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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京办主任1

_2 王晓方(现代)
  “噢,是卫国呀,有什么吩咐?”
  郑卫国接的丁能通,是肖鸿林的现任秘书。如果说肖鸿林是师傅,那么丁能通就是大师兄,由于有这层特殊的关系,郑卫国对丁能通特别地尊敬。
  “丁大哥,老板中午的飞机,你做好接待准备,我看就住昆仑吧。”
  “卫国,这么重要的事昨天为什么不通知我?”丁能通一骨碌爬起来厉声问道。
  “老板今天早晨临时决定的。”
  “老板说来京办什么事了吗?”
  “老板说到京见面谈。”
  丁能通赶紧起床洗漱,然后去食堂吃早饭。在食堂,丁能通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叫来接待处处长黄梦然。
  “梦然,你赶紧去机场安排一下,老板中午到,顺便在昆仑饭店订个豪华套,记住,不要透露老板的住处。”
  “头儿,派司机吗?”
  “不派,你亲自当司机。”
  黄梦然匆匆走了,这时,驻京办酒店经理白丽娜风摆荷塘般扭了过来。这是个既漂亮又娇媚的女人,光婚就离了两次,但办事能力却很强,干练得很。
  丁能通每当看到白丽娜,就觉得她是最好的窝边草,但是,丁能通一直不敢忘记那句俗话:“兔子不吃窝边草”。尽管他心里也劝过自己无数次:“既然窝边有草,何必让兔子满山跑?”但是,丁能通是有着远大政治抱负的人,他最懂得在官场上,只有管住嘴巴、鸡巴、尾巴的人,才有前途,再加上丁能通非常忌讳独眼龙,官场上的计较都是你死我活的,尽管自己的靠山很硬,但独眼龙也不是省油的灯。自己还有大事要做,决不能在小河沟里翻了船。
  丁能通不愧是市长秘书出身,有着极强的控制力,尽管他不愿意动窝边草,但是他还是不放过欣赏窝边草的美丽,他对白丽娜很赏识,也很信任。白丽娜对丁能通的赏识和信任很感激,自认为是丁主任的人,因此,在驻京办,丁能通、黄梦然、白丽娜号称铁三角。
  “头儿,老板要来?”白丽娜妩媚地一笑,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
  丁能通知道肖鸿林的脾气,最忌讳到北京前呼后拥的,所以,连白丽娜都瞒着。
  “头儿,我一看黄梦然开着奔驰六百走了,估计是老板来了。”
  “老板的脾气你清楚,既然你知道了,中午一起去机场吧。”白丽娜心中一阵感动。
  波音七三七客机落地后并没有靠廊桥,飞机刚刚停稳,两辆黑色奔驰就停在了飞机旁,从车里钻出四个人来,正是丁能通、黄梦然和白丽娜,另外一个人是首都机场贵宾室经理于欣欣。肖鸿林从飞机玄梯上走下来时,白丽娜手捧着鲜花第一个迎了上去。
  “肖市长,辛苦了。”
  白丽娜说完,一边献花一边像情侣一样挽起了肖鸿林的胳膊。肖鸿林接过白丽娜递过来的鲜花欣慰地闻了闻,然后随手递给了郑卫国。黄梦然把行李放入了奔驰车的后备厢里,丁能通亲自开车门,众人一起钻进了奔驰车。
  这时,从飞机上下来一位特殊的乘客,这个人正是中纪委的刘凤云。她看着远去的两辆奔驰车摇了摇头,缓步走上了摆渡车。
  刘凤云去东州是看望自己的老父亲的,她父亲是五十年代的全国劳模,文化大革命被打成了反革命,老伴死得早,老人一生凄苦,刘凤云一直想把老人接到北京,无奈,老人恋土,不愿意离开东州,所以,刘凤云一有空便往东州跑。
  在机场贵宾室,于欣欣让服务小姐上了热手巾卷、果盘和饮料,并且沏了极品龙井。
  “欣欣,我每次到北京都要麻烦你,什么时候给我个机会,到东州转转,到时候我请你听地道的二人转。”肖鸿林客套地说。
  “那感情好,不过东州毕竟是老工业基地,除了烟囱林立,还有什么好看的?”于欣欣和肖鸿林熟得很,说话的语调甜丝丝的,一举一动漂着职业女性特有的香甜味儿。
  “是呀,让欣欣见笑了,不过只要欣欣肯赏光,我愿意为你修个大花园。”
  “此话当真?”
