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怀同志喂,我再问你,你认为凯丰同志是我的老对头,一九五四年病逝在北京结核医院,和我有关系?一九五五年上海的潘汉年、杨帆案件,和我有关系?一九五八年二月黄敬在广州不幸去世,和我有关系?这些,你有事实做依据吗?你拿不出证据来,我可以委托最高人民检察院,到最高人民法院去告你,和你对簿公堂!看看你有何颜面面对全党同志、全国人民!当然,放心,我不会和你较这个劲,那是西方资产阶级政客的搞法,很无聊。
我耗不起那个时间和精力。所以提及这些事,是要让你看到自己头脑里的阴暗面、肮脏东西。关於黄敬同志,我要多说两句。他三十年代初在青岛搞地下工作,和蓝苹结为名义上的夫妻做掩护。这类名义夫妻,在地下党内不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吗?我何曾吃过醋?黄敬年轻有文化,有才干,我是一直器重的。一九四九年初天津刚解放,我就批准他出任天津市军管会主任、市长。一九五三年再调任为中央第一机械工业部部长,不久又任命他兼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主任,直到党的「八大」当选为中央委员。我这叫吃醋吗?他三十几岁做到正部长,也就是军队的正兵团级。
我作为中央政府主席,有这么吃醋的吗?后来,是他公开反对大跃进,反对超英赶美,我才在去年一月的杭州会议上批评了他,南宁会议上再批评一次。去年二月他到广州治病,跳楼自杀,抢救无效……这就是黄敬的死,整个过程就这么清楚。你又不是没有亲眼看到过,我严厉批评少奇、批评恩来、批评陈云、小平、先念、一波他们的次数还少吗?照黄敬那样受不得一点批评,他们不知都自杀过多少次了。你坐住不动,我索性把话讲完。你和洛甫把黄敬的死归咎於我,还有蓝苹,到底是何居心?你们这叫共产党人的道德、良心?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说罢,毛泽东像个久被中伤、饱受冤屈的受害者,登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彭德怀被击中了,也是被击垮了。他是惭愧万分、无地自容了。
毛泽东继续哭泣:「德怀啊,你、我同是湘潭乡里人……还记得你小名石穿伢子……你一九二八年十月率平、浏暴动农军上井岗山和我会合,我们同吃一锅南瓜饭,同住一间茅草屋,也同盖过一床旧棉被……如果你不忘记,我们还结拜过兄弟,那时兴这个……后来到陕北,我和高岗也结拜过……三十二年过去了,你和我一路吵吵闹闹。我总是讲,彭总和我吵,是兄弟间争吵,我不计较……我计较过你吗?从红三军团司令员,到八路军副总司令,到人民解放军副总司令、国务院副总理、国防部长,十位元帅,你名列第二,主持全军工作。在党内,你是政治局委员,列席中央常委……我亏待你了?为什么到了胜利后的今天,新中国成立也快十年的今天,这样来对待我、侮辱我,进行人身攻击,彻底否定我的人格……石穿伢子啊,三十二年,我换不来你一颗心,我怎么交你也交不亲……呜呜,石穿伢子,我伤心,伤心,只有长歌当哭,长歌当哭……」
毛泽东嚎啕大哭,毫无节制、顾忌,哭的肝胆俱裂。
彭德怀心非木石,痛悔之极,一时大恸,陪著哭泣:「对不起……我对大哥不起……我错了,我检讨……我忘了三十二年的兄弟情分……我自以为了不起,这些年来误会了大哥的作为……对不起你……」
两人相对著哭泣了三、五分钟之久。相互替对方递上放在白瓷碟里的小毛巾,各人擦拭泪水。
毛泽东眼睛有些红肿:「好吧,你愿做检讨就好,带个好头。给我一个台阶,给会议一个台阶,也是给你自己一个台阶……党不分裂,军队不分裂,这是大局。你、我都要顾及大局……我们先开小会,山上四位常委,加上你和彭真两位列席,再请黄克诚、周小舟、周惠、李锐四个来旁听。我们来解除误会,交心通气,解开心结。问题谈清楚了,你到大会上认个错,大家好下山抓工作。农村的事,少奇也讲了,要继续批左纠左,你可以放心……也不要提出辞职,国防部长还是你做,军队还是你管……」
彭德怀心身俱疲,眼睛也有些红肿:「我不行了,解甲归田,当老百姓合适……只一个请求,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山上没有什么军事俱乐部。不要扯上黄克诚同志,他是个老实人。还有周、周、李,也不应受到连累。还有十多个省区的饥荒灾情,你和中央不要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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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文臣图自保巾帼奋抗争
胡乔木送来会议发言稿:〈毛主席和史达林晚年的十点不同〉。毛泽东很高兴,当即审阅,圈圈点点,提出修改意见:立意新颖,观点鲜明,有理有据,给了党内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当头一棒,很好。题目尚须斟酌,「十点不同」不必凑数,还可归纳一下,比如谈到史达林晚年只在自己的餐桌上召开政治局会议,而我则是在颐年堂召开政治局会议;史达林习惯口授中央文件,我则从来党内文件集体起草,政治局定稿;史达林晚年多疑,连身边的医生、护士都被怀疑成反革命。我则从来待医生、护士如同家人,从未怀疑过他们;史达林晚年深居简出,严重脱离群众,而我则经常离开北京,到各省市自治区调查研究,和群众打成一片……等等,太具体、繁琐了些。可否列出六条不同之处,即算全面了。你到那边书案去,就便勾勒出来?
胡乔木心有灵犀,文思敏捷,聆听过主席的教导,只花了十来分钟,即把发言稿定名为〈斥所谓「史达林晚年问题」的污蔑〉,十点不同也归纳为六条,著重从六个方面把毛主席和史达林做了比较:一、史达林晚年严重脱离群众、脱离实际。毛主席在哪一点脱离群众、脱离实际?群众路线的工作方法,不是毛主席创造的又是谁创造的?如果不密切联系、彻底依靠、放手发动群众,怎么会出现去年的大跃进、公社化运动?
