也罢!”把手中大刀,噶啷一声响,架在旁首,马上交锋,逞起英雄。闪背回来,宝同把刀一起,往着号怀头上砍将下来。
号怀闪在一旁。二人在沙场上,战到三十回合,难胜号怀。苏宝同暗想:“唐朝来的将官,多是能人。这人年轻,本事倒高。不免诈败下去,用飞刀伤了他。”算计已定,兜转马,把刀虚晃一晃,叫声:“小蛮子,果然凶勇,本帅不是你对手。我去休得来追。”带转丝缰,往营前就走。号怀叫声:“胡儿那里走”!正待要追,只听得城外鸣金。号怀听得,“元帅要我回军。也罢!不与二兄报仇,要这性命何用?如今违令了。”把马一拍,随后追上来。
宝同又将柳叶飞刀来伤号怀。号怀一见,魂飞魄散,大叫:“二位哥哥,兄弟不能与你报仇了。”说罢,放声大哭。合当有救,韦驮天尊在云端,看见苏宝同飞刀要斩号怀,知他后来要与唐天子代主出家,佛门弟子不该死于飞刀之下。使佛力把降魔棒一指,即时飞刀不见了,依旧云开见日,苏宝同大惊说:“这飞刀那里去了?”叫声:“狗蛮子,本帅的飞刀,被你一阵哭不知哭到那里去了,还我的宝刀来!”尉迟号怀抬头一看,果然不见了飞刀,心中暗暗称奇,连自己也不信,开言叫一声:“胡儿,本将军自有神通,那怕你飞刀,快快下马受死。”苏宝同说:“休得胡言,看宝贝!”只听得一声响亮,又是一口飞刀下来了。天尊又把降魔棒一指,飞刀又不见了。一连三起飞刀,弄得无影无踪。那苏宝同慌张,心中一想:“我九口飞刀,连失三口。如若再放,依然杳去,便怎么处?没有了飞刀,怎报得杀父之仇?倘有疏忽,前功尽弃。也罢!如今且自回营,另寻妙计,杀退唐兵。”主意已定,传令鸣金收军,兜转丝缰,回马就走。尉迟号怀飞马追赶。只听得空中大叫一声说:“尉迟将军,你快快收兵,莫可恋战。若追赶苏宝同,性命难保。”尉迟号怀抬头一看,见空中有金甲尊神,手中提着降魔棒,立在云端。
“嗄!我晓得了,方才救我的是这尊神仙。”不免望空拜谢。只见天尊冉冉往西而去。尉迟号怀收兵进城,来见元帅缴令。贞观天子传旨:“将二位将军衣冠埋葬,必要剿灭西凉,方雪朕恨。”又说:“连失三员大将,叫寡人寸心不忍。”仁贵道:“龙心暂安,臣明日发兵出城,擒此番将。”天子说:“元帅出去,须得小心。征西凉全靠你,不要失着与他。”“这个自然。”
不表君臣商议,再言次日探子报进说:“帅爷,苏宝同又在城外讨战。”
薛元帅闻报大怒,连忙打扮,结束停当。八位总兵官及程铁牛、秦梦、段仁、王宗一、尉迟号怀等进帐说:“元帅出城破贼,小将们愿同往。”仁贵说:“诸位将军兄弟们,今日本帅第一遭出阵,有八位总兵在此,不劳诸位将军去得。”众将说:“说那里话来,元帅出阵,末将随去听用。”说:“这个不消,在城中保驾。”“是。”元帅上了赛风驹,发炮三声,城门大开,鼓噪如雷,二十四面大红蜈蚣旗左右一分,冲出城来。你道他怎生打扮?但见头戴一顶亮银盔,二翅冲霞双龙蟠顶;身穿一件银丝铠,鸳鸯护心镜,内衬暗龙袍;背插四杆白绫旗,左边悬下宝雕弓,右首插几支狼牙箭,腰挂打将白虎鞭,坐下一匹赛风驹,手执画杆方天戟,后面白旗大字“招讨元帅本姓薛”。那薛仁贵来到阵前,抬头一看,但见苏宝同怎生模样?他头戴一顶青铜盔,高挑雉鸡尾两边分,白面颔下微须;身穿一件青铜甲,砌就龙鳞五色,甲内衬一领柳绿蟒,绣成龙凤,二龙戏珠前后护心;背挂葫芦,暗藏飞刀,插箭杆旗四面,左边挂弓,右边挂箭,足踏虎头靴,踹上一骑白龙驹,手托大砍刀,后面扯一面大旗,上写“天寇大元帅苏”,果然来得威风。仁贵把马住说:“呔!你这番将可就是苏宝同么?”说:“然也。既晓得本帅大名,何不早早自刎,献首级过来。”仁贵呼呼冷笑,叫:“苏贼!你乃一个无名小卒,擅敢伤我邦三员大将。本帅不来罪你,你又在关前耀武扬威。今日逢着本帅,要与三将报仇,难道不闻我这画杆方天戟利害?好在用你祭我戟,也不为奇。不如卸甲投唐,等我主将你慢馒斩首挖心,以祭驸马、二位尉迟爵主。若有半句不肯,本帅就要动手。”苏宝同大怒说:“你口出大言,敢就是什么薛元帅薛仁贵么?”“既晓得本帅之名,何不下马受缚。”苏宝同说:“薛蛮子,你不晓得我与大唐不共戴天,杀父之仇,恨得切齿。我也晓得你的本事不丑,今日将你一刀斩为几段,快放马来。”把大砍刀双手往上一举,喝一声:“薛仁贵,招我的刀罢!”把这一刀往仁贵顶梁上砍将下来。
仁贵说声“来得好!”把画杆方天戟往刀上噶啷这一枭,刀反往自己头上绷转来了,说“嗄唷,果然名不虚传,好利害的薛蛮子。”豁喇冲锋过去,又转过战马来。苏宝同刀起,咔一声,往着仁贵又砍将下来。仁贵把戟枭在一旁,还转戟往着苏宝同前心刺将过来。这宝同说声“来得好!”把大砍刀往戟上噶啷这一抬,仁贵两臂震一震说:“嗄唷!今遇这苏贼抬得住我戟,果然有些本事。”马打交锋过去,英雄闪背回来。仁贵又捣一戟过去,宝同又架在一边,二人大战沙场,不分胜负。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二人大战有四十回合。正是石将军遇了铁将军,不见输赢,又战了十合,杀得宝同呼呼喘气,马仰人慌,刀法甚乱,汗流脊背,两臂酸麻。“嗄唷!利害的薛蛮子。”招架不住,带战马就走。仁贵不舍,随后追来。天子同了军师、程咬金在城上看见元帅得胜,天子大悦,对徐茂公说:“军师,你看元帅得胜了。果然杀得苏贼大败。”吩咐三军擂鼓。听得战鼓擂动,仁贵不得不追。但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苏宝同九口飞刀 薛仁贵沙场受苦
话说苏宝同回头看见薛仁贵追上来,心中大喜,把葫芦盖拿开,口中念动真言,飞出柳叶飞刀,青光万道,直往薛仁贵顶上落将下来。这仁贵抬头一看,知是飞刀,连忙把戟按在判官头上,抽起震天弓,拿起穿云箭,搭在弦上,往飞刀上“飕”的一箭,射将过去。只听得豁喇一声响,三寸飞刀化作青光,散在四面去了。唬得苏宝同魂不附体,“呵呀!你敢破我的法宝。”
飕飕飕,一连发出五口飞刀,阵面上俱是紫青光。仁贵手忙脚乱。当年九天玄女娘娘曾对他说:“有一口飞刀射一支箭。”前年在魔天岭失了一支,现只存得四支。如今他连发五口飞刀,就有五支箭,也难齐射上。所以暗自着急说:“呵呀!我命休矣!”无法可躲,只得一把拿起三支穿云箭,往青光中一撒,只听得括拉拉连响数声,青光飞刀尽皆不见。四条箭原在半空中不落下来,仁贵把手一招,四条箭落在手中,将来藏好。那边苏宝同见破了飞刀,魂不在身,“嗄唷,罢了,罢了。本帅受李道符大仙炼就之刀,你敢弄些邪术来破,与你势不两立!”只得把腰间飞镖祭起,雷鸣电闪,日色天光,不辨东西南北。仁贵抬头一看,见影影绰绰好似那怪蟒一般,飞奔前来,张牙舞爪,要来吃人。仁贵十分慌张,忙将手中画戟招定飞镖,招架十分沉重,犹如泰山一般打将下来,招架不住,兜转丝缰往城下逃来了。那飞镖好不利害,紧追紧赶,插翅腾云,也难躲避。追至吊桥边,打下来了。仁贵把头一偏,正打在左膀上。仁贵大叫一声,仰面一交,跌下马来。周青等人员总兵看见元帅落马,一齐上前抢了主将,进入城中。苏宝同后面追来,这里发起狼牙,扯起吊桥。宝同看见箭发如雨,带了三军,只得回营。此话不表。
再言天子在城上看见仁贵落马,传旨鸣金收军,城上多加灰瓶、炮石、强弓、弩箭,紧守城门。军士将仁贵抬进帅府,安寝在床,连忙把衣甲卸下。
那晓仁贵昏迷不醒,只有一线气在胸中。周青、薛贤徒、周文、周武、姜兴霸、王心溪、王心鹤、李庆红等,急忙到殿前奏说此事。
天子大惊,同了徐茂公、程咬金前来看视。只见仁贵闭眼合口,需无血色,膀上伤痕,四周发紫。徐茂公说道:“吾主有福,若是中了飞刀,尸首不能完全。此镖乃仙家之物,毒药炼成。凡人若遇此镖,性命不能保全,今天元帅受此毒镖,还算上天有靠,不至伤命。”天子说:“先生又来了,见元帅这般疼痛,多凶少吉的了,还说什么‘有靠’,岂非是荒唐之言。”龙目滔滔下泪。徐茂公说:“陛下不必悲伤,臣昨夜观天象,主帅该当有血光之难,命是不绝的,少不得后来自有救星到临。目下凶星照耀,不能顷刻根除,只怕要三番死去,七次还魂,要等一年灾满,救星到了,自然病体脱险。此乃毒气追心,必须要割去皮肉,去此毒药,流出鲜血,方保无虞。”天子点头说:“先生所见不差。”来对仁贵道:“元帅,今日徐先生与你医治,你需要熬其痛苦,莫要高声大叫,有伤元神。”仁贵说:“承万岁厚恩,虽死不辞。”又叫:“先生,多谢你费心。”徐茂公说:“不敢,元帅且自宽心。”吩咐军士把战衣脱落,面孔朝床里。八人扶住,一人动手,拿一把小刀,连忙将紫肉细细割去,有二寸深,不见鲜血,多是黑炭的肉。天子问道:“为何不见血迹?”徐茂公说:“此镖乃七般毒药炼成,一进皮肤,吃尽人血,变成紫黑。必须再割一层,叫痛而止,见血而住,方能有命。”天子道:“先生,这叫元帅如何熬当得起?”军师道:“万岁,不妨事,决无妨害。”
天子听言,把头一点,吩咐军士用心伏侍。回说:“是。”细细割去三层皮肉,方才见鲜血流出来了。元帅大叫:“好疼痛呀!”擂床擂席,好不伤心。
八个军士扶不住了。徐茂公说:“元帅且定了性儿,忍痛要紧。”那血不住放出来,仁贵悠悠晕去,又醒转来,对徐茂公说:“先生,如今再熬不起了,负了万岁洪恩,杀身难报,如今要去了。”大喊一声,两足一蹬,呜呼哀哉。
天子看见身死,大哭,对徐茂公说:“啊呀!军师不好了,元帅气绝了呀!”
徐茂公叫一声:“万岁,不妨。他疼痛难熬,故尔死去,少不得醒转来的。”
吩咐军校快将丹药敷好伤痕,不可惊动元帅。请万岁回宫,待他静养几日,少不得自能“还阳活命”。吩咐八位总兵小心看守。那周青等异姓骨肉,床前轮流伏侍。天子无奈,同了军师回进宫中,心中忧闷。暂且不表。
另言薛仁贵阴魂渺渺出了锁阳城,身上却是轻快,跨上了赛风驹,手内执了方天戟,把马一拍,“待吾去杀此苏贼,报一镖之仇。”大叫:“苏贼,快出来纳命!”高声大骂,横冲直撞。杀到前边,抬头一看,见一座高城池,上写着“阴阳界”。只见牛头马面侍立两旁;往城中仔细一看,城内阴气惨惨,怨雾腾腾,心内一想:“此是阴间地府世界,我要杀苏贼,如何到这里来?心中好不着急,回转去罢!”带转丝缰忙回旧路。只听得城中鼓声大震,冲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大叫:“薛仁贵,你要往那里去?还我命来。你当初征东,我在海中求你,你不肯放松,至我一命身亡。我在此等久,各处寻你再遇不着,不道今日狭路相逢,你休想回去,定要报仇了。”仁贵抬头一看,见此人青皮脸,却原来是东辽国盖苏文,说:“我道是谁,原来是你。不要走!本帅要取你之命。”回转马来,开言叫声:“盖苏文,你本事低微,自来送死,今日如何怨我?可晓得本帅利害么?”盖苏文听了大怒,把赤铜刀一起,说声“招刀罢!”劈面门砍来。那仁贵不慌不忙,把手中画戟噶啷一声架在旁首,圈得马来,把手中方天戟向前心刺将进来。盖苏文把铜刀一招,招架过去。两下交锋,有二十回合。正是青龙与白虎战在一处,杀在一堆,并不见输赢。一连战到百余回合,盖苏文有些招挡不住,刀渐渐松下来。仁贵戟法原高,紧紧的刺将过来,盖苏文说声:“不好!”把赤铜刀往戟上噶啷啷啷一抬,这一抬险些跌下马来。仁贵抽出一条白虎鞭,喝声:“招打罢!”三尺长鞭手中亮一亮,倒有三尺长白光,这青龙星见白虎鞭来得利害,说:“不好了!”连忙躲闪。只见白光在背上晃得一晃,痛入前心,口喷鲜血,把赤铜刀拖落,二膝一催,豁喇喇,豁喇喇,往城中好走哩。仁贵喝道:“往那里走!”随后追赶,盖苏文进了城门,牛头马面将城门紧闭,军士一个也不见了。仁贵十分恼怒,开言说:“城上的听着,将盖苏文放出来。若不放出,本帅要攻城哩。”一声大叫,牛头马面忙下城来,开了城门说:“将军,我这里并不见什么盖苏文,不要在这里撒野。”仁贵大怒。一戟刺死了牛头马面,进了阴阳界内,必要寻盖苏文。那里又寻得着?追下去有数里,远远听得吆喝之声,只得走向前边。抬头一看,见一所巍巍大殿,上边匾额上写三个大字“森罗殿”。仁贵心中一想:森罗殿是阎君所居,不要管它,只寻盖苏文便了。来到殿上,只见阎君正坐宝殿,判断人间善恶。
第十四回 薛仁贵魂游地府 孽镜台照出真形
诗曰:
梦魂追杀姓苏人,渺渺茫茫一路寻;意马心猿忽见面,青龙白虎斗输赢。
闲话少讲,再言阎君天子发落已毕,抬头见了仁贵,说声:“将军那里人?因何到此?乞道其详。”仁贵开言说:“阎君有所不知。本帅住在山西绛州龙门县,姓薛名礼,号仁贵。蒙贞观天子洪恩,跨海征东,救驾有功,封平辽王之职。今奉旨来征西凉,来到锁阳城,被逆贼苏宝同,二将飞刀伤我邦三员大将。圣上大怒,命本帅擒拿苏贼。不料又中飞镖,故此追杀苏贼。不想错走了路途,谁知遇盖苏文,方才与他大战。他力不能敌,败进阴阳界。我随后追来,无形无影无踪迹。故尔来到宝殿,相烦将仇人盖苏文还与本帅,也好复旨。”阎君听了开言说:“薛大人,你还不知。盖苏文乃青龙星,上天降下来的,该有这番杀戮。本大王这里阴阳簿上,没有他的名姓,不在阴司。虽然光降,多多得罪。”仁贵大怒说:“阎君,你好欺人。他亡故多年,转世投胎,他也不知么?说什么‘簿上无名’、‘不是阴司该管’这些胡言。快快放出,万事全休。若再藏头露尾,本帅就要动手了。”阎君说:“将军息怒。”吩咐判官:“取阴阳簿过来,付与薛大人看。”那崔判官领命,忙将簿子送与仁贵。
仁贵接了一看,从前到后,果然没有姓盖的名字。仁贵说:“方才与他大战,追了阴司,难道就不在这里?此话哄谁?”阎君说:“将军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本大王这里铁面无情,判断人间善恶,岂能拘私将人藏过来骗大人?委实不是我管,不在阴司地面。大人请回。”仁贵说:“他既然簿上无名,要这簿子何用?将火烧掉了罢。”阎君听了,遍身香汗直透,上前夺住道:“这使不得。本大王奉玉帝敕旨,掌管阴阳簿子。一日一夜,万死万生,生前行善造恶,多在这簿子上。大人若是毁了它,人间善恶不能明白,上不能覆旨天廷,下不能发放酆都地狱罪犯。此事断然使不得。逆犯天条,罪该不赦。大人还要三思。”仁贵说:“既然不容我毁阴阳簿子,只要还我盖苏文,我就不毁了。”大王听了呼呼笑道:“大人你既然要看,这不难,随我到孽镜台前,一看就明白了。但是还有一说,只许远观,不宜近看。大人阳寿未终,还该与朝廷建功立业。倘复还阳世,此事不可泄漏天机。本大王其罪不小了。”仁贵说:“这个自然。”
大王出殿上马,同仁贵来到孽镜台前。转轮大王吩咐鬼卒:“把关门开了,请大人观看。”鬼卒领法旨,忙把关开了。二位同上楼中。开了南窗一看,又是一个天朝了。分明是中原世界,桃红柳绿,锦绣江山,好看不过。
大王说:“大人,你看西边尊府可见么?”仁贵仔细一看,果然一些也不差。
但见平辽王府里面,二位夫人愁容满面坐在那里。旁边薛金莲手内拿着一本兵书,在那里看视。仁贵看了这般情景,放声大哭:“我那二位夫人啊,你终日望我得胜班师,不想受许多折磨,如今死在阴司,你如何晓得?如今再无团圆之日,也顾不得许多。也罢!”开言叫声:“老大王,但不知我圣上在哪里?”轮转王叫一声:“薛大人,难得你忠心耿耿,思念朝廷,不恋家乡,实为可敬。随我到这里来。”吩咐开了西窗,便叫:“大人望西一带沙漠之地,就是当今天子了。”仁贵抬头一看,果然就是锁阳城。但只见天子愁容满面,军师徐茂公、鲁国公程咬金不开口立在旁边。主帅营中寂静无声,只见牙床上睡着一人。仁贵大惊说:“阎君大人,本帅营中床上睡一死尸,这是什么人?”大王说:“难道你忘了本来面目,睡的死尸就是将军。”“嗄!原来就是我。这般说起来,我身已脱臭皮囊,再不能回阳世了。我那圣上啊!今生休想见面了。”泪流不止。阎君说:“大人且免愁烦,方才本大王说过阳寿未终,少不得送大人还归旧路。”那仁贵忽然醒悟,开言说:“适才冒犯天颜,多多得罪,受我薛礼一拜。”大王连忙扶起说:“何出此言?大人不见责就好了,何必言谢。”仁贵满面惭愧,开言相求:“望老大王放吾还阳,还要保主征西,灭那苏贼。但不知秦驸马、尉迟二位将军,如今在那里?待吾会他一会,可使得么?”大王说:“这不能。他天数已定,寿算已绝,如今已上天庭去了。本大王开东窗你看。”仁贵抬头一看,见楼台有数丈高,中间悬一面大镜子,上写着“孽镜台”三字,望看镜子里面看去,别有一番世界。龙楼凤阁,仙鹤仙鹿成群,内中也有牛头、马面、判官、小鬼许多在那里。看到半边好作怪,囚宠车内坐着一位将军,饿得来犹如骷髅,脚掩手扭,链条锁住。仁贵问道:“老大人,此人犯的何罪,受此锁禁?”大王说:“大人,你今朝到本大王这里要寻仇人,这就是他。今日仇人当面,还问我是何人?”仁贵道:“这般说起来,这就是盖苏文了。他为何这般光景?我明明与他交战,何等威势,如今弄得这样形容。”大王说:“大人,这交战的原非盖苏文。也是大人被苏宝同飞镖所伤,疼痛难熬,其魂出壳,梦游地府,转念那人,那人就来了,并非盖苏文真来索命。这是大人的记心。”仁贵道:“呀!原来如此。”又叫一声:“老大人,那盖苏文死后何罪,罚在囚笼里面受苦?”大王说:“大人但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初大人未遇之时,奉奸臣张士贵命探取地穴,金龙柱上用九根火链锁住,就是他了。蒙大人恻隐之心将他释放,来投阳世,他若改过自新,其罪也无了。不想他来到东辽国,逆天行事,好杀生灵,伤害百姓,致死数十万性命。虽蒙大人除掉了他,他的罪孽更重。虽是青龙下降,合当受此磨难,只要等他罪完孽满,方可上天复位。”仁贵点头想:生前作恶阴司记得明白,断断躲不过的,如今为人必要正直无私。开言又问说:“老大人,但不知我后来结局如何,伏乞老大人指示。”大王说:“你平生正直,三下天牢,不忘恩主,并无怨心。扶助紫薇圣主,打成唐朝天下,并无罪孽。你何必心慌?”仁贵说:“虽是如此,究竟后来如何?”大王说:“既然如此,北窗一发开给你看,就明白了。”吩咐鬼卒开了北窗。
北窗鬼卒得令,连忙开了北窗。对仁贵说:“一生结局多在里面。”仁贵抬头一看,全然不解。只见一座关头,写着“白虎关”,只见关中冲出一彪人马,为首一将,生得凶恶,身长丈二,青脸獠牙,赤发红须,眼如铜铃;坐下一匹金狮吼,手端铁方量,冲到阵前。前边来了一员大将,白盔白甲,手执方天画戟,与他交战。那时将军杀败,只见顶上现出一只吊晴白额虎,张牙舞爪,随着那将军一路追上来。旁边又赶出一员年少将军,浑身洁束,年纪只有十六七岁光景,坐下一匹腾云马,手执狼牙宝箭,搭上弦,只听得“嗖”的一声,弓弦响处,一箭正中猛虎。片刻不见猛虎,前面将军跌下马来。霎时飞沙走石,关前昏暗。少停一刻时候,天光明亮。只见仙童玉女,长幡宝盖,扶起那中箭的穿白的将军上了马,送上天庭,冉冉而去。定睛一看,只是影影绰绰,看不明白。又只见射箭的年少将军号陶大哭,前来追杀那恶将,却被这恶将杀得大败。只见一员女将,十分美貌,手舞双刀,接住恶将大战。不上十合,被双刀女将砍下马来。霎时又不见了。那仁贵看了全然不晓得是何缘故,忙问阎君说:“内中景界仓然不解,乞道其详。”大王说:“大人,此将名叫杨藩,有万夫不挡之勇,乃是上界披头五鬼星临凡。大人若遇此人,须要小心。”仁贵道:“老大人,关中赶出那一员青面獠牙、使铁方量的,想来就是杨藩了。”大王说:“然也。”不知后面还有何景象,再将下回看。
第十五回 薛仁贵死去还魂 宝同二困锁阳城
