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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传统中医的成长历程

_3 任之堂主人(现代)
在见习返校的路上,回头望着我呆了三个月的中医院,心里真是思绪万千,除了感慨,更多的是不舍!
舍不得慈祥的李主任,也舍不得被迫学医的王老师,还有这里的山水,这里的病人……
第十七章:我的大学之制药篇
大学第四年下学期,大部分课程都已结束,同学们都在为大五的实习做准备,为能分配到好的实习医院在做努力,而我心里总觉得少些什么,虽然四年来,中医、西医课程各学了几十门,但中药的炮制太爷没有教我,学校也没有教,还有中药制剂学、中药鉴定学这些中药专业主修的课程,我们却未沾边,难道作为一个中医大夫,就没有必要学习这些课程?可我却真想学!
在朋友的引见下,我见到了中药教研室的陈教授,陈教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智慧型的人物。
我谈到了目前中医系所学的课程,和我的一些想法。陈教授肯定地说:“目前中医的培养方式确实存在一些问题,中医懂医不懂药的情况十分普遍,药学虽然没有医学复杂,但这里面又是一番天地……”
我说:“那我可要拜您为师了!”
“这拜师酒你可得先请!”朋友说道。
“如果你想学,我借几本书你回家看看,不懂的可以问我,酒就不用请了!”陈教授一边说,一边给了我两本书,一本《中药制剂学》,一本《中药鉴定学》。
“中午我请客,一起吃个便饭!”我一边接过书,一边说道,同时给朋友使了个眼色,希望他帮忙说话……
我们一行三人来到食堂,在二楼学生餐厅包厢,叫了几个小菜和几瓶啤酒。陈教授喝了口啤酒,开始讲起中药现代化。
“由于汤药入口很苦,病人难以下咽,改变中药的入口问题,一直是药学研究人员关注的问题。在口感良好、疗效增加、副作用减少的总的指导下,中药现代化取得了很多成绩。古人将药材粉碎后加上蜂蜜,做成蜜丸,就是一种办法。现如今就粉碎技术而言,就有了质的飞跃,超微粉碎机能使药材粉碎达到细胞级,使药物的有效成分能够得到彻底释放;微粉后制成蜜丸,疗效也有很大的提高……”
陈教授看我们中医系的对药学有这么好的兴趣,继续说道。“由蜜丸改进成浓缩丸,不仅改变了传统蜜丸‘粗‘、’大‘、’黑‘的特点,服用量也减少了,达到了服用方便、口感良好、疗效增加的特点,糖尿病人也可以安心服用;还有颗粒剂,不用煎煮,开水直接冲服,给患者服药带来很大便利;β-环糊精的包合计术,将有异味或易挥发的成分包合起来,既改善了口感又增加难溶性药物的水溶性、增加药物稳定性、提高药物生物利用度、降低药物的毒副作用;中药透皮吸收增强剂的研究和运行,增强了外用药物的利用度,临床疗效也得到了提高!”陈教授如数家珍的谈论着中药现代化,让我的视野大大开阔。
“可是据我所知,中成药的质量控制一直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我插言说道。
“你说的没错,现在为了使中成药的质量可控,质量标准更具有科学性,目前的指纹图谱技术,正好可以解决这些问题!”陈教授描绘出一副中药现代化的美丽画卷……
我心里一直有困惑,中药的粉碎技术、除味技术、增强吸收技术都在取得成绩,那有没有想到整体提取中药中的生物场,而不是分离提取中药中的单体成分,中药材中也应当有整体观,也应当有阴有阳,“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药物提取到单体成分后,作用肯定发生了变化,那中医的辩证用药又如何体现呢?
我得好好看看这些书籍,我暗下决心。
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很快看完了陈教授给我的两本书。对膏剂、糖浆剂、胶囊剂、丸剂等都有了大体的认识,但要制出成药来,还是没把握,况且很多问题还不明白,这里面的学问还很深。于是周五下午找到陈教授,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来到他的实验室,陈教授正在教学生使用高效液相,看我过来,非常高兴。
“书看的怎么样?”
“看完了,不过疑问很多?”
“说说看!”
“一个拟定好的处方,如果要制成浓缩丸,生产工艺中一部分药材需要提取其浸膏,一部分药材需要粉碎,这其中什么药材提取什么药材粉碎,如何确定呢?”
“嗯!书你还是看进去了!一般情况下,提取时成份容易破坏的和容易挥发的药材就粉碎,粉性足的药材也可以选择粉碎!这些都不是绝对的,还要看什么处方,最终制成多少成品!比如:六味地黄丸中山茱萸一部分煎煮提取浸膏;一部分与山药粉碎成细粉;而三黄片处方中取大黄一半粉碎成细粉;剩余一半大黄乙醇加热回流提取。”陈教授边讲边用手比划,我是学中医的,看来把一个有些复杂的问题三言两语给我讲清楚,的确有些困难。
“这样吧,我有实验就叫你过来帮忙!你也可以理论结合实际边操作不学习。如果今后到大医院上班,制剂学基本上可以不用学,但如果你到社区医院上班或者自己单干,学习中药制剂学和中药鉴定学是非常有用的。”
“书上得来终觉浅!今天正好我在搞一个膏剂的小试,你过来看看……”
陈教授给我讲解真空浓缩提取浸膏的过程,从来没有接触过浸膏是什么东西的我,看到黏黏糊糊的浸膏,我还以为是糖浆。
陈教授一边纠正我的错误,一边讲浸膏和糖浆的区别,在他看来中药系绝对不会出现的问题,在中医系身上出现了……
再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只要有实验,陈教授总打电话给我,让我过去观摩,有时也帮些小忙,动手操作操作,从艾条的制作到蜜丸、浓缩丸的加工,胶囊填充板的使用等都手把手教我,同时只要有机会,他就给我讲中药材的鉴别。
“中药材可以从形状、颜色、气味、表面、质地、断面来鉴别,传统的鉴别方法有一看、二闻、三尝,还有水试、火试,通过这些办法基本上都可以鉴别出真伪来!”