二、史达林晚年在党内是不讲民主的或是很少讲民主的,连中央全会都不召开。而我们却不但开全会,而且经常开扩大的全会。这次会议也是其中的一次。很多文件都是盛市委书记起草的,很多意见都是大家议出来的。毛主席十分重视党内民主、尊重同志们的意见,怎么能说和史达林的晚年相同?第二次郑州会议上,毛主席说人民公社运动中的某些缺点,他要负责任。当时到会的同志坚持建议中央不要这样往下传达,以免全党层层检讨,影响干部的积极性,毛主席才勉强地接受了这个意见。
三、史达林晚年提倡个人迷信,毛主席在这方面也同他相反。七届二中全会就作出了决定,不许祝寿,不许以人名命地名。中央曾经根据毛主席的意见通知,他的塑像除了作为美术家的作品可以在美术馆陈列外,一律不许在公共场所陈列。
四、史达林在肃反问题上犯了严重的错误,他常把党内矛盾、人民内部矛盾同敌我矛盾混淆起来,以致在苏共党内有许多中央委员、高级将领被错误地杀害了。难道毛主席曾经杀过一个中央委员、一个将军、一个党代会的代表吗?毛主席对党内斗争的原则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是分清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正因为这样,许多犯过错误的同志至今仍然在党中央团结一致地工作。
五、史达林晚年无论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有停滞的倾向。在史达林时期,苏联农业三十年没有超过沙皇时代的最高水平。他否认对立的统一,否认否定之否定,实际上是丢了辩证法。毛主席正好相反,简直可以说是辩证法的化身。他虽已六十几岁,精神比许多青年人都年轻,真正是生动活泼,一往无前。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是同他对辩证法的深刻了解分不开的,是同他始终充满朝气的精神状态分不开的。
六、史达林晚年对外犯过大国主义的错误。毛主席对别的国家一向很尊重,朝鲜问题就是一个好例子。对越南、蒙古的关系也是这样。对苏联的有些问题,我们也提出过意见,但并没有妨碍两国的团结。革命过程中总会有些缺点和错误,问题是我们发现得快,纠正得快。
毛泽东阅后说:「很好,你现在已经完全站到我一边来了。
前一段右了一下,既往不咎。陈伯达也交了一个稿子:〈是马克思主义者还是党的同路人〉。我相信,你们二位的文章,从理论上把彭德怀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胡乔木谦恭地说:「我的觉悟、自省,完全是主席教导的结果。」
毛泽东说:「很好,你的这个发言稿,可以交会议秘书组打印了。我和少奇、林彪他们商量过,彭德怀同志已经表示愿意检讨,接受批评,中央常委先开两天谈话会,小范围内帮他一下。
接下来召开中央全会,对这次山上的斗争做成决议。近两天三个大组的批判会开得紧张热闹吧?彭、黄、张、周、周、李,都检讨了没有?过不过得了关啊?」
胡乔木说:「三个组都在追查他们二十三日晚在黄克诚住处相聚的问题。但他们众口一词,只是一起去看了看黄克诚同志,前后半个小时,并无出格言论。」
毛泽东说:「我是听了汇报,才知道这件事。公安部长怀疑他们聚在一起搞攻守同盟,对抗中央。他们可以交代清楚嘛。」
胡乔木说:「我个人不成熟的看法,也是我本人的教训,有右倾思想并不奇怪,也不可怕。怕就怕在不认识、不改正。都讲黄克诚同志是老实人,二周和李锐,也不会存心反对主席,属於一时糊涂、失足。他们和彭、张两位还是有区别。建议主席批评教育从严,不到万不得已,不把他们推向彭、张一边。」
毛泽东笑笑说:「你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可以,我再找他们谈一次,挖彭德怀的墙脚,争取把他们挖过来。就看他们肯不肯和彭德怀划清界线了。」
胡乔木从美庐出来,即去找到田家英,让转告李锐:「给主席写封信交代清楚二十三日晚上在黄克诚住处相聚的事,相信主席还是看重李锐,会给予宽谅的。四月分上海会议期间,李锐不也给主席写过信吗?主席当众表扬,相当好感嘛。」
当天晚饭后,田家英设法避过众多的耳目,把胡乔木的嘱咐转告给李锐。李锐却有些害怕再给毛泽东主席写信,白纸黑字,刀砍斧凿,又可能成为新的罪证。苦熬通宵,正迟疑著难以下笔,就接获了他和黄克诚、周小舟、周惠四人於明天上午去美庐谈话的通知。像溺水者,一时又有了攀至岸边的希望。
谈话仍在美庐楼上书房进行,整整一个上午,毛泽东采用的启发教育方式,首先谈到他过去不了解黄克诚的历史,不了解彭、黄关系。彭德怀的历史却是了解的,一九二八年十一月率平浏暴动部队上井岗山。那时毛是工农红军第一师师长兼政委,朱德是红四军军长,彭德怀是红五军军长,李明瑞是红七军军长。
大家平起平坐,称兄道弟。不久这些红军部队改编为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组成红一方面军,朱德任总司令,毛任总政委,彭任副总司令兼红三军团总指挥,林彪任红一军团总指挥,叫做朱毛不分家了。黄克诚是哪一年上井岗山的?听说上山、下山、再上山,几经辗转?后来人们惯言彭黄是父子关系,是不是真的?
黄克诚面对此一人身攻击、人格羞辱问题,眼睛都睁大了,脸孔也涨红了,声明自己参加革命三十三年了,只比彭总小四岁!而且自己这个总参谋长,当初并不是彭总提名,而是主席亲自点将的。至於一九三一年江西苏区「消灭AB团」时,自己差点被杀掉,彭总救他一命的事,也是最近才从彭总的交代材料里知道的,过去彭总从未提起这事。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有争吵和分歧,但总的算融洽,是正常的上下级工作关系。
毛泽东并不计较黄克诚的顶牛态度,继续谈到井岗山斗争,江西苏区斗争,红三军团历史;谈到长征路上,遵义会议之前,自己如何躺在担架上,边行军边找人谈话,首先把中央书记张闻天、红军总政治部主任王稼祥两人争取过来,和博古、李德、周恩来的「三人团」划清界线,再联络一军团和三军团的司令员、政委等等,不然遵义会议也开不好,也恢复不了他的红军指挥权。言下之意,现在找四人谈话,也是旨在启发四人和彭德怀划清界线,揭发问题,站到中央一边来,站到自己一边来。
黄克诚、周小舟、周惠、李锐虽然听出来毛主席谆谆诱导的苦心,却思想上、感情上仍然站在彭德怀一边,仍然抓住机会,向毛泽东进谏,意在要求毛泽东不变初衷,不在纠左问题上食言。周小舟依旧谈了去年的高指标使得一切工作都被动,周惠依旧谈了粮食产量和公共食堂,李锐依旧谈了近来会议气氛太紧张,「湖南集团」的提法难以接受,一些老熟人的往来,都成问题了。
毛泽东是对牛弹琴了。不到黄河心不甘,到了黄河心不死。
他颇为失望地说:「和你们几个人不通心,算交不亲的朋友。」
