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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间谍

丁雨雨 (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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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第一间谍
中国第一间谍(简介)
《中国第一间谍》是一部反映李克农将军的大弟子林强与台湾头号特务黑鲨斗智斗勇的通俗小说。
故事的主人公是大陆特工林强,反面主人公是台湾特务黑鲨.
林强和黑鲨有过多次较量。最早的一次是在某南方城市解放前夕。林强奉命盗取城防图,遭遇黑鲨。最后结果是林强险胜,拿到了城防图,但损失了不少同志。第二次较量是在解放后。黑鲨潜入大陆盗取大陆沿海军事布防图。因为大陆公安的官僚,虽然林强多方努力,仍然让黑鲨得手。第三次是在台湾。林强奉命潜入台湾,销毁黑鲨所盗图。最终成功。第四次是在东南亚。林强巧妙和金三角地区各方势力周旋,发现国民党在金三角地区的李弥残部接收台湾军事援助的途径。最后巧妙地将一整船的军火全部炸毁。第五次是在日本。大陆派去日本的一个特工神秘失踪,遗孀和女儿又遭车祸,只有女儿幸存。林强在日本结识了日本女间谍,在其配合下,发现了那个特工已经被台湾间谍组织杀害。最后台湾在日本的间谍网被破获,黑鲨逃离日本;林强在小女孩的身上(阑尾刀口)拿到了一个微缩胶卷。根据胶卷提供的情报,林强在南海的某海域发现了台湾的海底军事基地。林强潜入基地,但狭路相逢,遭遇黑鲨。一场激烈的战斗后,黑鲨被击毙,林强也壮烈牺牲;大陆飞机被林强招来轰炸了海底基地,基地最后全部被海水埋葬。
林强牺牲后,一直默默无闻,直到红卫兵小将抄他的家发现了过去历史材料。而这个抄家是全书的影子.
引子
历史上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成了永远的秘密,以至于使许多历史学家和考古学家终生无所成就,遗憾至死。本文所叙的故事本来也被深埋于历史的铁柜里,永远不为人知晓,但是......
公元一九六六年,长江边上这个城市正处在多雨的季节,江水猛涨着,但比起人们情绪的鼓胀,都差得很远。海关钟楼的大钟在一片阴沉沉的低垂乌云中孤寂、悲凉地响着。正是黎明前,四处没有什么响动,但这种宁静却隐藏着令人不安的恐怖,似乎哪里随时会猛烈地炸响。虽然一阵又一阵的雨水冲刷着整座城市,但空气依然飘荡着墨汁的臭味和江浆糊的腐酸味,时而还会有淡淡的血腥从很深很深的小巷中隐隐地散发出来,增添着使人难以理解的惶惑。
震惊世界的“红八月”运动正还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华大地上如地震般剧烈地向一切有人烟的地方波及,象瘟疫一样地给生活降下愚昧的灾祸,这座四通八达的枢纽城市当然不能幸免,甚至要承受更多的苦难。
一座被法国梧桐树肥大厚实的绿叶遮蔽起来的二层红砖小楼刚刚经历一个不眠之夜,尖厉的哭泣,愤愤的哭喊,不屈的斥责声不断传出,夹杂着皮带抽打肉体的声音。直到东方出现了惨淡的灰白色,这一切才停息下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带走了恐怖和暴力。
这座决非普通市民能拥有的院落对于街坊邻居们来讲一直是个难解的谜。它宁静、优雅,却门庭冷落。里面住着一位年近四十的妇人,由于长期不参加体力劳动,深居简出,保养得象只有三十来岁。她神情显得忧郁而痛苦,不苟言笑,待人虽十分客气,却又使人觉得跟她始终隔膜很大,无法看到她内心深处,她身边有一子一女,都刚至少年,也和母亲一样沉默寡言,甚至对老师和同学也是如此。这个家庭极少客人,几乎见不到串门的,也没听说有亲戚来访,似乎他们都躲避了整个世界。但是,逢年过节,却必有乘坐豪华轿车的人登门拜访,有点经验的邻居从车型可以推测出乘车人的地位不在省长以下。久而久之,人们对这一家当然产生了许多猜测,但没有任何一人能肯定自己的判断是准确的。
有人到居民委员会打探过,但没有结果。于是,在这动乱年代,穿着绿军装,戴着鲜红袖章,对整个宇宙都好奇的年轻人要来揭开这秘密了。他们的年龄使他们对此充满了信心。年轻人是在傍晚时分破门而入的,一进来就喝令主人交代自己隐秘的、不为人知的历史,否则将不客气。母子三人,还有一个年老的保姆面对宽大的皮带、凶狠的拳头,除了惊愕、委屈之外,没有回答出一句满足年轻人好奇心的语言,他们只是不断重复着:“党和人民了解我们一家。”年轻人失望了,而这失望则带来了令人心酸的悲剧性后果。这样的后果在那个时代委实太司空见惯了,给中国的历史又抹下了一笔耻辱。
年老的保姆忍受不了残酷的毒打和泯灭自尊的羞辱,悄悄爬到后院,在一棵还没长大的法国梧桐树上吊死了。那个美丽的女主人不知被哪个人的哪一拳哪一脚击中要害,在黎明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死前,她什么话也没来得及留下。一对十四、五岁的兄妹刚被打昏在地,整座小楼被洗劫,连几块花圃都被挖了开来。
除了收缴到一些华丽的衣服和资产阶级作家写的小说,毫无其他收获。年轻人带着困倦和茫然的神情走出了小院,随即紧紧皮带,用凉水抹了一把脸,又精神抖擞地冲向一座资本家的花岗岩大厦,他们期待在那里会有所作为。
小院陷入了往日的静谧之中,梧桐密密的枝叶挡蔽住了外面的嘈杂,但也使院子里更加死气沉沉。
不只过了多久,兄妹两人先后醒来,曙光已经透过窗帘,昏暗地洒在他们身上。哥哥擦干自己身上的血迹,又小心的帮妹妹抹净鲜血,给她换上件外衣,扶着她,艰难地挪动步履,爬上楼去。妈妈是在卧室里被审讯的。推开卧室的门,里面无声无息,他们母亲横躺在地毯上,嘴角有一丝血痕,已经停止了呼吸。兄妹两已经懂事了,但他们不知道这个安宁的温暖的家为什么会遭到这样悲惨的结局,他们也确实不知道自己的家为什么总处在一种神秘的气氛中。在他们的记忆中,似乎从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总是告诉他们:“爸爸出远门了,过元旦就会回来。”但是,一个又一个元旦过去了,爸爸从没有回来过。
他们也和好奇的街坊邻居们一样胡乱猜想过自己的爸爸和自己的家庭,然而同样没有结果。他们用各种方法问过妈妈,妈妈有时欣慰的笑,有时哀伤的哭,可始终没有明确答复。此时,妈妈被毒打而死,他们内心一阵发冷,几乎同时闪过一个这样的念头:自己的爸爸是个死去的,或者逃到外国去的大坏蛋!因为无论从报纸、广播和贴满城的传单看,红卫兵小将将横扫的都是牛鬼蛇神。
他们浑身一软,趴在妈妈已经没有热气的身躯上,不敢悲嚎,只是伤心地小声啜泣,把委屈和绝望倾泻出来。突然,妹妹发现母亲被扯断衣扣的胸房间,露出一个闪光的东西。她本能的分开母亲的衣襟,看见一个金属链拴在母亲内衣的小环上,链头有把小巧精致的钥匙,插在母亲两个乳峰的凹陷处。她解下这把珍藏的钥匙,望着同样迷惑不解的哥哥发愣。
家里的所有的箱、柜、桌都被砸开了,甚至连木楼梯和天花板都被撬下来几块,这把钥匙究竟是开哪一把锁的呢?