  于欣欣为肖鸿林的豪爽所折服,却不知道坐在旁边的白丽娜又嫉妒又羡慕。白丽娜是个崇尚权力的女人,她一直认为只有掌握权力的男人才是优秀的男人。肖鸿林虽然五十五六岁了,但是俗话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肖鸿林的老家就在陕西省绥德县,是名副其实的西北美男,这样的男人,白丽娜垂涎已久了。
  就在肖鸿林乘坐的飞机刚刚落地时,市委副书记李为民眉头紧锁地走进了王元章的办公室,他刚刚开完清理烂尾楼书记办公会,参加会议的有市建口的各部门领导,给烂尾楼贷款的银行负责人,和拥有烂尾楼工程的房地产公司。散会后,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长段玉芬反映给李为民一个情况,让李为民为常务副市长贾朝轩担起心来。李为民是个不吐不快的人,在市委班子里与自己最谈得来的还是市委书记王元章。
  王元章热情地为李为民沏了杯茶,然后笑着说:“为民同志,情绪不太对头啊!”
  “元章,我刚开完清理烂尾楼书记办公会,市建行中山支行行长段玉芬向我反映了一个情况,让我为朝轩同志捏一把汗呐!”李为民拉着脸叹道。
  “为民,怎么,朝轩同志在北京学习也没闲着?仍然遥控指挥?” 王元章不解地问。
  “元章,贾朝轩不是遥控指挥,而是为所谓的民营企业充当保护伞!”李为民气愤地说。
  “为民,民营企业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为民营企业保驾护航是好事呀!” 王元章呷了一口茶笑着说。
  “元章,你没明白我的意思,陈富忠的北都集团用一座烂尾楼做抵押,贷了三回款了,每次贷款都过亿,每次都是贾朝轩亲自批示给银行放贷,这次又批到市建行中山支行,段玉芬一直顶着没办,三个亿呀,这不是抢银行吗?如果这次再贷款给陈富忠,那座烂尾楼就是重复抵押第四次了。我告诉段玉芬坚决不准贷。”
  李为民由于说得激动,手中即将燃尽的烟头险些烧了手指头。王元章一下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早有耳闻,北都集团的陈富忠与贾朝轩走的很近,这个贾朝轩真让人担心呀!”
  “元章,我听说贾朝轩在北京学习并不安分,活动得很厉害,连肖鸿林都坐不住了。”李为民叹气道。
  “鸿林同志这次去北京走得很低调,也没和我打招呼,我担心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呀!”王元章慨叹道。
  “元章同志,我觉得你在处理党政两家关系的问题上过于迁就,不能因为怕伤了党政两家的和气就容忍肖鸿林向市委闹独立,要批评指正,绝对权力的背后是绝对的腐败呀!”
  李为民一向坦诚直言,但这几句话说得却很重,王元章眉头皱了皱,沉思良久说:“为民你批评得对呀,这几年我为了维护班子的团结是过于软弱了,从改造市政府大楼不向市委打招呼开始,我就应该严厉制止,现在可好,他肖鸿林重大项目、重要资金问题一个人说了算,重要人事任免独断专行,简直成了党内个体户了。”
  “元章同志,我建议你找鸿林同志好好谈谈,要敲山震虎啊!”
  “好吧,忙完国际秧歌节,我就找他谈。”
  李为民站起身看了看表说:“元章,我来是想请你陪我看一看教师新村工程进展情况,提点意见,全市教师眼巴巴盼着住新房呢!”