指周小舟尤其和他格格不入,期望周小舟「不远而复」。最后谈到中央红军长征走出雪山、草地,与张国焘的红四方面军会师,张国焘见中央红军只剩下一万多人,而他拥有四万多人,兵强马壮,就想吞并中央,阻止北上,逼迫南下。幸亏派在红四方面军任参谋长的叶剑英接到电报,连夜打马把电报送到中央。叶剑英在关键时刻立下大功,中央机关立即组成北上支队,摆脱张国焘大部队的威迫。永远也不能忘记叶剑英的这个功劳。
念念不忘诱导黄、周、周、李关键时刻反戈一击,将功补过。整个上午的谈话,气氛和缓,态度诚恳。毛泽东还留下四人共进午餐,吃猪肉包子,喝大米稀饭。
四人从美庐出来,为避嫌疑,不再走在一起。
李锐在林间小道上遇到田家英,两人在树下交谈一刻。李锐感到心情轻松,转述毛主席的话,「湖南集团」的提法是个误会,以后可以不提了,并且允许思想交锋,各抒己见。田家英则面色凝重,告诉李锐:「绝不可轻信,大难就在后头,反党集团的事已经著手起草文件了,有柯庆施、李井泉、王任重、曾希圣、陶铸等人参与;已通知召开中央全会,作成决议。」田家英还说了他和胡乔木等人的私下看法:「彭德怀是政治局委员、列席常委,政治局没有开会讨论,就让第四组去批斗,太不应当了。主公这样专断独行,晚节不终。他们还担心总司令和总理都会被牵扯上。这些党的元勋,应当受到尊重和保护啊!乔木兄主持起草的〈会议议定纪录〉稿和彭总的信一起在各组挨批判,李井泉还在会上指名道姓,妄图揪住他田家英不放……」李锐听田家英这一说,心情又沉重起来,问:「你和乔木都要我给老夫子写封信,交代清楚二十三号晚上的事,现在人人自危,到底写还是不写啊?」田家英说:「照乔木的意见办,都去讨个饶,求得主公的谅解,不把名字列进那个集团去。」
满山上都是耳目,两人不便多谈,互道珍重分手。
李锐回到住处,苦思良久,决心遵田、胡二友之嘱,给毛主席写信解释二十三日晚上的事,以免被三大组穷追下去。他仍持一股豪爽仗义之气,不但力图替自己撇清,也要替黄克诚、周小舟、周惠三人撇清。过去给毛主席写信汇报工作,都是用的「你」,以示亲近;这次却用了「您」,以示恭谨。信的前半部分简要回顾了自己作为主席的晚辈、秘书,一向在主席面前无话不谈,经常口不择言,备受信任和器重,知遇之恩,铭刻不忘;接下来解释了自己和黄克诚、彭德怀、周小舟、周惠的关系,并无任何的不正常。信的最后,信誓旦旦,愿以自己的党籍、性命向毛主席保证,二十三日晚上绝无出轨言行,如属不实,愿受党纪制裁,云云。
另说毛泽东从小教堂跳过舞回来,已是晚上十一时了。舞会上,他见到周恩来的保健护士小梅,活脱脱的又一个孟虹啊,忽又念及几年前孟虹的种种好处,便约了小梅来做一次按摩,轻松轻松连日来的紧张劳累。
值班卫士送上李锐的信,毛泽东随手翻了翻,很感失望,甚至有些痛心:「李锐不老实,秀才靠不住,还在妄图利用我过去对他们的信任和器重。知识分子真是难於改造、洗脑罗。五七年从他们之中抓了几十万右派,李锐们仍然没有得到教训,仍在闹他们的独立思考、独立人格。知识分子有什么独立人格?自欺欺人。秦汉至今,从来就是权力附庸,政治寄生物。这几年,我一再指出:在社会主义革命时期,知识分子是毛,工人农民是皮。
知识分子之毛是植在工农这张皮上。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他们就是听不进!知识分子不改造思想、不工农化怎么行?工人农民多听话。读了几句书的人,好翘尾巴,不肯夹尾巴。应当对他们大喝一声:请把尾巴夹进两腿中间去!」
小钟悄没声息地来到毛泽东身边。毛泽东是从一股温馨好闻的青春气息感觉到她来了。最讨嫌身边的女子使用香水、化妆品之类。喜好的是天生丽质,青春体香,天然不矫饰。
他拉起小钟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小钟顺势偎依到他身上。美好妙可的女子是上苍赐给他的礼物,唯有不时地和这类礼物缠绵把玩,他才可以松弛紧绷的神经,舒缓心头的烦扰。面对党内党外各种有形无形的挑战,国穷民困的压力,他随时警惕著被人赶下台,总是乘对方未成气候而率先下手……对於年轻女子,他则做到一条:玩不丧志。只视作一种休息、享用,为下一轮的搏击调节身心,补充能量。人就像一节大电池,需要不停的充电,不停地发光。
小钟粉面飞羞,轻声喘息:「等等嘛,等等嘛,衣服都没有脱,你又要先累了……小梅来了,已在楼下游泳池等著,问你是先游泳,还是先按摩……」
毛泽东放开小钟,去到卧室。由小钟动手,帮他脱了衣服,换上泳裤,套上长浴衣。之后小钟也没回避,也换了泳衣,披上长浴衣。她的青春胴体,凹凸有致,线条优美,不独撩人欲火,尚有相当的欣赏价值。
从楼上主卧室内侧,有一道平日不大启用的房门,沿梯级直通至楼下的游泳池。但见温热迷蒙的水气中,小梅如同出浴仙女似的,已经迎候在大理石池边。
毛泽东见到小梅,一时彷佛又见到了当年的孟虹、孟蝶姐妹。他大步走了过去,拉住小梅的手,慈爱地问:「你到我这里来,总理知道吗?」
小梅脸蛋红了红:「知道……总理讲您工作辛苦,天天批阅文件,找人谈话十几个小时,忙到肩背胀痛。还说你的健康关系到党和国家的命运前途……」
毛泽东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在我的健康问题上,总理一向小题大作。他是出於对我的忠心。不像有的人,恨不得我今天晚上就去见马克思……来来来,脱了袍子,下水吧。」
说著,小钟替他脱去浴袍,发福的身躯健硕如一名重量级拳王,双臂前伸,成抛物线梭入水中,只溅起一圈小小的水花。瞬间到了对岸,一个鲤鱼翻滚,两腿一蹬,又游了回来,平仰在绿波盈盈的水面上,叫道:「下来呀,你们两个下来……我和你们游个新姿式。」
小钟鸭子划水似地来到毛泽东身边:「主席呀,你游得好威猛哩!卫士长说你像鱼雷。」
毛泽东笑眯眯地:「他小子是学了赫鲁雪夫的话……去年赫鲁雪夫同志到中南海做客,陪我在游泳池游过一次,身上套个救生圈,是只旱鸭子,只能够泡几下,讲我像鱼雷……小梅呀,你慢点下水,先到休息室,替我点支烟来。」
小梅已陪毛主席游泳多次,知道他有仰躺在水面上吸烟休息的习惯。依言进了休息室,从烟罐里取出一支代为吸燃了,仍含在嘴里出来。休息室亦是间按摩治疗室,有床铺、暖气,外带洗手间,很舒适。小梅下了水,一手举著烟,一手划著水,来到毛主席身边,将烟卷送进那戴著洁白假牙的嘴里去:「对不起,烟嘴被我含的有点子湿。」
毛泽东平仰在水面上,几乎一动不动,悠然自得地吸著烟。
不一会就有一小节圆柱状烟灰落到了水里。过了烟瘾,才说:「烟嘴有点湿,很好哩,小梅的香唾,也不是没有尝过……」
小梅飞红了脸蛋。伟大领袖也如同过去的皇上,喜好与年轻女子同浴,还做那种事……不知在哪册连环图上,看过贵妃出浴,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而眼下呢,自己和小钟,至多只能算作宫女,还是临时性质的。这也叫做为革命工作?毛主席的身体健康,关系到党和国的命运,我们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光荣的政治任务?