终于,妹妹隐隐约约想起来什么。她爬起来,站在已被掀乱了被褥的软床前,使劲掀着软垫。见她没有力气,哥哥忙帮她一块掀,软垫滑落到地上,露出平平的床板。妹妹用手指使劲一按,一块板翘了起来,露出一个钥匙孔。她用那把钥匙一插,正好进去,再一拧,一个盖子翻开了,下面是一个很漂亮的木盒子。
哥哥万分惊讶地看着妹。妹妹告诉他:“有一天我感冒了,发烧,妈妈就让我和她一起睡。半夜时,我突然听见响声,睁开眼,就看见妈妈这样打开这个木盖,拿出小盒,盒里是一本书,妈妈看了几乎一夜,天快亮时,我又醒了,才见妈妈把书放回去。”
“你为什么第二天没问妈妈?”哥哥问。
“我见妈妈满脸泪水,怕再问她又会伤心。你们男孩子就不知道心疼人。”妹妹哭起来。
哥哥不想解释,迫不及待地打开木盒子,先看到的是一枚很大的金质奖章,上面刻着:中华人民共和国特级战斗英雄勋章。勋章下面是本厚厚的、羊皮面的本子,打开封皮,里面是用毛笔精心写下的蝇头小楷,记述了一个惊心动魄的一生。
兄妹俩强忍住悲哀,一口气读了下去。于是,一件本来应该成为永久秘密的事件被人知晓了,并将被永久传诵。
下面,就是那厚本中记载的故事。
A. 斗魔影,成都大显身手
经过了一个隆冬少有的晴夜之后,西南最大的城市成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浓雾之中,整座城市如同被一股神秘莫测的东西淹没起来。
在市中心附近的一个大院里,人们刚刚起床,一边刷牙一边感叹着这使一切都朦胧起来的雾气,突然后边传来慌乱的叫喊声,一阵令人不安的骚动扰乱了黎明时的沉寂,“咚咚咚”的脚步声更让人惶恐。
立刻,一个让人惊愕的消息传来;住在后院的姑娘张雪萍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正是本世纪五十年代初期,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二野战军挺进大西南,解放了这块广阔的地域后,着手进行了一系列恢复正常生活秩序的工作,人民迎接解放军的狂热已经平息,正在西南军委会的领导下,有条不紊地进入建设新社会的另一个高潮之中。
西南军政委员会的一个下属部门占用了这个并不豪华的大院作为办公地点。这个部门由于并非要害机构,虽然只有一个警卫班保卫,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暗藏蒋特骚扰破坏的情况。但是,在西南军政委员会宣布暗藏特务,反革命分子已基本肃清之后,却发生了令人惊叹的破坏暗杀活动,使人心受到影响。
警卫班长和部门保卫科长听到消息后,迅速赶到了现场,议论纷纷的人们让开了一个缺口,两个人走进屋内。
这是一大排从前主人给下人住的平房,和此地大部分房子一样,木结构,土坯墙。现场在顶头的那一间,面积不大,约有九平方米左右,被害者和这排、房子的其他人一样,是新参加工作的青年学生,她是收发员,由于人手不够,有时一些机要文件也归她负责保存。
张雪萍的房间布置得很简洁,也很清洁;一个写字台和一只旧沙发,墙上挂着一幅刘胡兰英勇就义和一幅一个女孩子抱着和平鸽的宣传画,其他就是些脸盆、毛巾、刚洗的内衣裤之类的用品挂在墙角一根铁丝上。此时,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头发散乱,脸色苍白。
一位年龄大的女同志向保卫人员解释:“小张身上的被子是我发现案情后盖上去的,她,她身上没穿衣服,这么多人看……”
保卫科长点点头,将门关上,然后轻轻掀开那床匆匆盖上的被子,只见张雪萍几乎赤身裸体,内衣被撕开,扯到肩头,绕到脖子上,花短裤被拉到膝盖以下,大腿间有几块抓痕,床单上留下几点血斑。
保卫科长又查看了一下还锁着的衣橱和写字台抽屉,几乎未加更多的思索就嗯了一声,冲警卫班长说:“大概是强奸杀人案。应该调查一下她有没有对像。”
警卫班长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伙子,甚至看了张雪萍的躯体还脸红,于是只能同意保卫科长的看法。
然而,强奸杀人案并没有成为定论,因为从公安局请来的法医在验尸时发现了几个奇怪的现象:虽然张雪萍的处女膜有新撕裂的破痕,但阴道内并没有发现精液,阴道容积也没有增大,最关键的是没有明显的致死原因,不是掐死的,不是扎死的,也没有铁器伤痕,更没有中毒症状,只是脸部肌肉剧烈收缩,瞳孔极度放大,好像临死前,她受到很厉害的恐吓和威胁。果然,最后尸体解剖发现她死于心脏破裂。
张雪萍是被想强奸她的人吓死的!这消息不胫而走,在这座大院内纷纷传播。但保卫科长觉得这结论荒唐可笑,他想象不出那人想强奸她的人有什么值得她如此恐怖,也想象不出那人既然她为何又没发泄兽欲?他从医院停尸房回到张雪萍住过的小屋,慢慢搜寻着,希望能发现些别的线索,以对侦破此案有点帮助,但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当天晚上,保卫科长没有回家。一是住这排房子的其他几个女青年因为同伴的突然被害而有些恐惧,希望有警卫人员保护,二是保卫科长自己也想在这间小房子里度过一夜,他觉得这间小房子里可能会有些名堂。
这又是一个晴朗的夜,偶然有几块浮云飘过,并不影响半轮明月洒下的银光射进每一间宁静的房子,电灯都熄灭了,人们很快进入了梦乡。
突然,几声沉闷的枪声使不少人惊醒,在后半夜,又一见案情发生在大院之中。
大院门口的警卫人员和正在查哨的警卫班长快步向发出枪声的地方赶来,
只见十几个衣衫不整的人又围在了张雪萍的房问门口,一边议论一边想往屋里看。警卫班长拨开人群,推了一下门窗,都是从里面插上的,他后退两步,猛地用肩头撞向门板,门“哄"地一下子打开了。但里面无声无息。警卫班长一手持枪,一边拉开电灯,只见保卫科长缩在床角,手里紧握短枪,脸上一片恐怖之状,已经停止了呼吸。
经过仔细检查,除了天花饭和床边的墙上各有三个枪眼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象。保卫科长的手枪里正好少了六颗子弹,六颗弹壳也从地上找到,说明枪肯定是他自己在某种突然情况下打的,但门和窗户都从里面插着,地上没有人
进入的痕迹,他会对谁开枪呢唯一可以下结论的是:保卫科长和张雪萍死子同一种原因。
西南军政委员会的保卫部门马上把这里连续发生的情况作为重大案件上报到公安部。在成都市,联合破案组也展开了行动。
几天之后,在联合破案组因案情神奇、毫无头绪正一愁未展之时,由公安部派来的一位三十五、六岁的高个子中年人来到成都。这就是红军最早期的情报人员李克农将军的大弟子,侦察员出身的中国第一号谍报员——林强。
林强刚刚在一所学校进修完大学的全部课程,掌握了不少现代科学知识。一年半的时间没有被派出国进行情报工作,也没有在国内参加重大案件的破获,他委实有一种饥渴的感受。按他个人的气质来说,他天生就是一个大冒险家,也可以说是一个真正富于创造和进取精神的男人。他不能远离危险和神奇的生活,否则就会心神不定,如同没有了生活目标。他不能远离危险和神奇的生活,否则就会心神不定,如同没有了生活目标。在朝鲜战场上,他一次又一次地装扮成朝鲜商人、蒋帮分子、日本特务,进入汉城或其他敌战区,获取了大量重要情报,保证了我军在军事上的胜利。在国内,他也曾打入潜伏敌特的秘密组织中,掌握名单,发现黑窝,把这些危险分子一网打尽。从大学领到毕业证书后,他到部队里去报到,在部长和他闲谈之时,他听到成都发生的这桩奇怪案件,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使他要求接受这个任务。部长略沉思了一下,答应了。
林强是乘飞机到成都的。当汽车把他接到西南军政委员会会后,他没有与人多加寒暄,便认真翻阅了两桩死亡案件的全部原始记录,然后借了辆吉普车,自己开到了发案现场。
这个大院子原来是一处古老的住宅,虽然占据着市中心一个很好的位置,但建筑都很陈旧了。院墙很高,院内几乎没有一棵树,门口的高台阶上站着两个身穿黄军装的警卫战士,认真地检查着每一个走进去的人的证件。行人们来来往往,没有谁过分注意这个地方,院里的案件被严格控制在内部人员中。
院内一条青石板路通向一座很长的二层楼,这座楼全部是办公室,白天有人上班,晚上也有人值班守夜。后面有一座小些的楼供有家属的人居住。再往后就是那排令人心惊胆战的平房了。新参加工作的女青年不敢再住下去,只剩下两个男青年也搬到了一起,互相有个照应。
林强把手插到裤兜中,似乎心不在焉地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空场上,向四周看看。只见围墙外三面都没有高过围墙的房子,唯有正面有几栋四、五层高的灰砖楼房高高地越过围墙,夕阳正洒在那栋楼房的窗户上,变成一块块金黄色的光斑,不停地变幻闪动。
林强向在不远处替他警卫的警卫班长问: “那几栋楼是干什么用的”
警卫班长回答: “一座是旅馆,一座是学校,还有一座是百货商店。”
林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那间使两个人都吓死的房间,对警卫班长说: “我就住这间屋子里,把岗哨撤了吧。” 见警卫班长有些犹豫,林强微微一笑,随即严峻地说:“执行命令!”
第一夜过得非常平静,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望着窗子上被雾汽蒙
上的淡淡白色,林强大脑中闪过一线内疚之情,觉得有些对不起正怀孕的妻子。他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她了,而从大学一毕业不是先回家探望,却直飞了成都。本来和她相距只有三百里,现在一下子把这距离加大了十倍,有三千里之遥了。其实,他是很思恋美丽温顺的妻子的,还有他那可爱的小儿子,恐怕也已经会叫爸爸了吧。
想到这,他猛然一下子从床上跃起,被子如秋叶无声息地飘落一边,而他也似落雁般轻轻站在了方砖地上。从这干净利落的动作看,他有着很好的中国传统轻功。一夜,他未脱衣服,现在只需拉平整,便打开了门。他准备到电讯局去打
个长途电话,起码也要打个电报,像任何一个有情感的普通人一样问候一下妻子和儿子。
但是,站在门口,他没有再迈步。他的脚感到床边上那块方砖有些松动。他本能地弯下腰细细地查看着。
任何人不认真观察的话,都不可能发现那块松动的方砖近期被人撬开过,有一个不大的白点可以断定是硬物的撬痕。林强拔出腰后的匕首,撬起了这块可疑的方砖,下面果然有扒开的新土。这新土约有尺把深,下面便又是硬实的土了,看来进此屋挖地的人还没有达到目的。
林强用匕首柄在九平方米小屋内的每一块方砖上都敲了敲,既没有空洞的声响,也再没松动的。他把那块打开的方砖重新摆好,不露痕迹,然后直起身子,犹豫了几秒钟。
猛然,林强飞快地穿好衣服,走到警卫室,找到同样刚刚起床的警卫班长,问他:“保卫科长跟你讲过什么可疑情况吗?例如那小屋的地砖被人撬开过,似乎有人想在底下找东西。”
警卫班长摇摇头,肯定地回答:“没有,因为只注意放信件文件的桌子、橱柜被撬没有。至于地下埋藏东西没有,倒是有过这想法,但又否定了,因为那屋子解放前一直住的是下人,不会埋什么重要东西。”
林强不动声色的嗯了声,又问:“以前这里住的是什么人?”