“不同的药材,往往有其独特的外形,而且这些外形特征一般较为固定。如野山参‘芦长碗密枣核芦,锦皮细纹珍珠须‘;党参’狮子盘头芦‘;黄连形如‘鸡爪’;天麻头如‘鹦哥嘴’;防风根头如‘蚯蚓头’;海马‘马头蛇尾瓦楞身’;粉防己形似‘猪大肠’等,皆取其形。观察药材性状时,如系干燥、皱缩的全草、叶、花类等药材,应先用温水浸泡,待其展开后再观察。”
“各种药材多有不同的颜色。如黄连、丹参、紫草、乌梅、青黛、白芷、红花、金银花、牵牛子,皆取其色也。药材不同、加工方法不同、贮藏时间不同,都会影响药材的颜色。“
“气味包括气和味两方面,含挥发性物质的药材,多有特殊的香气,如阿魏、丁香、鱼腥草、败酱草、鸡矢藤,皆有嗅之难忘之气;对气不强烈的药材,可将其切碎或用热水浸泡后再闻。而辨别药味则需口尝,如乌梅酸、龙胆苦、肉桂甘、干姜辛辣、细辛麻等,口尝药材时,至少要嚼1分钟,才能准确尝出味道;对具刺激性及有毒的药品口尝时不能太多,尝后立即吐出,并嗽口、洗手或嚼食甘草等,以免中毒。”
“检查药材表面是否光滑或粗糙,有无皱纹、皮孔或毛茸等。如白头翁根头部的白毛(叶柄残基);羌活环节紧密似蚕;金毛狗脊表面密生金黄色毛茸;白芷有唇形皮孔等,都是重要的鉴别特征。”
“质地指药材的坚硬、松软、致密、粘性、粉性等特征。如南沙参因质地泡松而称为‘泡沙参’;粉性强的有粉葛根、天花粉、山药等;质坚硬者如穿山龙、郁金等。”
“药材有易折者,有不易折者。自然折断之断面,有粉性者,如山药;有纤维性者,如黄芪;有胶丝相连者,如杜仲;有平坦而粉性者,如牡丹皮。不易折断,或断面不平坦者,可用刀横切之后观察,特别是切制的药材饮片,切面的特征更显重要。如广防己之‘车轮纹’;乌药、黄芪之‘菊花心’;川牛膝之‘筋脉点’;山柰之‘缩皮突肉’;茅苍术之‘朱砂点’等,都是形象的鉴别特征。”
“火试、水试是中药传统的经验鉴别方法,具有简单易行、迅速可靠的特点,利用某些药材用火灼烧后产生的特殊现象,如气味、颜色、烟雾、响声等或是在水中的变化,如颜色、形状等进行鉴别。”
“对一些外观形状、颜色相似的中药或是掺伪品,利用火试、水试的鉴别特征就非常容易识别其真伪优劣……”
“如沉香燃烧时发出浓黑烟,香气浓烈,并有较多油状物渗出;若香气弱,有松脂样气则为伪品;水试法入水后沉入水或半沉入水,伪品则不沉入水;将苏木投入热水中,水呈鲜艳的桃红色,加醋于水中变成黄色,再加碱又变成红色;海金沙易点燃发出爆鸣声,并有闪光,无灰渣残留;若有残渣则为掺伪品;水试质轻,漂浮于水面上,稍静置并晃动也不下沉;若有沉淀或水变色混浊则为伪品或掺伪品……”
“青黛用微火灼烧,有紫红色烟雾产生,若无烟雾则为伪品或掺伪品。放入水中,漂浮于水面不下沉,水溶液无沉淀,若有下沉或有沉淀则为伪品或掺伪品。”
“蒲黄火烧易燃,若掺伪则易熄灭。放于水中漂浮于水面,水不染色。若水显混浊有变色,水面部分沉入水底或在漂浮物中可见纤维状物则为掺伪品。”
“菟丝子用热水浸泡,表面有粘性,掺有杂质的可用肉眼直接看到,加热煮沸5-10分钟,则可见白色卷曲状丝状物,形如吐丝,若质坚,煮沸无变化则为伪品。”
“红花浸入水中,水染成金黄色。若有沉淀或有油状物,或水液有甜味则为掺伪品。”
“黄芩放入冷水中稍振摇,水色无明显变化,若水色立即变黄,则为掺伪品或伪品;血竭少许置白纸上,用火烘烤熔化,则有黑色痕迹残留;取颗粒直接燃烧则发出黑烟,并有呛鼻气味(苯甲酸气味)。若在白纸上为红黄色、有扩散的油迹或燃烧具松节油气则为伪品。秦皮加热水浸泡10分钟,浸出液在日光下可见碧蓝色荧光。若无荧光则为伪品;冰片燃烧时产生黑烟或浓黑烟。若不易燃烧或不燃烧则为掺伪品或伪品……”
陈教授就这样将自己丰富的知识慢慢教给了我,我唯一能报答的就是做一个懂医而又懂药的好学生!
现如今,每当我建议病人冬天服用膏方治疗慢性虚损病时,我都会想起陈教授来,他严谨的治学态度,让我终身受益。
他教给我的中药鉴定学,现在每天都在运用,真的很感谢陈教授!
第十八章:我的大学之草医朋友(上)
一切如计划般进行,没有任何波动,大学第五年,我们正式进入了临床实习,我并没有象其他同学那样努力争取留在省城实习,而是选择了离学校最远的一个实习点。那是省城西部的一个山区城市,我一直认为中医的根在基层,我潜意识总想寻找“中医的根”!
第一次到离家很远的地方,第一次乘坐长途火车,这次实习包括了我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
带着父母和老师的反复叮嘱,我们这个人数最少的实习队出发了。
夜行的火车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洞,很快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细雨蒙蒙的早晨我们到达目的站。出站后,租辆小货车把行李拉上,站在小货车的后车厢,一路凉风将我的睡意和疲劳全都吹散,被雨打湿后的空气显得格外的透亮、格外的清新。
这座城市呈狭长的带状,两侧的高山围绕着中间的城市,城市有两条主干道。实习医院所在的干道一旁是一条河,水泥的河道显然经过修整,河水很浅但极清。河岸的两侧都修建了花坛,每隔50米左右就有一个历史人物的雕像或者童话寓言故事雕像……
美丽的城市、细雨朦朦的早晨,再加上一个“寻根”的我,感觉非常惬意,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城市!
实习医院是一所综合性三甲医院,无论规模还是基础设施,见习医院都不能与之同日而语。但是对于学中医的我们,能够选择的中医实习科室只有中医科和中西医结合科,委实少了些。于是我们大部分的实习科室都是西医科室。这种实习方式与想象中的有很大的差异。
综合性医院的中医科我从来没有呆过。但现在每天在中医科的住院部跟着主任们查房,总觉得缺些什么……
查房时主任所讲的基本上都是西医内容,只是针对每个病人在结尾时补充一句:
“这个病人可以打打丹参,改善改善血液循环!”
“这个病人可以打打黄芪,补补气,提高一下免疫力!”
丹参、黄芪成了万金油,几乎所有病人都在用。切脉的场景少见,中医的辩证分析过程几乎不讲,传统的中医在这里被浓缩成大病历里一段格式化的辩证分析,中医已经被西医化,我有些无奈却无力改变,我后悔当初实习地的选择了,但很快我就开始庆幸!
医院门前的河道是个小市场,各种各样的商贩集中在此,周末是最热闹的。
周末我最喜爱的休闲就是逛逛卖草药的摊位。药农们将药材摆出来出售,由于附近就有大山,这里药材几乎都是自己在山上采来的野生的原药,生长时间长,非常有特色。
一个五十多斤重的天花粉足足有半人高,当时我还以为是树桩,药农说是天花粉,我心里大吃一惊。凑近了仔细看,果然是天花粉。好家伙,这家伙够大的!小时候在太爷的带领下,挖的天花粉也只有红薯大小!
还有七、八斤的何首乌、盘子粗的鸡血藤、筛子大的灵芝……
这大山可真是宝地啊!
有一家药摊与众不同,也吸引了我的目光。别家的药都是整个卖,而他的除了整个的样本大部分都是切成小片状的药材。我好奇地走过去与他攀谈。
“药材是用来治病的,你看,那么好的天花粉整个出售,一个就要卖几百块钱,真用它治病的老百姓不会买,一则贵,再则也不能用单药治病,多余的就浪费了。药材是救人的,不是古玩家们的收藏!”
“所以您就切开了卖?”
“是啊,切开了,病人想买多少买多少,虽然挣钱少些,但是能让生病的人吃上好药!”
“药房、医院、诊所这些地方可以买整的回去加工切片卖啊!”
“太贵了,你想整个天花粉卖几百块,再切片晒干什么价了。这整个的只是卖给那些收藏的人回家观赏!”药农朴实的话语让我倍感亲切。
我不由仔细打量起来。衣着朴实的中年人,面色黝黑,面容象他的衣饰一样并不起眼,布满老茧的双手应该是常年采药的印迹。
一番交谈之后,药农老张知道我是中医学院的学生,他马上兴奋起来。
“乳腺增生书本上有没有讲咋治啊!”
“乳腺增生这是个西医诊断啊!”
“是啊,我老婆前阵子到医院检查说是乳腺增生,花了不少钱也没有搞好,我想弄点中药给她吃,但又不知道中医咋治。”
“乳腺增生中医诊断乳癖,治法当从肝胃入手,乳头属肝,乳房属胃,调理肝胃气血,应该可治。”
老张似乎有些失望:“那用什么药好呢?”