小钟的游泳本领也很一般,需要不停地划动双臂,才能使身体浮在水上。
毛泽东吸完烟,将烟头在水里浸灭了,再远远地朝池岸上扔去。之后他依然保持著仰泳姿势,平摊开双臂说:「来来,你们一边一个,躺到我臂上来。我们一起踩水,编成一支舰队,我算旗舰,你们算护卫舰,启航!」
三人平仰著,一路踩著水,形成三股水花,在泳池里往来梭巡……小钟觉得自己的身子被主席强健的手臂托著,无比的幸福惬意。那手指,伸进自己的泳衣来了,拨弄著,轻揉著,她身子都要被这水、这手指融化了;而在另一边,小梅躺在领袖的手臂上,却是别一番滋味。那手指也伸进了泳衣,摸到了胸前,她毫无快感,只有屈辱。这与自己平日所受到的思想教育,所学过的文件、书本,完全是两回事,格格不入,天壤之别。而玩弄自己的人却是全党崇拜、全国敬奉的伟大领袖。如果说,前一段,自己为了党的整体利益,为了领袖睡好、休息好,咬咬牙,奉献出青春之躯,她算认了;自山上会议传出她所最最尊敬的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为民请命,而受到不公正的批判斗争之后,她委屈求全的信念算崩溃了;也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去年全国上上下下弄虚作假,牛皮吹破天,今年害的乡下农民流行水肿并闹饥荒的总根子,不是别人……连彭总那样的民族英雄,功高盖世的三军元帅,只因对大跃进、人民公社的错误提了意见,就天天受到批斗……三人组成的「舰队」游了十几个来回,游到浅岸。毕竟是托著两名女子,毛主席有些儿累了。
小钟仍傍住毛主席的臂膀说:「上去休息一会?擦乾了,由小梅替你做做按摩?」
毛泽东拉起小梅的手,这才注意到她眼里的泪花:「怎么哭鼻子?有什么心事?」
小梅赶忙擦一把眼睛,掩饰说:「不不,是不小心,眼睛溅了水珠子……」
三人上了岸,进了更衣室。也没有避讳什么,小钟替主席脱了泳裤,以乾浴巾将那伟岸的躯体上上下下擦拭一遍,就那么赤裸著,进了休息室,平躺到按摩床上去。小梅连忙扯过一条毛巾被,盖住那雄勃粗野的私处。
小钟适时地退出休息室,掩上房门,到外间去静候。
毛泽东闭上眼睛,伸出手,把小梅拉了拢去。
小梅知道毛主席此刻需要她的什么服务。她知道小钟常常提供这项服务。大约毛主席到了任何地方,都会有年轻女子服这个务。好个文绉绉的名字:品箫。她却回去要作呕好半天,呕得肠胃都要翻卷过来。
毛泽东将小梅的纤纤玉指引到身上某处。
小梅浑身痉挛一下,手也缩了回来:「主席,对不起,我身上还是湿湿的,没有换下游泳衣……」
毛泽东睁了睁眼,示意她就地把泳衣脱了,坦率相待,轻装上阵。
小梅却坚持去到隔壁洗手间。回来时,竟是从上到下穿戴得整整齐齐,严严实实,红著脸膛,嗫嗫嚅嚅说:「主席,真是对不起,我来月事了,身上不乾净。」
毛泽东毛巾被一掀,弓身坐起,蒙受了巨大欺骗似地勃然作色:「你全副武装了?撒谎!刚才还下了水……你走吧,走吧!
看在你朝鲜立过功的份上,不为难你,走吧!」
小梅却扑通一声跪下了,不肯起来,边哭边诉:「主席,你听听我的汇报吧,听听我的汇报吧!只花你几分钟,我再替你服务……我出身贫苦,十八岁参军,十九岁入党,我对党忠诚……」
毛泽东奇怪了,这个女娃娃怎么了?抓住时机告御状了?他只得放下耐心来说:「有话起来讲,我讨嫌女同志下跪,尤其讨嫌当过兵的人下跪。」
小梅却依然跪在地下哭诉:「主席,你受骗了,被底下的干部骗了……真的,乡下的情况,不是他们向你汇报的那个样子,而是相反,到处都在闹粮荒,流行水肿病,在死人……我老家赣州乡下,生产队的公共食堂早就断粮,已经饿死十多口人……是我五月间回去看望父母,亲眼所见。叔伯们告诉我,邻社邻县,都是一个样,在闹饥荒……你是英明领袖,人民的大救星,要救救农民,救救乡下人……」
毛泽东万万没有想到,周恩来的保健护士,竟会突然跪地告状,为乡下亲人请命。原本让她来做做全身按摩,轻松轻松,真是大煞风景。看来模样儿像孟虹的美貌女子,没有好人,而是貂婵式的坏人。幸而这女子手里并无凶器,没有行刺的意图。他光赤著身子,裹了张毛巾被下了床。倒要看看这女子是不是奸细?
谁人派来的?他语带恼怒地说:「为什么不起来?你跪在地下,我怎么听你汇报?还像个共产党员?告诉你吧,我派我的警卫战士回乡调查过,现在农村干部群众,瞒产藏粮,情况严重。大部分省区并不缺粮。农民都把粮食藏起来了,再向国家哭穷叫苦。
基层干部里混进了地主富农的代理人,趁机兴风作浪。严重的问题在於教育农民,你懂不懂?」
小梅仰起满是泪花的脸蛋:「主席,你不要再听那些假汇报了,人家都是为了讨你喜欢,讨你喜欢呀……去年上上下下都造假,骗你喜欢……农民藏了粮食,为什么还被饿死了?小孩、老人先饿死,后来才是中年、青年。不信你马上派人去赣州乡下查看……我要是讲了假话,可以杀我的头,甚至杀我父母、弟妹一家五口的头……」
毛泽东被激怒了,问:「你是哪个派来的?你讲!谁指使你的?是周恩来还是彭德怀?」
小梅见问,眼睛一抹,反倒不哭了:「报告主席,没有人指使我。是我的共产党员的良心,革命战士的良心,迫使我这样的……我知道会给自己招来什么样的后果……农村在流行水肿病,死人……你知道什么是水肿病吗?就是饿肚子,吃野菜、树根吃出来的,全身浮肿,像吹了气的人,眼睛发绿,嘴巴不合拢,喉咙伸出手来……水肿病人在断气之前,只念著一个字:吃,吃,吃……」
毛泽东身子晃动一下,随即又稳住了,神色坚定地摇摇头:「我不相信。去年虽然搞了浮夸,粮食还是增产了两到三成……粮食都飞到天上去了?怎么可能出现你所讲的那个可怕情景?小钟!小钟呀,你进来听听,听听。」
小钟在门外什么都听到了,推门进来,神色有些慌乱。见小梅跪在主席面前,率性也陪著跪下了。
毛泽东自己燃起一支烟,仍裹著毛巾被,踏著拖鞋,在两个美人儿面前踱步:「很好,你们两个,一个对我说乡下粮食充裕,公共食堂猪肥牛壮,鸡鸭成群,社员们吃得好的很;一个对我说乡下闹开饥荒,公共食堂断粮,流行水肿玻现在你们当了我的面,对对质,哪是真?哪是假?」
小钟仰起妩媚的脸蛋,声音清朗地说:「报告主席,我汇报的情况是真的。我外婆住在南昌郊区新建县东风公社红旗大队五星生产队,上山之前,我每个月都要去探望一、两次。那里的公共食堂吃得比我们省立医院的职工食堂还好,社员们个个红光满面。」