“一个国民党元老,还没解放这个糟老头就死了。只剩下几个姨太太每天靠打牌、跳舞、偷人,在这里混日子,反正每人都分了老头子不少遗产。对了,据统战部门的人说,这个元老是国民党里的左派。”警卫班长大概只知道这么多情况了,一口气把它全吐出来。
但这对于林强似乎已经够了,他感到一阵轻松,好像是胸有成竹,很惬意地慢慢踱到街上,津津有味地品尝起各种四川风味小吃来,甚至还到茶馆坐在小竹椅上听别人大摆龙门阵。
天黑以后,他尽量让人们知道他又回到那张已经睡过两个死人的床上,然后把灯开到很晚才熄。他似乎是睡了,其实只是在静静地闭目养神,而整个身心都处在戒备状态中。他不困,不仅是他精力旺盛,而且在茶馆听龙门阵时,大脑和四肢都在养精蓄锐,在一个短暂但香甜的梦中,还见到了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小儿子。他没有去给妻子打电话,不是忘了,他从不会忘记任何事情,他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应该学会抑制感情,尤其是一个作反间谍工作的男人。
夜深沉了,除了微弱的月光透过薄云,穿过玻璃窗和门缝,给屋子里带来点模糊的光以外,到处都是黑暗的,时而乌云厚了一些,连模糊的月光也消失了。
林强默默地等待着,他知道那没达到目的神秘人物终会出现。
突然,林强觉得有什么东西闪过,他本能地睁开眼,迅速地抬起了手中的枪口。屋里依然黑洞洞的,没有什么动静,也没有什么变化。可林强相信刚才确实是划过一道亮光,而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不过,可能会是巡夜的警卫人员晃动的手电光。他微微抬起头,看看窗外,不见一个人影,又扫视了一下月亮,仍然躲在云层后面。他一时琢磨不出光的来源。
当林强轻轻翻个身,刚要再闭上眼睛时,光影闪动了一下。林强立刻捕捉住了这颤动的光影。然而,他浑身一抖,因为那不是什么光影,而是一只狰狞的鬼正爬上窗子,向着屋内张牙舞爪,随后竟然从紧闭的窗子中钻进屋来,爬上天花板,做出随时压到床上的恐怖姿态。
林强承认自己被吓呆了几秒种,也明白了张雪萍和警卫科长都是被这只人间没有的恶魔吓死的,幸好自己的心脏比他们略坚强些,这当然是由于见多识广的缘故。他没有打枪而是一伸左手,三把小巧的飞刀甩上了顶棚。
刀尖正扎在鬼影的心窝,可鬼影毫无反应,咧嘴大笑着,却没有一点声息。林强仍然不想开枪,因为既然保卫科长开了六枪都无济于事,他还有什么必要开枪呢?他运足了劲,张开手臂,准备用拳脚格斗。
那鬼影在天花板上滞留了一下,飞速地滑下来。轻飘飘掠过林强的身子,却没有给来得及出拳的他任何伤害。他摸着跳得厉害的胸口,突然完全明白了,刚刚在大学里学习过的知识使这个久经考验的敌后工作人员镇静下来,坦然地一动不动了,只是从嘴角流出一丝冷笑。
他的冷笑还没有结束,鬼影就骤然消失了,而且无影无踪。他略微侧身听了一下外面,没有动静,便一跃而起,拔下顶棚上插着的三把飞刀,插回袖口中,又躺到床上。他知道,鬼影后面将会跟来人影。
大约五分钟过后,一阵如同落叶般的沙沙声由远而近,这是一个人极其轻快的步伐,显然受过夜行的专门训练。脚步声停在了门口,大概来人侧身听了一下屋中的动静,几秒钟过后,传来刀片拔门插的细微声响,很快,门被熟练的动作轻轻打开,美制钢笔手电的细光从进门人的手中射出,先是划过床头,然后落在林强脸上。
林强僵硬地挺直身子,一动不动,脸上做出被吓死的恐惧样子,眼睛大睁,嘴巴张开,脖子拧歪着。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对来人的观察,以便随时进行搏斗,生擒这个弄神装鬼的神秘人物。
可来人待看清手电光柱中那张脸后,只轻轻惊呼了一声: “林强!”立即翻身出门,双脚一踏,跃上屋顶。等林强追出门时,那人已和夜幕融为一色,不见踪迹了。
林强马上集合起警卫班的全体战士,让两个人守住他住的那间小房子,其余的人跟他冲出大院的门,把正对着大院内那排平房的旅馆大楼包围起来。五分钟后,接到通知的市公安局也派来一个中队的治安警察。
林强发出了命令:“封锁三楼、四楼的楼梯口,检查每一间面对办公大院的房间,不要放过一个人,受过训练的治安警察几乎在半分钟内堵住了每一间客房的门口,并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家旅馆三、四楼面对大院的房间全部是单人房间,深更半夜这种突如其来的搜查使每一个房客都惊恐不安,老板更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像无头苍蝇似的跟着乱窜。
林强急速地在走廊内巡视着,并安慰衣衫不整的房客们“各位请放心,我们只抓坏人。请各位谅解、协助。”
几个嫖妓的商人和几个恶习不改的妓女被带到了一间屋予,他们吓得哆哆嗦嗦。可林强来这的目的不是这个,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小声问:“只有这几个人可疑?”
警察中队长点点头。
林强来回踱了几步,伸手招呼过旅店老板,低沉地问:“你要说实话,三、四楼再也没有别的房间住人了吗?”
老板连连点着头,但突然又摇摇头:“对、对,四楼的楼梯间住着人。”
“什么人?”林强喝问起来。
“一个老头和他的女儿,穷,住不起好房间,就,就租了个楼梯间。”老板露出点嘲弄,觉得那对父女根本不像坏人。
而林强却露出比老板更大的嘲弄:“他们起码给了你五倍于好房间的价钱租下那个楼梯间吧?幸亏你主动说了出来,否则……”
老板额头冒出了汗珠。
林强一甩手,带着警卫班长和几个警察冲向四楼,警卫班长一脚题开了低矮的小木门,把冲锋枪口对准屋内,随即几只手电筒照亮了不大的房间。
林强镇静地打开电灯,只见屋内只有一张席梦思软床,床上躺着一个年轻女人,瞪大眼睛惊愕地望着来人。
“起来吧,不要装蒜了!”林强声音不大,但却给人一种威严、冷峻的感觉。
“我,我要穿衣服。”那个女人做出羞涩、腼腆的神情。
“用不着不好意思,你们的脸皮比城墙薄不了多少,父女同睡在一张床上。”林强一把拉起女人身上的毛毯,只见她根本没脱衣服,一身红稠棉旗袍在身,“这就对了,正在工作,而后又想逃跑,怎么可能脱光衣服呢?”
年轻女人只好不太情愿地站起来,脸上开始出现沮丧的样子。她低着头,垂着眼皮,但一股强烈的不安情绪显然笼罩着她,使她的双手不停地绞动胸襟边的白手帕。
林强观察了她几秒钟后,猛然说:“你的父亲把你扔了,他不会回来啦!”
“不……可能。”年轻女人如同被雷击了一下,浑身剧烈地抖动,而后哭泣起来。这显然不大像是装的,因为声音中充满了实实在在的伤心和委屈。这正是林强所希望的结果。
“是啊,从那么远的海岛跑到这个大盆地来,却不能再回去了,确让人肝肠欲碎,心痛难忍。”林强说这话时虽然还是不动声色,但却不带任何冷嘲热讽。他很懂得对付各种性格的人需要的语言方式和口气。
年轻女人慢慢抬起了头,透过泪水望着这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人,似乎想从他的神情中找到什么保证和依靠。
而林强此时已经站到楼梯间那扇很小的窗子前,眺望着正对面不到五十米处的那排平方,顶头一间的门口有两个人影在晃动,那是他安排留守的警卫战士,以防有人杀回马枪。
“恩,多好的位置啊,把那个仪器拿出来吧,让我也来试一试,给我的同事们开开眼界。”林强头也不回地对那年轻女人说。
“什……什么仪器?”年轻女人停止了哭泣,神色慌乱地问,声音却在发颤。
“别打肿脸充胖子了。你父亲都抛弃了你,你还为谁当豪杰?有谁还知道你在充英雄?”林强的声音开始严厉起来,这严厉中有一股骇人的冷静,似乎是从冰川中冒出的凉气。
“我……我没有什么父亲……”年轻女人的确凉意上升,不由自主地抱住双肩。
“当然没有,那不是你亲爹,而是你的情人,他叫黑鲨!”
“啊?”年轻女人大吃一惊,身子向后一仰,跌坐在软床上,双眼发直,楞了一下,哆哆嗦嗦地拿起枕边的一支美国口红,挺艰难地打开盖,似乎想用化妆镇定一下情绪。
“你还年轻!小姐。”林强就像脑后有眼睛一样,一转身伸过手来,卡住了她没有什么力气的手腕,稍一用力,那管口红从她嘴边跌落在地上。
警卫班长熟练地把美制手铐铐在她手腕上,然后向林强请示:“搜查吗?”
林强早已用目光把不大的房间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地方可以藏匿东西,便果断地命令:“去卫生间看看。”
警卫班长打开卫生间的小门,冲了进去,不一会儿拿出一只皮箱,放在地上,报告说:“是从抽水马桶的水箱里搜出来的,还有一支无声手枪。”
林强迫不及待地打开皮箱,想检验一下大学学习的效果。他拿出皮箱里两台印有美国制造字样的黑漆仪器,拉出联接电线,接到台灯插座上,试着按动一个个电钮,终于,一道强烈的光柱射到天花板上,他微笑这点点头,又把另一台仪器联接上,同样按了几个按钮后,全屋的人都不禁惊呼一声,原来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饿鬼,一会儿变成了赤身裸体、披头散发的美女。
所有的战士,包括警卫班长到此时才终于明白,张雪萍和保卫科长都是被鬼影吓死的。
林强又摸索着关上了这仪器,问:“小姐,我操作得虽不熟练,但还没有错误吧?”
年轻女人脸色惨白,一声不吭。
其实林强并不会摆弄这些东西,但在大学里他接触过电和光学方面的知识,而且知道不少国家的间谍在使用光电仪器。因此他才能很镇静地承受住了鬼影的恐吓,等到了真人的出现。
不过那真人太狡猾了,他一发现是林强后便撤身而去,他知道林强是不会被吓死的。林强也认出了他,或者说是从那情不自禁发出的声音中听出了他,他是黑鲨,一个难以对付的敌手。
这个名叫黑鲨的家伙可以说是国民党特务中最厉害的一个。抗战时期,他替美军搞到大量日本人的军事情报,是日本反间谍机构大为恼火,曾出重金悬赏抓获他,但毫无结果,反而失去了不少反间谍人员。解放后,他进行了几次重大破坏活动,公安部门也花费巨大力量搜捕,同样没能成功。最近才获悉他到美国中央情报局受训三年后回到台湾,表面上任高雄市警察局长,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国际间谍,但主要是针对共产党国家,尤其是对大陆进行破坏和刺探情报。
解放前夕,林强和黑鲨有过一次险恶异常的交锋,互相都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而且心里明白是碰上了冤家对头,以后要相互提防。因此,当黑鲨一见小屋床上睡的是林强时,才会转身就走。他明白如果轻举妄动,绝不会有好下场。甚至他已经想到,这次行动可以说是失败了。于是,从地上跃到屋顶后,黑鲨所考虑的只是如何安全离开大陆了。至于那个扮作他女儿,其实是又陪他睡觉,又给他当助手的女特务,只好当作战利品交给林强了。他唯一感到还算幸运的是:女特务并不知道小平房的秘密。
林强结束对旅馆的搜查之后,押着女特务走下楼来。此时,他心里很清楚,黑鲨不会再回来了。这个大特务敢于面对现实,承认失败,虽说可能不太心甘情愿。不过,小平房的秘密算是拱手交给自己来解开了,这肯定不只是个一般的秘密,否则台湾就不会派黑鲨来。
当然,林强想不到黑鲨现在还没离开成都,他正隐身在一个过去相好的川剧女演员家中,静等一声剧烈的轰响后才踏上归程。这声响可以使小平房的全部秘密化为灰烬,也许还可以使林强同时上西天或入地狱。他搂着那徐娘半老的女演员,一边重温旧梦,一边期待着很快就会传来的爆炸声。黑鲨是一个抑制能力也不弱的男人,他从不会一个心思全部沉溺于纵欲中,他时刻都会有另一半心想着如何保存自己和如何造恶于世,因此他才不像其他特务一样轻易完蛋。
林强回到大院之中,马上在警卫室审讯那个女特务。很快,他就明白这是徒劳的。这个只会哭哭啼啼的年轻女人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他命令战士押走她,自己则仰坐在竹躺椅上,望着黎明前黑暗的夜空,独自沉思起来。
他不像其他的公安人员那样,急于去揭开一个案件的最后秘密。他喜欢让一个秘密多存在些时间,以便他在琢磨这个秘密时得到享受。而且他最兴奋的是自己推理的结果和事实完全吻合。所以,他并不着急去那间小平房挖墙刨地。既然这个秘密在小平房里隐藏了好几年,也就是说用不着在这几分钟、几小时里马上获取它。何况埋藏它的人一定会费尽心机,绝不会让外人轻易揭开它的面纱。这种思绪并不仅仅表明林强的小心谨慎,而且显露着他个人的智慧。
此时,林强在想象着那个国民党元老和他的妻妾们的荒唐生活。这些生活的秘密是他刚从治安警察中队长带来的一份档案材料中看到的。当然档中记述得并不详尽,更多的东西是他依据逻辑推断得出的,他大致相信自己的推断。
那个国民党元老是在健健壮壮、风风流流地生活了七十年后突然死亡的。当时抢救他的医院下的诊断是脑溢血,可这个老头子从来没有血压高的毛病。他死后,五个姨太太就和各种各样的男人们胡乱往来,以至于这座大院曾被民间称为“风流寡妇俱乐部”。一年多以后,解放军大军压境,不知在什么怂恿之下,五个姨太太乘车南逃,在离西昌不远的一个树林中出了车祸,车箱起火,尸体全部烧焦,难以分辨。而那些留在院府中的下人们纷纷散去,不知下落。
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阴谋!