  “你不找我,我也要找你呢!许多教师对分房方案有意见,走吧,咱们边走边商量。” 王元章一边说,一边示意秘书要车,两个人肩并肩走出办公室,走廊里响起了两个人爽朗的笑声。
6、疯牛病
  在机场高速公路上,黄梦然和郑卫国开着奔驰三二零在前面开道,丁能通开着奔驰六百紧随其后,白丽娜紧贴着肖鸿林坐在了后面。
  看得出来,肖鸿林对白丽娜颇有好感,丁能通跟随肖鸿林多年,深知肖鸿林和老伴的感情一直不好,并不是肖鸿林官做大了瞧不上糟糠之妻,而是因为肖鸿林一直认为自己的婚姻是时代造就的不幸产物。
  肖鸿林的老婆叫关兰馨,出身在工人家庭,高小毕业,文化不高,肖鸿林的父亲曾经是国民党的将军,平津战役中战死,就因为历史问题,肖鸿林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工厂劳动改造,后又被错划成右派。关兰馨是在肖鸿林人生摔到最低谷时通过老工人介绍嫁给肖鸿林的,两个人风风雨雨过了大半辈子,也吵吵闹闹打了大半辈子。随着肖鸿林的官越做越大,也就越来越看不上这个拿不出手的老婆了。每次肖鸿林来北京,白丽娜因为搞接待工作都有机会陪同,时间久了,白丽娜心中悄悄生出了几分非分之想。
  “老板,你刚刚对于欣欣说在东州修个大花园,这个主意不错,东州确实应该改一改傻大黑粗的形象了。”丁能通从后视镜看见白丽娜几乎将头靠在了肖鸿林的肩上,心想,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能通,我也就那么一说,东州那鬼地方一年有半年冬季,只有杨树柳树活得好,种花能看几天?”肖鸿林无奈地叹道。
  “老板,世界花博会每年都选一个城市举办,影响巨大,不如我们试着努力申请一下,拿到东州来办,这样既可以扩大东州在世界上的知名度,又可以打造东州的旅游产业。”丁能通非常清楚东州市做为老工业基地,城市建设欠帐太多了,急需有一个龙头项目提升城市环境的质量。
  “能通,你小子花花点子就是多,你别说,这还真是个好主意,比王元章那个什么国际秧歌节上档次上品味,好,这件事就由你先疏通疏通渠道,了解了解申办程序,真要拿下来,我升你做市政府副秘书长。”
  “肖市长,丁主任早就该升副秘书长了,好多省会城市的驻京办主任都兼市政府副秘书长,这样办起事来代表市政府方便。”白丽娜不失时机地为丁能通溜缝儿。
  “好、好,你这张嘴呀,快赶上王熙凤了。”肖鸿林说完拉着白丽娜的玉手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肖鸿林走进豪华套房时,被房间的摆设惊呆了。只见房间内所有的摆设都是“克隆”故宫里的家具。书柜里摆放的是楠木匣子包装的唐诗和四书五经,寝室里客人睡的是仿真“龙榻”,会议室的沙发改成了“盘龙”宝座,墙上挂的是贴金浮雕“九龙壁”,地上铺的是九龙毯。
  “能通,这间豪华套房怎么布置得跟皇帝的行宫似的?这条件比咱们东州宾馆的总统套可好多了。”肖鸿林惬意地坐在客厅里的“盘龙宝座上”,伸着懒腰说道。
  “老板,这叫皇帝套房,在北京的五星级酒店是刚刚兴起的由头,你如果喜欢,赶明儿咱驻京办鸟枪换炮了,咱们也弄一间,您来了住着也方便。”
  丁能通一边恭维一边给肖鸿林点烟,白丽娜殷勤地沏了毛尖,端给肖鸿林和丁能通,然后知趣地躲进了小会议室。
  黄梦然把行李送上来后就出去了,郑卫国去了自己的房间,客厅里只剩下肖鸿林和丁能通。
  “能通,我这次到北京来是因为有件棘手的事,不得不来。”肖鸿林面色凝重地呷了一口茶,沉思半晌说道。
  “老板,听您的口气像是出了什么事?”丁能通试探地问道,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是啊,这个贾朝轩借着在北京学习的机会在北京大做我的文章,已经开始预谋夺权了。”
  丁能通听后暗自吸了口凉气,心想,“政府的一二把手要是真斗起来,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
  “老板,消息可靠吗?”丁能通仍然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因为肖鸿林和贾朝轩越团结,对东州市的经济发展越有利,同时,对自己坐稳驻京办主任的位子越有利。
  “这真是知人难,难知人啊,我好心好意推荐他到青干班学习,没想到他背后下手,竟然要把我这把老骨头打发到外省去,好歹毒!好没良心啊!”