毛泽东站住了,目光犀利地盯住小梅:「你听到了吗?小钟看到的,为什么和你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情况?」
小梅却冷笑两声,语带不屑地说:「新建县东风公社红旗大队五星生产队公共食堂,我也去参观过,省委、省政府组织省直机关干部职工,分期分批去参观、学习……可那是个假典型,是省里领导用粮食、金钱堆出来的面子食堂,还开放给外国朋友参观……我们省委就有不少干部私下议论,骗三岁娃娃的!新建县东风公社其他生产队也都在粮荒,还常发生附近农民到五星食堂抢饭吃的事,后由省军区派出一个排,才保住这假典型……主席呀,你不要再受蒙骗了,现在是上下骗,层层骗,只图讨你的喜欢!」
小钟见被揭了老底,登时凤眼圆瞪:「你诬蔑省委领导,你该死!主席,她是受了山上右倾机会主义分子的影响。我要揭发,她是彭德怀元帅的部下,她经常去看望彭元帅,回来就和我们讲彭总伟大,肯替六亿农民讲话!」
小梅见扯上了彭德怀总司令,不禁怒从心头起,「腾」地一下站起来,「啪啪」两掌,把小钟打了个措手不及:「你个烂货,也敢说彭总!没有志愿军保家卫国,你早当亡国奴了,还想到主席身边来服务?主席,你不要受骗……」
毛泽东已经按了传呼铃。立即进来两名卫士。卫士愣住了:小钟跪在地上,小梅像只斗鸡。毛泽东挥挥手:「还看著做什么?小钟是我的人,小梅打了她,把小梅送回周恩来那里去,她是彭德怀派来的,懂不懂?」
两名卫士一左一右像挟小鸡似的挟住了小梅。小梅几乎脚不点地一路喊了出去:「毛主席呀,你不要冤枉彭总,不要冤枉彭总,冤枉彭总……他是人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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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光美陪游泳彭总又操娘
周恩来快刀斩乱麻,请来江西省委书记杨尚魁夫妇,让把保健护士梅霞新领回去,并嘱咐:「小梅出身好,朝鲜战场上立过功,这次在山上闹了点事,批评教育就可以了,不给组织处分,仍送她赴西藏医疗队工作,也是锻练、改造罗。主席那里,我负责说明,估计不会有问题。」
小梅只被关了一天禁闭,临走前向周总理磕了头,保证到西藏后努力工作,全心全意为藏族同胞服务。周恩来和小梅握手道别,特意送她一套《毛泽东选集》,让她好好学习,用毛泽东思想武装头脑。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大为感动。要是换了别的首长,小梅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只怕不死都要脱层皮,至少被开除党籍,发回原籍,监督劳动。
紧接著,周恩来又布置公安部长罗瑞卿、中办主任杨尚昆,将山上的工作人员重新登记、清理一次,凡是平日流露过右倾思想、言论的,通通打发下山,返回原单位去接受批评、教育。在二十几名被清理下山的工作人员中,包括了彭德怀的乾女儿、军医林燕娇。之后,周恩来向毛泽东主席作了汇报,告上小梅已被安排赴环境艰苦的西藏自治区工作去了。
毛泽东说:「还是要查明是不是彭德怀派来的。恩来啊,对这些女孩子今后也要注意呢。你是出於好心,见到出色的,总是介绍给我。可小梅怎么的就长得那样像孟虹、孟蝶姐妹呢?孟虹是高岗派来卧底的,你能担保小梅不是彭德怀派来卧底的?她不是当过志愿军?」
周恩来说:「我让罗部长、杨主任调查过,小梅的确不是彭老总安插的人。彭是志愿军总司令,小梅是普通女兵,野战医院护士。她只在思想上同情右倾机会主义。」
毛泽东说:「那就好。可见老彭的右倾机会主义在党内党外有一定的社会基础,不乏追随者。对了,一直没有问过你,孟虹后来到哪里去了?还有她妹子孟蝶呢?」
周恩来说:「主席重感情,念旧。孟虹后来病成一名丑妇人,去了山西五台山出家,听说人还在,还能替寺院里的尼姑、和尚治治病;孟蝶则医学院毕业,分配在宋庆龄府上做保健医生,今年初结了婚。」
毛泽东说:「噢,知道了,小孟蝶,还在北京。」
周恩来问:「要不要通知她上山,来帮你做做推拿?」
毛泽东摇摇头:「回北京再说吧。过几天,蓝苹要上山,连小钟都得回避一下。」
周恩来知心地说:「我可以劝导一下蓝苹,不要多管主席身边琐事。相信她是个聪明人,分得清轻重的。」
毛泽东说:「那就多谢你了。你和彭德怀不同。彭的脑后是长了魏延式反骨的,很多同志担心,一旦我去世,你们谁都对付不了他。当然,你可以替我转告朱老总,对於党内斗争,我不会搞史达林的大审判那一套,把人从肉体上消灭掉。我会提议保留他们的党籍和一定的职务,政治上、生活上都给出路。但要等彭、张、黄缴械投降之后。」
周恩来说:「主席在处理党内党外、国内国外重大事务上,的确比史达林同志晚年高明、英明,不留下历史问题。」
毛泽东说:「有些人却不这么看呢,周小舟他们就认为我出了史达林晚年问题……好好,不说这个了。少奇同志胃病犯了,几天没有出席会议。昨天我派胡乔木去看他,他托乔木带话,要求中央在山上反右倾的同时,向山下发一个继续批左纠左的文件。这不是打乱仗?既反右,又反左,叫下面怎么执行?我看呀,少奇或许是闹胃病加思想病了,也是要按照他的面目来改造党。恩来,这事你怎么看法?」
周恩来迟疑一下,字斟句酌地说:「相信少奇同志作为党的二把手,在这个时候不会和你闹别扭吧?他可能出於对十来个省区粮荒灾情的忧心,经济紧张局面难以克服。」
毛泽东说:「十来个省区的粮荒灾情是否被人为夸大,我和你们看法不同。我派一中队的干部、战士回乡探亲时调查过,现在是农民瞒产、藏粮情况严重,层层叫苦、哭穷,向上级要救助。好几个省区都是这样。基层干部队伍混进了地、富分子,或是他们的代理人。彭德怀、张闻天他们在中央闹,地、富分子在底下闹,上下呼应,农民群众的日子能安生?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公社、县、地、盛中央都有,越到上面闹的越凶。少奇他就看不到这一点……」