闲话不提。仁贵又看到后边,忙问:“这一员将官那是那一个?”大王道:“后面将军,就是大人了。”仁贵道:“嗄!就是本帅。为什么泥丸宫放出一只白虎来?主何吉凶?”大王道:“大人,这是你自己本命真魂出现。”
仁贵说:“呵呀!这般说起来,本帅乃白虎星临凡了。”“然也。”仁贵又问道:“老大人,那旁边那一员小将,我与他前世无仇,今生无冤,为何将本命星一箭射死?但不知他姓甚名谁?为何前来伤着本帅?”阎罗天子微微冷笑说:“大人,这小将就是你的令郎,名唤丁山。”仁贵道:“老大人,本帅没有儿子的,他是龙门射雁的小厮。嗄!原来是我的丁山儿,他为何伤我?”大王说:“你当初无故将他射死,今日他来还报。你无心害子,他有心救父。白虎现形,故而射死白虎,怪他不得。这叫一报须还一报。”仁贵道:“我儿已被我射死,尸首又被猛虎衔去,本帅亲眼见的,如何又得重生?又来助战?”大王说:“你令郎有神相救还阳,目下应该父子相逢,夫妻完聚。”“嗄!原来如此。有这个缘故。我后死于亲人之手。”二位说毕,同下楼来。大王吩咐鬼卒:“送薛爷回阳间去,不可久留在此,恐忘归路。”
仁贵拜谢。鬼卒同了仁贵离了森罗殿,来到前面。只见一个年老婆婆,手捧香茶,叫声:“吃了茶去。”仁贵听得,叫声:“婆婆,我不要吃。”大王叫一声:“大人,这个使不得。倘然复还阳世,泄漏天机,其罪不小了。请大人吃了这盏茶。”仁贵吃了,作别大王,还回旧路。看看相近锁阳城,鬼卒叫声:“薛爷,小鬼送到此间,阴阳阻隔,要去了。”仁贵叫声:“慢去,还有话讲。”只听得大叫:“元帅苏醒转来了。”那周青等八位昼夜伏侍,在此守候。听得元帅大叫,周青说:“好了,元帅醒过来了,快快报与万岁知道。”薛贤徒急忙来到银銮,奏说此事。朝廷大悦,同了茂公前来看视,叫声:“元帅,你七日归阴,朕七日不曾安睡。今日元帅醒转,朕不胜之喜。要耐心将养为主。”传旨煎茶汤。仁贵只得翻转身来,说:“臣该万死,蒙圣主如此隆重,杀身难报,只得在席上叩首了。”朝廷说:“这倒不必,保养第一。”仁贵说:“军师大人,这几天苏贼来攻城否?”茂公说:“他失了九口飞刀,不来十分攻打。”仁贵对周青说:“你等不要在这里伏侍,自有军校承值。你带领人马十门紧守,多备灰瓶、炮石、强弓、弩箭,防他攻打以惊圣驾。”那八员总兵一声:“得令!”多往城上紧守去了。又对徐茂公说:“待本帅好些,然后开兵,不要点将出城,再送性命。”茂公说:“这个自然,元帅且宽心。”仁贵说:“请万岁回銮。”朝廷再三叮嘱,同了茂公自回宫不表。
另回言苏宝同为何不十分攻打?因前日与尉迟号怀交战,失去三把飞刀,又与薛仁贵开兵,又失去六把飞刀,如今一齐失了。剩得飞镖三柄,那里敌得唐兵过?复要上仙山炼就飞刀,再来复仇,未为迟也。忙吩咐三军:“把城门围住,不许放走一人,否则本帅回来军法处治。”“得令!”那苏宝同又往仙山炼飞刀去了,我且慢表。
再言锁阳城中,徐茂公善知阴阳,晓得苏宝同上山炼飞刀去了,应该点将出战。为何不发兵?明晓得他营中飞钱和尚、铁板道人二个厉害不过,出去枉送性命,故尔不发兵。也是灾难未满,所以耽搁。他日日到帅府看视。
仁贵用敷药敷好,只是日夜叫疼叫痛,也无法可治。不料耽搁有三个月,君臣议论纷纷,我且慢表。
如今要讲到西凉元帅苏宝同,他上仙山求李道符大仙,又炼了九口飞刀。
别师下山,到狼主那里,又起雄兵十万,猛将千员,带领大队人马来到锁阳城。量城中薛仁贵不能就好,老少将官也无能冲喘,竟胆大心宽,传令:“与我把十门周围扎下营盘。”“嗄!”一声号令,发炮三声,分兵四面围住,齐齐扎下帐房。
前后有十层营盘,扎得密不通风,蛇钻不过马蹄,乌鸦飞不过枪尖。按下四方五色旗号,排开八封营盘,每一门二员猛将把守。元帅同军师困守东城,恐唐将杀出东关,到中原讨救,所以绝住此门。今番二困锁阳城,比前番不同,更是利害。雄兵也强,猛将也勇,坚坚固固,凭你神仙手段,八臂哪叱也难迎敌。此一回要杀尽唐朝君臣,复夺三关,杀到长安,报仇泄恨。暂且不表。
城中贞观天子在银銮殿与大臣闲谈,着急仁贵病体不能全好。正在此刻,忽听城外三声炮响,朝廷大惊。一时飞报进来,上殿启奏:“万岁爷,不好了。番兵元帅又带领雄兵数万,困住十门,营盘坚固,兵将甚众。请万岁爷定夺。”朝廷听得此报,唬得冷汗直淋。诸大臣目瞪口呆。徐茂公启奏道:“既有番兵围绕十门,请万岁上城窥探光景如何,再图良策。”“先生之言有理。”天子带了老将、各府公子,多上东城。往下一看,但见:征云惨惨冲牛斗,杀气重重漫十门;风吹旗转分五色,日照刀枪亮似银;銮铃马上叮当响,兵卒营前番语情;东门青似三春柳,西接旗幡白似银;南首兵丁如火焰,北边盔甲暗层层;中间戊已黄金色,谁想今番又围城。
果然围得凶勇!老将搔头摸耳,小英雄吐舌摇头。天子皱眉道:“徐先生,你看番兵势头利害,如之奈何?薛元帅之病不知几时好,倘一时失利,被他攻破城池,便怎么处?”茂公说:“陛下龙心且安。”遂令秦梦、尉迟号怀、段仁、段滕贤,各带二千人马,同周青等八员总兵保守十门,“务要小心。城垛内多加强弓硬弩,灰瓶石子,日夜当心守城。若遇苏宝同讨战,不许开兵,他有飞刀利害。若来十门攻打,只宜十城坚守。况城池坚固,决无大事。不要造次,胡乱四面开兵。一门失利,汝四人一齐斩首。”“得令!”四人领命,各带人马,分十门用心紧守。朝廷同老将、军师退回银銮殿,叫声:“先生,此事如何是好?”茂公道:“陛下降一道旨意,到长安讨救兵来才好。”朝廷说:“先生又来了。城中多少英雄,尚不能冲杀番兵。寡人殿前,那一个有本事的独踹番营?”茂公道:“有一员将官,他若肯去,番兵自退矣。”天子道:“先生,那一位王兄去得?”茂公笑道:“陛下龙心明白,讨救者扫北征东里人也。臣算定阴阳,此去万无一失。他是一员福将,疾病都没有的。陛下只说没用,老臣自有办法,遣将不如激将。”天子点头,心中才晓得是程咬金。就叫:“程王兄,军师保你能冲杀番营,前去讨救。未知可肯与朕效力否?”程咬金跪奏道:“陛下,为臣子者正当效力,舍死以报国恩。但臣年迈八旬,不比壮年扫北征东,疾病多端。况且到长安,必从东门而出。苏宝同飞刀利害,臣若出去,有死无生,必为肉泥矣。徐二哥借刀杀人,臣不去的。”朝廷说:“先生,当真程王兄年高老迈,怎能敌得过苏宝同?不如尉迟御侄去走一遭罢,他那条枪还可去得。况程王兄风中之烛,只好伴驾朝堂,安享富贵。若叫他出去,分明送他残生性命,反被番邦耻笑。军师,此事还要商议。”不知程咬金肯去不肯去,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徐茂公激将求救 程咬金骗出番营
适才话言不表。再言徐茂公说:“陛下,动也动不得他。臣算就阴阳,万岁洪福齐天,程兄弟乃一员福将。苏宝同虽有飞刀,邪法多端,只伤无福之人,有福的不能受伤。故尔保我程兄弟出去,万无一失。若说尉迟小将军,他本事虽高,怎避得番帅飞刀之患?况他二兄已丧,此去兵不能退,又折一员栋梁。程兄弟,当年扫北时也保你出去讨救,平安无事,得其功劳。向年在三江越虎城,也保你往摩天岭讨救,也太平无事,今日倒要推三阻四起来。”
咬金道:“这牛鼻子道人!前年扫北,左车轮本事,系用兵之法不精,营帐还扎得松,可以去得;向年征东,盖苏文认得我的,不放飞刀,还敌得过,所以去得。如今我年纪增添,苏宝同好不利害,营盘又坚固,更兼邪法伤人,我今就去,只不过死在番营,尽其臣节。只恐误了国家大事,我之罪也。”
天子说:“程王兄之言不差,他若出去,被苏宝同见笑,说城中没有能人大将,遣一个年老废物出城,岂不笑也笑死了。”程咬金一听此言,心中不忿,开言叫声:“陛下,何视臣如草芥!当初黄忠老将年纪七十五岁,尚食斗米,能退曹兵百万。况臣未满八旬,尚有廉颇之勇,何谓无能?待臣出去。”天子道:“既然王兄愿去,寡人有密旨一道,你带往长安开读。讨了数兵到来,退得番兵,皆王兄之大功也。”程咬金领旨一道,就在殿上装束起来。按按头盔,紧紧攀胸甲,辞了天子,手端大斧,开言说:“徐二哥,你们上城来看。若然吾杀进番营,营头大乱,踹得出番营。营头不乱,吾就死在番营了。另点别将去讨救。”茂公说:“诸位将军,今日一别,不能再会了。”众公爷说:“说到那里话来,靠陛下洪福,神明保佑,老千岁此去,决不妨事。”
程铁牛上前叫道:“爹爹,你是风中之烛,不该领了旨意到长安去。”咬金说:“我的儿,自古道:“食君之禄,与君分忧。’国家有难,情愿舍身而报国,生死皆由天命,就死不为寿夭。况为父的受朝廷大恩,岂有不去之理?”程铁牛流泪说:“待孩儿保着爹爹前去,一同杀出番营,同到长安。”
咬金摇摇手道:“这使不得,你伴驾要紧。倘一同出去,有甚三长两短,就不妙了。”父子二人大哭。诸臣见了,好不伤心。咬金辞王别驾,上了铁脚枣骝驹,也不带一兵一卒,出了午门,独骑同茂公来到东城。天子同公卿上马,都到城上观看。咬金又叫一声:“徐二哥,你念当初结拜之盟,要照管我儿的。”茂公说:“这个自然,不消吩咐。但愿你马到成功,回到长安,早讨救兵到来。愚兄在这里悬望。”咬金说:“二哥,我出了城门,冲杀番营,营不乱,你们把城门紧闭,吊桥高扯;若营中大乱,你们不可闭城,吊桥不可乱扯,防我逃进城来。”茂公说:“这不消兄弟吩咐。你且放胆前去,我自当心的。”铁牛看了不忍,君命所差,无可奈何,同茂公竟上城头观看。
一边放炮开门,吊桥坠落。咬金一马当先,冲出城来,过了吊桥。茂公一声吩咐,城门紧闭,吊桥扯起了。
这程咬金回头一看,见城门已闭,吊桥扯起,心中慌张,叫声:“二哥,我怎样对你讲的?”茂公叫声:“程兄弟,放胆前去。我这里城门再不开的,休想进来,快回长安。我自下城去了。”咬金心中大恼,说:“罢了!罢了!这牛鼻子道人,我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何苦要害我!”在吊桥边探头探脑,却被营前小番瞧见,多架弓矢喝道:“呔!城中来的将官,单人独骑,敢自来送命,看箭哩!”飕飕的乱发狼牙。程咬金好不着忙,向前又怕,退后无门,叫一声:“番儿,慢动手。借你口中言语,去报与番将得知。说我吾唐鲁公程老千岁,有话要面讲。”小番听了忙报营中说:“启上帅爷得知,今有城中走出一名奸细,口称鲁国公程咬金,坐各要与元帅搭话。”苏宝同道:“那人带多少人马?用何兵器?”“启上帅爷,那人并无兵马,单人独骑,手内端着一柄斧子,余外并无什么。”苏宝同吩咐带马来。军士带过马,宝同上了龙驹,来到营前,大喝一声说道:“老蛮子,你姓甚名谁?请本帅出来有何话说?”程咬金开言叫声:“胡儿!只为飞刀利害,主帅命我程老千岁到长安催取粮草,来杀你们。”苏宝同说:“原来就是程老蛮子,本帅也悉知。我也不杀你,你回去罢,”咬金叫一声:“胡儿,我中原还有上天入地英雄好汉,倘然一到西凉,你们一个个性命就难保了。我老人家还有孙子,名叫程千忠,用十六个军士扛抬一柄板爷。若一到西凉,你们就难逃生路了。”叫一声:“苏宝同!你若怕杀,宜快把我程爷爷这就杀了;你若是英雄好汉不怕杀,放我过去搬兵取运粮食。”苏宝同听了此言,心中一想:那里有什么上天入地英雄好汉?那里有十六个人扛抬的斧子?一概胡言。他分明粮草全无,运粮是真情了。我想这老头儿杀他也无益,不如放他去罢。倘有粮草到来,我就一鼓而擒,乘机攻破城池,将仇人杀尽,拿住唐王,搜寻御玺,呈与狼主,功劳无限。主意已定,叫一声:“老南蛮,本帅也不怕你钻天好汉,也不伯你入地英雄,放你过去。”程咬金道:“胡儿,你果然不怕死?”苏宝同说:“老匹夫,你不要骂,俺不怕。放你过去。”程咬金叫一声:“胡儿,你好奸诈呵!这会儿假意放我程爷爷过去,前边关口都被你番兵占去,你差兵到关津嘱咐,教他拿住我,将程爷爷一刀两段,岂不是上了你的当了?要杀,就在这里杀。”苏宝同道:“嗄!你说那里话来?本帅乃堂堂汉子,岂肯巧言令色。我若不容你过去,一刀就砍你骡头下来。难道见钟不打,反去炼铜?决无他意。你不要介怀,放心过去罢。”程咬金道:“胡儿,你程爷爷此去搬兵到来,杀你这班番兵。你也请吾一请,好叫我吩咐孙子程千忠,斧子磨快些,把你这班胡儿一刀一个,杀快些,少受些苦痛。”
苏宝同说:“军校们,那老蛮子噜噜讲些什么?”小番禀说:“启爷,那蛮子要酒饭吃。”苏宝同道:“老匹夫不知饿了几天了,本帅做个好事。”
吩咐小番赏他些酒食。“得令!”军校连忙取出鱼肉好酒,送与咬金。咬金大悦,将来吃了,有些酒意,开言说:“胡儿,快将令箭批文与吾,好到关前做个执照。”苏宝同听了,吩咐小番,将批文令箭与他前去。咬金接了令箭批文,出了营门,上了马,叫声“多扰”,打马加鞭往前,至一里之地放起流星,此话不表。
再讲唐王君臣在城头观看,稍停,只见远远流星放起。天子大悦,叫声:“先生,你看营后流星放起,程王兄想来无害了。”茂公道:“臣算定不妨碍的。”程铁牛听了不胜之喜。传皆回宫。此话也不表。
再言程咬金一路上倒也太平,到了关隘,有了执照令箭,俱皆放行。不一日,到了玉门关,是中原地方。闻知钦差多来远接。咬金不敢耽搁,救兵如救火,日夜兼行,不分昼夜,过了宁夏一带地方。一路上风惨惨,雨凄凄,行过了陕西,早来到长安。进了城门,不到自己府中,当日就到午门,驾已退殿回宫去了。有黄门官抬头一看,说:“啊呀!老千岁,随侍圣上龙驾前去征西平番,可是得胜班师了么?”咬金说:“非也。快些与我传驾临殿,今有陛下急旨到了。”黄门官听见有万岁急旨降来,不知什么事情,连忙传与执殿官。不知圣驾如何,且看后回,便知分解。
第十七回 薛丁山受宝下山 柳夫人母子重逢
话说执殿官急忙鸣钟击鼓,内监报进宫中。殿下李治整好龙冠龙服,出宫升殿。宣进程咬金,俯伏尘埃:“启殿下千岁,老臣鲁国公程咬金见驾,愿殿下千岁,千千岁。”李治叫声:“王伯平身。取龙椅过来。”程咬金谢恩坐在旁首。殿下开言叫声:“王伯,我父王领兵前去平西,未知胜败如何?今差王伯到来,未知降甚旨意?”程咬金说:“殿下千岁,万岁龙驾亲领人马,一路势如破竹,连夺三关,如入无人之境。不想入了他圈套,没过空城之计,进得锁阳城,被苏宝同调百万兵马将锁阳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日日攻打。开兵驸马出阵,被他骗去昆仑锏,还锏身亡,死于马下。次日尉迟宝林、宝庆弟兄二人,被他飞刀所害,尸首不能完全。元帅亲领六师自出,又被飞镖所伤,众将救回,死过七日,然后还阳,至今未好。事在危急,有惊天子龙驾。所以单人独马,杀出番营,到此讨救。现有旨意一道,请千岁亲观。”李治殿下出龙位,跪接父王旨意,展开在龙案上,看了一遍说:“原来我父王围困锁阳城内,命我不要点朝中大将为帅,要出榜文,是有能人到来,领兵前来破番,方能得胜。”殿下对咬金说:“父王旨意上要出榜文,不知何意?”咬金说:“这是牛鼻子道人善晓阴阳,所以得知。”殿下说:“事不宜缓,救兵如救火。老王伯与我调齐三军,操演各将,一面张挂榜文。”
咬金说:“老臣得知。”就此辞驾,出了午门,回到自己府中。裴氏太太早已亡故,孙儿千忠接见,他也是青脸獠牙,使一柄大斧,倒有八百余斤,两膀有千斤之力。咬金无暇细谈,自去料理。单有秦、尉迟二家公主闻此消息,苦恨不已,悲伤哭泣。但见随驾而去,不得随驾而回。设立灵座,殿下亲临吊唁,文武百官皆来祭奠。暂且不表。
另回言云梦山水帘洞王敖老祖,当年救了薛丁山,留在洞中,拜为师父,教心兵法,却已过了七年。晓得紫微星被困锁阳城,白虎星有难,目下应该父子团圆。不免唤徒弟下山,叫他前往西凉救驾,使他父子相逢,又能建功立业,有何不美。叫声:“徒弟过来,有话要对你说。”丁山听得师父呼唤,忙到蒲团前跪下,说:“师父有何吩咐?”王敖老祖叫声:“徒弟,你今灾难已满,应该离我仙山。今有西凉苏宝同作乱,唐天子有难锁阳城,汝父被飞镖所伤,我命你下山,前往锁阳城救驾,致使父子相会,平定西番回朝,其功不小。”丁山听言,叫声:“师父,弟子蒙师父相救,情愿在山中修道,学长生之法,不愿红尘中去走走。”说罢,泪流不止。老祖说:“徒弟,你命该享人间福禄,修道之中你无缘,根行浅薄。你此去巧遇良缘,有大功于国,以救汝父。你若不听我言,不忠不孝之罪人也,焉能修道得成?”丁山说:“师父,弟子本事低微,才疏学浅,武艺手段平常,如何到得西凉,杀退番邦人马?倘一失手,岂非败坏师父仙名?不能救驾,父子又不能会面,这便如之奈何?”老祖点头说:“是,果然不差。此去到西凉,关关有大将,寨寨有能人,焉能到得西凉?苏宝同又利害不过。嗄,有了。”吩咐仙童:“去取我十件宝贝出来,付与师兄。”仙童领法旨,取出递与丁山。老祖说:“此十桩宝贝,可能破得番邦,你要好好收藏,后有用处。”那十件?太岁盔一件;索子天王甲,刀枪不进;一双利水云鞋,穿上会腾云驾雾;一把方天画戟;一柄昆仑剑;玄武鞭;朱雀袍;宝雕弓;三支穿云箭;牵出一匹驾雾腾云龙驹马。丁山受了十件宝贝,全身披挂。老祖说:“这十桩宝物,你拿到西边,就能平复西凉。天机不可泄漏,去罢!”丁山叫声:“师父,徒弟此去不知何日再见师父?”老祖说:“吾赠你偈言四句,日后富贵荣枯结局多在里头,你须要牢牢记着。偈曰:一见杨藩冤孽根,红丝系足是前生。两世投胎重出见,自家人害自家人。”丁山说:“师父,不知吉凶,乞师父指引。”老祖说:“不须问我,后有应验。”“是,谨依师父严训。”拜辞师父,离了仙洞,上了龙驹。老祖又叫:“徒弟转来,吾还有话讲。”丁山道:“不知师父还有何法旨?”“汝父有难西凉,被苏宝同飞镖所伤。我赠你丹药,前去救父一命。”“是,谨依师父法旨。”那时便把葫芦收好,叫一声:“师父,弟子此去往于何地?”老祖说:“汝往西南而行,往龙门县。汝父职受平辽王,镇守山西。你回去母子相逢,速往长安,收取榜文,西凉退贼。你功名富贵,在此一举了。”丁山一听此言,心中明白。将弓箭鞭挂在腰间,别了师父下山。
这匹龙驹好不快便,但听得风声,不消片时来到山西。看看相近龙门县,按落云头一看,早到平辽王府门首。说道“吾七个周年不在世间,但不知母亲妹子如何?”只见走出一个人名薛青,抬头一看,问起因由。丁山细说一遍。薛青叫一声:“小主人,你自经龙门射雁身亡,夫人终朝痛苦。难得今日生还,使小人喜出望外,待小人进去通报夫人。”薛青来到中堂,双膝跪下说:“主母,当年小主人未死,今日回来,特来禀知夫人,现在辕门外面。”
夫人听得此言,心中大喜,吩咐薛青:“快快出去请大爷进来。”“是,晓得。”来到外面,同了世子来到中堂。见柳氏夫人坐在中堂,丁山叫一声:“母亲,孩儿丁山拜见。”夫人抬头一看,“果然是我丁山孩儿。”抱头大哭:“七年不见,今日相逢,孩儿细细说来。”丁山道:“母亲,那日孩儿射雁,误被父亲射死。王敖师父差虎将孩儿衔去,救活性命,在山学道。今日师父命孩儿下山,付十桩宝贝。说圣驾被困锁阳城,父亲被飞镖所伤,无人往救。目下长安挂榜求贤,孩儿要往长安揭榜,领兵前往西凉救父要紧。故此先来拜见母亲,就要起程。”夫人听了大喜,说:“难得仙师相救,七年恩养,又叫前去救父亲,这也难得。”金莲小姐在内闻知哥哥回来大喜,忙走到中堂,见了哥哥,满心喜悦。兄妹二人也有言语。回身拜见樊氏二娘。
“设团圆酒与孩儿接风。”酒席之间,夫人下泪,说道:“儿嗄,闻得西凉兵将凶狠,但不知你父亲死活存亡,教做娘的那里放心得下。”丁山听了,跪下说:“母亲不必愁烦,待孩儿明日到长安揭榜,前去救父。母亲放心!”