  肖鸿林说得很动情,两道眉拧攒到一处,目光炯炯地望着窗外,神情充满了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感慨,容不得丁能通不信。
  “老板,省里不是一直有意让你接任省长吗?难道贾朝轩会左右省委省政府的态度?”
  “能通,亏你还是驻京办主任,贾朝轩在北京都做了些啥,你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他的手都快捅到天上去了。”
  肖鸿林的口气异常阴寒,丁能通竟骇得打了个寒战,笑脸立刻就白了。其实,丁能通不是一点都不知道贾朝轩在北京的活动,只是他一直认为贾朝轩是一颗潜力巨大的政治新星,在北京为自己的前程奔波可以理解,所以,尽管贾朝轩与在东州起家的几位在京老领导打得火热,自己却并没有在意。想不到,贾朝轩把火玩得这么大,居然玩到肖鸿林的头上来了,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
  肖鸿林在东州快经营二十年了,是看着贾朝轩在政治上一点点爬上来的,早知如此,只要肖鸿林稍微用点心,贾朝轩就会夭折在摇篮里,如今看来,贾朝轩果然要飞起来了。
  “能通,我给你个任务,在北京把贾朝轩给我看住了,我知道你跟他打得火热,你别忘了谁是你的老板,我要随时知道他的行踪。从明天起,你不要往我这儿跑了,就当我没来,把梦然给我留下当司机,我该动动老关系了,他瞒天过海,我只好釜底抽薪了!”
  丁能通听得心下骇然,只是木纳地点点头。他最了解肖鸿林的性格了,平生笃信曾国藩的一句话:“谋后而定,行且坚毅。”看来东州要地震了!丁能通脑海中这个念头一闪,迅速地权衡着自己的利弊得失。
  其实,丁能通作为驻京办主任,应该能办领导想办到的事,能让领导见到想见的人,这只是最低要求。丁能通作为肖鸿林一手栽培的人更应该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但是丁能通讲究做人要有原则,他最不希望自己卷入政治斗争的旋涡中,政治是讲究权谋的,但是他喜欢阳谋,不喜欢阴谋。丁能通心想,看来老板是挑理了,否则,想见谁要见谁不会瞒着自己的。他突然想到了和珅,如果和珅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办呢?
  丁能通懵懂之余,肖鸿林突然说道:“能通,你先回去吧,晚饭你就在办事处吃,这样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板,我本来要给你接风的。”丁能通面容窘迫地说。
  “让白丽娜陪我吃就行了,别忘了我嘱咐你的话,把贾朝轩给我盯住了。”
  丁能通重重地点了点头,又把白丽娜从小会议室叫出来,小声嘱咐几句,悻悻地走了。
  “丽娜,给我准备什么好吃的了?”肖鸿林色迷迷地微笑着问道。
  “肖市长,我特意给你准备了一道药膳叫做仙人掌杞鞭壮阳汤,很补的。”白丽娜风情万种地坐在肖鸿林身边说。
  “噢,是什么鞭呢?”肖鸿林往白丽娜身边凑了凑问。
  “当然是牛鞭了。”白丽娜妩媚地说。
  “不怕我吃了得疯牛病?”肖鸿林话里有话地挑逗着。
  “瞧您说的,你就是得了疯牛病,我也能治。肖市长,你知道牛是怎么病的吗?”白丽娜火辣辣的媚眼若十面埋伏,燥得肖鸿林胸部起伏,直喘粗气。
  “牛为什么病的?”肖鸿林按奈不住地问。
  “这个问题牧场主最清楚。”
  “为什么?”