周恩来心里不同意毛主席这种把经济问题引向政治问题的处事方式的,嘴里却不能不附和:「那就开一次政治局会议,主席做一次重要讲话,阐述农业局势,统一思想认识。」
毛泽东晃晃手:「不!目前的主攻方向是批判彭、张、黄、周,其余议题暂时让路。恩来啊,你替我挂个电话,请王光美来陪我游一次泳,通过光美来做做少奇的工作。」
周恩来停顿一下,问:「单请王光美?要不要少奇一起来?」
毛泽东说:「少奇有病,怎么来?就光美一人。恩来可以作陪嘛,不下水,看我和光美游水嘛。」
住在柏树路一百二十四号别墅的刘少奇夫妇,接获周恩来所转述毛主席请王光美下午三时去美庐游泳池游水的电话后,关起书房门,打开收音机,才愤愤不平发牢骚。
刘少奇涨红了脸说:「成什么话?糟蹋了那么多年轻女子还不够?连我这个国家主席的夫人都要染指?」
王光美也是诚惶诚恐,心情矛盾:「少奇,你冷静些。总理的电话是我接的,特意说明,主席让他在泳池边作陪。」
刘少奇书案一拍:「不去!你是我的夫人兼保健护士、机要秘书,没有责任去替他服务。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王光美说:「少奇,你听我讲,我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加上你前面的四个,我是七个孩子的母亲……主席能对我生什么不义之心?还会有总理在场嘛。」
刘少奇仍是满脸通红:「蓝苹不在,他单请你一个去陪他游水,成什么体统?这事传出去,大家怎么看?怎么想?日后蓝苹知道了,那婆娘能不记恨,饶得过你?」
王光美最难应付的是蓝苹,终是克制不住,委屈得哭了起来:「六十六岁的领袖,还这么荤,这么荤……任什么人,他都可以手到擒来似的……」
听自己的夫人落泪,刘少奇倒是冷静下来了,燃上一支烟,闷著脸,吸著,思索著。
王光美见少奇好一会不吭声,倒也不哭了。她拉住少奇的手,发觉那手冰凉,不禁慌了:「少奇,你怎么了?也值得生这么大的气?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谁也不许碰的。」
刘少奇抬起手来,捂了捂光美的嘴巴:「莫讲这号不吉利的话。我离不开你,孩子们离不开你……我们成家十多年,夫妻感情好,年年被评为中南海的模范家庭,或许招人眼红记恨……我也不相信,他会以此来损伤我们的人格。他还没有昏乱到那步田地!娘的,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只怕连朱元璋那些封建皇帝都不如……他把兵权、中央警卫权、情报政法系统,也就是东厂、西厂、锦衣卫之类牢牢抓在手里,谁也动不了他一根毫毛;任何中央政治局委员、元帅、大将,他一句话就可以打下去。革命革了几十年,死了几千万烈士,革出来这么一位领袖……」
这回轮到王光美伸出巴掌来捂刘少奇的嘴巴了。少奇也是气急得糊涂了,竟说出这种不怕脑袋搬家的话来。
夫妇两个相对无言。良久,刘少奇渐次想通了,下了大决心似地说:「光美,委屈求全,你就去一次吧……既有周恩来在场,也就不怕人议论。或许,主席是要通过你来做做我的工作,让我放弃继续批左纠左的念头,全力助他批右反右。」
王光美点点头:「只好去一回……幸好我带的游泳衣中,有一件特别传统、保守的。」
刘少奇的目光忽然在书房上下四周巡视一番,心里警觉什么来了:「光美,前年在莫斯科,老大哥内务部送我的那个仪器,是留在北京家里了,还是随身带来了?」
王光美立即领会刘少奇的意思,说:「照你的要求,出行总是随带著的。仪器不大,像个挂钟啦,你现在要用?」
刘少奇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怀疑彭德怀的住处,早被人安装了设备,不然他和张闻天议论主席的一些话,怎么都密报上去了?谢富治的系统无孔不入。我们的书房、卧室里,有不有人装了小家伙啊?听讲肥皂盒那么大,能把室内谈话声音传到一两百公尺外的马路上,再录下来。」
王光美说:「你是党的二把手,国家主席,谢富治的系统也会对你搞这一套?」
刘少奇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把那仪器拿来,反侦测一下。不是很灵验吗?五米之内,凡有窃听装置,它就发出嘟嘟的叫声。」
王光美依言,先关掉收音机,即从保密箱中,提出那只小挂钟一样的仪器来,安上四节备用电池,拧至扫描波段,递到刘少奇手里。刘少奇即在书房、卧室四处侦测一番,花了大约半个钟头,未听到仪器发出「嘟嘟」的警告。
刘少奇释怀,把「小挂钟」交还王光美,笑道:「无事就好……这个东西,算我们的秘密。十几次出国访问,收到的所有礼物都交公家了,只老大哥内务部的这件,连翻译、卫士都没让看到。保留个防范手段嘛。」
王光美将「小挂钟」放回保密箱内,取出乾电池,盖上防震匣,上好保险锁。一小串锁匙也总是由她本人随身带著,时刻不离的。
刘少奇说:「等工作人员下班后,饭厅和客厅,也要查看一下。还有,我们坚持历来习惯,只在书房或卧室谈论重要话题,同时要打开收音机,形成声波干扰。」
王光美温顺地点点头:「知道,知道。唉,又不是地下工作了,真是弄不懂,还有人对自己同志来这一套。」
刘少奇忽又拧开了收音机,把音乐节目声响调得大大的,神秘地笑笑:「这一套?这一套吃香嘛!他侦听人,人也侦听他嘛……」
王光美登时脸色煞白,轻声问:「天哪,还有人侦听他?吓死人啦。」
刘少奇作耳语:「有个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因为我的消息来源,也不是普通渠道……去年,他不是天天发出豪言壮语,指挥各行各业改天换地,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吗?连养猪养牛养鱼养蜂都给发指示,订指标……指示满天飞,又天天变化花样,谁都记不祝现在是跃进圣旨,日后是珍贵史料。公安部罗长子、中办杨大头,只好悄悄命人把一套从老大哥那里弄来的先进设备,安装到一号专列上去了。他的日常谈论,都被准确地录下音来。听讲已经录下几十盘带子,封存在中办保密室。其中,当然也录下他和一些女子不雅的声音,包括他专车司机的婆娘,都弄……注意,这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传出去,要塌天的。好在这事和我无关,相信中央书记处也无人涉及。」