夫人说:“孩儿,你要往长安,西凉去救父。也罢么,生死愿同一处,做娘的同你前去,免得牵肠挂肚。”金莲小姐上前说:“哥哥,做妹子的有仙母教习仙法,炼就六丁六甲,金甲神将,武艺精通。凭他番兵百万,那里在妹子心上。与哥哥一同前去救父。”丁山说:“妹子果有本事,一同前去更妙。但不知家室田园王府托与何人?”夫人想一想说:“王茂生伯伯夫妻今已去世,如今怎么处?嗄,有了,不免尽行托与樊氏二夫人便了。”母子兄妹三人讲了半夜,说起王茂生身故,丁山下泪,酒筵席散,各自归房。未到天明,各自抽身,将家事托与樊氏夫人。收拾完备,兄妹结束停当,同母亲离了山西。有官员相送,吩咐不必相送。放炮三声,竟往长安大路而行。
不一日到了长安,进城果见教场演兵马。来到午门,看见榜文大张。圣谕:“有将领兵到西凉,救回圣驾,封万户侯,妻封一品夫人。”丁山大悦,忙上前揭榜文。有守榜官看见,忙来见鲁国公程咬金。咬金听说,忙上马来到榜前,见一年少将军揭了榜文,程咬金大喜,说:“昨日张挂,今就有人揭榜。待我问他姓名,不知可有怎样本事退得番兵。”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薛丁山领兵救父 窦仙童擒捉丁山
适才话言不表。再言程咬金带年少将军来到自家府中,说:“小将军姓甚名谁?有何本事来揭此榜文?”丁山说:“老千岁,我乃薛平辽王之子丁山,向年被师父救去练习兵法。师父命小将下山,往西凉救君父,同母亲妹子一同到此。望老千岁奏明殿下,领兵前去征番。”咬金听了大喜说:“你原来是平辽公之子,可喜。待吾二人一同去朝见殿下。”二人上马,来至午门。当驾官奏知,李治殿下升殿。程咬金同薛丁山来到金銮,朝见已毕。殿下问道:“卿家,何人揭此榜文?”程咬金说:“殿下洪福齐天。这小将军乃元帅之子薛丁山,前来揭榜领兵。”殿下说:“原来是薛卿,平身。卿家有何本领领此重任?”丁山奏说:“千岁在上,臣父蒙圣上洪恩,拜将征西,随驾番邦,不料被困锁阳城。闻千岁招贤纳士,臣遇仙师传授仙法,那怕番兵百万、苏宝同利害?臣此去必要杀却苏贼,平定西凉。得胜班师,犹如反掌。”殿下抬头一看,果然相貌不凡,人才出众,必是大将之材,心中大悦。
封丁山为二路元帅,就当殿挂印。殿下李治亲递三杯御酒,说:“薛卿领兵前去,一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救了父王龙驾,得胜回来,其功非小。”丁山谢了恩。这一首程咬金说:“殿下千岁,救兵如救火,殿下速降旨意,命各府爵主,明日教场点起大队人马,连日连夜往西凉救万岁龙驾要紧。”殿下说:“老王伯,这个自然要紧的。”就降旨意。如今各府公爷,回家整备盔甲;殿下回到宫中不表。
单讲薛丁山威威武武回到程府中,咬金设酒饯行,当夜之事不表。到了五更天,有各府公爷都是营妆披挂,结束齐整,到教场中听令。丁山头上戴顶闹龙束发太岁盔;身披一领索子天王甲;外罩暗龙白花朱雀袍;背插四面描金星龙旗;足穿利水云鞋,上节装成乌缎描凤象战靴;手端画杆方天戟;腰间挂下玄武鞭;左边悬下室雕弓;右边袋衣插下三支穿云箭;坐下一匹驾雾腾云龙驹马。后面扯一面大纛旗,书着“征西二路大元帅薛”。丁山好不威风!来到教场,诸将上前打躬已毕,点清了三十万人马,薛丁山命尉迟青山先解粮前行;点罗通为前部先锋;后队点程千忠,逢山开路,遇水成桥。
后面丁山祭过了旗,放炮三声,摆开队伍,众将保住了元帅。程咬金也是戎装甲胄,竟往西番大路而行。薛夫人、小姐也结束打扮,一同征进。尽戴乌金盔,都穿亮银甲。果然马不停蹄,出了陕西,过了宁夏,人马出了玉门关。
前面有座棋盘山,山势高峻。只听得山上一声锣响,罗通在马上说:“前面高山必有草寇下来,尔等须要小心。”话声未绝,山上数千喽罗下山来了。
冲出一个大王,年纪还少,仪貌堂堂,身长三尺,头戴高银盔,身穿熟铁甲,手执黄金棍。他是王禅老祖的徒弟,武艺高强。他在山上望去,见唐军中一员女将,生得齐整不过。好色之徒见了金莲,不觉神魂飘荡,妄想争来成亲。
便拿了黄金棍,飞奔前来,挡住去路,大叫一声说:“到我山前过,十个头,留九个。若是没有买路钱,走你娘的清秋路,快快留下买路钱来。若是不肯拿出来,你军中留下这少年女子,与我做压寨夫人。”罗通听了大怒:“好大胆的狗强盗!天兵到此,你出此胡言乱语,”把枪一起,“招枪!”一枪往面门上挑将进来。窦一虎是步战的,把黄金棍往枪上噶啷这一枭,来得利害!罗通这条枪绷转来了,圈得战马来又是一枪,如今一虎棍抬不起了。纵跳如飞,枪来棍架,棍去枪迎,二将交锋三十余合。罗通本事高强,杀得窦一虎浑身是汗,险些被他刺着,把身子一伸,一扭不见了。罗通抬头一看,“呵呀!这也奇了,方才这子正要拿他,为何就不见了?”军卒看见说:“强徒做戏法的,忽然不见。”罗通心中想到:“未如追上山去捣其巢穴,除此草寇,好让客商往来。”算计已定,带领三千铁甲,杀上山来。
小姐正坐忠义堂,喽罗报上山来:“启小姐,不好了。大王在山前打探,不远来了唐朝大队人马。大王要截住讨买路钱,那军中闪出一员先锋,十分凶勇,与大王交战有三十余合,大王大败,土遁走了。那唐兵追上山来了。”
小姐大怒:“嘎,有这等事。待吾自去拿他便了。”上了白花龙驹,带领三百女兵冲下山来,刚刚正迎着罗通。罗通看见一员女将冲下来,抬头一看:“嗄唷,好绝色的女子!”你看她怎生打扮?但见她头上挽就螺蛳髻,狐尾倒照,雉鸡尾高挑,眉似柳叶两弯清,面如敷粉红杏色,一口银牙,两耳金环,十指尖尖如春笋,身穿索子黄金甲,八幅护腿龙裙,足下小小金莲,果然倾城倾国,好似月里嫦娥来下降。
罗通见了,不禁呼呼大笑说:“你这女子,有何本领,口出狂言。快快随我到营中,送与元帅做个夫人。”“喳!狗南蛮,你不知俺窦小姐的利害么?擅敢讨我便宜。不要走,招刀罢!”把刀一起,往罗通头上砍将过来。
罗通把枪逼在一旁,还转枪来,一枪劈面门挑将进去。小姐把刀噶啷啷一声响架在旁首,马打交锋过去,英雄闪背回来。二人在山前战到二十回合,小姐那番虚晃一刀,带转马就走,叫一声:“狗南蛮,俺不杀你了,好走哩。”
罗通不知她使计,拍马也追上来了。仙童回头一看,正中机谋,忙向怀中取出捆仙绳,抛在空中。罗通抬起头,只见一道亮光一烁,被他捆住,昏迷不醒,翻身一交,跌下马来,被喽罗拿上山去了。那窦仙童收了仙绳,又到阵前讨战。
有败残兵卒报进营中,说:“元帅不好了,山中有一女将,能使妖法,把先锋罗千岁用红绳生擒活捉上山去了。”丁山听报大怒,吩咐:“军校备马抬乾,待本帅亲自擒泼贼。”打扮完备,结束停当,跨上龙驹,手执画戟,带领三军,冲出来。来到阵前,大叫一声:“贱婢,你好好放我先锋出来,若不然,本帅要将巢穴踹为平地了。”窦小姐见营中出来一将,甚是齐整,面如敷粉,唇如涂朱,两道秀眉,一双凤眼,好似潘安转世,犹如宋玉还魂。
窦小姐心中一想:“我生一十六年,从不见南朝有这等美貌郎君。我在有这副花容,要配这样才郎不能够了。”他有心拿这丁山,喝道:“嘚!来的唐将少催坐骑,留下名来。”丁山道:“你要问本帅之名么,我乃唐王驾下二路元帅薛丁山便是。快快放罗千岁出来,好往锁阳城救君父。”小姐说:“郎君,奴家有言相告。”“有话快说来。”“奴家已非俗人,乃九龙山连环洞黄花圣母徒弟。蒙师传授仙法,武艺精通,虚度青春十六岁。父母双亡,只有哥哥窦一虎。他有地行之术。奴家窦仙童欲与将军成就匹配,同往西凉认救圣驾。不知将军意下若何?”丁山一听此言,心中大怒,说:“你这不识羞的贱人!我乃堂堂世子,岂肯与你草寇为婚!你这无廉无耻不顾羞惭的贱人!你不必多言,招本帅的戟罢。”一戟往小姐面门上刺将来。那小姐不慌不忙把双刀一起架在一边,马打交锋过去,走转来,那仙童忙举双刀砍将下来,丁山急架忙还。刀来戟架,乾去刀迎,杀在一堆,战在一处。一连二十个冲锋,战得小姐满面通红,两手酸麻,那里是丁山敌手?只得把双刀抬定方天戟,叫声:“郎君,且慢动手,看我的法宝。”往怀中取出捆仙绳,往空中一抛,照前一样,将丁山捆住,得胜回山。将丁山绑起,解进忠义堂。
丁山方苏醒,见了仙童立而不跪,骂道:“泼贱妖娆,你用妖法拿我天朝元帅。”仙童说:“奴家怜你人才出众,饶你一死。今日依我山上成亲,我就劝我哥哥归顺大唐,同到西凉。你若执迷不悟,如今就要斩了。”丁山听说,大怒道:“妖娆,你出言无礼,强逼成婚,要杀就杀,何必多言。”仙童听了吩咐喽罗:“推出斩首报来。”喽罗得令,将丁山推出斩首。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薛丁山山寨成亲 窦一虎归唐平西
再言窦小姐令喽罗将丁山推出斩首,正要开刀,只听得叫一声:“刀下留人!”你道是那一个?就是程咬金。他在大营听得军士报进说:“帅爷与女将交战,不上三十回合,被他红绳线索把帅爷活捉上山去了。”咬金听了,唬得魂飞魄散,开口又问道:“怎么说?”“他阵上女将要与帅爷成婚,帅爷不肯,被他拿去。”问道:“此女生得如何?”回道:“好一个绝色女将。”
咬金忙对柳氏夫人说:“侄媳,令郎捉去,多凶少吉。不如待老夫为媒,对了亲,成了婚姻,好去西凉救驾。”金莲听见哥哥被捉,柳叶眉边生杀气,说:“老千岁,待我前去与兄报仇。”夫人说:“女孩儿不可。你哥哥尚然如此,何在于你。听老柱国之言,前去就亲,救驾要紧。”咬金听了,连忙上马,来到山林,大叫:“刀下留人!”喽罗抬头见一员年老将军,喝声:“呔!你这老头儿何等之人,擅呼刀下留人?”咬金说:“你去报与女将知道,说我大唐天子驾前,吾唐鲁国公程老千岁,有话要对女将军面讲的。”
喽罗听了,来到堂上说:“大王,有位大唐程千岁来见小姐。”仙童听了,心中暗喜,莫非此人来与我做媒,不可怠慢他。吩咐喽罗:“且慢开刀,请程千岁进来相见。”“得令!”喽罗来到外面说:“唐将且慢开刀。请程千岁进去相见,见过之后定夺是非。”程咬金下了马来到殿上,窦仙童忙来迎接。接上银安殿,分宾主坐下,就开言道:“老将军到山寨来,有何话讲,乞道其详。”程咬金说:“小姐,老夫到此,非为别事,特来与小姐作伐。就是平辽王世子,官封二路元帅,今日被捉的人,与小姐年纪仿佛,郎才女貌,休教错过这段良缘。”那小姐听了满面通红,开不得口,倒害羞起来了。
那窦仙童今日阵上私自对亲,拿到殿上强逼成婚,为何见了媒人倒怕羞起来?必有缘故。咬金看见小姐不言,开口说道:“小姐,此乃终身大事,不必害羞。老夫所说都是金玉之言,劝小姐允了罢。”那仙童听了,只得硬了头皮,叫声:“老千岁,多蒙光降到来作伐。然婚姻大事,虽然父母去世,还有兄长。自古说长兄为父,烦请老将军问我哥哥允不允就是了。”咬金想道:“这个丫头,倒会做作。方才阵上明明白白招亲,今推与哥哥做主,做得干干净净。”想了一回,开言说:“小姐既要令兄做主,请来相见。”那窦一虎在地中听得明白,想道:“吾有心要与他妹子成亲,不想自己妹子倒与他做亲。正是我要算计他人,不想被他人倒算计了去。也是天赐良缘。”在地中钻上来了。咬金一见希奇,想道:“好似周朝土行孙,会地行之术,投了唐朝,也是我主洪福。”对一虎道:”将军真是天神了,世上并无有二。”上前见礼,说起因由:“与令妹作伐,对世子薛丁山。”窦一虎早知妹子心事,一口应承,将丁山放绑,请到银安殿,一同见礼。咬金说:“元帅恭喜,老夫与你作伐,成其佳偶。”丁山说:“老柱国,这个使不得。况且父亲在西凉,被伤锁阳城。更兼国难未安,如何私自对亲、不忠不孝之罪了,实难从命。”
程咬金说:“贤侄孙,万事有我老人家在,这倒不妨。虽令尊不在,有你令堂做主,是一样的。就是老夫做主为媒,令尊决不来罪你,允了罢。”丁山心中一想,前日下山时,师父曾言,前途有良缘。况此女有法宝,前往西凉救驾有帮手。开言叫一声:“承老柱国美意,晚生从命了。”咬金听了大喜道:“今日正是黄道吉日,好与令妹完婚。”窦一虎道:“领教。”吩咐喽罗下山,接取夫人到来,同观花烛;放了罗通,当夜成亲。银安殿上摆了筵席,款待唐朝众将。此话不表。
再言窦一虎分散金银,放火烧山,喽罗都归伏。放炮三声,离了棋盘山。一路下来,行了三天,到了界牌关,吩咐放炮安营。三声大炮定下营寨,我也不表。
那界牌关守将姓王名不超,官封一等侯。年九十八岁,身长一丈,面如银盆,五绺长须一根根好似银丝;斗米一餐,食肉一秤,使一根丈八蛇矛,重百二十斤,有万夫不挡之勇,四海闻名。那日正在关上操演兵马,说:“前回,此关南蛮所破。如今魔家镇守,须要小心把握。”忽有小番来报:“启平章爷,南朝差二路元帅薛丁山,领兵三十万,勇将千员,已到关前了。请爷定夺。”王不超一听此言,大怒道:“可恶南蛮,这等无礼。都是我国元帅,放那老蛮子程咬金过去,被他勾兵取救。如今既有大队人马到来,我若放他一个过去,也不为盖世英雄了。”吩咐备马抬枪,取披挂过来。结束停当,挂剑悬鞭,上马提枪,来到关前,吩咐放炮开关。一声大炮,开了关门,放下吊桥,带领三千人马,冲出关来。来到唐营,高声大叫说:“程老蛮子,俺元帅放你出关,取讨救兵来了。俺若今朝不杀你这程咬金,也不为好汉。那怕你二路元帅薛蛮子,必要一网而擒。快快将程老蛮子放出会我。”营前大骂。有探子报入营中:“启上元帅爷,今有番将王不超提兵讨战,大骂程老千岁,坐名要元帅出战。”丁山闻报大怒说:“何物胡儿,敢如此无礼。左右取本帅披挂过来,待我亲手去拿他。”罗通上前说:“待小将出去擒来。”
旁首走出一将,生来青面,四个獠牙露出,膀阔三尺,腰大十围,抢步上前说:“罗家叔叔,这功待小侄去取罢。”元帅抬头一看,原来是后队先锋程千忠。巴不得要在咬金面前讨好,说声:“贤弟出去,须要小心。”“得令!”