林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这阴谋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掩盖小平房中埋入地下的秘密。
林强摸出一支香烟,点燃。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从不抽烟,只在思考有了结果时才会抽,用于对付对自己的奖励,他使劲吸了一口,感到一阵轻快。他站起来,推天窗子,看见滚滚浓雾正弥漫在树木和房屋间,使城市朦胧起来,可是他知道,这水汽会很快散去,漏出大地和天空的本来面目。
一支烟抽完了,他呼唤了一声警卫班长,让他把那个女特务再押进来。
几分钟后,那个颇有姿色却神情沮丧、眼睛红肿的女人坐在木凳上,心神不定之时,林强走到她身边,声音不大的叫了一声:“五姨太。”
那个女人差点从这个木凳上摔下来,随即拉住林强的衣角,仰视着刺入心脏的目光,结结巴巴的说:“我交待……”
很快,这个女特务的坦白证实了林强的一切推断:那个思想虽然浪荡,但却思想左倾、对蒋介石牢骚满腹的国民党元老是被黑鲨下毒致死的。他的家就此成为大特务聚会的地方,而当时只有二十五岁的五姨太成了黑鲨的情妇。国民党撤退时,姨太太们本来不愿意丢下家产逃跑,是黑鲨答应她们每人二百两黄金才勉强上车的,但地半路上除五姨太外,其他全部都被勒死后用汽油烧焦。
林强点点头问,“你知道黑鲨到底在这院子中藏了些什么?”
五姨太委屈的回答:“我是真不知道,他是一点秘密都不肯透漏的。”
林强又逼视了她一下,从她眼睛中看出她说的确实不是慌话,便走出了警卫室,到办公室给军政委挂了一个电话,请他们派一个有经验的工兵来,并携带探测仪器。他很了解那些恶毒的国民党特务,他们这样精心藏下的秘密,肯定要安装上各种保护性设施,以防被我方破获,而这保护设施的主要成份将是高性能炸弹。
太阳驱散薄云和淡雾之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工兵营长坐专车来到大院里,他要亲自打开小平房地下的秘密,这可能使他的功劳薄上记上再加一笔,从上级的口气中中听出,这是很重大的任务,不过工兵营长自认为成功在握。
他先小心翼翼地撬开屋中所有的方石砖,用仪器测量了一下之后,便在屋角挖起来。大约在一米多深的地方,他连续排除了三道爆炸装置,起出十二颗炸弹。这十二颗不大的高性能炸弹所包括的总能量,足可以把一整座楼房从城市中抹掉。
终于,一座水泥砌成的小地窑呈现在人们面前。工兵营长带着胜利的微笑从里面取出一个金属制成的方盒子,这个精致的方盒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围观的人们都松了一口气,议论纷纷,而林强在不远处看着这发亮的金属盒子,心中却涌出一种不祥的感觉,睡在这个铁盒子上面的张雪萍第一个丧失了生命,还蒙受了被假强奸的侮辱。紧接着经验并不丰富的保卫科长也死去了,他自己是第三个睡到这个铁盒子上面的人,他还好好活着。当然,他不信命,但他相信预感,他没有急切的跑到工兵营长旁边,去帮助打开金属盒,而是大声招呼人们隐蔽好,招呼工兵营长小心行事。
但是,晚了,林强的话声所带来的只是一声巨响,气浪把他冲了一个跟头,他趴在地上看到一阵硝烟的浓雾,金属盒子爆炸了,与自认为可以打开它的工兵营长一同炸成了碎片,这就是黑鲨所期待的轰响,只是牺牲者不是他所渴望的。
林强惮掉身上的灰尘,心情沉重的走到刚才工兵营长蹲着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大坑外,什么也不存在了。一个秘密永远也解不开了!
这是什么秘密呢?虽然林强喜欢揣测秘密,把解开秘密的过程当作一种享受,但他始终不希望这个世界对他有什么秘密。
林强单独执行任务以来,还没有如此沮丧过。虽然客观的说,他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未解开秘密在于工兵营长,可对于他内在个性而言,他认为这是一个遗憾,也可以说是一种失败。
他慢慢地踱到住了两晚上的小平房内,看到那空空如野的小水泥地窖,思索着黑鲨当初设计它该会想出什么鬼点子?是啊,这地窖的对于黑鲨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此才致使他在第一个晚上只来得及找到挖掘点,第二晚上的枪响让他无从下手,第三晚上没敢动作,第四晚上撞到对头面前来。
不会这么简单,虽然已经够复杂了。林强腾地一下跳进水泥坑内,这里面肯定还有让他不放心的地方。
脚下传出来的声音表明有一部分是空洞!林强的心一震,一个念头升腾出来:古代有的帝王怕后人盗墓,就在真墓室上面造一个假墓室,莫非黑鲨也是如此?
林强大声叫着:“警卫班长,你马上打电话让军政委员会再派一个班的工兵来,要快。”
结果,没有再费什么事,飞速赶来的一个班的工兵挖开水泥地窑周围的土,发现了一个按钮,使劲一按,下面的弹簧竟然顶起了水泥地窑,又露出另一个小水泥洞口,洞口内放着一个和上面地窑内一模一样的金属箱子。
这个箱子林强不准任何人再动,他乘一架小型军用飞机,亲自把它带到北京,交给一个从国民党那边起义过来的保险柜专家。
三天之后,公安部长在电话里告诉林强:“你拯救了成都市全体人民的生命,部里嘉奖你,并授予一级功勋奖章一枚,你可以带着大学文凭和奖章去看望爱人了。”
部长没说箱子里是什么,但林强已经完全明白了,不过,他绝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甚至包括他肯为之献身的妻子。
B、别娇妻,广州三会黑鲨
这是一块,风景秀丽的疗养胜地,三面是蜿蜒起伏的山丘, 山丘上长满了常青的绿柏,几条碎石路通向向阳山坡上一幢幢别墅式建筑,山顶还有一座宋代石亭,使整座山丘都庄重起来。向东的一面是曲曲弯弯的海滩,风平浪静,海水清澈,一片细沙在阳光下反射着金黄的色泽。
正是清晨时分,洗海水浴的人们还没有蜂拥而来,海滩下只有几个年轻人在写生,不远处捞海的小舟正扬白帆满载而归,海湾显得很平静。
从密密丛丛中的沙柳小径中迎着朝阳走出一对夫妻和一个蹦蹦跳跳的小男孩,显然这是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们来到沙滩上,留下三行潮湿的脚印,象是大海驶过三只小艇。
这是林强、他的妻子和儿子。成都大案破获后,部长亲自批了他一个月的假期,要他和他的家人到南海的这个岛上休养,林强很感激部长的精心安排。因为他知道,能到这个地方疗养的人必须是部长以上的职位。他所占用的那套很大的房间就是部长专用的。但一来部长忙于工作,二来为了奖励部下,便放弃了休假,把房间让给了他。
已经住了一个星期了,全家人每天早晨在山岗和海滩漫步,呼吸着带有潮湿咸味的海风,上午在绿草如茵的网球场打打网球,其实是球打得少,笑声倒更多些,下午到水温升高了的大海中游泳,然后用温暖的沙子把儿子埋起来;晚上在客厅里跳跳舞,欣赏俄罗斯的优美音乐。确实是一种享受,确实过得愉快,自从和妻子结婚以来,林强几乎还没有这样和家人欢聚过,难怪妻子把这次疗养说成是度蜜月了。
林强决定这“蜜月”中一分钟工作的事都不考虑,以全部身心来满足妻子、儿子的一切要求,使他们得到真正的享受,以弥补这些年来一个丈夫对妻子所欠下的一切,一个父亲对儿子所欠下的一切。
他的妻子已经怀孕六个月了,乳房和肚子都高高凸起着,脸色有些苍白,两朵淡淡的蝴蝶斑增添着一个孕妇的秀美。她依然像一个孩子一样抱着丈夫有力的胳膊,紧紧依偎在他肩头。她得到他一次太不容易了,因而每得到他一次都会使她产生新婚时的那种羞涩和冲动,都会因怕他一去不复还而尽量给他爱和汲取他的爱。
淘气的男孩子歪歪斜斜地跑到一边去玩沙子了,堆小山,盖小房,挖小洞,然后让慢慢爬上来的海水又把那沙的建筑浸湿,冲倒。
林强收回观望儿子的目光,搂着妻子柔软的肩头,小声温情地说:“这里太静了,好象整个世界都不再有动荡,好象所有的山和所有的海都不再会有战争的威胁。”
妻子笑了,在他胸脯上贴得更紧: “要真是这样,你也该失业了。不过,我真希望你失业啊,永远在我身边。”
林强眼中闪动着向往的光,摇摇头说:“不,我不会失业,等全世界都和平了,我就到宇宙中去探险,去侦察那大大小小的星星”。
妻子吻了他一下,撒娇地嚷着;“那你一定要带我去,我从小就喜欢数星星。”
林强浑身一阵发热,猛地抱起妻子,一步又一步地走向大海,他真想此时和妻子一同融化于某种不可捉摸的气体中。
那是在朝鲜战场的时候,美军依仗现代化装备,实施第二次仁川登陆,使我军遭受了一定的损失,林强奉命化装成南朝鲜军,插入敌后去解救我军几名高级军官,使他们脱衣虎口。任务完成后,林强一个人断后,偶然发现在一间美军官宿舍中传出挣扎和喘息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从窗缝中看去,只见两个浑身黑毛、赤条条的美国黑人正在撕剥一个志愿军女战士的衣服,那女战士已没有力气再搏斗,只是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的两个没有人性的野兽。