  “哎呦,肖市长,您怎么跟牛一样笨,您想啊,假如您每天被抚摩乳头会不会疯?”
  肖鸿林这才明白仰天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猛然将白丽娜搂在怀中,喃喃地说:“丽娜,今晚就让我做一回农场主吧!”
  “我想一辈子做你的小奶牛行吗?”
  “行……”
  肖鸿林已经将厚嘴紧紧地贴在白丽娜的香唇上,两个人从盘龙宝座上滚到九龙毯上,此时,门外的郑卫国刚要按门铃,却听到屋内声音异样,将耳朵贴到门上细听,却是白丽娜的淫喋浪语:
  “往下一点,我的亲哥……”
  郑卫国听了一会,摇了摇头,然后诡谲地一笑,回房间去了。
7、搭桥
  丁能通离开昆仑饭店并没有回驻京办,他被肖鸿林数落得心绪不佳,想约金冉冉出来坐坐,便情不自禁地往燕山大学方向开去。
  奔驰车的车窗开着,凉风习习,让丁能通清醒了许多,他打开车载CD,整个车内弥漫着《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的优美旋律。
  丁能通的心情逐渐回转过来,心想,“驻京办就一个好,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他正按着金冉冉的手机号,手机却响了,他觉得很扫兴,只好接听。
  “喂,哪位?”
  “能通,我是陈富忠啊,我在北京呢,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你到北京是客,我请你吧。说吧,想吃啥?”
  “能通,我知道你一直惦记北京花园,那儿的上海菜不错,到北京花园吧。”
  陈富忠一句话说到了丁能通的心里,丁能通清楚,即使市政府支持驻京办拿下北京花园,要想经营得好,必须有外资介入,陈富忠正在与香港黄河集团合作,在中山路地段联合开发五星级酒店,说不定这个陈富忠真能帮上什么忙。想到这儿,丁能通打消了见金冉冉的想法,加快了车速。
  丁能通走进北京花园酒店时,陈富忠早就订好了包房,陪同陈富忠的,只有北都集团保安队长兼办公室主任,也就是陈富忠的保镖海志强。
  陈富忠满脸堆笑地为丁能通斟满了酒,开门见山地说:“能通,大哥遇到坎了,你只要伸把手大哥就有救,大哥是义气人,你心里最清楚,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
  丁能通知道,陈富忠找自己一定有事相求,东州市的领导陈富忠都能接触上,看来是要见国家部委办局的什么人。
  “富忠,说吧,想见谁,只要我能办的绝无二话。”
  “好,我就喜欢老弟这份爽快,你知道,我在中山路正与港商合作开发五星级酒店,资金一直很紧张,我求贾市长批了三个亿的贷款,可是段玉芬迟迟卡着不贷,我知道你老弟跟她是大学同学,关系不错,你给大哥说说情,贷了不就得了吗?”
  丁能通没想到陈富忠在段玉芬那儿碰了钉子,但他心里清楚,段玉芬是个坚持原则的人,虽然与自己有一份特殊的情谊,真要让她违背原则,她未必买帐。丁能通的确有些犯难了。
  陈富忠似乎看出了丁能通的心理,给海志强递了个眼色,海志强赶紧从包里拿出了一张信用卡,递给陈富忠。
  “能通,这是大哥的一点意思,整十个,别嫌少。”陈富忠说完把卡推给丁能通。
  丁能通看了看这张金卡,笑了笑说:“富忠大哥还是老一套,钱是好东西,但我对钱看得不重,大哥要真想帮我,不如推荐我认识几位港商,特别是对投资酒店感兴趣的港商。”
  丁能通心想,你陈富忠之所以在东州横晃,不就靠这几个臭钱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让我成为和绅,没那么容易,我可是研究和绅的专家,我丁能通赚钱靠的是智慧,不靠受贿,想害我,没那么容易!