“你就用逍遥散作为主方,加上全虫、三棱、莪术、生牡蛎、海藻、昆布应该有效。”老张一边听,一边在一本破旧的厚本子上作记录。
老张的行为让我吃惊和好奇!
一边聊着,一边看着老张卖药,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近中午了。
小小的药摊前还有好几个买药的人,看起来老张是没有时间去吃饭了。我就到附近买了几个烧饼,拿过来和老张分食。老张也没有推辞,看来也是真饿了。
我们两个就坐在小摊前边吃边聊。中午时分没有什么买药的人了,老张就讲起他的故事。
老张是附近县里的人,自小就患一种怪病。每隔两三天就浑身胀痛,疼起来在床上打滚都来不及,中医、西医看了个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药吃了几年不见好。
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个道士。道士看了老张一眼,就说这娃先天不足,经络狭窄不畅,跟家人只有十五年的缘分,想要保命,只能修道。老张的父母舍不得独子远行,又不忍看着儿子日复一日的痛。就哀求道士寻个万全之策。道士沉思良久,说了个敲打经络的法子。当晚正好老张病发,道士用个木棍用力打老张周身,从上到下打个遍。
说来也怪,打一打,老张反而不疼了,只是身上起了很多包,第二天包消了也没有什么痕迹,道士临走前叮嘱老张,不论刮风下雨,每天都要打上一遍,方能保性命。老张的父母千恩万谢,道士却叹了口气说:“你们不舍得儿子,最终你们要离儿子先去!”
“十五岁那年,我父母亲均无疾而终。”老张接着说,“三十年过去了,我每天仍然在敲打周身经络,再也没有发过病,身体一直都很好。这些年,我也收集了很多单方、验方,也给人治了很多病,但是总想着能找到当年的道士,拜他为师。前几年听说道长就在这附近的山里,我就搬过来了,一边采药,一边继续寻找。”
老张的话里既有几分叹惜,又有几分成就感!
“最近几年,我走遍这周围的沟沟凹凹,尝过数百种药材。有次摔在山沟里,以为自己死了,可躺了三天醒来还活着,也许道士传授的敲打经络法救了我。你看,这些药都是我在神龙架的深山里采的。”
“这些都是些什么药,治什么的?”我看着眼前不认得的药材,忍不住发问了。
“这叫开口箭,药用部分为根茎。秋季采挖后切片晒干,可是治疗慢性咽炎的好药啊!”
“你看,这个是九连环,当地人称地苦胆,味道非常苦,书本上叫金果揽,是治肠胃炎症的好药。”老张如数家珍,一个个讲了起来。
“这是上山龟,是治肝腹水的;这是血三七,治跌打损伤……”
老张停顿了一下,“来,看看神农架的四宝:文王一枝笔、七叶一枝花、江边一碗水、头顶一颗珠。”
“咦,名字好奇怪啊!“我感叹到。
“这可是有故事的。相传,当年周文王过神农架时,对神农架的景色赞不绝口,于是一边饮酒赏景,一边吟诗作画,批阅公文,醉后不慎将笔失落山崖之下,从此山下就长出了这种奇药。”
“关于江边一碗水,也是有故事的。不过这个故事可是与我们中医的老祖宗神农有关了。相传有一次,神农在崖边采药时,脚底下的石头松了,哗啦一声,滚下深沟,摔了个半死。等他清醒过来,觉得浑身疼痛难忍,口渴得要命,想喝点水,却又动弹不得。后来他勉强挣扎起来,爬到沟边,只见沟中流水浑浊不堪,腐草烂叶在其中散发出一阵阵臭味,令人作呕。神农叹了一口气,转眼一瞧,但见沟边生长着几棵象荷叶一样的药草。他爬过去一看,里面盛着清亮亮的露水。神农赶忙捧着叶儿一气喝个干净,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轻了许多,恢复了元气。神农大喜,仔细把那荷叶形、开小白花的药草尝了一遍,伤势立刻痊愈。于是,神农就采下这棵救了性命的药草,给他取了个形象的名字叫‘江边一碗水’,同时也记下了它散瘀活血、止血止痛和可治跌打损伤的功能。”
“没有想到还有这么美丽的传说啊!”
“是啊,神农架的许多草药都有传说,这四宝更是具有传奇色彩……”
老张侃侃而谈,那些中药故事把我这个地地道道的中医学院本科生听得心旷神怡,看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神农架去看看。
下午临别时,老张告诉我他还有一个固定摊位,平时不进山就在那边摆摊,让我有空找他聊聊。
第十九章:我的大学之草医朋友(下)
第二天中午,我把我的《中医基础理论》拿给老张看。
老张兴奋地两眼发亮,十分激动地说:“这本书我一直想看,但又买不到,太谢谢了!”
那时候不象现在,教材在普通书店一般买不到。看到老张这么开心,我说:“那把这本书送给你好了,回去后我再到学校教材科去买。”
“我学中医是半路出家,没有中医的基础理论,所以很多东西想不通,有这本书,太好了!……”
在回来路上,我想起见习时的王老师,再想想老张,心里沉甸甸地。
一个不想学医,但被逼着学医;而另一个想学医,却没有机会正规学习,只能自己摸索和尝试……
“我们身边还有多少个这样的王老师和老张啊!”
在以后的半年里,只要有空,我就到老张那儿坐坐,看看他刚从山上采来的新鲜药材,听听他讲讲山里的见闻,一同交流一些病的治法,老张也会给我讲讲他收集的那些确有疗效的单方、验方。
对老张单方和验方的疗效我存有几分怀疑。但很快事实便让我心服口服了。
有次我牙痛的厉害,不方便煎中药喝。牙周灵、牙周康都吃了也不管用,去找老张聊天时无意中说起。他站起来就倒了些药酒在药棉上,让我含在痛处,保证一分钟就好。
我半信半疑,含着药看着表,真的不到一分钟,牙就不痛了。
老张嘿嘿笑着问:“咋样?”
我故意逗他:“不咋样,牙不痛了,牙床麻得不行!”
“不可能,我试过的。”老张一脸认真,准备弄个药棉到自己嘴里。
“好了,真的不痛了!也不麻,我骗你的!这是啥药呀!赛过度冷丁啊!”
老张压低声音说:“这可是个好方儿,用新鲜七叶一枝花配松香泡酒。”
“就这?”
“就这!”老张肯定地说。
从那以后,我都会把老张告诉我的单方、验方认真地记在笔记本上,如同老张把我告诉他的一些用药心得记下来一样。
老张的药摊上总摆了一只搪瓷碗,里面是些黑色的干干的东西,也不知道做啥用的。有一次看见老张挖了些碗里的黑东西,放在火上烤化后,粘在牛皮纸上给病人疗疮,我才知道那是膏药。老张说这是万应膏,几年前配的,专门用来治疗毒疮,效果不错。
“这东西好配吗?”我问道。
老张说:“不好配,关键是药材不好配齐,这还是几年前配的,就只剩这些了,过几天我还要再配一批。”
“你熬过黑膏药吗?”
“没熬过!”
“我熬的时候喊你过来看看!”
“那好!”