那程千忠上马,提了大斧,带领三军,一声炮响,开了营门,冲出营来。来到阵前,王不超一看说:“来将少催坐骑,通下名来,本将军好挑你下马。”
程千忠一听此言,气得三尸神直冒,七孔内生烟,大喝道:“休得夸口,只怕你闻我之名,就要惊死你。我乃吾唐鲁国公长孙,小将军官拜猛虎大将军,二路元帅帐下后队先锋程千忠便是。”王不超道:“嗄,原来你就是老蛮子程咬金的毛孙子,你来得正好。汝祖骗出关去,勾兵到此,将你万剐千刀,方消我恨。看枪罢!”推开马,兜面一枪。程千忠把大斧当头劈下,王不超把手中银枪这一枭,千忠在马上一晃,斧子倒绷转来了,叫声“不好!”斧子又起,王不超又架在一边。
战到六七个回合,程千忠那是番将对手,把斧虚晃一晃,带转马,豁喇喇,豁喇喇,往营前走了。进入营中说:“元帅,西凉番将甚是利害,小将不能胜他,望元帅恕罪。”丁山说:“胜败兵家常事。谁将出去会他?”罗通上前说:“小将愿往。”“须要小心。”带马抬枪,挂剑悬鞭上马,开了营门,冲出阵前。王不超抬头一看,来将不善,把手中枪架住,说:“方才那一员蛮子,不够老将几个回合,杀得他大败。你今来送死,快通名来。”罗通呼呼笑道:“你要问我么,我乃太宗天子御驾前越国公罗千岁的爵主乾殿下、前部先锋罗通是也。”王不超听了道:“嗄,原来你就是什么扫北的罗通。本将军向闻你名,原有些手段,但是今日要与俺西凉老将王不超老子比武,只怕不是俺对手。劝你免来讨死罢。”罗通大怒道:“休得夸口,在我马前战二十回合之上,不斩你头下来,不为希罕。”王不超呵呵笑道:“我的儿,口说无凭,看本事分高低。”不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勇罗通盘肠大战 锁阳城天子惊慌
适才话言不表。再讲罗通所得此言,开言说:“不必多言,招枪罢!”
劈面一枪。王不超那里肯惧你,把手中枪一架,二人交锋,各显本事,一来一往,一冲一撞,你拿我麒麟阁上标名胜,我拿你逍遥楼上显威名。两边战鼓如雷,马叫惊天。二人战到三十个回合,并不分胜败,杀得罗通汗流脊背,王不超的马呼呼喘气,把手中枪抬住说:“利害的罗蛮子。”罗通说:“老狗,你敢是怯战了么?”“呔!谁怯战?今日本将军不取你命,誓不进关。”
罗通说:“本爵主不挑你下马,也不回营。”吩咐两边擂鼓,鼓发如雷,两骑马又战起来。正是:八个马蹄分上下,四条膀子定输赢;枪来枪架叮当响,枪去枪迎嘣火星。二马相交,又战到五十回合,未定输赢。那王不超越老越有精神,这一条丈八蛇矛真个好枪,阴诈阳诈,虚诈实诈,点点梅花枪,纷纷乱刺。罗通这条枪也利害,使动八八六十四枪抵住。又战了二十回合,看看枪法要乱了。薛元帅在营前观见,“呵呀!不好了。罗将军枪法多乱了。”
传令鸣金。只听到锣声一响,罗通抬起头听,被王不超一枪直刺过来,罗通大惊,“呵呀不好了!”把那身子一闪,可怜那枪尖往左肋一刺,好不厉害,登时透进铁甲,直入皮肤五寸深,肋骨伤断三根,五脏肝肠都带出来了,血流不止。主帅营前看见,吩咐大小三军快上前去相救。只见罗通飞马来到营前,叫一声:“主帅,不必惊慌,吩咐众将助鼓。罗通若不擒此老狗,死也不能瞑目。”说罢拔出腰刀,将旗角一幅割下,就将流出五脏肝肠包好,将来盘在腰间。扎来停当,带战马冲出阵前,开言大叫:“老狗,俺罗将军再来与你决一死战。”那王不超睁睛一看,唬得魂不附体,说道:“呵呀,好蛮子,你看肋中金枪把肚肠都带了出来,他盘在腰间,还敢前来厮杀,真乃非凡人也。”倒看得浑呆。不想罗通来得恶,把手中长枪向前心一刺。那王不超大叫一声“不好了!”仰面一交,跌下马来。罗通跳下马来,割了首级,上马加鞭来到营中,献其首级。一交跌下马来,众将扶起。罗通大叫一声:“好痛呀!”一命归阴去了。元帅大哭,备棺成殓。其子罗章大哭拜谢。元帅差官护送长安去了。一面整兵抢关。罗章愿为前部先锋,当先杀入界牌关。
众小番见主将已死,闭门不及,被这秦梦、罗章带领众将杀进关内,如入无人之境,得了界牌关。盘查钱粮,养马三日,放炮起程。
一路上来到金霞关,吩咐安营。三声大炮,扎下营寨。次日清晨,元帅升帐,聚齐众将,两旁听令。罗章披挂上前,叫声:“元帅,小将新在元帅麾下,不曾立功。今日这座金霞关,将小将走马取关,以立微功,方可久得帐下听令。”丁山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贤弟乃年少英雄,但要小心在意。”
“得令!”罗章接了令箭,上了马,提梅花枪,带领大小三军,杀到关前,大叫一声:“呔!关上的,报与你主将知道,小爵主乃大唐越国公罗先锋是也。今界牌关已破,奉元帅将令来此打关。你若晓事,快快献关,饶汝一死。”
小番报进来:“启爷,关外大唐二路人马已到,有将讨战。”巴兜赤闻报大怒,说:“呵呀呀!可恼,可恼。都是苏元帅不是,放程咬金出关,今勾兵到了。想这乳臭小儿,敢出大言,欺我太甚。不斩此夫,不算为西凉大将。小番取我披挂过来。”传令放炮开关。哄咙一声炮响,大开关门。罗章抬头一看,见此将甚是凶恶。你看他怎生打扮?他头戴红缨亮铁盔,一匹黑鬃马,手执大刀,冲出关来。来到阵前,罗章大叫:“出来的胡儿通下名来。”巴兜赤说:“你要问魔家之名么,魔乃红袍大力子苏大元帅加为镇守金霞关大将军,巴兜赤便是。”罗章说:“什么巴兜赤!今日二路元帅已到,要往锁阳城杀那苏宝同。不思让路献关,反阻我去路,分明活得不耐烦了。”巴兜赤大怒,也不问名姓,提起刀来,“招魔家的刀!”往罗章领梁上劈下来。
罗章叫声“来得好!”把枪噶豁这一枭。巴兜赤喊声:“不好!”在马上乱摇,这把刀倒绷转来了。豁喇一声冲锋过去,兜转马来。罗章把手中枪紧一紧,喝声“去罢!”一枪当心挑进来。巴兜赤叫得一声“我命休矣!”躲闪不及,正中前心,仰面一交,翻身滚下马来。罗章下马,取了首级,复上马吩咐诸将抢关,叫得一声“抢关”,一骑马先冲在吊桥上了。营前程千忠见罗章挑了番将,把大斧一起说:“诸位将军,快抢吊桥。”有窦一虎等二十余将,上马提枪,端刀执戟,豁喇喇,豁喇喇,正抢过吊桥来了。那些番兵把都儿望关中一走,闭关也来不及了,却被罗章一枪一个好挑哩。众将也有把刀斩的,斧砍的,有时运逃了性命,没时运杀得精光,关中落得干干净净。
查盘钱粮,关外请太夫人、元帅夫妻、小姐都到帅府。罗章上前缴令。丁山道:“贤弟走马取关,其功不小。将西凉旗号去了,立起大唐旗号。”养马一日,放炮拔营,前往接天关进发。行兵三日,来到关外,放炮安营。一声炮响,扎下营盘。我且不表。
另回言接天关总兵黑成星闻报失了界牌关、金霞关,王不超、巴兜赤二员总兵阵亡,大兵已到接天关,忙与胡猎花、智不花等商议说:“今两关已失,兵到接天关。想此关兵微将寡,不能抵敌。倘被他打破,兵民遭害,不如投降,免一城生灵之难。诸将以为何如?”两旁众将说:“平章之言有理。况前年薛蛮子到来,番兵遭其大害。不如献关为上。”黑成星大喜,吩咐小番扯起投降旗,开了关门,百姓香花灯烛接二路元帅。探子报进营中,丁山大喜,传令不许惊动百姓,秋毫无犯,摆队伍进关。重赏黑成星,扯起大唐旗号。养马三日,招安番兵。次日发炮起行,竟往锁阳城进发。此话不表。
再讲大元帅苏宝同想:“程老蛮子骗出番营,必定勾兵到来,粮草尽有,不如先打破城池,拿住唐王,然后杀那后面人马,岂非一举二得。”主意已定,传下令来,十座城门一共架起二十座火炮,各带兵五千,围绕护城河边,连珠火炮打得四处城楼摇动,震得天崩地裂。齐声喊杀,惊得荒山虎豹忙奔;锣鸣鼓响,半空中鸟鹊乱飞。城外杀气冲天,神仙鬼怪心惊。这个攻城不打紧,城中百姓,男女老少挚妻扶母,觅子寻爷,呼兄唤弟,哭声大振。街坊上纷纷大乱,众将慌张不过。朝廷在殿听得四处轰乱,毫无主张,诸大臣也心惊。茂公奏说:“龙心暂安,虽然十座城门,六座俱在山上,量不妨事,只有四处要紧。纵然利害,有八员总兵,秦、尉迟、程、段等四将,在城上抵敌,料不能破,决无大事,请陛下宽心。望降旨差官。”唐天子依言,遂差使臣往四处招安百姓,使臣领旨,各处招安,略略哭声少些。天子说:“先生,程王兄回国许久,应该救兵到了。”茂公说:“依臣阴阳算起来,救兵不日将到。臣原说过的。”天子半信半疑,心惊肉跳。不知如何,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薛丁山大破番营 苏宝同化虹逃走
前言不表。再讲薛丁山行兵相近锁阳城,远远望去,不见城池,多是旗号,炮声不绝,周围都是番兵番将,剑戟如林,营头扎得坚固,想是被困死在里面。此一番大战不比往常!元帅全身披挂,扎住帅营。丁山升帐,点窦一虎、副将王奎:“领人马二万,挂白旗为号,前往锁阳城城西,离营一箭之地扎住营盘,听号炮一起,杀进番营。不得有违!”“得令!”窦、王二将接了令箭,带领白旗兵马二万,竟往西城去了。又点程千忠、副将陆成:“往南城冲杀,也听号炮,领兵踹入番营。”“得令!”二人接了令箭,带领红旗兵马二万,离了帅营,往南城不表。又点尉迟青山、副将王云:“你二人领兵二万,往城北停扎,听号炮冲杀番营。”“得令!”二人接了令箭,带领黑旗人马二万,往北前进,不必表他。
再讲薛丁山点将,接了三处城门,传令拔寨起程。三声炮响,元帅上了马。程咬金、薛金莲、窦仙童执了兵器同了元帅,带领大队绣绿旗人马,往东城而来。丁山坐在马上往营前一看,但见一派绣绿旗飘荡。营前小番扣定弓箭,摆开阵势,长枪手密层层钳住。里面室同闻小番报知,大唐救兵已到,复夺三关。心中大惊,点将出来。三声大炮,冲出营前,正迎着薛丁山人马。
大喝道:“程咬金,老匹夫!你果然勾兵到此,救应唐主。本帅恨不能把你万剐千刀,也还嫌轻。快快出来,吃我一刀。”程咬金大怒,一马冲出,叫道:“苏室同,你这胡儿,我程爷爷又不哄你,原说道勾兵取救前来杀你这班胡儿。你自装好汉,放我过去,与程爷爷什么相干?你如今反怨着我。今日天兵到来,你该下马受死,还要胡言乱语。”苏室同听了大怒,把手中大砍刀劈面砍来。薛丁山把方天戟迎住说:“苏贼,休得无礼,招本帅的戟罢!”
“飕”的一乾,分心就刺。苏室同大刀扑面交还。“二人战到十合,不分胜败。左右飞龙将军赵良生,猛虎将军金字臣二骑马冲将出来,相助苏宝同,丁山左右薛金莲、窦仙童上前敌住交战。
按下东城交锋,另言南门。程千忠、陆成听得东城炮响,也起号炮,带领人马,杀入番营。程千忠舞动大斧,乱斩乱砍,杀了几名番将,踹进营盘,砍倒帐房。陆成手中枪胜比蛟龙,杀进营盘,手起枪落,小番逃散不计其数。
冲到第二座营盘,忽一声炮响,来了两员将官,大叫道:“唐将有多大本事,敢冲我南门,前来送死。”二人抬头一看,见二员番将,生得凶恶,开口说:“本爵主不斩无名之将,通下名来。”说:“我乃苏大元帅麾下,大将军孙德、徐仁便是。不必多言,放马过来。”孙德晃动乌银枪,往程千忠劈面便刺。程千忠把大斧噶啷一声,枭在旁首。陆成挺枪上前。那边徐仁持棍,坐下马一步纵上迎住。枪棍并举,大战番营,不分胜负。
按下南门之事,再言西门。窦一虎、王奎听得南门发了号炮,也起一声炮,带领二万人马冲进番营。里面炮响一声,闪出两员大将,乃是雄虎大将军葛天定,威武大将军杨方,喝声:“有何本事,擅敢破我西营。放马过来,待本将军一刀砍两个。”把大刀直取窦一虎。一虎把手中黄金棍敌住葛天定,来往交锋。一虎本来利害,忽在马前,忽在马后,将黄金棍乱打。葛天定将大刀砍下来,一扭不见了;又在马后钻将出来,打马屁股一棍,那马乱跑乱跳,几乎把葛天定跌下马来。杨方前来要救,只见王奎使动金背刀,手起刀落。
再言北门尉迟青山抡动竹节钢鞭,听得号炮一响,同了王云带领人马鞭枪,直杀进番营,挑倒帐房,番兵四路逃走。见二员番将冲出来,大叫:“唐将少来冲我北营。”尉迟青山说:“胡儿,本将军这条鞭不打无名之将,留下名来。”说:“要问我之名,洗耳恭听。我乃苏大元帅标下加封为雄虎大将军,姓赵名之。”“我乃猛虎大将军李先便是。放马过来!”把坐下黑毛马一纵,大砍刀一举,直往尉迟青山劈面砍来。尉迟青山把手中钢鞭一迎,架在一边。冲锋过去,勒转马来,尉迟青山提起鞭来,照头打去。赵之大刀护身架住。二人大战,并无高下。
王云摇枪来战,那边李先使动斧子迎住,尽力厮杀。一往一来,四手相争,雌雄未分。
不表四门混战,喊杀震耳,锣鸣鼓响,炮震连天,四散兵逃。又要说城中将官在城上见番营大乱,鼓炮不绝,杀声大震。茂公晓得救兵已到,奏知天子。天子龙颜大悦,众将放下惊慌。茂公当殿传令:“汝等快结束,整备马匹,带领队伍,好出城救应。两路夹攻,使番邦片甲不留。”“得令!”