林强来不及多想,拧开没有上锁的门,一个箭步冲进去,一掌砍在那个正要压向女战士身上的美国人的脖子上,那个人哼了一声便摔倒在地上。另一个美国人回手就抓起了还连在皮带上的手枪,可林强只轻轻一甩胳膊,一柄飞刀插入了他的心脏。
女战士居然还有力气爬起来,一下子扑到林强的怀中,哭着问:“你是……”
“中国人民志愿军”。林强说完,给女战士披上一件美军大衣,扣上一顶钢盔,扶着她借助最后一线黑暗溜出了美军驻地,沿来路摸索着到了黑乎乎的大海边。
但是,由于会面时间已过,救人的小艇开走了。林强从滩头石块下翻出一件以防万一用的救生衣。给女战士穿上,带着她,游了近十个小时,才回到志愿军的前沿阵地。
这个女战士是一所战地医院的护士,以后便成了他的妻子。她比他整整小十岁,但她却象火一样燃烧着他,使他在她的怀抱中失去了往日所有的冷峻和坚毅。
有一次他问她:“你嫁给我是为了报答我对你的救命之恩吗”
“只是为了爱,"她回答得简单,肯定。“我随时都会回不来,你便失去了爱的对象。”林强不是吓唬她。
她深情地凝视着他:“你早已经印在了我心中。"
林强顿时获得了极大的幸福感。
此时,在疗养胜地的海边,当海水凉凉地浸泡到林强的大腿时,妻子扭动了一下,嗔怒着:“要泡着你的女儿了。"
她本能地用一只手护住已经感到海水湿气的肚子。
“能肯定是女儿吗"林强又惊又喜地问,转身走回亮晶晶的沙滩上。
“你说过是女儿,因为你想要一个长得和我一样的女儿。”妻子依旧趴在他的怀中,一点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林强想起来了,那是在半年多前,他学习中间探亲回家,和妻子一阵亲热过后,真切地说:“我已经有了一个儿子,还想要一个女儿。”
妻子当时是闭着眼睛回答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得到。”
要是真的生下女儿,林强肯定会高兴得手舞足蹈。他绝不是那种老式的、刻板的军人,他渴望生活的甜美欢乐,渴望妻儿老小的爱。
中午他吃完丰盛的午餐后,上床休息了,这个一个三套间,有一个很大的客厅,一边一间卧室,各带单独的卫生间。儿子从小就是单独睡,现在已进入了梦乡。这是林强培养儿子胆量的一种方式,他认为没有胆量就不算个男人。
林强关好自己卧室的房门,拉下百页窗,屋子里马上昏暗起来,他脱去衣服,露出了带着几处伤疤的的结实肌肉。
妻子已经套上花布睡衣,半仰着身子抚摸着丈夫坚硬的胸膛,然后把他拉倒在自己身边,他们立刻拥抱在一起。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
林强有些扫兴地抬起头,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松驰的神经紧张起来。原来响铃的是那架红色电话,这是专线,直通部长办公室。他翻身跳下床,给妻子盖好毛毯,投去了歉意的一瞥。然后抱着电话走进卫生间。他不是不相信妻子,这干他们这种工作的本能和习惯。
进了卫生间,他打开水龙头,在“哗哗”的水声中,他拿起了话筒,耳机清晰的传来部长冷静的声音:“五号,据密报,国民党特务黑鲨将取道香港进入广州。”
“目标。”林强简明的询问。
“不详”
“好,我立即乘船至广州。首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到广州再联系。”
“是。” 林强放下电话,略有些沉重地走出卫生间,回到妻子身边,他不想对妻子隐瞒自己的不快情绪。
妻子从林强的眼睛中已经明白了将面临的一切,她不去询问,也知道不该询部,只是往边上让让,掀开了散发出女性体香的毛毯。
在妻子温暖、激情的怀抱中,林强非常想说几句安慰妻子的语言,想真实地告诉她,特务黑鲨将要出现在广州街头,必须要由他去对付,因为黑鲨一旦化装,只有他能一眼认出。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在新婚第一夜的时候,他就把今后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都讲给她听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脱去衣服,拉熄了灯。以前的多少次分离,她也从没有过任何怨言,那么此时,她同样不需要语言的安慰,只需要用全部身心去默默地体验那无休止地、不会中断的爱。
说实话,林强舍不得离开妻子。这个苗条又不失丰满的年轻女性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而且她不象一般漂亮姑娘那样高傲、自负。她纯洁、温顺,沉默寡言,把一切感情都用在对丈夫和儿子的爱上。由于林强这种特殊的工作,她用不着再去上班,。而是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她虽然有许多空暇,但从不用来上街逛商店,只是看些书,在日记本上记下对爱人的深深思恋。这些日记每每给丈夫看过后,她就烧掉,然后再记。林强从心底认为,他的妻子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贤惠的女性,但是,他又不得不常常离开他,分别几个月,相距上千里,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而真正的男人除了要认认真真干事业外,就是应该让自己的恋人思恋,在思恋中让爱得到更高的升华,天天和女人泡在一起有绝非是英雄好汉!
林强走了,留给妻子一个热吻,留给还在熟睡着的儿子一把银质刀柄的小刀,还给两个月后才出生的孩子一个可爱的名子:林琳。他象往常一样,怀着必胜的信念踏上了征途。
一刻也没耽搁,林强来到海军基地,见到了基地司令,司令员已经接到上级通知,为他准备好了一艘快艇,一整天时间就把他送到了珠江岸边。上岸后,他乘车来到了广州市公安局,没有通,径直走进局长办公室。
广州市公安局长对于林强的到来显然感到了些惊讶,国为他知道若没有十分重要的案情,部长绝不会让这个重要的人物派出来,这就是说广州这个他管辖的地方要出大事。他委实有点紧张了。不过,在林强没有开口询问和了解的时候,他是不应该打听什么的。于是,他客气的让林强坐下,自己则冷冷的准备洗耳恭听。
“有没有台湾黑鲨的情报?” 林强推开秘书送来的高级香烟,直截了当的问。“黑鲨?”公安局长只是从零星的档案材料中知道这个国民党特务,自己还从未和他打过交道。于是慢慢摇摇头。
可以及时在各大重要目标布置下天罗地网,以捕获黑鲨。不过目前他确实还不掌握黑鲨行动的目的,像黑鲨这样的高手来广州绝不会是只干干炸个电站,烧个仓库之类的勾当。
“咱们研究一下黑鲨可能出现在哪几个重要目标吧"
林强坦然下来后,才点着了一限香烟,望着对面墙上的广州市区地图。
公安局长正想开口,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抓起耳机,听了一会儿后,立即向林强报告:“十分钟以前,深圳界河边发现偷渡者脚印,警犬跟踪到公路,脚印消失,说明偷渡者已搭上来广州方向的汽车,按以往惯例,现在应展开全面搜索,使敌特无立足之地,这样也就不可能进行活动了。”
林强从公安局长的眼神和语话中感到了对自己不信任的成份,甚至有些嫉妒和轻视。公安局长有四十多岁,资格很老,特工出身,经验丰富,破过不少案子,理所应当看不起这个还不到四十岁的同行。可这位林强,若论职务偏偏比他高整整一级,公安局长的确不太心甘情愿服从他的领导,明里暗里透出不快之情。
林强并不愿因此而和公安局长闹翻,搞这种工作的绝不能意气行事,他做出很尊重他的神态,客气地说:“那就按你们的惯例行动吧。”
公安局长按了一下宽大写字台上的红色按钮,两分钟后,十几辆警车和二十多辆三轮摩托紧急出动了。
公安局长大声笑笑:“别说一个黑鲨,就是十个黑鲨进了广州,也别想再从我手心中溜出去,保证一网打尽。
林强不想埋怨公安局长,也不想指责他的狂妄。公安局长没有和黑鲨打过交道,不知道这个特务和狡猾、阴险。而林强知道,这个从深圳界河过来的偷渡者绝非黑鲨,这个入境者只能说明黑鲨已经从别的地方进入了广州市区,这是黑鲨声东击西的把戏:让公安人员全力搜捕这个非法入境者,而他在疏漏的空隙间从容行事。
林强仍掉手中的烟头,站到窗前凝视着窗外不远处的越秀山和高高低低的房屋,沉默了好一会又问:“这里有没有这几天的每日治安情况简报,我想看一些。”
公安局长按了一下黑色按钮,刚才给林强递烟的年轻女秘书走进来。
“小朱,把这几天的每日治安情况简报给林强同志送来。”公安局长命令着。
叫小朱的女秘书很快取来了林强所需的资料,放到他前面的茶几上。
这是每个公安局都必不可少的一份简报,它收集了每天局管辖范围内所发生的每件案件和破案结果,可以一目了然地了解区域内的全部治安情况。
林强慢慢地翻看近几天广州市发生的案情:抢劫、情杀、强奸、偷窃、失火、溺水……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起全家自杀案上。这个案子是昨天发生的,自杀者是军区食堂的管理员和他的妻子及一个小女孩。
林强眼睛咪了一下,小声的问站在一旁的小朱秘书:“请问这是部队内部发生的案子,怎么会登在公安简报上?”