  陈富忠明白了丁能通的意思,心下一喜,说:“能通,与我合作的这家港商在香港实力雄厚,董事局主席黄翰晨先生可是东南亚一带有名的大投资家。要不,我给老弟搭搭桥。”
  “富忠大哥,太好了,你费费心,一定要把这个桥搭成。”丁能通高兴地说。
  “放心吧,香港有名有姓的老板十个有八个我能给你搭上关系。”
  “富忠大哥,真想不到,你这舞台越折腾越大呀!”
  “这不都是托朋友的福嘛,不瞒老弟,我之所以看中香港,是因为在香港,有无数个由血缘关系组成的家族集团,这些集团无不与金店、贸易公司、外汇事务所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香港,钱的来龙去脉几乎是无法追查的,尤其现在的银行已经高度国际化、复杂化。货币以电子的形式,在各大洲之间往来,一笔钱进了这样的迷宫,就像脏衣服进了洗衣机一样,出来的时候就干干净净了。”陈富忠卖弄地侃侃而谈,听得丁能通心里有些发紧。
  “富忠,我当秘书时你就没少贷款,那些钱该不会是都进了洗衣机了吧?” 丁能通揶揄地问道。
  “能通,哪儿的话,大哥从来不干对不起朋友的事,那咱们就说定了,段玉芬就拜托老弟疏通了。”
  陈富忠说完将手中的金卡扔给海志强,海志强毕恭毕敬地放进了皮包里。
8、拒绝
  晚上十点钟,李为民的黑色奥迪车缓缓停在自家楼道门前,李为民疲惫地从车里出来,发现有一辆挂着北京牌照的奔驰三二零也停在自家楼道门前,这辆车很眼熟,他仔细打量一下,想起来了,这是东州市驻京办的车,自己去北京出差坐过很多次这辆车。
  李为民心想,“驻京办谁来了?丁能通还是钱学礼?”
  想着想着已经走到了自己家的门前,他按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李为民的妻子吴梦玲。
  “回来这么早,驻京办的钱主任来了,等你快半个小时了。”吴梦玲一边说,一边给李为民脱掉外套。
  钱学礼从客厅讪讪地迎出来满脸堆笑地说:“李书记,我回东州开会,顺便来看看您!”
  钱学礼的到访多少让李为民有些意外。
  “学礼呀,请坐!回东州开什么会呀?”
  “袁市长开了一个招商引资的市长办公会,涉及到驻京办,开了整整一个下午,我问过市委办公厅秘书处,说您陪国家环保局领导参观污水处理厂去了,估计晚上要宴请,回来的一定晚,我这才决定晚点来。”钱学礼肉头肉脑地说。
  驻京办下到处长上到主任对每个副市级以上领导都熟得很,甚至与家属更熟,其实,钱学礼这次登门拜访,与李为民的妻子吴梦玲有关。
  李为民与吴梦玲就一个女儿,在北京念大学,快毕业了,给女儿找一份可心的工作成了吴梦玲心头最要紧的事,她最了解丈夫,女儿的工作根本指不上李为民,家里的亲戚找上门来求李为民办事没有一个不碰壁的,夫妻俩为李为民不近人情这股劲儿,没少吵嘴,甚至闹过离婚,但是无济于事。
  渐渐地吴梦玲理解了丈夫,她学会了用一种平凡的视角看待李为民的原则,起码不担心丈夫在经济上出问题。可是女儿是娘的心头肉,看着女儿为自己的工作着急心疼,吴梦玲也与李为民商量过,李为民的态度很简单:“梦玲,女儿大了,要相信女儿有能力自己闯世界。”
  吴梦玲恼了,赌气背着李为民找到了钱学礼,吴梦玲之所以找钱学礼而没找丁能通,是因为她觉得钱学礼在北京工作时间长,连老婆孩子都跟着调到了北京,北京地面上一定比丁能通熟,人又精明,求钱学礼准行。
  钱学礼接到吴梦玲的电话满口答应,他巴不得攀上李为民,如果自己有李为民这层关系,为自己撑腰,就足可以与丁能通抗衡了。