在回医院的路上,我想起了几年前社会调查时,十队的陈老爷子给过我一张外用膏方——阴阳拔毒膏。因为不会配膏药,所以方子一直都保存在笔记本上。这次正好跟老张好好学学熬黑膏药,顺便也把方子拿出来跟老张讨论讨论。
周日的早上如约到老张的摊子。老张交代旁边的人帮他看着摊子,然后带我到了他的家。
那是几间临时租住的小平房,有个大院子,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锅。
老张从屋里提了一大壶香油,倒在大锅里,开始点火烧油。油烧开了,老张把早已打成粗粉的药材分批倒进去炸。
“先将油烧开,然后下药粉,边下边用槐树枝子搅拌,待药粉炸枯后,用滤勺将药渣捞起……”老张一边操作,一边给我讲解。
不到半小时,药材就全处理好了。
“制黑膏药最关键的就是油和丹的比例……”老张一边称着油的重量,一边对我说。
“啊,什么丹啊?”我惊讶的问道。
“广丹粉,你们书上没讲吗?”
“没有,没有。”我一边帮着架油锅,一边回答。
“一斤香油四两丹,五百张膏药正好摊。现在有九斤药油,得下三斤六两广丹粉。”
老张从屋里提出一袋红红的药粉,称好了放进已开始冒青烟的油锅里,用槐树枝用力搅拌起来。
“搅的时候一定要顺着一个方向搅,这样膏药配好后才有粘性。”
看着锅里红红的如稀泥巴一样的东西,实在没有办法与黑膏药联系起来。
老张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说:“别看现在不象个样子,等会就成了。油与丹粉在高温下会发生剧烈的化学反应,反应完后就成膏了。”
“温度多高才反应呢?”
“这个没测过,大约再熬二十来分钟就会开始反应了。”
老张一边和我聊着,一边搅着药,过了二十来分钟,锅里开始出现大量气泡,老张赶紧把火退了些。
锅内的泡泡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突然间浓浓的黑烟夹着药味冲天而起,很快锅里的油就已不复存在,只看见满满的一锅黑色泡沫。眼看要溢出来了。
老张立即把锅端下来放在地上,然后用槐树枝不停地搅拌,反应慢慢地停了下来,药沫中仍不但冒出白烟。
老张挑了一小团放入冷水里,用手捏了捏,说:“好了,这就行了,配好的膏药要能成团,并且不粘手才行。黑膏药分老和嫩,太嫩的膏药贴在身上,取下时身上会粘上很多;但是太老了,又帖不住,很容易掉。”
趁药膏还未冷,老张加入冰片和穿山甲细粉,边搅拌边说:“加上这两味药,膏药才能吸收快,效果好。”
“这就行了吧?”我问道。
“告诉你个秘密,膏药制到这步就能用了,但是如果你贴在病人身上,皮肤会起泡,有些还会破。人家会找你扯皮。”
老张接着说:“这膏药现在火毒太重,要去火毒,去火毒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把膏药放在凉水中浸泡一周……”
老张说完,顺手向膏药锅内加了半锅凉水。
看完了老张制黑膏药的全过程,我心里很感激……
接下来的时间,我就和老张讨论起我的“阴阳拔毒膏”。老张看后觉得方子非常好,于是我便抄了个副本留给他慢慢研究。
中午我们边吃饭边聊天。酒至酣时,老张豪情大发,要与我一醉方休。我因有事极力推脱。
老张大声说:“怕啥,喝醉了大不了喝点葛花茶!那玩意,解酒好得很,保你下午没事。老婆子,把我的葛花拿出来泡上两杯。”
老张老婆端出两杯葛花茶。我一看感到很纳闷,这葛花和我记忆中很不相同。
小时候,太爷采的葛花都是淡紫色的小花,而这葛花大如牛眼,形似风信子,颜色是深紫色。
老张得意地说:“这葛花你没见过吧,只有多年的老葛藤才能开出这样的花。这一带只有我能采到这样的葛花,你尝尝看!”
我尝了几口,头脑立即清醒了很多,“好东西!”我赞道。
“有兴趣的话,等到明年春上,我带你去看看那片葛藤,那花开得…..”
“一言为定!”我举起茶杯。
“一言为定!”老张爽快地说。
……
第二十章:我的大学之实习篇(深山采药)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我忙于实习和联系工作,找老张的机会少了很多,但仍时有联系。
不知不觉中春天悄悄地来了!
有一天上午老张打电话给我,问我有没有兴趣跟他进大山里去看看那片葛藤林。我突然想起去年之约,兴奋地答应了。
周六一大早,我一身运动装兴冲冲地赶到老张家。
老张老婆看着我一身打扮直发笑,笑得我摸不着头脑。老张看到我的第一眼,也笑了。
“小余,你这是去干啥的啊?”
“跟你一起进山啊!”
“你这打扮倒象是去度假,你没有进过大山吧,大山里你这衣服可经不起啊,来,我拿套衣服你先换上吧!”
看着老张满是补丁却厚厚实实的衣服,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换上了。
“山里气温变化大,刺很多,路也不好走,衣服既要保暖,还要经得起刺挂。你这运动服在山里不到一天就会被扯烂,还是咱这‘防弹衣’合适!”老张开着玩笑。
带上干粮和采药的工具,我们出发了。
进了山,我就意识到老张这衣服的好处,一般的刺根本扎不进衣服,所以就伤不了人。即使有小刺挂在衣服上,扯下来就行,也不用担心衣服被挂破。
“这可真是‘铁布衫’啊!”我边抖身上的小刺边和老张打趣。
走了四个多小时,慢慢看不到人家了。
春天的大山里气温稍低,但一路走着,再加上保暖的‘铁布衫’,并不觉得冷。
随着我们的行进,山谷中的溪水一路陪着我们,水声幽幽仿佛一支交响曲。那柔曼如提琴者,是草丛中淌过的小溪;那清脆如弹拨者,是石缝间漏下的滴泉;那厚重如倍司轰响的,应为万道细流汇于空谷。至于泉水绕过树根,清流拍打着卵石,则轻重缓急,远近高低,各自发出不同的音响。这万般泉声,仿佛被一支看不见的指挥棒编织到一起,成就一曲美丽动听的音乐。在这泉水的交响之中,仿佛能够听到岁月的流逝,历史的变迁,生命在诞生、成长、繁衍 、死亡,新陈代谢的声部,由弱到强,渐渐展开,升腾而成为主旋律。
路旁随处可见的草药大都还是那么熟悉,让我又回想起当年太爷带我采药的情形……
只不过山不是那山,水也不是那水,太爷不再陪在我身边,而我也不是当初的懵懂孩童,不变的是那些熟悉的草药,它们好象在无声的记录着一代代中医,一代代药农的人生历程……
溪流的两旁长了许多水菖蒲,我和老张随便采了些。
老张一边采药,一边指着对面的山崖上野葡萄藤对我说:“看到没?那可也是好药!”
“野葡萄藤在我的老家也有很多,我太爷告诉过我,这个药是祛风祛湿的,用于风湿热症效果很好。”
“野葡萄藤、八月札藤、弥猴桃藤,这三样配在一起可以治疗脉管炎、痛风,效果非常好。”
“你试过吗?”