女秘书恭敬地回答:“因为管理员的妻子是地方上一个药店的售货员。”
林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接着问:“这一家为什么自杀"
“据军区保卫处讲,这个管理员严重失职,造成一起大的食物中毒事件,有六十多名在大食堂吃饭的干部位进了医院,大概他怕对自己处理的后果难以接受,就自杀了,而且毒死了妻子、女儿。”女秘书回答的很明了。
林强的心颤动了一下,涌出某种预感,就是在“这灵魂的启示下,使他能够比一般人有更多的智慧和信心。”他吩咐女秘书:“请你尽快给我搞到一份住院人员的名单和他们家属的情况。我现在上街去转一下,大约十二点钟住进珠江旅社,到时候你来珠江旅社找我。”他不愿意往进公安局的招待所,也不想在大宾馆招摇,他怕被更多的人知道他来到了广州。
公安局长无声地冷笑了一下,他确实看不起这个比自己小近十岁的男人。这个似乎名气很大的反间谍能手对潜入者的事不闻不问,却关心起军区食堂的事来,难到被他视为恶魔的黑鲨,冒险来广州就是为了让部队的处长、科长们在病床上拉十天半个月肚子吗
林强没有理会公安局长的蔑视,向他告辞了,又盯嘱了女秘书一句,便走出公安局大楼,来到阳光明媚的大街上。
在林强眼睛中,广州变化并不大,建筑大都还是老样子,木结构的二层楼,屋檐伸出很远,为了遮挡常常突如其来的雨水;人们还都是穿着肥大衣衫,拖着木拖鞋,在法国梧桐的绿荫下慢悠悠地走着。就是在这座南方的城市里,他第一次和国民党特务黑鲨打了交道,并互相感到对方身手不凡,产生了有朝一日要彻底战胜对手的渴望。这种渴望一直烧灼着他的心。
那是在一九四九年,中国人民解放民以排山倒海之势逼近广州的时候,林强作为我军侦察部门的一张王牌被派进这座防守严密的城市,他当时已是侦察处长了。
他的任务是首先搞到守城敌军的设防图,以减轻我军进攻时的伤亡,这张图只有两份,一份在敌军司令部的保险柜内,一分在敌参谋部长家中暗室内的保险箱里。林强稍加分析之后,便把目标对准了敌参谋长。
敌参谋长有一个美丽的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凡她的所求,几乎无不答应。这个女儿名叫莎莎,生活几近放荡,当时正在中山大学读书,其实从未正经上过课,倒是常常出没于舞会和家庭沙龙。
林强用最快的速度在舞会上以男子的风度英俊的相貌打动了莎莎,和他认识了,并花钱雇了两个流氓在一个夜晚拦截莎莎,被他全力打跑,更在莎莎心目中留下了好感和印象,以至于主动扑进他的怀抱。
但是莎莎无论如何不肯接受林强的要求,带他去自己的家,她宁肯到林强住的公寓和他约会、玩乐。在认识林强之前,她已和十几个男人有过亲密的往来了,她还不想嫁给谁,以使自己放荡套上绳索,她只是一时喜欢哪个男人就和哪个男人混,因此她不想让自己的爸爸知道这一切,否则,她的爸爸肯定会气昏了头。
林强自然不会勉强这位千 金小姐,只好先和她在珠江边散散步,到大三元酒家吃吃饭,等待她感情的发展。
但是,林强突然发现,他被人盯梢了,而且他住的公寓房有被人悄悄搜查过的痕迹。他一下子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暴露了。他一直在无可挑剔地证明自己是一个喜爱风流的穷学生,是从共产党统治下跑到这块自由之地的。为此,他还在公寓举办过家庭舞会,十几个男男女女玩一夜,而且从进入广州他就从没有对任何人流露出对军事,政治的兴趣,他甚至没有到秘密接头地点去求得地下党的协助。一是他认为还没有必要,二是他认为干秘密工作一个人比两个人更保险。可现在他被怀疑了又是事实……
由于时间紧迫,林强决定采取强硬措施,他给莎莎打了个电话,约她到一问豪华旅馆去过夜。莎莎既痛快又高兴地答应了。
然后,林强静等到夜幕降临,穿上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戴上眼镜,走出自己住的公寓,他并没有左盼右顾,就发现了盯他梢的特务。他佯作没有发现他,有点不太自然地向珠江边一片夹竹桃林走去,那个穿长袍的盯梢者紧随其后。
当进入夹竹桃林后,林强轻而易举地一个“回身探宝”,便制服了楞头楞脑的盯梢特务。经过低声审问,他惊讶地知道了一个绰号黑鲨的军统少将已经关注了他。
“为什么”林强卡住特务脖子的手用了点劲,因为这正是他所不解的。
特务有点透不过气来,喘息着说:“因、因为你突如其来缠、缠上了参谋长的、女、女儿,而参谋长家藏着城、城防图……
“遇上对头了,真够狡猾!”林强边说边合拢了双手,结束了盯梢者的性命。
他站起身,整理好衣服,拉正领带,走出夹竹桃林,叫了一辆车,从容不迫来到他包好房间的大旅店,进入房间后,拉上天鹅绒窗帘,倒上一杯白兰地酒,喝了下去,坐在沙发上等待莎莎的到来。
十分钟后,门把一拧,莎莎浓妆艳扶地走进来,并回身把门锁扭住。
林强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这个过于放荡的年轻姑娘,看他放下挎包,一步一摇地走过来,歪下身子。
但林强没等他把嘴唇挨上自己的脸,就把她纤细的胳膊一拧,狠狠地推进了卧室。
“你,你原来是个……虐待狂……”,莎莎并没有感到危险,反而觉得很兴奋。
林强一下子扳过他的脸,又狠狠地给了她一个耳光,马上打落了她两个牙齿,然后狠狠地冷笑到:“不只是虐待,还要杀死你!”
莎莎一下子瞪大眼睛,这时才恐惧起来,挣扎着问:“你,你是什么人?”
“你看呢?”林强逼视着她问。
“强,强盗!”
“对,让你爸爸拿出十万美金赎你回去,否则他再见到你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啊……”莎莎一声惨叫,但嘴马上让林强捂住,憋得她喘不过气来,赤裸的胳膊击中穴位后重重地垂着。
在雪亮的匕首面前,莎莎很快就吐露了家中各个房间的位置,也说出了密室和警铃的秘密,她哭着乞求。
“我爸爸喜欢我,会出十万美金的。”
林强没有回答她,只是用电话线把她捆结实,把毛巾塞到她嘴中,拘走她身上的大门和内室的钥匙,从容不迫的走出房门,把“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把上。
当来到灯光昏暗的大街上时,他下意识地回头张望了一下那个他特意没有关灯的房间,不禁一下子楞住了,因为他看到窗帘上有人影闪过,这绝不会是错觉,莫非莎莎用什么方法叫来了茶房
林强毫不犹豫地又返回旅馆。走廊里静悄悄的,除了某个房间,里传出的淫声浪语外,没有任何其他声响。林强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订的房间前,轻轻拧动把手,猛地,无声无息地推开门,看见客厅没有人,又一个箭步冲进了卧室里。
只见一个戴眼镜的高个青年人正在为莎莎松绑,听见响声,那人和莎莎都转过头来。
“你这个强盗,我爸爸饶不了你的!”莎莎又乱声叫起来。
“你是干什么的”林强不动声地问戴眼镜的青年。他发现这个青年是白面书生,个子虽不小,但由于文静而显得很柔弱的样子。
戴眼镜的青年有点害怕地说:“我来旅馆找人,无意中走错了门,听见卧室里声音不对,就进来,结果这位小姐……”
林强没等他说完,一个“饿虎扑食”把他按倒在地上,摸摸身上没有武器,便扯下他脖子上的领带,把他捆牢。继而又把把莎莎,更使劲地捆上,并让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盖上被子。
莎莎愤怒地看着林强,而戴眼睛的青年则投来乞求的目光,林强没有时间解释,只有歉意地笑笑,第二次走出旅馆。他不能让莎莎跑了,一个是怕向他父亲报信,另外更关键的她是个人质,万不得已时可以用她的生命直接向敌参谋提出条件。当然现在还没有到使用下策之时。
很快,林强来到敌参谋长的家,这是一处法国人修改建的深宅大院,一丈多高的墙,梧桐树的枝叶高高地伸出墙外,大门外有两个全副武装的卫士站岗,不时来回晃动。高强度的门灯使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强借着树影来到后院,正巧刚刚走过去一队巡逻哨,然后就再也没有别的动静。他四下再一次看看,然后小跑跑两步,猛地一窜,身子腾空而起,双手已抓住一根垂下地梧桐枝干,再来个“鹞子翻身”,双腿牢牢地站立在墙上。
院子中种满了茉莉花和夜来香,宁静的夜飘满了芬芳之气。林强没有声响地从树茎滑下来,潜心地听了一刻,没有任何不正常的声响,便飞快地溜到二楼的主楼下,继续观察。
只见一楼的窗户全黑着,二楼也只剩下两个窗子透着灯光。他轻轻一跃,双手勾住伸出的房檐,使劲收腹,翻上了宽大的阳台。他做蛇行状爬到透出光的窗前从没拉紧的窗帘缝向里张望着,原来这是间书房,四壁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几张字画增添了房内的雅气,一个穿睡袍的中年人正躺在长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看线装书,这一定就是房主人,敌军城防部队的参谋长了。
林强有些高兴,因为既然参谋长在这里,那么卧室里肯定就只会剩下参谋长夫人一个人了,一个女人总是容易对付些。要知道,那放有保险箱的暗室就在卧室的穿衣镜后面,所以林强的行动将要在卧室内展开,而且不能惊动其他人。
正当林强准备沿屋顶溜到小楼背后的卧室窗下时,他觉得身后一阵轻风,随着传来双脚轻轻落地的声音,他不由得暗自称赞,“好轻功"。知道来者不善,很难反抗了。
“别动,把手举起来。”林强背后那人细声细气,但口气坚决地说。
林强一动不动,想等对方用枪口来捅他之时,就可以抓住机会反手还击。
可那人并不给他任何可乘之机,只是轻轻笑笑。“别有什么幻想,还是听话为好,免得子弹伤人。”
林强只好乖乖地举起了双手,然后转过身子。他不得不愣住了,面前站着的竟是刚才被他绑在旅馆里戴眼镜的白面书生。虽然这个人已经摘去眼镜,换上夜行衣,还用黑纱捂住了半边脸,但林强还是从他细长的眼睛一下子分辨出来。
当然那眼睛中不再是文静,而是狡猾和狠毒了。辨别任何乔装打扮的人,并一眼识破是林强的拿手好戏。
对面这个人已经感到林强认出了自己,也不由得一阵心惊,暗暗佩服对方的眼力。他把手中那只很小巧的手枪点了点:“别出声,跟我悄悄走,免得把参谋长和夫人吓出病来。”
“你是什么人?”林强抑制不住地问。因为他搞侦察工作十多年了,还从没有遇到过这么精干、判断如此准确的敌手,而且这人的功夫也不浅,可以说训练有素。
“可以让你知道一下我的名字,不过用处也不大了,因为你没有机会去传播了。我叫黑鲨,是戴先生的关门弟子,进到我手里的人只有两条路。”那人有点自豪地笑笑,但对林强的警惕性却丝毫未减,反而枪口对得更正。
“哪两条路?”