点尉迟号怀、秦梦:“你二人领一万人马,开东门冲杀救应,共擒苏宝同。”
“得令!”二员将出了银銮殿,上马到教场,领兵一万往东门不表。
又点周青、薛贤徒:“你二人带兵一万,往南门冲出,须要小心。”“得令!”二员将出外上马,到教场领人马往南城进发不表。又点姜兴霸、李庆红:“你二人带兵一万,往西门冲出,不得有违。”“是!”二人上马提兵,领人马往西城进发不表。又点周文、周武:“你二人带领人马一万,开北门接应。”“得令!”领兵往北城而行。放炮一声,城门大开,吊桥放落,二马当先,冲到番营。手起一枪,番兵尽皆杀散。踹进第二座营盘,一万军混杀,番兵势孤,不能抵敌,弃营逃走。二人直入,无人拦阻。见尉迟青山、王云大战二员番将,有二十回台,不分胜负。恼了周文、周武,纵马上前,喝声“去罢!”手起一枪,把赵之挑在地下,李先见唐将多了,心内一慌,兵器一松,被尉迟青山一鞭打下马来。四人大踹番营,喊杀连天,番兵逃亡不计其数。北门已退,营盘多倒。
又要讲到西门开处,放下吊桥,冲出一标人马,踹踏番营。那姜兴霸,李庆红各执一条枪,杀散小番,冲进营盘。只见窦一虎、王奎与敌大战数十合,不定输赢。姜兴霸把枪刺个落空所在,一枪将葛天定挑下马来。杨方被窦一虎一棍打死。四将杀得小番尸骸堆积,旗幡满地,皮帐践踏如泥。西城又得破了。又表周青、薛贤徒带兵冲出南门,杀进番营。见程千忠、陆成与番将战有三十个冲锋,未分胜负。恼了周青,纵马上前,手起一锏,把徐仁打死。孙德措手不及,被程千忠一斧砍死。这回乱杀番兵,大踹番营,多抛盔弃甲四散而逃。各处尸首,马踏为泥。四下里哭声大震,寻路逃奔。唐朝人马,紧追厮杀。
又再讲到东门薛丁山与苏宝同大战。薛金莲将六个纸团一抛,都变做二丈四尺长的金甲神人。苏宝同兵将多被金甲神人将人乱砍。窦仙童祭起捆仙绳乱来拿人。苏宝同见势头不好,将葫芦盖揭开,放出柳叶飞刀,直奔丁山头上落将下来。那薛丁山头上戴的太岁盔,毫光一冲,飞刀散在四方不见了。
苏宝同一连放了八把飞刀,只听拼玲拍珰,又作为灰飞。又放起飞缥,丁山放下戟,左手取弓,右手拿穿云箭,搭在弦上,一箭往飞镖上射去,无影无形;将手一招,其箭落下,用手接住,放在袋内。苏宝同大惊,回马要走。
丁山抽出玄武鞭,长有三尺,青光也有三尺,将鞭一起,苏宝同回头一看,见一道青光在背上一晃,叫声:“呵呀,不好了!”后心着鞭,口吐鲜血,大败而走。窦仙童叫声“那里走?”祭起捆仙绳,将苏宝同捆住。苏宝同见仙绳来得利害。化道长虹而去。丁山见了,倒却心惊。程咬金说:“此乃非凡人也,焉能擒得他着。”只见后面秦梦、尉迟号怀带了人马,杀上前来帮助。吩咐追杀番兵,追下去有三十里,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遗下刀枪戟剑旗幡粮草不计其数。程咬金传令鸣金收军。丁山说:“者千岁为何就收兵?”咬金说:“陛下久困在城,望之已久。待见过圣上,然后发兵竟取西凉,擒拿苏宝同,未为晚矣。”丁山说:“老千岁之言有理。”聚齐三处人马,一同到锁阳城见驾。不知见了圣上有甚言语,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唐天子君臣朝贺 薛仁贵父子重逢
前话不表。再言天子同徐茂公、程铁牛在城上观看,只见程咬金带了人马,飞奔来到城边。天子看见,知已杀退番兵,下落城头,回到银銮殿上,命程铁牛接进父亲。领旨上马,来到城外。后面大队人马,在城外扎营。城门大开,咬金同了二路元帅诸将来到殿上,朝见万岁。山呼已毕,天子开言说:“王兄到长安勾兵,二路元帅是谁?”咬金奏道:“殿下出榜招贤,不想挂榜一日,来了薛元帅之子名唤丁山,王敖老祖的徒弟,有十桩宝贝,武艺精通。殿下拜为二路元帅,领兵三十万,来救圣驾。”朝廷大悦,开言叫声:“王兄,阵上有二员女将,朕远观看,只见遣出一长大金甲神将,将番兵乱砍。又见一女将抛起红绳,有万道金光,将番兵捆住。又只见一子,在地中钻进钻出,手提黄金棍子,打死番将无数。此四人那里降下来的,扶助寡人破番,克期平眼,不知是谁,奏与朕知道。”程咬金奏道:“使戟的乃薛世子;遣金甲神将的乃仁贵之女;用捆仙绳者,臣有罪不敢奏明。”“卿有何罪?但奏无妨。”咬金奏道:“薛丁山同护国夫人、妹子金莲一同来征西,路过棋盘山。山上有兄妹二人拦路。世子出战,被捆仙绳拿去要处斩。老臣看他兄妹手段高强,又有仙术,可救圣驾。又且女将才貌双全,与护国夫人商议,老臣为媒,成就婚姻。臣该万死,使双刀用仙绳者,二路元帅之妻窦仙童也。用黄金棍地行者,窦一虎也。”天子闻奏,龙心大悦,开言说:“王兄无罪有功,成其美事,又来扶助寡人,乃天赐良缘。不知还有何将一同前来?”咬金奏道:“有罗通为先锋,程于忠、尉迟青山某人等,一同征剿。但是越国公来到界牌关,遇守将王不超。他年九十八岁,勇猛难当。与他战了百合,误被刺其肋也,肝肠都带出来。罗通盘肠腰间,一枪刺死老将,他忍痛而回,死于营中,已送柩归乡。其子罗章愿代其父,领挂先锋,连破二关,来到这里。”天子闻言罗通已死,龙目滔滔下泪。茂公道:“龙心万安。罗通乃是大数。”“罗通有何大数?”茂公奏说:“万岁不记得那年扫北,罗通曾与屠炉公主立终身之誓,若忘了,死在八九十岁老番之手。今果应其言。”天子点头,传旨命程王兄速带丁山,往帅府父子团圆。诸将谢恩,领旨出朝。
咬金同了丁山母子来到帅府。有军士报进。仁贵卧病在床,一载有余,不能全好。军士说:“启元帅爷,程千岁要见。”仁贵听言,咕噜翻身,朝向外面,说:“程千岁取救兵到了么?”“到了。”“你说帅爷有病,不能远接,多多有罪。请千岁进来面谢。”军士听了,到外面说:“小将奉元帅之命,禀上老千岁,因元帅伤痕疼痛,卧床不起,不能远接,多多有罪。请老千岁面会相谢。”咬金听了,同着丁山,进到里面,见了仁贵说:“我去了一载有余,你背上伤痕如何还不能好,起身不得?幸好我骗出番营,逃回长安,请得救兵,破了界牌关、金霞关、接天关,复夺三关,来到锁阳城,杀退番兵番将及苏宝同,方解此围,才得会你。”仁贵听了说:“多谢老千岁。不知朝中点谁为帅,本事高强,胜过于我。杀退苏宝同,进城救驾?”
咬金呼呼大笑说:“平辽公,幸皇上洪福齐天,二路元帅不是别人,就是平辽公之子名唤丁山,领兵前来救驾。”仁贵听了说:“老千岁不要骗我。我的儿子丁山,被我神箭误伤性命,亡过多年了,那里有什么儿子?”咬金道:“元帅你是不晓得的。幸亏王敖老祖救去,收为徒弟,在山学法,现奉旨宣来会你。你看此位是何人?”丁山走到床前,跪在地下说:“爹爹,孩儿未死,师父救活的。”仁贵却见希罕,人死那有复生之理?不免问他说:“你果是我丁山儿子?王敖老祖救活的么?”丁山纷纷下泪说:“爹爹,孩儿命中不该死,幸遇师父救活还魂,在山中学习七年。师父吩咐,速往西凉救君父。殿下封孩儿为二路元帅,杀退番邦人马,前来见父亲。”仁贵欢喜道:“这也难得。父子相逢,真真谢天谢地。儿呵,为父的膀中飞缥,伤痕深透,一载有余,疼痛异常。你既是王敖老祖徒弟,可有什么灵丹救为父的一命么?”丁山道:“我师曾言父有灾难,付我丹药一丸,敷在伤处,立刻就好。”
仁贵听了说道:“儿呵,快将丹药来敷。”丁山连忙立起身子。身边取出小葫芦,倒出一粒仙丹,含在口中嚼碎,敷在伤痕之处。倏然膀上发痒,流出毒水,方消一刻,伤痕痊愈,绝无疼痛。仁贵好不欢喜,咕噜翻身立起,走下床来,说:“果然仙丹妙药。难得!难得!”身子伸一伸,腰背俱全好。
丁山又说:“爹爹,母亲妹子都在辕门外,同孩儿起兵来的。望父亲接见,骨肉团圆,相逢见面。”仁贵听了,叫声:“孩儿,你母亲同来了?你可出去致意母亲,待为父的大开辕门谢恩之后,然后进见便了。”丁山依言,忙到外面见了母亲说:“爹爹伤痕已好,开门谢了圣恩,然后接见。”夫人听了欢喜不已。程咬金也就辞别回去。仁贵相谢送出,此话不表。
再讲元帅传令,吩咐开门。“得令!”忙到外面说:“元帅爷有令,大开辕门。”只听得三吹三打,三声炮响,元帅升帐,供好香案,二十四拜,叩谢圣恩。诸将打躬立在两旁。夫人,小姐,媳妇三乘大轿,抬进辕门,来到帐下出轿。仁贵出迎接夫人,吩咐掩门。来到后厅,夫妻见礼,金莲上前见父。叩拜已毕,仁贵不悦说:“夫人,下官奉旨征西,沙漠重地,乃承王命,不敢违逆,所以大战沙场,身中飞镖,几乎一命难逃。若非圣上洪福,焉能得活?你与女儿深闺弱质,不该同孩儿一齐到此,有伤千金之体,出乖露丑,甚为不便。”夫人道:“相公不知,妾与孩儿深知闺门女训,岂肯轻举妄动?只因在家闻报,说相公困在锁阳城,身中飞镖,伤人绝命。那时唬杀我母女二人。幸得孩儿仙师相救,学成仙法,先回到家中,说有灵丹妙药,能救父亲。奏明殿下,点兵起行。妾不舍孩儿远行,愿欲相随,况闻相公凶变,不知死活,故此来的。女儿也放心不下,随我一同起程。女儿虽是千金之体,兵书战策无所不晓,乃桃花圣母传授兵法,武艺精通,也来助战。杀散番兵,女儿也有功劳在内。”仁贵道:“夫人如今既来,也不必说了。但不知此位何人?”夫人说:“媳妇过来,拜见公公。”仙童听见忙来见礼。
仁贵道:“何等之人,称为媳妇?请道其详。”夫人道:“相公,此女乃棋盘山夏明王窦建德之孙女也。当初七十二路烟尘反乱,未经归伏。与兄窦一虎屯兵数载,抢棋盘山招兵买马,十分骁勇。我孩儿奉命征西,到山下经过。那窦家兄妹下山讨战。我孩儿大怒,与他大战。谁知两下都有仙法,竟把我儿拿去,强逼成亲。我儿大骂,登时绑赴山前斩首。有军士报知,唬坏了我母女二人。程咬金千岁慌张,情愿为媒,两边说合成亲。他兄妹二人改邪归正,拔寨烧山,同归唐朝,扶助圣主。杀退番兵,也有一番大功。今日帐前听令,理当拜见。”仁贵听了大怒,说:“罢了!罢了!生这样逆子。我治家不整,焉能治国?做主将,管领三军就难了。”夫人看见仁贵大怒,说:“相公,今日骨肉团圆,为何发怒?”仁贵说:“夫人有所不知,我恨丁山这小畜生,既为二路元帅,领兵救应,虽被不服王化的草寇窦家兄妹捉去,理当杀身报国,如何逼令成亲?身为主帅非同小可,三军司命全在于你,应该请旨定夺。擅敢私自成亲,那畜生十恶不赦之罪难免。”吩咐军校:“绑这畜生辕门斩首。”那军校们一声答应,将丁山绑起。不知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唐太宗驾回长安府 苏宝同三困锁阳城
前言不表。再讲柳氏夫人大哭说:“呵呀!相公呵!身为大将,不晓得父子至亲。前年征东回来,把孩儿射死。若非王敖老祖相救转,定做绝嗣之鬼。今日得见亲人,犹如枯木逢春。我不舍得孩儿,万里相随;况且救君救父之功劳极大。因此小过即要斩孩儿。劝相公不必如此,放了绑罢。”仁贵道:“夫人,那畜生日下年少,尚不把君父看在眼内,自行做主成婚。倘外夷知道他好色之徒,将美人计诱之,岂非我君父性命尽要被他断送了。军令已出,决不轻饶。夫人,不必罗唆,请退后厅将息。刀斧手过来,推出斩首报来!”夫人大哭,叫声:“住手,相公呵,妾身做主的,央程老千岁为媒,三军皆知。非是孩儿贪其美色,自行做主,背逆君父。伏望相公看妾之面,饶了孩儿一死。”仁贵听了,全然不睬,喝令:“快斩讫报来!”军校正要将丁山推出,只见程咬金大怒,抢步上前,连叫:“刀下留人!”赶上帐来,开口叫道:“元帅,自古道虎狼尚且不食儿,为人反不如禽兽。小将军英雄无敌,勇冠三军。令媳窦小姐仙传兵法,才貌不凡。目下朝廷用武之际,虽小将军不遵教令成亲,此乃是老程之罪,不合请尊夫人做主,早成花烛。想将起来,与令郎毫无干涉。你若固执一己之见,必欲处斩,老程愿代一死。”
将头颈伸出,叫道:“快斩老程!”仁贵听言说:“老柱国说那里话来?只因我家小畜生,既蒙东宫之命,拜为二路元帅,如何不知利害?倘遇敌人对阵,知他好色,便将美色诱而斩之,岂非我百万三军多被其害呵。老柱国,别样事情领教,此事断然不遵。明日到府负荆请罪。”咬金听说,真正急煞。
忽报圣驾到了。仁贵出帐,俯伏奏道:“陛下何事降临?”天子开言说:“元帅军令甚严,闻得小将军犯过,幸有破贼救驾之功,可偿其前罪。况用武之时,请元帅宽罪。”“谢恩。愿我皇上万岁,万万岁。”“赐卿平身。”驾退回宫。仁贵吩咐:“带畜生过来。方才恩旨赦其一死,死罪赦了,活罪难免。军校们把这畜生捆打四十铜馄。”两旁一声答应,正要将丁山捆打,只见咬金走过,将身扑上,大叫:“平辽公,休要打小将军,望乞饶恕。老程要叩头了。”仁贵连忙扶起说:“既是老干岁再三用情,免打。追还帅印,监禁三月,以赎前罪。窦仙童野合之女,焉能算得我家媳妇?打发兄妹自行归山。”窦家兄妹无奈何,只得收拾要行。仙童小姐纷纷下泪,上前拜别婆婆柳氏、姑娘金莲,婆媳姑嫂难舍难分。看见仁贵认真得紧,面铁青青,不好上前相劝,只得放手。兄妹二人正要到营门上马,咬金上前留住,再见元帅说:“呵呀!那窦小姐与令郎成亲,怎么说不是你家媳妇?叫他回去于理不通。况且他兄妹英雄无敌,令郎尚且被擒,如今打发他回去,难道他心中不恨,逼其反也。他霸踞棋盘山,兴兵杀入长安,其祸不小。纵然灭得西凉,岂不是反失中原。不该放虎归山,还该留他随阵调用。”仁贵一听,便醒悟说:“老千岁苦劝,只好权且相留,叫他兄妹二人军前效用便了。”咬金听了,来到营门说:“窦将军,窦小姐,我再三劝留,元帅如今依允了,快进营相见。”窦氏兄妹一听此言,来到帐前参见元帅。仁贵认了媳妇,一虎称为大舅。窦仙童随了婆婆进入后厅。一虎退出外边,安心效力,此话不表。
再讲贞观天子对茂公说:“寡人自离长安出兵以来,历有六载,幸喜杀退番将。寡人意欲起驾回朝,命元帅督令进兵,早灭叛贼,以雪朕恨。”茂公领旨,同文武退出朝门。传旨起驾,圣主还朝。众大臣多有思归之念,闻君要回,都喜之不胜,收拾行囊,候驾起行。又有旨下:一应文官同军师徐茂公保驾还朝,武将随元帅进兵伐叛。文武官领旨。唐王起驾,出了宫门,武臣送出锁阳城。天子又传旨:将阵亡诸将骸骨收殓,带回长安安葬。“谢恩”。不表天子回京,再表仁贵送出圣驾,回到帅府,传令诸将:“本帅奉旨重任,即日征西,尔等各要尽忠。灭得西凉,得胜班师,论功升赏,不得有违。”“是,得令!”此言不表。
再讲苏宝同杀得大败,回转头来,不见追兵,忙鸣金收军。百万人马,点一点不见七十万,所剩者多是伤胸折臂之人,好兵不满二十万。大将二百员,只剩二十员。九口飞刀,三口飞缥,尽化灰飞。不如且回西凉,再整兵复仇。主意已走,往前而行。只见前面一支人马下来。苏宝同唬得魂不在身,说:“前有兵马,后有追兵,我命休矣。”相近不远,睁眼一看,原来是飞钹和尚与铁板道人领兵前来。一见苏宝同忙问道:“元帅,俺闻南蛮大破锁阳城,特来与元帅共议报仇之计。请问元帅为何带了兵马回转西凉,莫非惧怯大唐,让他了么?”宝同双目流泪说:“军师你不知。只恨自家不是,放出程咬金这老蛮子,欺他老迈没用。谁知他回朝勾兵前来,就是薛仁贵之子薛丁山为二路元帅。兵多将广,手下又有二员女将,十分凶勇。把我飞刀飞缥尽行灭去,被他里应外合,杀得我大败,夺去锁阳城。我欲回转西凉,奏过狼主,再整兵马,前来雪恨。”飞钹和尚、铁板道人两个听了呼呼大笑道:“元帅,你在为主将管领三军。自古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胜败兵家常事,如何今日就要收兵?”若还回往西凉,却不是笑煞唐朝兵将,道我西凉没有人物?幸我等二人提兵到来,正好遇着元帅。如今再把军威重整,兴兵复打锁阳城,拿住薛蛮子父子碎尸万段,方出元帅之气。”苏宝同听了大喜,传令大小三军,共有精兵三十万,连夜星飞赶到锁阳城。三声号炮,又将锁阳城团团围住,水泄不通。营盘扎得坚固,鸟雀飞不过枪尖,蛇虫钻不过马蹄。好厉害!此番三围锁阳城,果然凶勇。
有蓝旗报进营中,忙到辕门上击鼓。元帅升帐,叫中军官:“半夜三更,谁人击鼓?”中军道:“启帅爷,辕门外有探子飞报军情紧急,故此击鼓。”
“既如此,唤他进来。”中军领命,到外面说:“探子,帅爷唤你。”“是”。
探子随到帐下,禀道:“帅爷在上,探子叩头。”元帅说:“你有何紧急军情,半夜三更前来击鼓?快快讲来。”探子道:“启帅爷,探子打听西凉苏宝同,前被二路元帅小将军杀得大败而逃,如今合了飞钹和尚、铁板道人两个军师,复领了三十万人马,方才二更时分,又把锁阳城团团围住。喝号摇铃,锣鸣鼓响,马嘶炮震,好不惊人。故此前来击鼓。”元帅听了大怒道:“杀不尽的番儿。我原想苏贼败去,必然再来猖獗。如今幸喜圣驾前日出城,已回朝去了。番儿呵,你如今休说三十万雄兵再围锁阳城,你就是三百万围住,俺薛元帅何足惧哉!左右的!赏探子银牌,一面再去打听。”“是。”
探子谢赏,出府而去。
再讲元帅侧耳而听,果然炮响连天,鼓声震耳,人喊马嘶,有攻城之势。
忙传令军士,紧守城门,城上多加灰瓶炮石,弓弩簇箭,小心保守,候明日开兵。军中得令。不表城中之事。
再言苏宝同二位军师次日抵关讨战。那飞钹和尚全身披挂,结束停当,带了三千罗汉兵,一声炮响,冲出营门,来到西城,大叫:“城上的,快报与薛蛮子知道,今有苏元帅标下,左军师飞钱和尚在此讨战。有本事的早早来会俺,不然攻打进城,你这一班蝼蚁,多要丧命哩。”一声大叫,惊动了守城军士,飞风报入帅府去了。不知交战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飞钹僧连伤二将 窦一虎揭榜求婚
不表番营讨战,再言军士报入帅府:“启元帅爷,城外番将讨战。”元帅说:“那位将军出去会他?”“小将愿往。”元帅抬头一看,原来是龙镶将军王奎。元帅说:“将军出去,须要小心。”三奎得令,出了帅府,上马来到教场,点了三千铁骑人马,来到城边,吩咐放炮开城。三声炮响,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冲到阵前。抬头三看,见一员凶恶和尚,头戴一顶毗卢帽,身披一件烈火袈裟,内穿熟铜甲,骑一匹金狮吼,手执混铁禅杖,纸灰脸,两边摆齐三千罗汉兵。王奎大叫一声:“狗秃驴,休来纳命。快叫苏贼出来会我。”飞钹和尚听了大怒说:“狗蛮子,休得多言,放马过来!王奎说:“少催坐骑。你敢是飞钹和尚么?”应道:“然也。既知我名,焉敢与俺对敌?俺不斩无名之将,通下名来。”王奎说:“你要问本将军之名,洗耳恭听,我乃大唐天子驾前龙镶将军,薛大元帅麾下王奎便是。”飞钹和尚听了,把马一拍,抡起铁禅杖,“招打罢!”劈头打将下来。王奎把手中大刀往上只一枭,架在旁首;冲锋过去,回转马来,把手中大刀还转一刀。和尚也架在一边。一来一往鹰转翅,一冲一撞凤翻身。刀来杖去叮当响,杖去刀来迸火星。二人战了有三十回合,和尚料不能胜,兜转马来就走。王奎那里肯舍,把马一拍,追上来了。和尚回头一看,正中机谋。忙将禅杖放在判官头上,怀中取出飞钹祭起。王奎抬头一看,见一道光亮劈面打来,嗄,叫一声“不好,我命休矣!”躲闪不及,打得脑浆迸出,死于马下。三千铁骑上前来救,被罗汉兵杀得大败,回进城中,折了一千五百人马。紧闭城门,忙报进帅府:“启元帅爷,不好了。王将军出阵被和尚打死了。”仁贵听了大怒,说:“这妖僧伤我一员大将。”传令点陆成、王云过来。“你们带领三千人马出城,与我将妖僧斩首。”点马标带领人马去掠阵,“若二将得胜,即前去砍杀番妖人马;倘有差错,鸣金收军。”马标得令。那二将出了帅府,全身披挂,结束停当,上马端兵器来到教场,点了人马。来到城旁,吩咐放炮开城。三声炮响,大开城门,放下吊桥,二将冲出。听得战鼓如雷,和尚抬头看见来了二员大将,金盔金甲,各使长枪,向和尚便刺。那飞钹和尚也不问姓名,把铁掸杖挡住。二下大战,竟挡得两条长枪如长蛇一般,嗖嗖不住,不在前心,就在两旁,和尚那里挡得住,又将飞钹打将过来,可怜两员英雄,都丧在两扇飞钹之下。马标看见魂飞魄散,鸣金收军,紧闭城门,前来报与元帅知道。仁贵听报大怒道:“这妖憎如此骁勇,一刻之间连伤我三员大将,不知用何兵器,这等利害?”马标禀道:“启元帅,他用飞钹祭起空中,有万道毫光,蔽人眼目。故此三将不曾提防,被他打死。”元帅又怒道:“马标你既为掠阵官,见有飞钹妖术,何不早说?报事不明,何为掠阵?左右将马标绑出枭首。”“得令。”将马标推出辕门,一刀斩首,进营回禀:“元帅,献上首级。”“将头号令。”元帅看看两旁诸将,多惧伯飞钹,不敢出头。单有窦一虎上前说:“小将愿往。”元帅说:“窦将军,闻你仙传地行之法,定能破得妖僧。与你令旗一面,步兵三千,作速出阵。”一虎得令,出了帅府。他不戴盔,不穿甲,头上扎就太保红巾,身穿绣云黑战袍,脚踏粉底乌靴,大红裤子,拿了黄金棍,带了三千步兵,开了城门,行至阵前。飞钹和尚抬头一看,见城中走出一队步兵,不见主将,心中倒也稀罕,就被窦一虎腿上打了两下,好不疼痛。往下一看,见一个矮子跳来跳去。和尚便将禅杖打下,他用棍子相迎。杀了几合,和尚在马上终是不便,倒被一虎往马屁股上一棍,打得那马乱跳,几乎将和尚跌下马来,忙打下飞钹。一虎看见,想来利害,身子一扭不见了。和尚四下一看不见一虎,一虎在地下叫道:“妖憎不必看,我在地中了。”和尚想道:“唐朝有此异人,怪不得元帅大败,怎能夺转锁阳城。”忙将两手拿了两扇飞钹,对地下说:“你这个矮子怕我,躲在地下,岂不要闷死了?少不得气闷不过,还要钻将出来。我把你活活打死,方雪此恨。”那一虎在地中听了和尚这般言语,他在地中呼呼大笑说:“呵呵呵,你要将飞钹打我,只怕还早哩。我会地中行走,不怕闷死。我今回营去也。”说罢,呼呼大笑,只听得笑声渐远。和尚气得满面通红。一虎行到城门首,钻将出来,鸣金收军,紧闭城门。
一虎回进帅府。元帅一见说道:“窦将军你回来了。方才出兵胜败如何?”