“试过四五例,效果挺好的,我也是听一个采药人讲的。我救过他的命,他不会骗我的。”
我一边往随身带着的笔记本上记一边说,“如果是我来治疗脉管炎,我会四妙勇安汤,痛风我会选择三妙散加减。”
“你说的这方子,几年前我也用过,但效果没有这方儿来得快。”老张十分自信地说。
“看!这是寻骨风,全身长着白黄色的细毛。”老张指着路边不起眼的一株草药对我说。
“这药我老家没有,我也没有见过。”
“可别小看了它,这药很有特点。大多治疗风湿的药都伤胃,而这药不仅能治风湿还能治疗胃病。有次我上山采药,胃痛发作,痛得全身出冷汗,嚼了几片这药的叶子,胃就不疼了,这也是山下采药的告诉我的,效果没得话说。”
“寻骨风!”我一边重复着药名,一边掐了片叶子尝了尝。淡淡的苦味。
“这药能治睾丸肿痛,效果也还行!”老张补充道。
“睾丸肿痛?前不久中医病房就有个这样的病人。主任当时开了天台乌药散治疗,没效。后来采用补肾通络止痛治疗,也没有搞定。难道这药可以治?”我一边沉思,一边习惯性地拿笔记下来。
“这是小伸筋草,我们这里产量不大,你能碰到也算运气好了!此药温肾止痛、疏通经络,用于风湿、寒性胃痛,也可以治疗毛囊炎。年纪大的人阳虚腰痛、腿抽筋,用小伸筋草、川花椒、川牛膝放入猪尿泡中炖后喝汤,效果很好……”
“这是翻白草……”
我们一路上交流着沿途所见的草药。我感觉中医的确需要交流,这样才能够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不知不觉时近晌午,我们随便吃了些干粮,继续前进。下午一点多钟,看着我有些累了,老张指着第二个山头对我说:“站到那个山头上,我们就能看见葛花了。”
看着不远的距离,我们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站在山顶上,放眼望去,一片绿色的海洋,白云从远处的山头飘过,真有点登泰山而小天下的感觉。顺着老张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绿海中点缀着大片的紫色。
“我们顺着这个山梁往东走,走到那边的崖边,沿着绳子下到山谷里就可以采到葛花了。”老张一边说,一边前行带路。
很快我们就到崖边,利用绳子,我们慢慢地下到了十几米深的山谷里。
谷里很潮湿,有一层淡淡的雾气。
“这种地方会有毒蛇出没!”老张说着,拿出准备好的雄黄粉,撒在我们俩的衣服上,然后猫下腰摸索着向前走。
只见四周都是粗大的葛藤,最粗的有碗口粗,细的也有茶杯大小。与其说是葛藤,还不如说是葛树。彼此四下交缠着,我们站在下面,根本看不见上面的天空。
老张带着我在葛丛里穿行了几分钟,来到一处岩石旁边。他率先爬上去,然后把我拉上去。
我惊呆了,太美了,四周全部是深紫色的葛花,一朵比一朵大,我们仿佛站在花海中,成了花的一部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葛花气味,闻得我有点头晕。我和老张麻利地采着葛花,不一会就采了一袋子。
老张说:“差不多了,我们再去挖个大葛根。”
下了岩石,老张看准一个中等的葛藤在根部挖了起来。
“咋不挖那个,那个更粗些!”我在旁边兴奋地说。
“这个不小了,挖出来的葛根至少有六七十斤,再大了我们俩搞不回去,浪费了可惜。”老张淡淡地说。
看着这么粗的“葛树”和地下那些不知有多粗壮的葛根,我想如果太爷能看上一眼,那他该有多高兴啊。老家的葛藤最粗的也比不过这儿最细的……
老张不愧是行家,一个人不到半小时就搞定了,挖了个一米多高,腰粗的葛根来。
我兴奋不已:“真够大!野生的!好药材呀!”
老张嘿嘿一笑,说:“走!我们得快点,山里晚上冷,也不安全,我们要赶到有人家的地方过夜。”
费了老大劲,我们俩合力才把那葛根拉上山崖。看来老张没有说错,要是挖个百十斤重的葛根,我们可就真没有办法了。
下山速度比上山快多了。老张一个人扛着葛根,我提着葛花和路上采的药材,跟在后面。
下午四点多钟,我们赶到离人家最近的山头,应该可以赶在天黑之前找到地方住了。两人都累了,躺在山头上稍作休息,看着天上飘过的朵朵白云,想起自己从小走过的学医之路,再回头望望已经看不见的葛花林,我心中感慨万千,掏出笔记本写下了一首小诗:
飘蓬本无根,随风四飘零;
回首蓬来路,心中喜又惊!
人生几时有,感时当尽兴!
仰面观太虚,太虚我为云……
几年后,我到杭州灵隐寺,看到飞来峰满山的紫葛花,仍会想起老张带我到大山深处采葛花的情景。那是我第一次被自然界的伟大所震惊;我找到的不单单是葛根,而是我心目中的中医的根;那也是我第一次深深体会到神农尝百草的艰幸……
第二十一章:彷徨
“毕业就等于失业!”这是中医学院学生临毕业前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毕业前的一个月,我告别了老张,离开了实习医院返校了。
大伙都在准备自己的求职报告,每个人都设计了厚厚的一大本,将五年来所有的成绩汇集起来,最后还不忘请实习单位或学校老师写个比较好的评语。我也做了好几本,希望在招聘会上派上用场。
其实潜意识里,我非常想回老家,想再看看十队的那些老人,想将自己多年所学,回馈给父老乡亲。
省城招聘会上,人山人海,每场招聘会都吸引上万名求职的大学生,挤在人流中,看看每个招聘的岗位,心凉了半截。几百个展位,上千个职位,,却鲜见招中医临床医生的。有少量招针灸、骨伤、中医护理、中药研发的展位。唯一招中医临床的展位,还要求有执业医师证和研究生学历。
难道中医临床的毕业生成臭咸鱼,没人要了!
参加了三场招聘会,寝室里部分同学放弃了专业,改行从事其他工作;还有人决心考研,我也想放弃继续找工作了。
每天晚上,失意的毕业生在学校附近的小饭店喝酒,往往喝得大醉而归。寝室楼上不时有人向下摔瓶子发泄。
是啊!从小学开始努力读书,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考上大学成为天之骄子,家里人是多么高兴,然而五年的阴阳五行让他们云里雾里,摸索到最后有些眉目了,也能治疗一些常见病了,却没有用武之地,真是让人失望透顶……
是社会抛弃了我们,还是我们根本没有按着社会的需求来学习……
而又有谁懂我?我不会为没有工作而伤心,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不会放弃中医,我肯定会给病人治病,况且农村那么多病人正等着我呢?我痛心的是中医为什么没有振兴起来?为什么学中医就比别人矮三分?为什么中医学院的毕业生就没有医院要?甚至有些同学迫于生计,毕业后开始送牛奶,五年的学习啊,送牛奶!
“我不服!”我就不信学中医就没有光明大道!
我收拾好行李回老家,父母看到回来很高兴,母亲一直说我瘦了、长高了,而父亲只是笑了笑,晚上吃晚饭时,父亲问起我毕业后的打算。
我说:“目前在招聘会上,招中医专业的很少,大部分的岗位都是医药代表,帮药厂在医院推销药品……”
我看看父母没有反应,就继续说:“我打算回老家开诊所,一来农村病人多,看不起病,用中药治疗效果好又便宜,可以帮乡亲们解决难处,二来也好就近照顾你们……”
“好,好!”母亲高兴地说。
“好个屁!”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你有行医证吗?你以为现在还是你太爷那个年代吗?卫生局每隔一段时间就下来检查,我这个搞兽医的没有证都不行。你个屁娃子,才从学校毕业,不知道没有证行医不合法吗?只要卫生局来查个三五回,就没人敢找你看病了!再说了,就算不查你,你没有临床实践,又没人在一旁看着,单独给人看病我还真不放心。你要学的东西还多呢!三十岁之前别想着要单干,明天就给我返校,跟同学商量商量,不行的话,先去卖药,找机会多接触接触医生,看看他们是咋看病人,多学些,想办法把医师证考到。等条件齐备了,合法了,有真本事了,再想单干的事儿!”
父亲的一番话把我骂醒了,是啊!刚毕业的我虽然跟太爷看过病,背熟了太爷的秘方,也见习、实习过,但还真没有单独给人治过病。用的最多的也只是些单方、验方,剩下的是书本知识。要是在这山沟里,真来个心衰、肺炎什么的,以我现在的水平,真怕误事呢……
我要出去看看,再学几年,长长见识,学学本事!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起身上路,母亲执意留我再住几天,父亲拦着说:“男儿有志在四方,让他去吧!”