  钱学礼动用了自己最重要的关系,终于为李为民的女儿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到《汽车报》做记者,月薪七八千块,但是钱学礼并未用电话通知吴梦玲,而是利用回东州开会之机,想亲自向李为民表功,顺便再参丁能通一本。
  “学礼呀,招商引资工作,驻京办确实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你们接触人多,信息灵,又与国家部委办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用心做工作确实能拉到大外商,但是为了招商引资而引资的做法我不敢苟同啊,比如今年东州市定为开放年,要招一千个项目,招一千个项目的依据是什么?不问青红皂白招一千个项目,对环境有没有什么影响,需不需要做做调研评价,明明是污染环境的项目,为了完成外资额照签不误,还要求每位副市长今年至少要带团在国外呆上一个月,这是招商引资还是出国旅游。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搞了十几年了,我们有些领导头脑中一点科学发展观也没有,靠拍脑门子做决策,迟早要摔跟头。”
  李为民侃侃而谈,钱学礼的心事根本不在这儿,他见逢插针地说:“李书记,宏观决策当然领导定,我们只做具体工作,不过,李书记的观点我非常赞同,绝不能把东州搞成国外污染企业的转移基地。”
  “是呀,招商引资工作说到底是为了发展经济,但是必须树立科学发展的理念,面对科学发展观,你们驻京办的职能也应该改一改,不应该只关注领导的迎来送往,应该向公共服务功能转变,不是为官服务,而是为民服务。”
  “李书记,你知道丁能通这个人一向好大喜功,在驻京办搞一言堂,我曾经多次提议为进京办事难的东州群众做点实事,可是他不感兴趣,非要搞什么五星级驻京办,最近跟一个女大学生搞得火热,弄得驻京办工作人员私下里议论纷纷,影响很不好。”钱学礼不失时机地说出了想说的话,觉得非常痛快。
  李为民觑了钱学礼一眼,重新点了一根烟说:“学礼,我这个人喜欢较真儿,查无实据的事我可不喜欢听,你说丁能通与一个女大学生搞得火热,是什么意思?是情人还是朋友?如果是正常的男女关系,却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我如果偏听偏信,会不会害了一个好同志?” 李为民一向对钱学礼的印象不好,觉得这个人蝇营狗苟的,相反觉得丁能通是个想干事会干事的人。
  钱学礼被反问得有些尴尬,支支吾吾地说:“李书记说的是。”
  吴梦玲听见李为民说话一点也不给钱学礼面子,端着水果走过来打圆场说:“为民,学礼可是为了女儿的工作来的!”
  “女儿的工作怎么了?”李为民眉头一拧问道。
  “李书记,是这样的,嫂子说孩子快大学毕业了,想在北京找个工作,正好有个机会我帮着搭了个桥,工作单位是《汽车报》,当记者,女孩子当记者满合适的。” 钱学礼一脸得意地说。
  “月薪七八千块呢!”吴梦玲满意地补充道。
  李为民听后脸一下子阴沉起来,吴梦玲一看李为民的脸阴沉起来,顿时心里紧张起来,因为每次亲属求到他,他的脸都是先阴沉起来,为了女儿,吴梦玲这次不打算让步。
  “学礼呀,这件事让你费心了,但是我相信我女儿有能力自己找到工作,我看去《汽车报》当记者的事就算了。”李为民语气坚定,看得出他虽然很生气,但仍然控制着自己不发作。
  吴梦玲不干了:“为民,凭什么不去,现在大学生找工作多难啊,学礼给女儿找了这么好的工作,你不好好谢人家,还当场拒绝,你的原则就这么重要,女儿不是你的亲女儿?!”