一虎享道:“元帅,那和尚用的是两扇飞钹,果然利害。苦无仙传地行之术,也要被他打死,做为肉酱了。”元帅听了,心中暗想:“那妖僧用飞钹如此利害,挡住在此,怎好进兵?”便开口说道:“窦将军且退,待本帅思一妙计,必要擒他。”传令城外高悬兔战牌。“得令。”
不表窦一虎退出,再言和尚看见城上挂了免战牌,呼呼大笑回营,明日又来讨战,又见免战牌还挂了。那和尚百般大骂,至晚而回。一连三日,俱是如此。那薛元帅聚齐诸将说:“和尚如此利害,诸将有何计可退番兵?”
尉迟青山上前说:“要破妖僧,必须释放世子丁山。他有仙传十件宝贝,王敖老祖弟子出阵可擒妖僧。”众将齐声说:“尉迟将军之言不差,必须小将军方可退得。”元帅说:“军令已出,不可挽回,诸位将军不必言他。”众将无可奈何,各自回营。看看又过了三日,元帅无计可施,传令挂榜营门,有人退得和尚,破得飞钹,奏闻圣上,官封万户候,锦袍一领,玉带一围,黄金千两,决不食言。榜文一挂,那窦一虎晓得挂榜,心中得意:“此番小姐稳稳到手了。”来到帐前说:“元帅,小将有计能破飞钹,要求元帅恩赏。”
元帅大喜说:“窦将军你果有妙计,破得飞钹,本帅赏你锦袍一领,玉带一围,还要请旨封官。”一虎笑道:“小将也不要请旨封官,也不想锦袍玉带,只是有句话儿不好说。若元帅见允,小将便能破得飞钹。”元帅道:“将军,你俱不要,要本帅赏赐什么?快快说来。”一虎带笑说:“小将也是明王之孙,当今天子之表侄。曾见令爱小姐尚未许婚,元帅将小姐许配我,我有妙计能破飞钹,然后进兵西征。未知元帅肯允否?”仁贵未听此言犹可,一听此言,心中大怒,想道:“夫人好没见识,不该带金莲女儿一同到此。被矮子看见,倒来求亲。开言说:“唗!你这蠢物。本帅虎女,焉肯配你犬子?也罢,你若破得飞钹,本帅另眼相看。若说起亲事,断断不能。”一虎道:“元帅既不肯将小姐许我,我焉能肯与元帅破飞钹?”元帅大怒说:“蠢物如此无礼,军校们绑出去,斩讫报来。”一虎道:“元帅不必发怒,小将自回棋盘山去了。”军校正要来拿,见一虎身子一扭不见了。元帅见了,无可奈何,心中暗想:目下正在用人之际,他若回去了,飞钹又不能破,兵又不好进。也罢,不如骗他破了飞钹,允不允由我。元帅开言对地下说道:“窦将军,我不杀你,你且出来。只要你破得飞钹,回朝之日,将小女与你成亲便了。”一虎在地中听得元帅相许,从地下钻了出来说:“既蒙允诺,如今便称岳父了。”仁贵心中敢怒不敢言,只得说:“但不知你有何妙计能破妖僧飞钹?”一虎说:“元帅,待小将今晚三更时分,往番营盗收飞钹,杀了妖僧。明日元帅就好进兵了。”“既是如此,命你今晚前去,依计而行便了。”
“是,得令!”不知一虎如何盗得飞钹,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窦一虎盗钹受苦 秦汉奉命救师兄
前言不表。单讲窦一虎回归自己营中,结束停当,等至三更,钻入地中,竟往番营,此言不表。再讲苏宝同见飞钹和尚连日得胜,斩了唐朝三员大将,杀得他闭城不出,高悬免战牌。便安排筵宴,请飞钹和尚、铁板道人。大开营门,用长竿挂起飞钹庆贺,名为祭宝会。那窦一虎来到营门,将头探出,往上一望,却被和尚看见,对苏宝同说:“元帅,方才说唐朝有一地行之将,今番来也。”宝同说:“在那里?”和尚说:“在地中钻出来了。”“怎么拿他?倘被他又去了,反为不美。”和尚说:“不难”。忙用指地金刚法,使那地皮坚硬。一虎钻出头来了,和尚忙将飞钹抛去。一虎一见大惊,欲要钻下地,地皮坚硬不能去了,被钹一合,放在飞钹内面了,好不气闷。在钹内心中一想说:“师父有言,日后有难,付我一粒丹药吃了,可免灾难。”
如今在衣缝内面,忙取出来,吃在肚内,果然不气闷,又不饥渴,安心住在钹内,不表。再言苏宝同说:“军师拿住矮子,何不将他斩首,放在钹内做甚?”和尚说:“他是王禅老祖弟子,有仙法道术,斩他不得。放在钹内,凭他神仙道木,不消七日,化为浓血,不久自死。”苏宝同听了大喜,称赞军师之功,此话不表。
再讲仁贵见一虎往番营盗钹,候到天明不见回报,心中狐疑不定,“若盗不动也该回来了。他满口应承,欣然而去,想是被妖憎拿住也未可知。嗄,有了,不免点程千忠出去,到城上观看,若被斩首,决有号令。”主意已定,命程千忠:“前往城上,看番营可有首级号令,速来回报。”“是,得令!”
那千忠出了帅府,上马来到城上,望番营观看,静悄悄不见什么首级号令出来。等了一回,不见动静,只得下城回到帅府缴令。元帅听了,心中好不烦闷。欲要差探子出城打听,忽城上军士报进:“启元帅爷,城外有铁板道人讨战。”元帅对诸将说:“前日有个和尚,今日又有个道士,想是多有左道旁门之人,今日不可与他交战。待等三日之后,商议开兵。”众将说:“元帅之言有理。”传令城上高悬免战牌。那铁板道人看见了免战牌,大笑回营,此话不表。
再言双龙山莲花洞王禅老祖驾坐蒲团,忽心血来潮,屈指一算;说:“不好了!大徒弟窦一虎有飞钹之难,幸有灵丹相救,七日灾难已满。不免唤二徒弟出来去救师兄。”童儿唤秦汉出来。”那童儿领法旨,来到里面说:“师兄,师父唤你。”那秦汉正在里面学习,听得师父呼唤,忙来到蒲团前,倒身下拜说:“师父,唤弟子出来有何事干?”老祖说:“徒弟,你师兄有飞钹之难,命你前去相救。况你业缘已满,我今与你两件宝贝,名曰钻天帽,入地鞋。你快往锁阳城,用灵符一道救取师兄窦一虎,就在薛元帅麾下,助他征伐西凉,夫妇团圆便了。”秦汉听了,叫声:“师父,弟子本来面目,望乞师父训示。”老祖说:“你原是大唐秦怀玉之子,金枝玉叶。你三岁时,在后园玩耍。我从云端经过,被你冲开足下红云,收留到此二十余载。今已缘满,下山去罢。”那秦汉也是矮子,头上挽起个空心丫髻,大红绒须两边披下,身穿绣绿袄子,手上带个黄金镯,赤了一双脚,好似红孩儿一样。听到师父如此言语,心中大悦,便叫声:“师父,请问两般宝物有何用处?”
老祖呼呼笑道:“秦汉,你要问这两宝物有何用处?我对你讲,那钻天帽乃王母娘娘瑶池中真宝贝,戴在头上,便会腾云随风,可入天门,朝拜诸天日月星宿。那入地鞋,乃是南极仙翁宝贝,穿在足下能入地中,可到森罗宝殿,十殿阎君前来迎你。这两般宝物付与你去,可助大唐。还有一对狼牙棒,随身器械,灵符一道,一齐拿去。”秦汉欢喜不过,拿了狼牙棒,拜辞了师父,即便下山。心中起了凡心,戴了钻天帽,那宝物说也作怪,刚刚戴在头上,忽听得耳边豁喇喇一阵风,便将秦汉提在空中。秦汉哈哈大笑,按下云头,抬头一看,别有一番世界。见一座仙庄极其华丽,内面走出一个女子,生得十分美貌,天姿国色,见了秦汉,叫声:“郎君,因何到此?”秦汉见了遍体酥麻,说:“小娘子下问,我乃王禅老祖徒弟秦汉,奉师命往锁阳城去救大师兄窦一虎,在此经过,得遇小娘子,莫非我三生有幸了。愿求片刻之欢。”
那女子半推半就,满面通红。秦汉欲火难禁,便问:“小娘子尊姓?”女子说:“我姓松,爹爹出外去了,并无人在家。”问道:“小娘子青春多少?”
回言:“虚度一十八载,尚未曾适人。”秦汉又说:“我乃秦驸马之子,公主所生。娘子不弃,愿为秦晋。不知娘子意下若何?”女子道:“既有美意,恐辱尊躯。”秦汉色胆如天,将女子抱进房,解带宽衣。那秦汉赤了身子,抱着女子,正要求欢,只见一阵狂风。抬头一看,房子不见了,连那女子也不知去向,两手抱着一棵大松树。忽见师父来到,置身无地,两手又拿不开,口叫:“师父救我。”老祖说:“业障!业障!你做的好事。还要怎么?”
秦汉说:“师父,弟子以后再不敢了。望乞饶恕。”老祖说:“看天子之面,以后再不可起凡心。”“是,再不敢了。”老祖将拂尘一拂,秦汉两手松了,“拜谢师父救弟子之恩。”老祖说:“去罢。”原来老祖试他之心,点化他的。
那秦汉辞了师父,戴上钻天帽,不消一个时辰,倏然落下锁阳城。薛元帅正与众将商议,忽见一个矮子从天而降。大家都认作窦一虎,非但地行,如今七日不见,竟在天上也会走的?元帅也觉骇然。只见那矮子上帐,见了元帅,长揖不跪。众将仔细一看,方知不是窦一虎,另有一个矮子,身材一样,身子阔些。元帅问道:“你是何处来的怪物?却从天上下来。快将情由细细说来。”那个矮子嘻嘻笑道:“我乃秦叔宝嫡孙,秦怀玉之子,秦汉是也。三岁时被风刮去,王禅祖师收为徒弟,学道二十余年。今奉师父之命下山,一则救师兄窦一虎飞钹之难,二则相助元帅一臂之力,共征哈迷国。”
元帅听了大笑说:“原来他也是王禅老祖徒弟,秦驸马之子,好笑祖师收的徒弟多是矮子。这倒稀罕。”说道:“秦将军,既蒙来助本帅,你师兄窦一虎去盗飞钹,今已七日,不见回营。既能相救,快去走一遭吧。”秦汉应道:“小将就去。”正要走出去,只见左班中走出秦梦,闻知哥哥到此,忙出来,“待我认认长兄。”兄弟两下一见,彼此相拜,各诉衷情。秦汉说:“兄弟,我往番营救出师兄,再来会你。”还戴上钻天帽,轻轻飞出锁阳城,下落番营,有黄昏时分。只见旌旗不动,枪刀如林,杀气腾腾,好不惊人。正在营前观看,只见前面一个巡军走来,被秦汉上前,将手中狼牙棒照头上一下,把巡军打死。脱了衣服,除了帽子,解了腰牌,看看上面有名字,那巡军名唤哈得强。“我就冒了他的名字,打听师兄消息。”正行之间,只见又来了一个小番,手里拿了一支令箭。秦汉问道:“哥儿,你往那里去?”番儿说:“我奉活佛军师之命,因南蛮地行子前来偷盗飞钹,被元帅捉住,封合飞钹之内,今已七日,必成浓血。故此佛爷特将令箭一支,叫我到元帅营中,取飞钹内中矮子浓血,烧干祭钹。”秦汉听了,唬得大惊,“师兄性命休矣!
如今有此机会,打死番儿,将他令箭到苏宝同处,骗了飞钹,救出师兄,再作理会。”走上前去,狼牙棒一起,把番儿打死,盗了令箭,来到营中。见了苏宝同,叫声元帅:“小番奉佛爷之命,要取飞钹前去祭钹。”宝同看了令箭,不知真假,将飞钹付与秦汉。秦汉背上飞钹,戴上钻天帽,片刻飞到锁阳城。他在云中一想,不知师兄死活如何,待我叫他一声看:“窦师兄。”
一虎在钹中听得声音似秦汉师弟,一虎应到:“师弟,你为何也在此,做甚么?”秦汉说:“不瞒师兄,师父在山上说你有飞钹之难,命我前来相救。我今连飞钹骗到城中,见元帅请功。”一虎听说,好不着急。前日在元帅面前夸口,要他小姐金莲成亲,倒被妖僧将我合在钹内,七日已到,众将面前开看,有甚意思,反被元帅见笑。叫声:“师弟,就在此地开了钹,我好出来。”秦汉说:“你七日也过了,如今一刻也就等不得。我奉师父之命必须要到元帅面前开的。”说罢,依然飞上。早到营前,按下云头,连忙传报。
元帅闻报升帐,问道:“秦将军可曾救得师兄么?”秦汉放下飞钹说:“师兄现在钹内,请元帅开看。”元帅大喜,唤军校快快开钹。“得令!”忙将铁索解下,重有千斤,用尽力气,那里开得。众将一看,这钹合笼犹如生成,没有缝的,果然难开。凭你刀砍斧劈,只是不动。元帅说:“秦将军,这样如之奈何?”秦汉道:“不难。师父说,金丹久炼、炼成至宝。有灵符一道帖上,其钹即开。”秦汉取符帖上,钹分两扇。一虎一个跟头跳出地下,双手遮脸,自觉羞杀。元帅同众将一见,大笑道:“果然仙家妙用,窦将军暂且将息。”吩咐收免战牌,众将回府。
再讲番营和尚差小番取钹,不见回报。早有小番报说:“启佛爷,不好了!方才差去的番儿被南蛮打死,骗了令箭。元帅不知真假,竟将飞钹与他。
一霎时人都不见了。”和尚听了,唬得魂不附体,说:“完了,我一生功夫,如今休矣!救去矮子,倒也罢了。我的飞钹,我全靠他,如今失去,怎么与唐兵交战?”铁板道人说:“道兄失去飞钹,还有我铁板十二面,利害不过。师兄放心。”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监中放出小英雄 丁山大破铁板道
却说次日道人出阵,见去了免战牌。有兵士报进:“启上元帅,城外道人讨战。”元帅道:“今有道人讨战,谁去出阵?”秦汉走将出来说道:“小将愿往。”元帅道:“既然如此,与他步兵三千,出城破敌。”秦汉接令出了帅府,来到校场,点起步兵三千,手持两条狼牙棒,来到城边放炮开城,炮声一响,开了城门,冲出城外,来到阵前。那道人抬头一看,原来又是一个矮子,哈哈大笑道:“唐朝不用大将,俱用矮子……”话言未了,只见秦汉走至面前,将双棒照道人腿上便打。道人在马上不便架迎,忙下了马,手执古定剑劈面砍来,一来一往,战了二十回合,道人不能取胜,忙抽出铁板来。秦汉抬头一看,见铁板打下,把入地鞋一登,不见了。道人看见心中大惊:原来唐营中多是异人,前日矮子有地行之术,今这矮子也会地行。必定仙传妙法,不如收兵再处。再言秦汉到了城边,也收兵进城,回到帅府交令。
次日,道人又来讨战。元帅问道:“今日谁去?”秦汉应到:“今日必要活捉妖道回营。”元帅道:“既然如此,将军须小心的。”秦汉得令,原带了三千步兵,出城来到阵前。道人见了笑道:“小矮奴昨日被你逃去,今日又来,必要活捉,方见俺的手段。”秦汉道:“休要夸口,吃我一棒!”