王光美说:「天爷,真要命哩……他现在住的美庐,被安装了设备没有?」
刘少奇说:「我怎么晓得?相信没有。六月三十日他上山之前,谢富治、汪东兴手下的专家,还能不把美庐检查一遍?他从来多疑,有时连对他最亲信的谢、汪也有保留。本月十五日,他藉口去九江游泳,背著谢、汪,让蓝苹从浙江省公安厅调来专家小组,又把美庐里外侦测一遍。这事是邵式萍省长无意中透给我的。他委托邵大个负责执行的。」
不知为什么,王光美忽然很开心,格格格地笑个不停。
刘少奇被她引乐了,也是笑呵呵的:「我们中央这些内部事务,真是兴味无穷,奥妙无穷吧?」
王光美忽又不笑了,问少奇:「他邀我游泳,若问起纠左、反右的事,我怎么替你回答?」
刘少奇说:「你就替我汇报,从当前国民经济的困难局势看,是应当继续批左纠左:从山上出现的党内斗争局势上,应当批右反右。请他放心,我刘少奇会服从他,跟随他,维护党中央的团结、统一。老彭、洛甫二位,早就应当老帐新帐一起算了。
我只坚持一点,也是主席同意过的,山上反右,山下反左。建议山上的会议结束后,中央还是应有一个继续纠左的文件,以减轻农村灾情,挽救国民经济。」
中央常委在美庐楼上小会议室,开了整两天的谈话会。毛泽东主持,刘少奇、朱德、周恩来、林彪出席,彭德怀、彭真、贺龙列席,黄克诚、周小舟、周惠、李锐旁听。
两天的谈话会,由毛泽东主讲,刘、朱、周、林、彭真、贺龙都有发言,为彭德怀的「反党问题」定下调子,算「历史总帐」。彭德怀亦有答辩,黄克诚、周小舟、周惠亦有简短插话。
彭真嘱李锐做了会议笔录。
话题自井岗山斗争讲起,一路讲到江西苏区,五次反围剿、长征、八年抗战、四年解放战争、三年抗美援朝,指彭德怀从来妄自尊大,闹独立性,惯和中央分庭抗礼。毛泽东不厌其烦地翻遍历史旧帐,事无巨细,滔滔不绝,为的说明:「彭德怀和他的关系,历来三分合作,七分不合作。」
彭德怀说:「不能以人划线。党的历史复杂、漫长,我是带兵的人,不能服从个人,只能服从中央。在你担任中央领导之前,是陈独秀、瞿秋白、李立三、王明、博古、张闻天等人代表中央,各人一个时期。要我那时就服从你,做不到嘛,那也是反中央嘛。」
毛泽东说:「你还漏了一个向忠发,后来背叛革命。党内一直存在正确路线和错误路线的斗争。对於错误路线,你老彭每回都紧跟,都积极。我同你的关系,合作,不合作,三七开。三十一年至今,是否如此?」
彭德怀说:「硬要这么讲,至少也是对半开。政治与感情,同你结成一体,我没有达到那个程度。你提那么高,我理解不了,思想跟不上。许多历史上的事,你记得那样清楚。我是个粗人,一生无笔记,文件全烧了。」
刘少奇说:「思想上不要抗拒,不认帐不行。历史就是历史,文件烧掉了,事实是烧不掉的。」
朱德说:「老彭的问题,要交心,接受批评帮助。革命几十年,错误总是难免,问题是要改过来。这回要彻底的改,从头学起,和润芝同心同德……」
朱德的话没讲完,毛泽东将腿抬起,用手指搔了几下鞋面:「隔靴搔痒,言不及义,和稀泥。」朱德登时满脸通红,停止发言。
毛泽东意味深长地先看一眼朱德、周恩来,之后盯住彭德怀:「江西苏区时期,你们执行立三路线,王明博古路线,相当积极。我三次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和「富农路线」。那时有个口号:「打倒毛泽东,拥护朱、彭、黄!」是不是这样?」
周恩来说:「在江西苏区,我是犯了严重错误的,几次路线斗争,都是站在主席的对立面。我永远记取这个历史教训,希望彭老总也是这样。」
彭德怀说:「当年「打倒毛泽东,拥护朱彭黄」的口号,是国民党的奸细散布出来的,帐不能算到红军内部身上。」
毛泽东问:「一九三五年初,长征路上,刚开过遵义会议,你让林彪发电报,要求红军部队改由你来统一指挥,撤销我、恩来、稼祥的「军委三人团」。不久军委在会理开扩大会议,我批评了林彪,你却至今一声不吭。」
彭德怀说:「你心里还结记著这事?你要我怎么吭声?现在林彪本人在场,请他当著你的面讲一讲,他当时发出那封电报,是不是我动员的?我知不知道他发电报的事?」
林彪尴尬地红了红脸,望著毛泽东说:「那事和老彭无关。
发电报之前,没有徵求过他的意见。是我个人的幼稚和虚妄。聂荣臻可以证明此事。老彭的问题,是他的心大得很,英雄主义,目无中央。」
彭德怀如释重负地嘘了口气,一桩闹了二十多年的误会,总算说清楚了。究竟是哪个嗜权如命啊?
毛泽东挥了挥手,表示不屑再提,而说:「一九三六年之前,打蒋介石十年,打红了眼。抗日战争一来,蒋介石突然漂亮了。不知道他是暂时的朋友,不久以后的敌人。老彭在华北指挥「百团大战」,帮老蒋的大忙。」
林彪说:「平型关战役,我们实际上是吃了亏的。那时头脑发热,任弼时作的决定。」
毛泽东说:「那时,多数同志认为日本军队占领我国土越少越好,只有我认为日本军队占领的地方越多越好。但我孤掌难鸣。后来做了工作,才统一认识,让日本占地越多,越爱国。因为国统区我们不便去占领,日本占领区我们可以去夺,战后可以接管。日本占领区越小,国统区必然越大,实际上是对八路军、新四军的发展壮大不利。共产党人为什么要去爱蒋介石的那个「国」?国中有国,蒋、日、我,三国志,新三国,多么好。」
彭德怀说:「我那时是军人意识,只想到敌、我、友,打日本鬼子,解救苦难同胞,没有想到新三国。直到延安整风,召开「华北会议」批判我,才慢慢明白过来。」
毛泽东说:「抗战初期华北局受长江局领导,你是听王明的话,不听我的。李立三多长多大,你也不知道,我是知道的。高饶事件你陷得很深。反「左」比反「右」难吗?从历史上看,共有五次右倾路线:陈独秀、罗章龙、张国焘、第二次王明路线、高饶事件。王明至今不认错,高岗自己死了。瞿秋白的左倾错误较轻。立三路线持续也只几个月,白区受到损失,苏区可说没有损失,红军在这期间还发展了。你说的漏洞百出,自相矛盾。建党三十八年以来的经验:右倾联系资产阶级,左倾联系小资产阶级。说反右容易,请包办王明。高饶能改?伯恩斯坦、考茨基、普列汉诺夫能改?