送我到了村口,父亲塞给我一千块钱,我不要,父亲说:“你现在工作没有找好,正是需要钱的时候,钱放在手中备急用,工作慢慢找,不急!”
这些年为了我读大学,两位老人已经付出太多,看着父亲五十岁刚过已花白的头发,我实在不忍心再从家里拿钱了。但我拗不过父亲的坚持,拿着钱,我赶忙转身离开,我不想让父亲看见我眼里的泪水……
等我回到学校,不少同学已经离校了。辅导员说为了方便我们找工作,暑假期间,学生宿舍可以继续住。
言下之意是,开学后学校就要收回房子了。
我给上次招聘会上对我有意向的一个药厂打了电话,对方很高兴地约我签协议书,面试也免了,也许是招聘会上的面谈我给他们留下了好印象吧!
就这样,我成了卖药人!
人生总有许多十字路口,年轻时常因不知道人生的方向,而在路口徘徊,抑或步入歧途……
在多年后的今天,当我回忆起当年大学毕业时找工作的情景,我就会非常感激我的父亲,他用他的理智和智慧,指引我在人生的十字路口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上班的第一个月是培训,包括军训、企业文化培训、产品知识培训、团队合作培训……
药厂请的是国内知名的培训公司,培训课上既有理论指导,也有现场游戏,气氛很好。我们这批新员工,有学计算机的,有学财会的,也有学法律的,我们戏称是来自各个领域的“特种精英部队”!
一个药厂的产品要进入医院销售,首先要经过当地医药公司。因为药厂是生产单位,没有经营权,只有通过医药公司销售才合法。医药公司将药品配送到医院进行销售,然后由医院支付货款给医药公司,医药公司再将货款付给药厂,这样才算完成销售过程。
在这个销售过程中,有很多的环节。那么针对每个环节就有不同的工作。有专门负责在医药公司开户、送货和回款的,也有专门负责将新药打进医院开发医院市场的,也有专门负责在医院进行促销的,而我的工作就是在医院进行促销。
从前在医院上下班,习惯了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觉得极自然,心情也很轻松,但现在作为一名医药代表走进一家陌生的医院,心情既失落又紧张。
拜访前,我在脑海一遍遍回想培训课时老师所讲的技巧。因为是个新医院,所以没有同事陪我过来,此前经理给我讲过很多注意要点,我该如何开口才能让谈话气氛不紧张并且能够达到目的呢?我心里忐忑不安,一路上脑子里仿佛装了一盆浆糊。只记得今天晚上要拜访的是呼吸科的陈主任、普外科的张主任……
来到呼吸科病房,我在护理站打听陈主任,护士说他刚出去会诊了。我立即退出病房,不是去追陈主任,而是逃离病房。
我心里想,“主任不在,改天再拜访,今天回办事处有交代就行了。”
接着我又上四楼去找张主任,问清了张主任的所在,但我却在张主任的办公室前徘徊不前,我真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张主任刚巧开门出来,看见在门口踌躇不前的我。
“你找谁?有啥事?”
张主任的一句问话把我从尴尬中拉了出来。
“我,我,我就找您!”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
张主任笑着把我请进了主任办公室,问明我的来历,接过我手中的资料。看出我的窘迫,他一边翻着手中的资料,一边和我攀谈,得知我是中医学院的应届毕业生,他很感兴趣。
“中医学院好啊!我年轻的时候对中医很感兴趣,但是阴差阳错的学了西医。第一次上手术台比你现在还紧张,差点把手术刀掉在地上了。”张主任看着我满头大汗,开着玩笑安慰我。
“说起来,中医在许多外科病的治疗上也有独到之处啊,比如说丹毒……”张主任感慨到。
“是啊,丹毒用中药治疗三五天就好了,而且复方几率也不大,而西药治疗虽然有效,但花钱多,还容易复发……”谈起我的专业,我轻松了不少。
“小伙子,学得不错嘛!咋不来医院上班呢?”
“很少有医院要中医专业的毕业生……”我有些黯然。
“是啊,国家批量的培养中医,而中医却在临床找不到位置,是有点问题啊!”张主任沉思着。
我看着张主任两颧的暗红,心里一动,“张主任,我给您把把脉吧!”
“好啊!”张主任伸出了他的手。
左寸沉细而微,关尺弦滑,“阳微阴弦,这是胸痹的脉象啊!”我心里暗暗一惊,再看看他的手掌,一条青筋穿过掌中劳宫穴,照太爷的说法,张主任的心脏问题非常严重。
“怎么样?”张主任微笑着看着我。
“张主任,您的心脏有严重的问题……”我小心翼翼的说。
“咦,不错啊!你怎么看出来的?”张主任似有些不信。
我把切诊所得的脉象和掌心的望诊情况解释给他听。
“中医真了不起!可惜在治疗方面有些落后。我最近胸口总有些闷,做了冠造,是严重的冠心病,准备下个月做心脏搭桥术。”
我站起来,用手揉了揉张主任左手少阴心经所循行的部位,有很多小的包块,我边用手揉边按压劳宫穴,过了十来分钟,张主任面色明显好了很多。
“咦,舒服多了,没那么闷了。”张主任的话给了我很大的信心。
我随即谈到推手少阴心经和按劳宫穴的好处,张主任听得连连点头。
可惜张主任的病程太长,病情也重,这些手法只能缓解他的症状,手术是没有办法避免了,我有些遗憾。
“小伙子,你一定要当医生,就你目前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努力找个医院上班,即使找不到合适的医院,也不要放弃对中医的继续学习…….”张主任语重心长的鼓励我。
我点点头。当晚原计划拜访四个主任的,结果和张主任聊了一晚上。
回办事处的路上,我的心情非常好。今晚的拜访虽然谈产品的时间不多,但却遇到了一个慈祥的长者,自己的医术也得到他的认可,让我有几分成就感!
回到办事处,大伙都已经睡了,经理还在看电视,看我回来,只抬头看了我一眼,什么都懒得问。
“是啊,刚毕业的小毛头第一次拜访客户,能有什么大的收获!”我在心里自嘲。
半个月后,我才发现这次拜访的收获远比我想象中的大。因为医院通知医药公司尽快送货,医院快断货了。
经理简直不相信,新开发的医院,我仅拜访了一次,能有销量就不错了,卖断货,怎么可能?反复电话确认后,经理不得不相信,原来这个药经张主任用过后,确认疗效很好,在周会上推荐做为外科普药使用,张主任还是业务副院长呢。
再次拜访张主任,我不再紧张,仿佛去看一个老朋友。
张主任看到我也很高兴,立即请我给他按摩,我建议他吃几付血府逐瘀汤和当归补血汤。临走时,感谢他帮了我的忙,张主任正色说:“不是我帮你,是你的药效果好,帮了你。它刚好填补了目前临床的空缺,也算帮了医生的忙。我也向其他医院的同行推荐了这个药,效果不错,价格也不贵。其实药厂和医院是相辅相成的,没有药厂生产的好药,医生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张主任的一番话让我想了很久。后来当我从事新药研究开发时,耳边仍会响起他的话……
是啊!医药原本就是一家!
在跑药的过程中,我总爱到医院中医科门诊去看看,看看他们如何处理一些疑难杂症,看看不同医生的处事方式和为人态度。我借用了药品营销这堂课来为我的中医之路上课。
虽然我的业绩一直不错,但总觉人生有些缺憾……
每当看到医院走廊上呻吟的病人,而我却不能伸手帮上忙时,心里就非常难受。仿佛总感觉太爷在责备着我,什么时候我才能真正为病人服务,而不是现在这样为医生服务……
选择做药这条路是被迫的,但我的行医之路又在何方?