举起狼牙棒,当头就是一下。道人持剑向上一迎“噶咯”一声响,架在一边。
回转马来一剑,望面上砍来。秦汉将棒一幌,亦跳在一边,杀得道人浑身是汗。念动真言,忽然天昏地暗,无数青面撩牙鬼怪杀来。秦汉见了,幸有钻天帽戴在头上,如飞纵上云端。只听得霹雳一声,霎时鬼怪化作无影无形,依然云开见日。道人看了心内慌张:昨日钻到地下,今日又会上天,定是异人。正在心内想,秦汉亦料道人邪法多端,不能降服,向道人哈哈笑道:“你不要想,我收兵去了。”一声鸣金,收兵进城。
道人亦收兵而回,千思万想,一夜未睡。次日又领兵讨战,探子入报。
元帅说:“今道人又来讨战,谁去出阵?”两边走出八员总兵:周青、周文、周武、姜兴霸、王心溪、王心鹤、李庆红、李庆先,进营启禀元帅:“未将愿去阵前,杀此妖道。”元帅说:“众人出去,须要小心。就令窦一虎、秦汉为左右军押阵,接令。”众人各领命出了帅府,待了兵器,出了城门,来至阵前。道人抬头一看,只回城中走出许多将官来,只八员将官,把道人团团围住,将他刀砍棍打。
道人把古定剑执在手中,竭力接架,只八员将,忽在马前,忽在马后,杀得道人招架不定,那能还剑过去,心中一想,说:“不好!寡不敌众,不可一时失错,有丧性命,不如先下手为强。”忙祭起铁板,众将见了魂飞魄散,叫声:“不好了!”俱打中后心,跌下马来。冲出窦一虎、秦汉上前抵敌,底下步兵救了八将。
窦秦二将无心恋战,鸣金收兵。回进城中,报入帐内,元帅听了大惊,说:“铁板如此利害,伤我八个兄弟,如何是好?”程咬金说:“前年元帅中了飞缥一年之灾,幸而小将军到来救活。如今只八员总兵,命在旦夕。乞元帅监中放出小将军,要用他仙丹,救了只八员总兵方好。”元帅听了此言有理,传令即到监中放出小将军,来到帅府,拜见父王。薛仁贵道:“我儿前日灵丹有么?”丁山道:“现还有。”薛仁贵道:“既有,你将仙丹到后营去救八位将军。”丁山领命,到后营取出葫芦,倒出仙丹,口中嚼碎,敷在八将背上。只听一声“唔呀”,俱立起身,道谢丁山。元帅闻知心中大悦,果然仙丹妙用。即唤丁山进后堂叩见母亲、再见妻、妹。吩咐后堂设宴,合家团圆。
再言铁板道人杀败了二将得胜,连伤八员大将。苏宝同说:“军师今日阵上全胜,那南蛮必定惧怕。明日须要打破他城池,杀他个片甲不留,方称俺心。”道人说:“这个自然。”当夜营中庆贺。
再言次日苏宝同领了大队人马,分作三路攻打:铁板道人领了二万人马,攻打东门;飞钹和尚领了人马,攻打南门;苏元帅领了大队人马,攻打北门,单留西门不攻。摇旗呐喊,鼓炮连天,架上云梯,三门攻打。
探子忙报元帅。元帅升帐,点窦一虎、秦汉二将,领了三千人马,出南门,听号炮一响,各自进兵,忙接令出了帅府,往教场点兵,出南门;又点丁山窦仙童夫妇,领了人马三千,出东门,忙接令,往教场领兵;元帅自领兵三千,同了女儿金莲出北门,其余众将守城。
飞钹和尚正攻打南门,只见一声炮响,三千步兵冲出阵来,一对矮将冲到城外。和尚一见大怒,把手中铁禅杖打来,窦一虎将黄金棍架住,喝道:“妖憎!你的本事平常,如今飞钹没了,如何杀得我过!不如快快受死,免得出丑。”和尚大怒道:“杀不了的小南蛮,前日被你诡计,骗去宝贝,今次决不饶你!招杖罢!”一禅杖当头打来,窦秦二将,奋勇争先,忙起棍棒相迎。杀了几个回合,和尚那里战得过二将,带转马大败而走。二将在后追赶。
再言薛丁山夫妇,领兵至东门。只听号炮一声,东门大开,冲出阵来,正迎着铁板道人。道人一见窦仙童;好一个美貌佳人,不免先打死了少年将军,抢这女子过来,还俗成亲。算计已定,回马过来就走,薛丁山拍马追上去。铁板道人回头一见了追来,满心欢喜。忙将铁板祭起,当头打下,只见丁山头上一道红光射出,铁板见了红光,化为飞灰。道人一看,见打他不中,又祭一块起来,照前一样。连祭了十块铁板,一齐烧了无影无形。吓得道人魂不附体,无心恋战,带回马就走。薛了山夫妻在后追赶。
再言元帅同了金莲小姐,杀出北门,正迎着苏宝同,两下大战,杀得大败。倒拖大砍刀回马,金莲小姐在后追赶。苏宝同忙取腰中飞剑打来,谁想薛金莲有六丁六甲护身神,见宝剑飞来,被六甲神收去。此时苏宝同急得汗流侠背,心中慌张,又见女将追上来了,只得回来又战。不到三十个回合,后面元帅杀上来了,苏宝同那里杀得出重围。只听元帅高声传令:“休要放走了!”金甲人上前来拿,苏宝同一看大惊,只得化道长虹而逃。三军追至三十里,杀得血流盈河,尸横遍野,喊叫之声连天。遗下刀枪剑戟旌旗,不计其数。元帅传令收兵。
妖憎妖道,大败而走,三路同归一处,点一点人马,三十万只剩了不足一万。都是折手坏脚之人,三人抱头大哭。一同商议,只得再往仙山去炼宝贝,若是此仇不报,枉做西邦元帅。和尚说:“元帅之言有理。”三人领了败兵,一路下来,相近寒江关,只见冲出一彪人马,回头一看,只见龙凤旗升起,上写着:“征东皇后”。苏宝同一见大喜,原来是我姐姐苏锦莲。即行下马,进营中朝见千岁娘娘。朝见已毕。赐平身,说:“贤弟你奉旨出师,因何还在这里?”苏宝同大哭道:“前日兄弟即欲报祖父大仇,奏知狼主,起兵伐唐朝。不想第一阵被我设计,将唐朝君臣困住锁阳城,要把他粮绝饿死。谁想他雄兵似虎,猛将如龙,与他大战几阵,用飞刀杀他大将几十余员。
那大唐元帅,幸得被我飞刀飞镖打伤他左臂,败回城中,闭城不出。怎晓得他粮草带得充足,困住城池一年有余,不想被程咬金骗出营中,竟回中原,取了救兵。这第二路元帅,就是薛蛮子之子,名唤丁山。他法术高强,本事利害,我的九口飞刀,三只飞镖,俱被他破化了。内应外合,杀得大败,我即化道长虹而走。撞着两位军师,飞钹和尚、铁板道人提兵到来,说起此事一同兴兵,三困锁阳城,交锋三个月,阵阵俱胜,城中出了两个矮子,法术精通,又被薛丁山出阵交兵,将飞钹铁板化作飞灰,又是大败而散。如今各人再往仙山去炼就法宝,再来复仇,不想会着姐姐千岁。”苏锦莲听说前情,十分大怒说:“贤弟,你既要再上仙山,却炼宝贝,以复大仇。我奉狼主之命,领精兵四十万,战将数千员,前来助你。不想你杀得大败,损兵折将,有何面目回见国王。你将帅印交付与我,我要杀尽南蛮,与祖父报仇便苏宝同听了,心中大悦,知道姐姐仙传妙法,英雄无敌,有打将神鞭,利害不过。
忙把帅印兵符上前交割,付给皇后,同那和尚道人拜别娘娘,各自上山炼宝去了。此话不表,未知苏锦莲可有本事破唐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番后火鹊烧八将 薛元帅子媳团圆
却说苏锦莲皇后,传令放炮起行。炮响三声,大队人马,竟向锁阳城进发。不一日早到锁阳城,吩咐按下营盘,将锁阳城四面困得水泄不通,鸟飞不过枪尖,蛇钻不进人马,好不利害。
再言薛元帅大获全胜,三支人马,一同进城,所得粮草器械施旗,不计其数。与众将商议起兵西征。这一日升帐,只听得炮声连天,探子报入营中,启上元帅:西凉国苏皇后,领兵四十万,要来报仇,又将城池围住了。请元帅定夺。”元帅听了大怒道:“可恨苏宝同,将帅印交他姐姐番后,复领兵到来,又将城池困住,你这小小番后,有何本领,前来与本帅对敌?也罢,趁他安营未定,点兵出城,杀他片甲不回。”点周青等八员总兵出城,必要活捉番后。
周青等忙接令出帅府上马,各人结束停当,手执兵器往教场点了一万人马,来到城边,放炮开城。三声炮响,城门大开,那八家兄弟,都出城来到阵前。两边射住阵脚,营中鼓响如雷,抬头一看,只见苏锦莲带领了三千番婆,一声炮响,冲出营来,但见他头戴开龙金冠,狐狸尾倒挂,雉尾高挑,面如满月傅粉,妆成两道秀眉,一双凤目,小口樱桃,红唇内细细银牙,身穿一件黄金砌就鱼鳞甲,腰系八幅护腿绣龙白绞裙。小小金莲,踹定葵花镫,腾云马,手持打将神鞭。胜比昭君再世,犹如西子还魂。
那周青纵马上前喝道:“胡妃狗后,本总兵看你无缚鸡之力,敢领兵到此与我祭剑么?”苏锦莲喝道:“你这般狗蛮子,将我兄弟杀得大败,因此娘娘来取你这蛮子性命。”周青冷笑道:“你的狗弟,尚且不胜,何况你一女流?贱婢放过马来!”
两边战鼓擂动,苏锦莲把鞭一指,喝道:“照打罢。”这里八员将官一齐上前,将番后围住。苏锦莲看见将多,虚幌一鞭,勒回马败阵而走。八家兄弟,随后追来,苏锦莲把鞭一指,即忙取出身边葫芦,念动真言,放出无数火鹊,望了八员总兵烧将来了,十分利害。
周青等一见,魂飞魄散。都烧得焦头烂额,败进城中。一万兵被番后杀得大败,折了八千人马,上前哭诉。元帅看见,心内慌张,不想兄弟们遭番后火鹊烧伤,谁去出阵?丁山上前说道:“孩儿出阵,擒此番后。”元帅道:“我儿出去,须要小心。”传命秦、窦二将同去掠阵。“得令!”二人同出了帅府,领了人马,来至阵前。那苏锦莲抬头一看,只见薛丁山面如白玉,唇若涂朱;胜比宋玉,貌若潘安。不觉欲火难禁,浑身发痒。丁山喝声:“番婆!不要呆呆看我,照戟罢。”一戟直望面门上刺将过来,那番后吃了一惊,忙一催坐马上来,放出火鹊。薛丁山说:“来得好!”左手挽弓,右手拔出穿云箭,照火鹊一射,只听得一声响,那些火鹊,无影无踪。
番后看见破了他的火鹊,十分大怒。忙祭起神鞭,薛丁山叫声不好,正中后心,口吐鲜血,大败而走。幸得身上穿天王甲,不致伤命,若是别将,便成肉饼矣。那番后叫声“那里走!”把二膝一夹,紧紧追来,追过荒山有百里,看看追上。
薛丁山正然着急,只听山头上有虎啸之声,抬头一看,见一个打柴女子,生得奇形怪状,手持铁锤,在那里打虎。薛丁山叫一声:“姐姐,救我一救!”
那女子往下一看,说道:“小将军你是那一个,为何一人一骑,奔到此间,求救于我?”薛丁山说:“女将军,我是平辽王薛元帅之子。因奉圣旨征西,方才阵上被番后打中后心,我负痛而逃,他在后面追上来了。我中伤甚痛,不能抵敌,万望姐姐救我一救,没齿不忘大恩。”那女子嘻嘻笑道:“这个容易。请世子暂避树林之下,待他追来,我当敌住,杀他个有死无生。”
说罢,只见苏锦莲追上山来。薛丁山心慌,躲在林内。后面番后见了女子,问道:“方才有一少年将军,可曾到此?”女子说:“他在林内。”番后听了,连忙追入林中,不提防女子将死虎照番后头上打将下来,那番后措手不及,叫声“哎呀”!跌下马来。被薛丁山上前,取了首级。忙来叩谢救命之恩:“请问姐姐,姓甚名谁?回营告知父亲,前来相谢。”
那女子道:“奴家姓陈,名金定,祖贯中原人氏。父亲陈云,昔为隋朝总兵,奉旨借兵,流落西番乌龙山居住。樵柴为生,母亲毛氏,乃番邦之女。上无兄,下无弟,我今年一十七岁。只为生长西番,而又黑丑。混号母天蓬。舍下不远,还有言语相问。”
薛丁山道:“多蒙姐姐盛情,但我有军令在身,不及细谈,我交令之后,再来叩谢。”陈金定见他执意要去。忙将丹药与他装好说:“我明日望你到来,不可失信。”薛丁山说:“晓得”。上马出了山林,走了半路,撞见秦、窦二将,三人大喜。同到城中,入帐交令。元帅问道:“方才秦、窦二将说,你被番后金鞭打伤,吐血而走。番后拍马追赶,如何反得他首级,前来交令?”
薛丁山道:“爹爹呵,孩儿被他打伤,落荒而走。被他追到山林,正在危急,幸有那打柴女子,暗起死虎将番后打死,救了孩儿。他父隋朝总兵,名唤陈云,流落西番。望父王送金帛,谢他救命之恩。”元帅道:“既是我儿的大恩人、理当相谢。”问程咬金道:“老千岁,他父前朝总兵,必然认得,就烦一行。”咬金应允。
次日同丁山带了金银缎匹,望乌龙山而来。陈云闻知,远远相迎,接入草堂,分宾主坐下,各通姓名。咬金说:“昨蒙令媛相救世子,今日元帅备礼,差老夫同世子前来叩谢救命之恩。”陈云说:“老千岁,下官流落西番,数十余年,久闻中原已归大唐。每欲思归,恨无机遇。我家小女,乃武当圣母徒儿,前日有言,与世子有姻缘之分,不嫌小女丑陋,我就明日送到营中,与世子成亲。我老夫妇,情愿执鞭随镫,报效微劳,相助征西。承蒙礼物,作为聘仪,望乞周旋。”程咬金说:“极是,老夫作伐。”就此告别,回到营中,说明因由,元帅依允。薛丁山说:“爹爹,只使不得的。”元帅说:“陈云既要将女儿送你成亲,理当应允,方不负救命之恩。况陈金定小姐,虽然貌丑,他乃武当圣母门下,法力无边,将他带在军中,定助一臂之力。我儿你明日须备下礼物车马,前往迎接他父母,来到帅府。为父的做主,与你成亲。”薛丁山不敢有违,即忙端正。
再说后营夫人小姐知道,心中喜悦。窦仙童闻知陈金定本事高强,亦是心中愿意,催促丁山:“早些端正,想陈家父女,即要送来了。”话言未了,只听炮声连响,陈云夫妇亲领女儿到了。
薛元帅连忙接入帅府,安排筵宴,当夜成亲。陈金定敬重大娘,窦小姐感他救夫之恩,不分大小,姐妹相称。一夫二妻团圆,合营庆贺。
再言那番兵四十万人马,见主将已丧,又都被他杀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寒江关樊洪水战 樊梨花仙丹救兄
却说薛元帅杀死苏锦莲,薛丁山与陈金定成亲,此话不表。再说苏宝同逃去锁阳城,太平无事。左近依附州县,俱皆纳款投降,一面打本进朝,差薛贤徒镇守界牌关,点兵一万,文武数员,一同保守。周文镇守金霞关,周武镇守接天关,俱有兵马、文官同守。一路直到玉门关,俱归中原所管,百姓安堵如故。
这一日元帅升帐,商议西进。有陈云老将上帐说:“此去四百里,有寒江隔阻。对江有一座寒江关,关上老将姓樊,名洪。足智多谋,官封定国王,有两个儿子,长子樊龙,次子樊虎,皆有万夫不挡之勇,一同保守。他知我兵西进,必然防备。此去非船不能征进,必须造下大船,方好过江。”
元帅听了,叫声陈亲翁之言有理。就令程铁牛、尉迟号怀、王宗一、姜兴霸四将,带领军士四千,上山伐木督造战船。耽搁一月,船已造完。停留江口,候元帅起兵。薛仁贵在教场点起大兵三十万,命罗章为前部先锋,秦梦押后队,尉迟青山解运粮草,程千忠二运解粮官,周青催赶各路粮草,命王心溪、王心鹤二将留兵五万,镇守锁阳城,老将陈云为向导官。点齐众将,放炮三声,往教场祭旗。然后起行,一路三军司命浩浩荡荡,离了锁阳城。
望西而进,不一日来到寒江渡口,放炮停行,驻扎营盘,候下船过江。
元帅到江口一看,果然白浪滔滔,又见大小战船无数。程铁牛等四将上前交令。薛元帅传令,向罗章、秦梦、窦一虎三将说:“本帅昔年跨海征东,进狮子口,箭射戴笠篷,鞭打独角兽,飞走金沙滩,也曾过河,何在这个小小江面!你们三位将军,须要并力同心,过了寒江,取了关头,就好西进,本帅自在后督阵。”三将听了,说声:“得令!”各执器械,下船去了。大小俱皆下船,一声炮响,开了战船,俱望江中而行。你看那船头上,旗旌布满,炮声连天,此话不表。
再言寒江关主将樊洪,正与二子及左右偏将在衙中言及关内苏宝同,要报祖父之仇,兴师东征,反失数座关头。苏娘娘阵亡,元帅不知去向,寒江以东,均属中原。今又造大小战船,要来取寒江关。别处还可,料想寒江难过。
有番儿报进:“启爷,不好了!中原薛蛮子领兵过江来了!”樊洪一听此言,吓得魂不附体,说:“有这等事,再去打听。”令二子,“带领水军十万下江,等待唐兵半渡之时,听号炮一发,当腰冲出,使他首尾不能相救,杀他片甲不回,我大兵在后接应。”二人得令,领兵下江。随后樊老将军,带领大小众将,纷纷下江。
再言唐朝大兵,行至半江中,忽听炮声连珠响,只见各港中驶出无数番船,船上番将俱是红扎巾,身上穿的水纳袄,手持长枪,摇旗呐喊,冲了出来,勇不可挡。竟把大小战船,冲做两处。后面元帅看见,即忙下令:“水战不比岸战,须要向前,不可退后。”众将得令。秦梦迎着樊龙,罗章接着樊虎,两下大战。后面老将樊洪,看见二子大战,划动兵船,冲上前来,被窦一虎接住厮杀。
秦梦与樊龙,战到三十余合,秦梦放下提罗枪,抽出银装锏,照樊龙肩膊上一下。樊龙负痛,拿不起大刀。番兵见主将受伤,急忙划转番船,大败而行。樊虎被罗章腿上一枪,那番船樊老将军看见二子大败,弃了窦一虎,也把战船划回。这里元帅见胜了番将大喜,传令擂鼓追赶。樊家父子连忙弃船登陆,竟望关中去了。剩下番船,逃走得快的,俱逃走了,逃不走的俱被杀死。传令收兵,一齐登岸,杀到关前,两边高山,中间一条关路。此关在半山之中,山土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众将只得退回。元帅见此山难破,就令按下营盘,商议攻打。
再言樊洪老将,同二子败进关中,吩咐番儿,关头上多加灰瓶石子,强弓硬弩,擂木炮石。夫人接说道:“妾身久闻跨海征东薛仁贵,十分利害。水战被他取胜,二子又被他打伤,幸喜女儿前日回家,或有仙丹妙药,可以医治。”樊洪道:“我却忘了,昔年黎山老母,收去八年,传授法术,有移山倒海之法,撒豆成兵之术。又赠他诛仙剑、打神鞭、混天棋盘、分身灵符、乾坤圈,五遁俱全,谅来必有妙药的。”吩咐’丫环:“请小姐出来。”丫环领命,到房内道:“小姐,老爷相请。”
那樊梨花听了,来到中堂,见了父母,说道:“呼唤孩儿,有何吩咐?”
夫人道:“女儿呵,唐朝差薛仁贵领兵西征,直杀到寒江,倘此关有失,西番不能保全。故此你父同二位哥哥截住寒江,俱被他打伤,败阵而回。今你父闷闷不乐,特地唤你出来商议,不知你可有仙丹,相救了二位哥哥,然后杀退唐兵,可解得你父烦闷?”
小姐听了,心中暗想:“记得师父吩咐说,我与大唐小将薛丁山有姻缘之分,故此命我下山完聚姻缘,一同征西。如今果然他兵来到寒江关,伤我兄长,也罢。”只得开言说:“父亲,既是二位哥哥受伤,女儿自有妙药医治,不必父亲多虑。”樊洪听了大喜,连忙唤进二子说:“你妹有仙丹救你。”
小姐把丹药敷在他伤处,不消一刻,其伤即愈。弟兄二人大喜:“难得妹子来救我,其中必有奇谋,杀退唐兵。复回番邦,狼主必加封赠,我一门功劳不小。”小姐说:“这个何难!不是妹子夸口,且待妹子明日出阵,必要活捉唐将,以泄二兄之忿。”二兄听了,说:“既是妹子出阵,做哥哥的与你掠阵。”老将哈哈大笑道:“难得女儿志量高大,虽然你多仙法,出阵之时,须要小心。”樊梨花道:“这个自然,女儿有主意的,不用父亲叮嘱。”当晚不表,各归房内。
小姐回到房中,想姻缘该配薛世子,但不知他相貌才能如何。又闻得父母有言,将我许配白虎关总兵杨藩!打听得他生得丑陋不堪,面如青靛,目似铜铃,岂可配我!想我师父黎山老母,能知过去未来,许我薛丁山是夫主,谅来杨藩决不是我夫君。待我明日出阵,看看薛丁山,就晓得了!主意已定。
再言次日樊老将军升帐,樊梨花披挂上前领兵,樊龙、樊虎结束停当,各执兵器,同妹子出阵,点齐本部人马,来到关前。放炮三声关门大开,冲下山来,来到平阳之地,排齐队伍。樊梨花一马冲出,高声大叫,坐名要薛丁山出阵。探子报进营中说:“启上元帅,今有樊老将军之女樊梨花,带领了女兵,出关讨战。”元帅说:“昨日他父子兄弟这般骁勇,尚且大败,何况他的女儿,值得什么!”探子说:“元帅不要看轻樊梨花,他英雄无敌,仙法多端。他指名要小千岁出阵,不然要杀进营中来。”元帅听了,大怒说:“这番女好夸口!我偏不点孩儿出阵去,另点别将出阵。谁将出去,擒此番女?”
那窦一虎好色之徒,听说樊梨花美貌超群:“待我出阵活捉进营,元帅自然将来配我。”想罢,上帐说:“小将窦一虎愿出去会他。”一边又走出先锋罗章上前喊道:“元帅!待小将出阵,必要活捉番女。”
元帅道:“既然你二人愿去,一同出阵便了。”二人接令出阵,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神鞭打走陈金定 梨花用法捉丁山
却说罗、窦二将领兵到阵前。樊梨花一看,不是薛丁山。小姐骂道:“南蛮果来与我对敌,免污我刀。快唤薛丁山出来,与我决一胜负!”