“一条是投降,一条是死。”黑鲨说此话时倒并不凶神恶煞,反而很平淡。但正是在平淡中闪露出他杀人不眨眼的本性。
“黑鲨?你恶,但并不黑啊!”林强开着小玩笑,想拖延时间,伺机逃走。
可晚了,黑鲨已经用闪电般的速度把一付美制手铐扣在林强的手腕上,并缴获了他的手枪和三把飞刀。然后押着他走到院子的后门,用万能钥匙打开暗锁,无声无息地走出参谋长家的院子。
门关上了,没有任何人发觉。林强差点觉得是在做梦,一个可怕的恶梦,但手腕上不锈钢的美国手铐告诉他这就是现实,对他来说是可悲的现实。这现实可能不仅仅会伤害他的生命,更严重的是将危及几十万攻城部队。
不过,林强绝不会让自己沉浸在懊悔和自责中,只要有一口气,他就不能承认失败。在街上,他认真地问黑鲨:“你为什么不愿意惊动哨兵要知道一对一可是很危险的。”
黑鲨冷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把功劳让别人分享呢我一个人能办成的事,绝不会再去麻烦其他的人。”
林强顿时明白了这个同样年轻的男人的心理状态。他知道,这是一个极难对付的敌人,因为他竟有着和自己近乎相同的气质,而且身材同样高大,身手同样不凡。
黑鲨又笑了一声,但不是冷笑,而是嘲笑:“我还以为共产党的特工真的是神出鬼没、武艺超群呢,到现在也没碰上一个象样的,看来在美国这几年是白费功夫了。”
林强心里一股怒火,但脸上依然十分平静,甚至还有点甘拜下风的意思,不过心里边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这个自认为吃了几天美国饭的小子知道点自己的厉害。
果然,当黑鲨自以为是地把林强押到那间降服过莎莎的房间,而不是直接押到宪兵队后,林强寻找到了机遇。
黑鲨本想单独审问,从林强嘴中挖出地下党的机密,立上个大功,来个一鸣惊人。但没想刭林强竟在鞋底藏有万用钥匙,悄悄打开手铐,在黑鲨的枪口下,先砸灭了电灯,然后跃窗而下,落到街上,潜入夜幕之中。
黑鲨低估了林强,以为他肯定会自顾自的逃命去了,但没想到林强竟然直扑参谋长家,赤手空拳解决了两个卫兵,持枪冲进大门。
不想林强的脚绊在警铃线上,惊醒了楼下的几个贴身警卫,顿时在参谋长家院内展开了枪战。黑洞涧的夜空下,子弹尖叫着飞来飞去。林强很难冲上二楼。
正在这时,一队宪兵率先赶到,包围了院子,有几个人跃上楼房,一边保卫参谋长一边向下射击。
林强在听到了警车的警笛声后,借着黑夜撤退了,但此时他不是两手空空,而是胜利完成了任务,因为这队宪兵是地下党武工队装扮的。他们已趁乱打开秘室,取出保险箱的城防图,交给了林强。武工队是他刚从黑鲨那里脱险后,用紧急联络方式接上头后安排的。
然而黑鲨确实够刻毒的,一听到参谋长家的枪声,他马上醒悟到犯了错误,便立即通知军警在出城的各个路口设卡,当从电话中得知宪兵队三分钟后即出现在参谋长家后,他立刻判断那是假的,让全部抓捕,结果,为了掩护林强最终脱身,牺牲了十三名地下党员,其中一人是区委书记。
这次交手,林强和黑鲨相互间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以至于都认识到今后需全力提防,当然也都想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因此在成都时,黑鲨一见时林强睡在床上,马上就知道是中了埋伏而落荒而逃,连情妇都顾不上通知,把她甩下当了俘虏。
这次重来广州,说不定会第三次见面、交手了吧?
林强默想着,回忆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那座他曾战斗过的法式建筑。现在,这个院子住的是军区的一位首长,听说也是位参谋长。林强觉得有点可笑,历史中的巧合真的是太多了,以至于产生了一种神秘感。
他看看手表,然后快步走向珠江旅社。这座旅社就是他冒充逃亡学生时住的公寓,他在这里已经定下了一个房间。
中午十二点整,公安局女秘书小朱便装来到他的门前,轻轻敲了敲,听到林强请进的声音,推门走了进去,递上他要求搜集的一切材料。
林强温和地一笑:“你先坐,吃水果。”他递过去一串香蕉。
小朱“嗯”了一声。
林强极其迅速地把材料浏览了一遍,仰头略微沉思了几秒钟,冲小朱说: “小朱同志,我想再请你帮个忙。”
女秘书虽然相貌普通,而且由于过份严肃而略显老成,但对很有男子汉气质的林强还是颇有好感构。她不太喜欢她的局长总摆出老资格的习惯,因而也不太满意自己的上司对林强的轻视态度。
“什么事请说吧,我一定尽力相助。”小朱使劲点点头,表示自己的认真。
“我准备住进军区医院,以拉痢的症状和中毒的干部们住在一起。你能不能作为我的亲属每天去探望我,这样有事好及时联系。另外,这事你先不要跟局长讲。”林强很信任地望着女秘书。
女秘书略想了一下,欣然说:“那,我就暂时做你的妹妹吧。”
“不,应该暂时做我的妻子。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住院会没有妻子来探望吗那一下子就会被人怀疑了:“林强善意地嘲笑着,手上为女秘书剥了一支香蕉。
小朱的脸有点红,不知是因为主意没出好而害臊,还是因要做林强的暂 时夫人而不好意思。不过,她不反对林强的提议。
当天下午,林强穿着一身借来的军装住进了军区总医院的内科病房,他是通过军区保卫部的老战友达到这个目的的。在内科病房里,他正和那些食物中毒的干部们成为邻居。
晚上探视时间,女秘书小朱提着桔子、香蕉来看望“丈夫”,“丈夫”没有向“妻子”发布任何指令,只是闲聊了几句天气之类的琐事。
“妻子”走后,林强借着散步的机会,观察了一下食物中毒的人们住院的情况。大部分处长和科长都是两人一间,只有三个人住在单间高干病房内,一个是副参谋长,一个是情报部部长,一个是保密室主任。林强之所以急切地住进医院,就是为了盯住这三个目标。他很自信,黑鲨一定是冲这三个目标而来的。当然,他也不排除另外的可能,不过那些目标,都会有公安局长去监视了。
一连三天,医院里没有发生任何情况,大部分食物中毒的人已经痊愈出院了。但林强的三个目标既没有好,也没有严重下去。林强的心紧缩了一下,马上联想到经常在走廊中走动的医生或护士中有人在控制那三个关键人物的病情,使他们不能及早出院,以便从中进行什么暂时还无法知道的勾当。看来前途并不太乐观,林强的怀疑对象一下子扩展到所有出入这里的人。
又到探视时间了,小朱穿着连衣裙来到林强床边,向他使了个颜色,林强便坐起来,让“妻子”扶着,慢慢走向花园。他身体确实也有点衰弱,因为住进医院后,为了让住院部的医生护士不产生疑问,他悄悄吃了泄药,一天拉了七、八次。
花园里人不多,小朱低声报告着:“这两天广州市区内接连发生几起案件,炸沉三千吨货轮一艘,火车出轨一次,在破坏电站机组时一名派遣特务被抓获。此人供认是黑鲨组的,并交代此次黑鲨出动的目的是扰乱五·一国际劳动节的庆祝。”
林强知道这完全是黑鲨抛出的烟雾弹,但他却不动声色地听着,以从这迷乱中更准确地判断出黑鲨真正要袭击的目标。
小朱犹豫了一下又说:“局长对你突然失踪非常不高兴,他认为你没有积极参与破案。”
林强笑笑:“以后我再向他解释吧。也许等有了结果就不需要解释什么了。”
两个人说完正事,又慢慢转回病房中。
此时,林强把各种资料聚拢在了一起。这其中还包括军区食堂管理员一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这情况同样是军区保卫部的战友告诉他的。他几乎可以断定:黑鲨的目标十有八九是军区的高度机秘情报。
坐在病室里,看看邻床的病友也出去散步,林强正想向女秘书小朱最后交代几句什么,忽然听到隔壁副参谋长的房间里有人在说话,但声音很小,无法听清。他慢慢挪过去,想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但又出其布意把女秘书轻轻搂在怀中,脸俯在她耳边迅速说:“别动。”
小朱先是一下子面红耳赤,但马上又沉静下来,因为她听见门轻轻响了一下。
随即,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军医走进来,看见这种热烈场面,道了声:“对不起。”
林强也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放开小朱,站起来,拉拉衣襟,捋捋头发,才平静下来问:“医生,是查房吗?”
女军医脸色严肃地点点头,给林强量了量血压,可目光却扫视着女秘书说:“不拉了吧?明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林强一下子兴奋起来,高兴地拍拍女秘书小朱的手:“看,没骗你吧,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准备迎接我吧。隔壁那位真倒霉,现在还不停地拉,这是谁来探望,这么大声说笑,不顾及别人。”他故意表现出点不满。
女军医边往外走边说:“副参谋长的女儿和男朋友,别人谁敢!”
林强等女军医拉好门,立刻示意小朱注意外边动静,自己则悄悄从窗户翻过去,踩着下面窗户的雨塔,挪到高干病房窗边,小心地抬起头,凝神望去,只见副参谋长靠在摇起的病床上,对面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军人。女的娇小秀气,男的瘦高文静。他们正在和副参谋长说着军区里的事情,副参谋长连连点头。
林强愣了一下,但马上冷笑一声,心说:“哼,胆子够大的,在以牙还牙吗?”