医院门前有个湖,平时风和日丽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湖边放风筝。而这也成了我难得的一种娱乐方式。我一边放风筝,一边切着放风筝的线,一边彷徨地看着远方,寻找人生的下一个路口。
第二十二章 游历(上)
又到了新一年开招聘会的日子!
现在的我有了一份不十分热爱但干得不错的工作,收入也相对稳定,加上半年的磨练,不论从衣着、谈吐还是待人接物都和才毕业时完全不同了。父亲说得对,必须要走上社会这个大课堂进行磨练,逃避是没用的。
三月份的一个下午,我看到报纸上报道当天有一个医药行业的招聘会,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我还是打的前往。
会场上大部会单位的展位都已经人去楼空了,剩下的几十个展位上也只有三三两两的求职者在流连。
我一边逛,一边看看有需求的岗位。
“招新药研发人员!”我停下来,详细咨询新研发人员的工作性质。
负责招聘的老师耐心的给我讲解了一番,也顺带询问了我的基本情况。听完我简要的工作经历后,没有想到那个老师很热切地对我说:“你的经历很符合我们这个职位的要求,简单地说我们要求要有学医背景,对药学有一定的了解,并且善于与人沟通的人才,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我们公司来面试一下!”
我有些犹豫。
“我们可以报销来回的火车票,去试试吧,也许你见过我们领导后你会有个新看法的!”老师亲切地说。
我留下我的联系电话,顺便也拿走了一份公司简介。
这是一家正在建设中的大型制药企业,企业地址正好在我实习的城市,想着该城市有我心爱的女友,再想想我的草医朋友老张。没过几天,我便坐火车前往,该企业位于城市的郊区,从火车站坐车二十多分钟才到达。
几百亩的工地正在施工,看着外墙上的工程图,可以想象这里不久将是一个占地几百亩的美丽药厂,我正在欣赏的时候,在省城负责招聘的老师走过来,我注意到他的胸牌上写着办公室主任的头衔。
张主任热情地接待了我,“药厂一期工程正在施工,计划八个月内完工。明年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在办公室看见了几个和我一样来应聘的,张主任电话联系了老总和总工程师,让我们稍候片刻。
面试过程很简单,考官共有五名,做过半年销售的我对此并不紧张。递上我的简历,我开始冷静地自我介绍,并尽可能完整而有条理地回答他们关于医药知识的提问,面试的气氛很轻松,我看着老总脸上越来越明显的笑容,我知道自己搞定了!
面试结束了,老总笑着跟我握手说:“不知道余经理是否愿意加入我们公司呢?”
看着老总和总工盈切希望的目光,想着做新药开发可以借此认识不少中医界名家,再想想自己的女友,我答应了。得到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办理辞职和当时市场的交接工作。
但辞职的事情却很难开口,当时原公司准备调我到其它市场去当负责人,而我却提出离职,经理很是诧异。
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追求,而我的追求是当一名医生,一名真正的中医!”
“你还年轻,以后还要买房子,娶媳妇,这些都要花钱。年轻人想走上中医之路很难的。你不妨再干两年,做销售虽然收入并不是业界最高的,但也还不错,挣些钱后再去干中医也不错嘛!”
“谢谢您的好意,我换个工作,一方面想离女朋友近些,另一方面也希望可以在工作中可以有更多机会接触那些中医名家,了解一下他们是怎么看病的……”
看到我的去意已定,经理要求我交接完市场再离开。
离开办事处时,经理含泪把我送上的士。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离开了省城,离开了我学习五年、工作大半年的城市,虽然下一步的路还很艰辛,我却充满希望……
来到新药厂报道后,安置好食宿,我的顶头上司——总工程师就和我进行了一番长谈。
“你的岗位将是新药研发中心主任,但是药厂还在建设中,办公室只能因陋就简,就是这个小平房。目前你们部门只有你一个人,你既是领导又是下属,但慢慢公司会补充人员到你的部门。目前研发中心的工作是接手一个国家级新药的II期临床试验。这个新药是公司花巨资买回来的,这也是公司未来的拳头产品,参与临床II期临床的单位有中国中医药研究院北京西苑医院、江苏省中医院、浙江省中医院、河南省中医研究院附属医院、辽宁中医学院附属医院。下月将组织这些大医院的专家在省城开会,进行II期临床方案的讨论,这会议就由你来组织安排,我看好你的能力,也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总工的一番话既让我兴奋,也让我有些担心。我并没有组织这种大型会议的经验,心里没有谱,但既然我选择了这家企业,老总和总工又这么信任我,我没有理由让他们失望,更何况我也想给那些中医界的前辈们留下个好印象!
没有吃过猪肉,咱见过猪走路!
我花了半天时间详细研读了《******双盲双模拟平行对照II期临床试验方案》,对方案中一些存在矛盾和明显错误的地方做了标记,然后同试验牵头单位GCP中心研究员联系,进一步完善试验方案;接下来我向各临床单位发邀请函,确定参会人员名单(包括职务、性别和电话号码),等确定下来,再预订酒店房间和会议室;最后确定会议议程,研究会议室的布置、来宾接送等等一切细节……
我忙得昏头转向!
开会前一天,我和总工带了两个司机前往省城,总工检查了会场布置和迎宾的安排后,感觉很满意。
接下来,就由我安排人员对去迎接来宾了!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虽然忙碌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但想着能够和目前国内中医界消化专业知名权威见面,我的心情真的很激动。专家们的下机时间不是统一的,我就站在酒店门口当起了迎宾,每个专家我在第一时间能够见到,并亲自将他们送到房间,这些专家没有我想象的那样牛气冲天,相反都十分平易近人。
会议开得非常顺利,专家们提出了一些很有意义的修改方案,我一边听一边在电子稿上进行修改,会议结束时,我将修改好的方案打印出来,专家们看过后予以认可,一份完美的临床试验方案敲定了。
会议结束后,总工及其他人员返回公司,我则踏上北上的列车到北京去签订临床研究协议,同时和牵头单位GCP中心研究员协商制订临床病例报告表(CRF)。
协议的签订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很多,CRF表的制订也很快,原计划三天的活两天就完成了,车票是提前订好的,我就空出一天的时间来,刚好可以在首都北京逛逛!
想着有一天的时间可以在北京逛逛,我兴奋不已,西苑医院附近有北大、清华还有颐和园,但那都不是我最想逛的地方。我脑海中想的是同仁堂。学习中医这么多年,也看过电视剧《大宅门》,我对同仁堂有种特殊的情愫。
第二十三章:游历(下)
我安置好行李,就从北京站坐地铁来到前门。
前门大街并不象我想象中那样繁华,但还是很热闹的,有浓郁的商业气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同仁堂就在前门大街的一条小巷子里,走进这条古老的巷子,感受着两旁的建筑所沉淀的文化,我仿佛走进一条历史的长廊。
终于看到了同仁堂!
它也不象我想象中那样的宏伟壮观,却宛如一块剔透的古玉,小巧、古朴而精致。门口的对联深深地吸引了我:”修合无人见,心存有天知”“炮制虽繁必不敢省人工,品味虽贵必不敢减物力”。一种敬意由然而生。从这简单的两句话里,我看到了同仁堂做药、做人的准则,也看到了中医文化的传承。入口处的大屏风上绘有巨副李时珍像,两边写着金字对联”同气同声济世济民,仁心仁术医国医民”。同仁堂一楼出售中成药和中药饮片,二楼是参茸专卖,两旁的墙壁上挂着历代中医圣手的画像。店里随处可见药材标本图片。几个白胡子的老中医就坐在诊桌后为患者把脉问诊。古风古韵的同仁堂满载着百年老店的气息就这样扑面而来,让我感到熟悉和新奇。我仿佛一个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心中有无数的冲动被激起。
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去年回老家同父亲谈起开诊所时,我的脑海是一片空白。而如今看到同仁堂,我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我的未来——我要创办国医馆,创办属于我自己的”同仁堂”!