二将听了,说:“好一个娇滴滴声音。”二人各执兵器,笑吟吟指定樊梨花说道:“难道我们不是男子,你指名要小千岁出来?你若胜我二人手中兵器,便请小千岁会你;你若被捉,伴我二位一宿,方得称心快意。”小姐听了大怒骂道:“匹夫,少要胡言!放马过来,斩为肉泥,方泄我恨。”遂举起双刀,望罗章面上砍来。罗章把枪架住,窦一虎将黄金棍向马头上打来。
樊梨花不慌不忙,将刀一指,只见四面喊声大起。
二人抬头一青,俱是青面獠牙,长大汉子,金盔金甲,大刀阔斧砍来,吓得唐兵部逃散了。二将看来抵敌不住,鸣金收兵。报知元帅说:“未将被番女用撒豆成兵之法,杀得大败而回。如今又在营前讨战,指名要小干岁出阵。”
元帅听了大怒道:“这小贱人如此无礼,他有妖术,况且男不可与女敌。”
便点窦仙童出阵迎敌,窦仙童全身披挂,手执双刀,跨上了马,带领了兵将,出营来到阵前。看见樊梨花果然美貌,我不及他。
樊小姐见一员女将出阵,身边藏许多宝贝,又生得俊俏,暗想道:善者不来,莫要失手。便开口喝道:“来的女将少催坐骑,通下名来。”仙童说:“我乃薛元帅之媳,小千岁之妻,窦仙童是也。你这无耻贱人,坐名要我夫君,可不羞死人么!”
樊梨花大怒,便把双刀砍来,窦仙童把双刀迎住。两下大战,正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战到四十回合,樊小姐料难取胜,忙祭起打神鞭,窦仙童一见,说“不好了!”闪避不及,一鞭正打中肩膊,负痛伏鞍逃入营中。
金定见了大怒,便上前讨令:“待小将出去会他。”元帅说:“须要小心。”陈金定领令,结束停当。上马提锤,冲出营门,来到阵前。樊梨花抬头一看,到也希奇:方才女将甚为齐整。今来此女,好似灶君夫人,面如黑漆,丑陋不堪。好笑唐朝元帅帐下,都用怪异之人。便喝道:“黑蛮休来送死了,快唤薛丁山出来,方是我的对手。”陈金定大怒道:“你这贱人,又非娼妇,如何指定要我丈夫出战?”樊梨花听了倒也好笑:难道这般丑陋,亦收为妻,正是瞎猫偷鸡死不放。便说:“你只黑脸,只好配挑柴运水火头军,怎可配小千岁?”金定听了大怒,便把五百斤的铁锤,当头打来。梨花将双刀迎住,一来一往,战了三十回合,不分胜负。樊梨花忙祭起斩仙剑,金定躲闪不及,正中左肩。大喊一声,败回营中。
元帅一见大怒道:“可恶番女,连伤我二将!”又令“女儿金莲出阵,须要与二位嫂嫂出气。”金莲接令,上马来到阵前。只见樊梨花千娇百媚,耀武扬威,不若说他投唐以便西进。主意已定,便道:“樊梨花,你既有如此本领,何不投降我国,择配才郎,夫荣妻贵,岂不美哉!”梨花看见薛金莲貌美,听他婉言,便问:“女将何名?方才所说,奴岂不知。但奉师命下山,要会薛丁山。若然胜我兵法,与他成为夫妇,故此指名要会他一面。谁知连战数将,俱不合我之意。”薛金莲微微笑道:“女将听了:我乃唐朝大元帅之女,薛丁山之妹,名唤金莲,随父西征到此。既然要会我哥哥,待我告知父亲。今天色已晚,明日出营会你。”说罢二人各自收兵。那薛金莲回营上帐,对父亲细说番女之事。
却说薛丁山回见二妻,说及此事。窦、陈同说:“今日这无耻番女,阵上将我二人打坏,幸有仙丹治好。口口声声要会你,定要和你成亲,明日阵上切不可从他,若然与他成了亲事,我二人决不肯干休。”薛丁山暗想到:未分黑白,先要吃醋。便说道:“二位夫人请自放心,卑人不是这样人。”
再说次日,薛金莲说:“樊梨花又来讨战。”元帅传令:“丁山出兵!”
“得令!”结束停当,挂剑悬鞭,跨上腾云马,手执方天戟,带领了兵将,放炮三声,出了营门,冲到阵前,樊梨花抬头一看:见一位少年将军出阵。
但见他头戴太岁盔,身穿天王甲,坐下腾云马,手执方天戟,背插四枝小角旗,写了“二路元帅薛”。果然美如宋玉,貌若潘安,心中十分之喜:师父之言不谬。
再说薛丁山,看见樊梨花姿容,赞道:我夫人窦仙童虽然美貌,不及他一二。妹子金莲亦不能比他,虽然心中得意,家有二妻,此心休生。叫声:“番婆看戟!”刺将过来。梨花把手中刀架住说道:“你就是薛丁山么?奴奉师父之命下山,说与你有夙世良缘,应当配合。我父兄虽番将,你若肯从议婚姻,我当告知父母,一同归降西征,你意下如何?”
薛丁山听了骂道:“无耻贱人,只有男子求婚,何曾见女子自己说亲者。你羞也不羞?我薛丁山正大光明,唐朝大将,岂肯配你番邦淫乱之人,不必妄想。放马过来,与你决一死战。”
樊梨花被他羞辱,心中大怒,手持双刀,劈面砍来。薛丁山把方天戟架住,两下大战三十回合。樊梨花念动真言,顷刻之间,将高山遮住。薛丁山见前面昏暗,被樊小姐活捉过去,吩咐捆起,问道:“薛丁山,你今被擒,若肯联姻,饶你一死。”
薛丁山睁眼一看,身上被绑,料难脱身。待我骗他一骗,遂道:“既蒙见爱,回去告知父母,然后央媒说合。”樊梨花微微笑道:“世子这句话,果然真心许我?当赌个誓来,我才相信。”
薛丁山心中一想:那个女子倒也老成,不若权且赌一个无着落的咒,有何不可。便说:“若放我回营,背负了你,我就半天吊挂,没有存身之处。”
樊梨花见他赌了咒,便解其缚,吩咐带过马来,放了薛丁山。薛丁山回马不及一箭之地,重又勒回马头,回过头来大骂樊梨花道:“你这不知羞耻的贱人,我方才中你鬼计,被你擒住,岂肯与你联姻,不要想错了念头。快快放马过来,与你决一胜负。”梨花大骂薛丁山:“无信义之人,看我刀罢!”
又战不数合,樊梨花念动真言,便见前面一座山。樊梨花诈败上山,薛丁山在后追赶。赶到半山,忽听霹雳一声,回头不见了樊梨花。周围并无去路,见四面都是高山遮住,心中好不着急。只听山顶松林之中,有一樵夫在那里砍柴。薛丁山大叫:“樵哥,救我一救!出得此山,重重相谢。”那樵夫听得山坑内有人叫唤,忙向下一望。见了薛丁山,笑嘻嘻说道:“小将军何故在此山凹内?”薛丁山道:“不瞒你说,我因追赶番邦之女,迷路到此。”
樵夫听说便道:“小将军既要我救,待我丢下担绳,你系在腰间,扯你上来,就有路了。”薛丁山道:“樵哥既如此,快些丢下绳来,扯我上去。”那樵夫回身,便把担绳丢将下去,薛丁山将绳系在腰间,说道:“樵哥,我系好了,快快扯我上去。”那樵夫答应道:“晓得。”
不知可能救得上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樊梨花移山倒海 三擒三放薛丁山
却说樵夫用力将绳扯动,扯到半山之间,将绳扣在松枝上,把薛丁山倒挂在虚空。薛丁山叫道:“樵哥快扯我上去,因何将我吊在空中?”樵夫大笑道:“小将军,你罚了无着落之咒,善于骗人,我也骗你一骗。只就是半天倒挂,没有存身之处了,我去了。”丁山想道:方才赌的咒如今应了,叫我怎处?
正慌急间,只见两个松鼠,走在松枝,将绳乱咬,咬断两股,将要落下来,吓得丁山魂不附体,叫道:“松鼠你也欺我,此绳断了,跌了下来,碎骨粉身,万无生理。”竟大哭起来。
只见山上有一女子,打扮犹如仙子一般。八个丫环跟随,说说笑笑,说道:“底下有一个人,吊在那里,将来要饿死了。”薛丁山在下听见,大声喊道:“山头上姐姐们救我一救!”小姐便叫丫环,“你去问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丫环奉命望下问道:“我家小姐问你名姓住居,说明因何吊此,好好救你上山来!”薛丁山说:“几位姐姐,我姓薛名丁山,乃唐朝二路元帅,征西到此,因被女将樊梨花诱我上山,迷失归路。樵夫作弄,把我绳系腰间,扯至半空,吊在松枝,如今绳将断了,万望姐姐们向小姐帮衬一声!开恩救我上山,万代鸿恩了!”丫环问明,回报小姐。小姐说:“你们再去问他,他要相救,须要依我言语,方肯救他。他若不允,便不相救了。”薛丁山只得满口答应。小姐说:“既是他肯依我言,扯他上来相见。”小姐回进园中百花厅上坐下。
再言丫环向下说道:“小将军好了,如今你有命了,待我们扯你上来。”
便把担绳扯上,丁山来到山上,说“好了”。忙向腰中解下担绳,说:“姐姐们,方才你家姐姐哪里去了?待我谢一声,不知有何言语吩咐?好待本帅回营去。”丫环说:“前面这座花园,就是我家住宅。”薛丁山道:“请问姐姐们,你家小姐姓甚名谁,何等人家之女?”丫环道:“我家主人姓崔,官拜兵部尚书,单生这位小姐。”薛丁山道:“原来如此,望姐姐们领我进去。”
果然园中景致非常。过了石桥,来到百花厅上,只见小姐坐在湘妃椅上,薛丁山上前叩谢,小姐连忙还礼,宾主坐下,丫环进了香茗。薛丁山道:“承蒙小姐救我上来,不知有何见教?乞道其详。”小姐笑道:“樊梨花是奴中表,他是黎山老母徒弟,与将军有夙世姻缘,若不见弃,奴家为媒,结成秦晋,归顺唐朝。若还不从,休想回去。”薛丁山叫道:“恩人,本帅已娶过拙荆二人,此事断难从命的了。”那小姐听了大怒道:“你这忘恩负义之人,我好意救你上来,这事又不肯依我吩咐。丫环把他绑了,关锁在此。”不由分说,竟上前来拿。忽听得一声霹雳,抬头一看,花园不见,花厅变作囚车,原在战场上。
樊梨花仗剑立在面前说:“今次肯依允否?再不依允,我便斩你了。”
薛丁山说:“今放我回去说合。”小姐说:“方才赌了咒,如今也立个誓来!”
薛丁山道:“若再为反悔,身投大海而死。”樊梨花见他赌咒,又不着落的,便卖弄手段,叫兵士打开囚车,放他回去。
薛丁山出了囚车上了马,便骂道:“我被你这贱人两次羞辱,岂肯与你成亲,放马过来!”樊梨花原晓得他反悔,复又相战。不到十个回合,樊梨花念动真言,薛丁山面前昏暗,被那些军士将丁山活捉下马来绑住。薛丁山抬头一看,茫茫大海,口叫“救命”!只见海中来了一支大船,船上坐的一位太子,听见岸上喊救,叫船家救上船来。船家将薛丁山救上船来,太子说:“你是何人?丢在大海滩上?”薛丁山就说同樊梨花如何交战,将自己姓名。细说一番。
太子说:“今便怎么处?”薛丁山说:“难得太子相救,伏望送我回国。”
太子劝道:“你原是唐朝大将,樊梨花既然招你成婚,应许了才是。不然将你一门杀尽,西辽又不能平,前功尽弃,不如从了他。”薛丁山说:“太子你不晓得么,我乃王禅老祖徒弟,说有大难,必来相救,岂怕他神通广大,定然不从。”太子听了大怒道:“你既不从,寡人亦不救了。”吩咐:“取大石过来,把这个无义畜生,绑与石上,置之海中,自然必死。看师父救你不救。”后梢走出四个金刚大气力的人,就把薛丁山捆倒,放在大石之上,望海中噗咚一声。薛丁山自道必死,忽见太子没有了,大海全无,船亦没了,原在山旁边。坐马依然立着,单单身上捆住大石,不能够起来。
正在没法,只见樊梨花飞马过来,大叫一声:“薛丁山!你今次被擒,有何理说?”薛丁山道:“如今再不敢了,望乞小姐放我回去,立刻央媒说合便了。”樊梨花道:“你这薄情人,奴家一心待你,你反来背我,你两番的立誓,俱已报应,若要放你再赌咒来。”薛丁山道:“我此去负心,合死于刀剑之下!”樊梨花见他赌了重咒,谅来没有更变。亲解其缚,干言叮嘱说:“你回去即速央媒到来,我先去告知父母,劝令归唐,方能并力同心,平定西番。”
薛丁山应诺,拜别上马,回到营中。元帅说:“我儿,那樊梨花十分利害,你今日见阵,如何发付他?直到日落西山,方才回来见我。”薛丁山道:“爹爹呀,那樊梨花是黎山老母弟子,法术精通。要与孩儿结婚,孩儿已有二妻,抵死不从,他百般大骂,将孩儿三擒三放,作弄之言细说一遍,只得又许了亲事,立了千金重誓,才放孩儿回见爹爹之面。”复对元帅道:“若要与此女成婚,孩儿情愿与他决一死战,定必不从。”
再言窦仙童遂向陈金定道:“可喜冤家还有情义。”说罢,只见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吾主洪福齐天,西番可平矣。”薛元帅道:“老柱国为何说此二句?”程咬金说:“元帅你不听见么,此女有移山倒海之术,撒豆成兵之能。而唐营诸将,非他敌手,他既然要与世子成亲,父子一齐投降,杀到西番,擒了番王。功劳岂不是元帅所得,吾皇洪福齐天么?”元帅听了大喜道:“就烦老柱国前往做媒。”程咬金道:“这个都在老夫身上。别样做不来,媒人做过两回,如今老在行了。”元帅道:“既然如此,烦驾明日就行。”
程咬金说:“这个自然。”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樊梨花无心弑父 小妹子有意诛兄
话说樊梨花见薛丁山收兵进关,却自鸣金收兵进到关中,来到内衙,樊洪说:“女儿今日出兵,胜败如何?”樊梨花说:“爹爹,孩儿今日开兵,会着薛丁山,被女儿连败他数阵,得胜而回。”老将听了大喜,说:“幸得女儿法术精通,以泄吾忿,明日必要把薛丁山擒了。”小姐道:“爹爹呀,孩儿奉师父之命,说我与薛丁山有宿世姻缘。女儿犹恐薛丁山亦如杨藩之丑,今阵上见薛丁山才貌出众,武艺超群,是以孩儿不忍加害。恐负师父所嘱,故此把终身相许,放他回营,明日必来说合。万望爹爹垂允,归顺唐朝,不知爹爹意下如何?”
樊洪不听此言犹可,一听此言,圆睁怪眼,怒发冲冠,骂声:“无耻贱人,那有此理!婚姻自有父母作主,岂有女儿阵上招亲,不顾廉耻。你这贱人留你何用?”遂拔出腰间宝剑,望女儿头上砍来。樊梨花见父亲发怒,连忙躲避,不敢走近身前。小姐看来,势头不好,没法遮护,只得也拔出剑来招架。那老将一发大怒,连声大骂:“小贱人,你敢来弑父么?吃我一剑!”
正要砍将过去,谁想脚上穿的皮靴一滑,将身一闪,一交跌去,刚撞着小姐剑尖上,正中咽喉,“扑嗵”一声,跌倒在地,呜呼身亡。小姐见了,吓得魂不附体,忙抱住大哭道:“非是女儿有心弑父,事出无心,不想弄假成真,。”
早有人报知樊龙樊虎。兄弟闻知俱大怒,一同提了宝剑,赶进内衙,大骂道:“你这小贱人,为何弑了父亲,忤逆不孝?饶你不得。吃我一刀!”小姐看见来得凶猛,也把宝剑架住,哭诉道:“二位哥哥,且休动手,容我一言。天理昭彰,岂敢乱伦弑逆。因父亲要杀小妹,妹子把剑架住逃走,刚是父亲一交跌倒,撞着小妹剑尖而亡。两旁有家人共见,望乞哥哥饶恕错误之罪。”
樊龙樊虎道:“父亲虽则错误,死在你手,饶你不得。”于是举刀乱砍。小姐无奈,把剑相迎。兄妹三人,在内衙混战。战到三十回合,樊龙措手不及,被樊梨花斩了。樊虎大嚷道:“反了!反了!”叫声未绝,也被一剑砍死,这叫做有意诛兄,无心弑父。樊梨花暗想:杀死二兄,出于家门不幸;骨肉相残,迫于势不两立,如何是好?放声大哭。老夫人闻知,吓得魂飞天外,连忙走到,见了三个尸骸,好不痛心,遂大哭道:“樊门不幸,生出这个不孝女儿,弑父杀兄,叫我如何了得?今日子死夫亡,靠着谁来!”叫一声:“老将军与两个孩儿,在是官高爵显,今日死在无名之地。”大哭一番,晕倒在地。小姐见了,上前来救,半晌方醒,遂劝慰道:“母亲,父亲与哥哥既死,不能复生。有女儿在此,决不教母亲受苦。须要收殓父兄,免得薛丁山知道。不然,姻事就不成了。”吩咐家人备办三副棺木,顷刻收殓,停在西厅,吩咐男女家人不许声扬。夫人无可奈何,只得依允不表。
再言次日,小姐披挂,升坐帐中,传令三军说:“只为父兄遭其不测,我今立意降唐,关头扯起降唐旗号,扯起降旗。”却好程咬金来到城外,见了投降旗号,心中大喜,吩咐报进。樊梨花母女闻知,出关迎接,接入府中,分宾主坐下。程咬金道:“本藩奉元帅之令,特来与小姐作伐,配对世子丁山。为何令尊令兄……不见出来相会,却令老夫人、小姐来会我,甚不可解。”
樊梨花犹恐母亲说出前情,遂接口道:“不瞒老将军说,只为家父与二兄有病,不及接待,多多得罪,况且投唐一言既出,决无更改。只消元帅择一吉日完了姻,一同西进。”程咬金听了,叫声:“夫人,既然投顺了,我回去相请元帅兵马进关。”夫人说:“领教。”
程咬金辞别而出,来到营中,对元帅说了,元帅大喜。只有薛丁山不乐,因父亲作主,万不得已。传令大小三军进兵寒江关。“得令!”三军炮响,进了关门。夫人小姐接入,元帅、柳氏夫人看见樊梨花十分美貌,夫妻二人大喜。程咬金说:“今日黄道吉日,正好与世子成亲。”元帅说:“老千岁之言有理。”当晚就与世子成亲,乐人送入洞房。
洞房花烛前,夫妻坐下,薛丁山问道:“请问娘子,今日花烛之期,诸人俱在,为何你父兄不出来相见?”小姐回说:“有病。”薛丁山道:“我不信。必要讲个明白,方好做夫妻。不说得明白,就要去了。”小姐见他盘问,满面通红,心中想道:“此事终是要明,况今既成花烛,不怕他再变更,何不明言?遂将劝降反杀,误跌剑锋,二哥已骨肉相残,简单说了一遍。丁山听了此言大怒,骂声:“贱人!你不忠不孝,岂有父兄杀得的么?留你必为后患,少不得我的性命也遭汝手。”遂拔出腰间宝剑说:“要与你父兄报仇。”小姐道:“我与你既成花烛,须并胆同心。奴家纵有差池之处,伏望君子宽恕。”丁山叱曰:“要我饶恕,不能勾了。”便一剑砍来。小姐也把宝剑迎住,说:“官人呵,奴家因念夫妻之情,不忍动手,为何这般气恼?我劝你须忍耐些吧。”丁山不听,又复一剑砍来。小姐说:“冤家呵,我让你砍了两剑,千求万求,你必要杀我么?”丁山道:“这样不忠不孝的贱人,不杀你,留来何用?吃我一剑。”小姐大怒,连忙举起宝剑敌住。丫环见了,飞来报知元帅。元帅大惊,传令两位媳妇快去劝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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