是的,林强已经明白无误地看出那个高个子男军人正是黑鲨。由于化妆,黑鲨鼻子高了些,眼睛大了些,发型也变了样,脸的肤色更白皙了,一班人可能认不出来,但林强哪能认不出?不论黑鲨怎样乔装打扮,他那双眼睛和眼睛里目空一切的神情是改变不了的,林强所渴望战胜的正是这样神情的敌手。他回想起当年自己就是从敌参谋长女儿手中搞情报,没想到几年后黑鲨也用同样的方法来回敬了,真是一报还一报。
林强悄悄退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枕下抽出手枪,走出去,来到副参谋长的房间,镇静自如地敲了敲房门。
里面说了声:“请进。”
林强毫不犹豫,猛地推门进去,站好一个准备搏斗的姿式。然而,他再一次愣住了,屋里竟然只剩下副参谋长一人,这前后还不到两、三分钟的时间。
好狡猾,林强不得不承认这点。他明白肯定是谨慎万分的黑鲨已经发现有人偷听,甚至已经觉察出又是死对头林强了。
“找谁”副参谋长还在刚才的兴头上,对于不速之客很是不满。
“对不起,走错门了。”林强客气地点点头,疾速转身出门,大步冲到楼下,但黑鲨早已人影全无,不知去向。他只好扫兴而归。
回到病室,林强果断地对小朱命令道:“小朱,你马上去副参谋长的家,盯住他女儿不放,并尽快了解她都跟什么人来往。尤其要了解她什么时结交的这个男朋友”他对这点确实不太理解,莫非黑鲨已经潜入广州一段时间了否则他怎么会如此迅速就成了副参谋长女儿的男朋友。
女秘书接受任务后走了。临走时,她的脸庞还有些发烧;因为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而且是一个颇有风度而又坚强的男人。不过,他也很难受,因为第一次被男人拥抱竟然不是为了爱。
林强可一点没往这方面上心,为了工作,为了成功,他一切都可以牺牲,因而为了掩护身份而没有任何邪念地拥抱一个女人是不会使他大惊小怪的,不过,此时他还是有些烦躁不安,因为他预感到暴风雨即将卷进病房里来,接触站该开始了。
他已经发现了敌手,象一个猎人发现了狼。而对方也觉察了他,象一只鲨鱼闻到了血腥。
林强不能坦然地睡觉了,他整个身心都投入了全面戒备之中,就象在成都的那间房子里守夜一样。静静地躺着,却比站着都还警觉。
这个季节在广州多是晴夜。病室的蓝色窗帘被拉上了,渗进的月光变成淡淡的朦胧,树影印在窗帘上,时时摇动,似乎有人站在窗子上做吓人的鬼影。
林强一动不动,等待着一切可能发生的情况。
夜半时分,即使那脚步再轻盈、小心,林强还是听出有人到了门前。病房的门是不能锁的。随着门把的拧动门被无声无息地推开了。林强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下午突如其来查房的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军医蹑手蹑脚走进来。她手里握着一个注射器,在阴冷模糊的光线中,象一个白乎乎的女鬼一样令人可怖
他先来到林强的临床张望了一下,确认那个病人在酣睡,轻轻点了点头,林强知道那人已经由于吃了以治肚子的名义下的安眠药,一夜不会醒来了,而他则是偷偷地把一切吃下肚的药又全呕吐出来。
女军医逼近了林强的床边,举起注射器的巨大黑影印在了墙上。林强并不想此时此刻就生擒住她,他需要她主动把线索引向黑鲨,可他又知道她举起的注射器中肯定是一针就要命的氰化物,他不能让她针尖扎下,于是,他猛地哼了两声,I翻过身来,用手使劲揉着肚子。
那个女军医被吓得一闪身退出门去。
林强毫不放松,爬下了床,嘟嘟哝哝着:“妈的,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又要去拉。”他给女军医一个继续退缩的时间,然后才走到门前,拉开门装做去上厕所。
当他探出头去的时候,刚好看见走廊尽头有人影在灯光下晃动了一下。
林强立刻迈动夜行步伐,象一只灵巧的猫一样顺墙边跑到走廊尽头,竟轻得没留下任何声响。他停住脚步,侧耳听了一下,那女人慌乱的脚步声在楼梯处传来,他紧紧跟了上去,一直进入到潮湿阴冷的地下室里。
这地下室是浸泡尸体用的,在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见一个个装满福尔玛啉水的大水泥池子里扔着一具具腊一样颜色的赤裸尸体,男女老少都有,僵直着,却又象在蠕动。三张手术床上并排摆着被解剖了的三具尸体,一男两女,似乎还 在滴血。
林强并不畏惧死人,他蹲在手术床后面,伸出头去观察气喘吁吁的女军医。
只见她胆战心惊地回头张望了一下,打开一扇冰冻尸体的冰箱铁门,钻了进去,又把门重新关好。
林强知道女军医绝不至于惊慌到要把自己冻死的程度,那里肯定有个暗道,他欣喜地笑了笑,知道白天为什么黑鲨会一下子就不见了,一定是从这里溜掉的,大概还有不少诸如此类的秘密没被发现,此案了结后,应该让军区保卫部彻底清查一下,从人员到设施都应该重新鉴定。
林强奔过去,也拉开了那扇冰箱门,一弯腰钻了进去,顿时,一股刺骨寒气袭来,紧接着双手就触摸到滑溜又硬实的皮肤,肯定还冰着一具尸体。他尽量往前爬,然后摸索着推开后壁,果然进入了一条地道中。
这地道里竟然有点灯!林强目光盯着前方,一边走,一边听着动静,大约走了半里多路,一阵对话声很清晰地传来。
原来地道边上开出一间小屋,女军医正浑身发抖地向一个男人哀求:“他,他醒了,我怕,怕被他发现,就……等后半夜我一定……”
“笨蛋!胆小鬼!”那个长相凶恶的男人左右开弓狠狠打了女军医几个耳光,“你就要坏了黑鲨的大事了!”
“我,我……”女军医不知说什么好。
那个男人一下子夺过女军医手中的注射器,似乎是要自己去执行暗杀,可冷不防却一把拧过女军医的手腕,要把氰化物扎进她的肉体。
女军医还没反应过来,林强的“流星掌”已经落下,那男人手中注射器摔到地上,破碎了。
“你……”那个男人松开女军医,伸手就要掏枪反击。
林强轻轻扣住他的膀子,往上狠狠一托,那人的右臂便再不能动弹了,而右肘被林强那一掌也砍得几乎断裂。
可这男人仍不服气,连连飞起双脚,都直冲林强小腹下的要命之处踢来,搞得林强不由自主倒退几步,贴在了潮湿的石壁上,那人冷笑两声,运足力气,准备最后一脚结束战斗,却见林强手臂一甩,一支飞刀正好插进恶汉抬起的脚上,腿筋立即断了,他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林强又轻轻一个倒钩脚,把女军医刚掏出的手枪踢到一边。一弯腰,抓住她胸襟提起了她,把她扔到已经倒地爬不起来的男人身边,准备一同审问他们。
然而,倒在地上的男人却已经直挺挺地不动了。口中流出一丝鲜血。原来他舔了破碎的针管中渗出的氰化钾,自杀了。
“啊!”女军医惨叫一声,恐怖地瞪大了眼,然后浑身一软,瘫在地上。
林强知道追踪黑鲨的线在这个自杀的男人身上断了,但这个女特务也要审问一下,或许能多少得到点线索,当然希望是不太大的。
林强没费多少口舌,就知道了军区食堂食物中毒事件是女军医一手制造的,她借检查食堂卫生为名,把毒药撤进做饺子的肉馅之中,而后又杀了食堂管理员一家,造成管理员由于责任事故内疚而自杀的假象。
“你这样做的日的是什么力林强逼视着女军医追问。
“不,不知道。我只是执行他的命令,今天夜里也是他让我去害你的。”
女军医说完大哭起来:“我都是让他逼的,我要不干,他就要告发我曾嫁过一个国民党少将。我,我嫁人也是被逼的……”
“别哭,这不是你诉委屈的地方。”林强制止着她,指着尸体又问:“他是干什么的?是这医院里的人吗?”
“不知道,他只是每天定时在这里和我接头,传达指令。”女军医还在抽噎。
“来看望副参谋长的到底是什么人?”林强的声音冷酷了,现在他急需实话。
“不,不是他女儿和男朋友吗?”女军医不象是在扯谎,显然确实不知内情。
林强站起来,用小刀划开男尸身上的衣服,把女军医捆绑结实,扔在一个角落里,就去寻找另外一个出口了。
攀了十几级台阶,迎着空气清鲜的出口一看,看来是珠江边一个下水道的出口,一股股污水从脚下淌进珠江。
林强连忙爬上堤岸,这时还是深夜一点多钟的时候,他一溜小跑,飞奔到副参谋长家的那座法式建筑物。
根据一系列情况的分析,黑鲨这次行动的目标是副参谋长家的沿海军事布防图。这张图,同样是一份在高级保密室,一份在副参谋长家的保险柜。高级保密室一天有二十四小时有双岗警卫,而副参谋长家只有一个警卫员看大门。
林强对于高级首长在家办公是十分反感的,这很容易使保密工作出现不可弥补的漏洞,但他一个搞谍报工作的人员又无法制止这种无法原谅的状况,就只好疲于奔命地去堵这些永远堵不完的漏洞。有时他真感到悲凉,战争时代,我们不就常常钻敌人在家办公的空子,搞到了许多重要的军事情报吗可现在……
“唉,轮到敌人整我们了!”他默默地感慨着。
广州的夜挺凉爽,可林强躺在副参谋长家的小楼下却觉得一阵阵发热,他知道这是渴望敌手的焦虑心情所致,但他又无法抑制。自从他搞这项工作以来,黑鲨是他唯一还没制服的对手,他理所当然在设下陷阱时会兴奋和激动。
树影在动,脚步声传来,是一个歪歪扫扫、摇摇晃晃的酒鬼,身高不象黑鲨。林强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但是,自此到拂晓时分,都再没有一个人出现,无可奈何,为了不暴露身份,林强只好又悄悄溜回医院的病床上。
早晨刚刚八点钟,女秘书小朱焦急地来到医院,尽管不是探视时间,她还是用公安局证件硬撞了进来,因为她出于公安工作的职业本能,知道一切都要明朗化了。
“林强同志,据调查,副参谋长只有三个儿子,根本没有女儿。”女秘书不顾邻床病号已经醒来,尽量放低声音说。
“这正是我预料的,走。”林强拉着女秘书走到隔壁的高干病房。
“你们……又走错了”副参谋长刚起床,这时显出不满的神情了。
“这次没走错,就是找你。”林强把自己那张极为特殊的证件让副参谋长看了后,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副参谋长心中一惊,明白有大祸降临,但军人的经历使他还算镇静,“怎么,我出问题了吗”
那是以后调查的事,请问昨天来的一男一女两个军人是你什么人?”林强硬硬地问。
“噢,是我一个远房外甥女,几年没见面了,这次出差到广州,听说我病了,带着男朋友来看我。”副参谋长说得有气无力,显然是女军医给他吃的药有问题。
“她说在什么地方工作。”林强继续问。
“北京军区。”副参谋长用手捂住了肚子,指指卫生间。
突然,走廊里乱嘈嘈地,脚步声来来往往。林强示意女秘书小朱出去看看。只大约半分钟,小朱就神情不安地回来报告:“保密室主任刚才在单人房里自杀了。”
林强狠狠地捶了一下大腿,骂着自己:“糟糕,中了黑鲨调虎离山之计了!”
“怎么办?”小朱也紧张起来。
“你是开车来的吗?”林强问。
小朱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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