「左」倾成为路线了,也不容易改。一九五○年镇压反革命,杀掉一百万,极有必要。一九五七年右派进攻,我们搞了一场反右运动,知识分子造不起反了。路线本身不能改,刮共产风是容易改的。比例失调,需要多一些时间来调整。有人分散资金、财产,瞒产藏粮,也不要紧,物质不灭嘛。几次路线斗争你都摇摆,代表富裕农民的利益,由於挨了整,心里恨得要死。」
彭德怀说:「我今年六十一岁,已经过了记恨的年龄。一定说我代表富裕中农,难以接受。还是对三亿五农民,一亿五老贫农,九千万人上阵,农村部分地区发生粮荒问题,出了些乱子,看得过於严重。要站在保护的立场,采取爱护的态度。这是教训。」
毛泽东说:「你彭德怀不愿上落后地区,不愿上山。九千万人上山炼钢,比六千万人要好。造成损失,我一点也不痛心。横直没经验,花钱买经验。从根本上说,是得多於失。没有失,哪来的得?九千万人上阵,表明了它的全民性。胜败是兵家常事,尤其打败仗之后,要鼓劲,不能泼冷水。今年基本建设资金从一百四十八个亿减到一百二十七个亿,上半年摊子还是铺大了。刮共产风,比例失调,是在大的群众运动中发生的。上马,群众兴高采烈;叫下马,血淋淋的,群众想不通。气可鼓不可泄。明年继续跃进。」
彭德怀说:「我对此领会不深,理解不了。」
林彪说:「对主席和中央的意图,你从来抱抵触态度。所以主席讲你是三分合作,七分不合作。」
周恩来说:「主席讲话,苦口婆心,你要听进去。」
刘少奇说:「你的问题是对主席不驯服。去年成都会议时,我提出一切党员、干部,要做党的驯服工具,也就是毛泽东思想的驯服工具,主要是针对你彭德怀这样的同志而言的。」
毛泽东说:「你反对唱三支歌子,一是〈东方红〉,二是〈社会主义好〉,三是〈太阳出来红通通〉。三支歌子都是唱共产党,你却以为歌颂领袖个人,心里不舒服。历来要用你的面目改造党,改造世界。有各种原因,未得到机会。这次出国访问五十几天,东欧七、八个国家,算是从国外取了点经回来。人家都不喜欢我们的大跃进、人民公社。赫鲁雪夫反对得尤其厉害。国内原因也有,首先是去年冬天你没有参加郑州会议,那时开始调整。乱子一出来,你出去视察,到了湖南,遇到知音。三个月共产风,比例失调,只发现农业、轻工业的问题……去年八大二次党代会上讲过,准备对付分裂,是有所指的,不是周、陈,而是指你老彭。总司令可能闹乱子,但只是个招牌,组织不起队伍。
军事俱乐部有没有份?我同总司令的历史关系,这么多次,每次动遥井岗山斗争初期,根本不认识李立三,连照片都没有见过,就跟著跑、追上去,结果怎样?话讲回来,这回重心是彭,不是总司令。总司令这回态度好,我坚持朱毛不分家。」
毛泽东对朱德又打又拉,批彭稍带批朱,全然不顾及颜面。
朱德又涨红了脸,羞愧到无地自容。
毛泽东说:「我六十六岁,你老彭六十一岁。我快死了。许多人有恐慌感,难於对付你。多数同志有此忧虑。六亿人中你最高明。别人都不行。我们的合作是三七开,一、二、三次反围剿,反张国焘,解放战争,合作;但整个八年抗战,难讲是合作。其它时间你独立自主。个别原则问题,如对朝鲜劳动党关系,你还算听了我的。有的战役,电报打了,照你的办。」
彭德怀插话:「朝鲜战争五大战役,有战绩,也有教训,是听从了你的命令。」
毛泽东说:「总起来是三七开,英雄所见,大体略同,合作大概是这种时候。历来觉得你这人大可改进,不能同张国焘比。
你是劳动人民出身,有阶级基喘…基本的话就是这些。特别是人家讲你是野心家,看来你难於接受。欲以自己的面目改造党,改造世界,还不是野心家?这是一个侧面。另一个侧面是可以改造,洗脑筋,把野心家的东西慢慢刮掉,刮起来不容易,很痛。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儒子牛」,要做到这一条。」
林彪插话:「鲁迅说的,对敌人要冷酷无情,对自己人要满腔热情,立场坚定。你、我都是丘八,不是政治家。」
毛泽东说:「林老总的意思不错。这话的版权不属鲁迅,源自东周诸侯国齐景公的一则故事。齐景公七十岁了,和自己七、八岁的小儿子玩耍,学牵牛,拿条绳子。娃娃拉一端,齐景公用口咬住另一端,牧童放牛。小娃娃摔了一跤,齐景公掉了几颗牙。「孺子牛」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这次上山之前,老彭你出国放牛,当国宾。闻了人家反对大跃进、人民公社的气味,回来当作资本?」
几十年来,彭德怀仍然不能适应毛泽东的一忽儿古,一忽儿今,一忽儿中,一忽儿西的谈话方式:「出国,我实在不想去。
国防部长也不想当。我很累。我这人不适合做官,只适合打仗,或者是做老百姓。这就是我的野心。讲我出国搞了资本?那么容易?鬼扯淡!在罗马尼亚见了他们国防部长,我介绍了公社是集体所有制,还有少数个体所有制,五保户、超支户。谈了分配制度,喂鸡鸭属个人。他们了解,但担心共产。罗国防部长到过中国,谈话时有我们的大使参加。在保加利亚,只拣了对他们有帮助的谈,比如手施人畜肥。他们土地多,气候好,有粮食。对方也是国防部长。有关政策问题只谈过这些。我半句洋文不懂,全靠大使馆派翻译。每天宴会,穿戴整齐,受拘束,很不舒服。我又不抽烟,不喝酒,吃不惯洋餐,回到大使馆找馒头充饥……关於写给你的那封信,有两方面的不成熟:说小资产阶级狂热性、工农关系等等,是政治性质问题,并没有把握。写信时,没有同任何人商量过,我一人做事一人担。开始是写主观主义,片面性。对局势,我是乐观的,信的前一部分也有感情。你看出右倾苗头,我看是乐观派。过去的经验,认为要好好总结才行。乐观还是悲观,两个角度看局势,这是我们之间的距离。信是交给你的,以为会议就要结束了,写个信,请审阅。我写信的原意是,有无参考价值,请斟酌,不是供印发的。」
毛泽东说:「你的信公开发表,所有反对派欢呼。你的话不真实。印发你的信,帮你扩大影响,正是你求之不得。说你是张飞,是我封的。但你至多算半个张飞。你不交心。我和你,一个交心,一个不交心。人们只看到你简单、坦率、心直口快。初交时只看到这一面。久了,透过现象看本质,实则弯弯曲曲,内心深处不见人。至今坚持说你写信没有同别人商量过,保护党羽。
人们说你是伪君子,像冯玉祥。真伪有矛盾。不能说全部是假,对敌斗争是真的。对党内,对中央,你心里很深的东西不肯亮出来,阴暗得很。」
彭德怀脸涨红了,脖子涨粗了,欲争辩。
彭真插言:「你在西北组讲,去年的问题,人人有责任,包括毛泽东,个人威信不等於党的威信。你说毛泽东的指示乱传一气,下面盲目服从;你说各省都给毛泽东盖别墅,严重特殊化;你说到处都是第一书记挂帅,取消集体领导,一千零七十万吨钢指标是个人决定;说下毛毛雨,送材料又不看。你的这些箭靶子射向谁?」
毛泽东说:「你这人拉拉扯扯,一方面拉,另一方面打。人家看不见?小舟,你上了当,搞股份公司,被拉过去了。」
周小舟说:「我对彭总讲,有意见,应同主席谈,但莫起冲突。讲了三遍,莫起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