我流连于同仁堂每一处的设计和构思。从楼下看到楼上,再从楼上看到楼下,仔细研读这本沉淀了几百年的古书。虽然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候,我仍沉浸于自己的梦想之中。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我辗转于不同的城市签订临床协议,但脑海中还时时勾画着自己的国医馆。
因为人手不够,我一个人身兼数职。既要忙于负责组织临床试验药品的生产,又要组织试制与药品外观一模一样的模拟药品,为双盲双模拟试验做准备。在繁忙的工作中,我仍抽时间打听了开药房的手续,得知开药房需要执业药师证。于是工作之余我开始为执业药师考试作准备。那是一段忙碌而充实的日子,我几乎抽不出时间去市区看女友。
当前期准备工作做完后,我又成了临床监查员,这名字听起来气派,但实际却是一份不那么容易的工作。说白了,就是夹心饼干的那个心。
面对公司要保证临床试验的进度,还要尽量节省费用;面对临床那些教授们,他们希望时间不要太紧,CRF表格不要太复杂,观察费用不要太低;针对受试者,要让他们知情同意,但又不能把他们吓跑,同时还要他们按时复诊复查,以免成为脱落病例;面对药监局,所有数据必须真实,不得伪造,方案要尽可能详尽完备,否则产品可能被枪毙,最终拿不到生产批件,全部工作白作……
监查员的工作就是在这种夹缝寻找平衡。公司、教授、患者、SFDA都要兼顾。有人称这工作是“带着镣铐的舞者”,而我却觉得要有“疱丁”的本事才能在夹缝中游刃有余,在对立中寻找统一,在阴阳里寻求转换。
也正因为有许多困难, 我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那些知名的中医专家和教授。这些困难是工作的深沟险坡,却也是我更深地理解中医的上山阶梯……
从II期临床开始到III期临床结束,我结识了许多中医消化专业的高手。在此期间,为了帮公司寻找新项目,我也拜访过许多大专院校从事中药新药研发的专家。从陌生到朋友,我学到了很多。除了学习临床试验方案设计、临床监查、数据统计处理等知识外,我更多的是从这些专家教授身上学到为人处事的方式、做人的态度,也见识了他们学术上的严谨。这些都成了我未来发展的宝贵财富。
在众多的专家中,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北京的李教授、辽宁的张主任、江苏的王主任……
每次到西苑医院,只要有李教授门诊我都要去看看。他坐诊时,博士生、研究生一二十人围着。
“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芋汤主之……”李教授就这样一边切着脉,一边背着伤寒论的条文,然后是口述药名和剂量,最后反复叮嘱病人用药注意事项,周围的学生们拿着本子飞快地记录。
李老看病是一种艺术,看他看病也是一种享受……
辽宁的张主任也是博士生导师,以治疗脾胃病和肝胆病见长。学贯中西的他看病则是另一种风格。
有一次看他给病人号脉,号完脉指着墙上消化系统的挂图说:“你患的是胃溃疡,这个地方烂了一小块,诺,就是这儿…..”
他指着胃小弯处说:“不信,你去做胃镜看!”
别说,病人真的做了胃镜还真就是这个地方。不光病人连旁观的我都佩服的五体投地。听他的博士生说,张主任号脉号出的病变部位基本可以与胃镜吻合。他将外科治疗疮伤溃烂的消、脱、补法用于治疗消化道溃疡,采用黄芪、黄连、三七等治疗消化道溃疡收到很好疗效。
而江苏的王教授更象是一位慈祥的长者,他的目光总是充满了睿智,他对小儿腹泻的治疗有独到之处。
一次门诊来了个长期腹泻的小孩子,中西医治疗半年均无显效,找到王教授。王教授仔细为患儿诊查过之后,再看了看病历和以前的处方。
“这个方子很对啊,小孩子腹泻也是脾胃虚弱引起的啊!”
“那为什么服药后仍然不见好呢?连吃的药都拉出来了。”家长不解地问。
“小孩子胃肠道很娇嫩,加上长期腹泻,对药物的吸收很差。中药内服,增加了胃肠的负担,难以起效……”
“那咋办呢?”家长急切的问。
“你就用这个原方,每天煎两付药的量,然后用来给小朋友泡泡脚。小孩子皮肤薄,通过皮肤可以吸收一部分药物,直接进入血液,不增加胃肠负担,又能起到治病的作用。”
家长半信半疑。
王教授说:“放心吧,这个办法我用了很多年了,效果很好,不用担心。”
而目睹这一切的我更是长了见识。几年后,我用王教授的办法治疗小儿腹泻,无不显效,更加深了我对王教授的佩服。
我在天南地北的跑着的同时,从不忘带着执业药师考试的复习资料。无论多么忙,每天都抽时间温习教材,甚至在火车上也捧着书在看。功夫不负有心人,当我成功地为公司拿到新药证书和生产批件时,我也通过了中药执业药师考试,获得了执业药师证。下一步该考执业医师证,而我在药厂上班,无法取得报名资格,我该怎么办……
第二十四章:下海
由枯燥积累而成的乐趣才是真正的乐趣!由埋头为基础的抬头才是真正的抬头!
获得了执业中药师证书后,凭借我的社会关系和目前合理合法的条件,申办药房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打电话回家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还是那句话,“三十岁之前别想着自己干,你要学的还很多!目前医师资格证还没考到,纵然你的药房开业顶个屁用,谁来坐诊?可以考虑下海,借用药师身份到医院上班,然后找机会考取医师证……”
关键时候,父亲总能将我浮躁的心静下来,是啊!父亲说的没错,我开办国医堂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实现我当中医,为患者解除病痛的理想,光开个药店,再请人坐诊,与我的理想大相径庭。我还是得先考医师证!
我决定辞职,从药师做起。
公司领导非常不理解,他们正准备将我升职而我却选择了离开。但我心意已决,好在新婚的妻子理解并支持我的决定,于是我离开了工作三年的城市,离开了心爱的妻子,独自一人闯荡上海,这个现代化的大都市……
在上海的高中同学崔浩热情为我接风,酒桌上听了我的打算,高兴地告诉我,第二天虹桥人才交流市场正好有医药行业的招聘会!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我笑着说。
“也不看看你是谁的同学!来来!祝你旗开得胜”他笑道。
我的运气还真不错,正如网上报道的一样,上海正好缺大量的执业药师,尤其是急缺执业中药师。
招聘会上,有三家医院、十几个药房都在招执业中药师。我选择了一家小型的私立医院,我的医学背景,加上几年的新药研发经验,和参与药厂GMP认证的经历,让我轻轻松松的争取到了中药房主管的职位。工作也非常轻松,主要是负责药材的验收入库、养护和一些日常的管理工作。
医院中医门诊就在中药房隔壁,有两个专家轮流坐诊,每天也就十来个病人,大多是老病号,也许是医院知名度不高,医院经营处在一种不稳定状况,熟悉了药房的所有工作后,没事时我总爱到隔壁的中医诊断室看看,看看上海中医的用药思路和特点。
上海的中医处方相对其他城市而言,用量有些偏小,比如砂仁用量3—5克、黄芪8—10克、当归5—8克、甘草3—5克……
慢性病每次开药,每次一般是十剂,有些患者效果很好,有些则效果一般,也许是专家年纪大了,用药小心了些。而药房抓药的则说这都是太平剂量,反正即使治不好也吃不死人。而专家总认为我们只是些略懂中药的毛头小伙,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时常以专家自居,也许上海人排外思想太重吧!我私下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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