  “梦玲,你冷静一点,我相信我女儿会理解我的。”
  “我现在就给女儿打电话,看看女儿能不能理解你。”
  说完,吴梦玲就去内屋打电话。
  钱学礼见场面尴尬,只好起身说:“李书记,孩子工作的事是大事,还是和嫂子好好商量商量,我告辞了。”
  钱学礼没想到邀功碰了一鼻子灰,尽管李为民送到楼下,钱学礼仍然觉得自己像吃了个苍蝇似的。
  李为民回到屋里时,吴梦玲正在嘤嘤地哭哭泣:“刚才我和女儿通话,说了你的意思,女儿当时就急哭了,我看你怎么和女儿解释。”
  李为民定了定神,坐到吴梦玲的身边说:“梦玲,你不想一想,我如果不是市委副书记,他钱学礼会为我女儿出头找这么好的工作?”
  “市委书记怎么了?市委书记就不是人?我和女儿沾过你什么便宜?天底下有你这样的父亲吗?”
  吴梦玲说完,嚎啕大哭起来,李为民无可奈何地抽着闷烟,无奈地将妻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9、聚会
  东州市第五届国际秧歌节就要开幕了,丁能通借机回了趟东州,因为陈富忠求他的事,他不是很有把握,必须当面和段玉芬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早晨,古城东州在朝阳的辉映下抖闪着鲜绿醒来了,它舒展四肢,层层迭迭的建筑群与飘渺的云天相接,在天野之间画上了一个灰蓝色的巨大圆圈。
  由于历史上的原因,在东州城,俄式的、日式的房子仍然到处可见。好些房子都有尖顶,穹隆门,更有不少大建筑,镶嵌进了这些圆顶的瓶状,罂状的小建筑作为装饰,这就使它具有一种东欧情调。由于国际秧歌节的缘故,市里许多街道两侧的房子都油刷一新,显得生机勃勃。
  就在东州市第五届国际秧歌节隆重开幕之际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市委书记李为民的家被盗了。一时间谣言四起,有人说小偷从李副书记家偷走了几十万,还有人说李副书记家丢了一部金书,这部金书页页都是纯金的。老百姓最喜欢做谣言的主人,他们宁愿信其有,也不愿意信其无。
  然而,市刑警支队支队长石存山接到报警赶到李副书记家后,他惊呆了,他和干警们不敢相信这是李副书记的家。因为在这片普通的居民小区里,这套普通的三居室寻常得就和普通百姓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布置得干净典雅,书房里挂着一幅李为民亲手写的条幅,正是郑板桥的《卧斋听竹》:
  衙斋卧听萧萧竹,
  疑是民间疾苦声,
  些小吾菖州县令,
  一树一叶总关情。
  石存山早就听说市委一直动员李副书记搬到常委大院去,可李为民就是不肯,他说与老百姓在一起住惯了,搬走了舍不得他们。在这儿住能听到真话。石存山过去不信,今天他被彻底感动了。
  老同学难得一聚,丁能通一到东州就张罗请客,他是想找个由头,好请段玉芬出来。晚上,丁能通和衣雪在天天渔港订了包房。石存山是第一个到的,老远就听到了他爽朗的笑声。
  “能通,你小子还知道回家呀,该不会沾了天王老子的仙气忘本了吧?”
  “存山,是该好好说说他了,再不说他就快成陈世美了。”衣雪半嗔半怪地数落道。
  “衣雪,他要是真成了陈世美呀,你就去找市委李书记,那可是个活包公,一准儿铡了他。”
  石存山说完,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对了,偷李书记家的小偷抓着了吗?现在可是谣言四起呀!”丁能通好奇地问道。
  “能通,常言说得好,再狡猾的狐狸也逗不过好猎手。在我老石手里,没有抓不住的贼。你别说,连贼都佩服李书记的廉洁。”
  “存山,快说说李书记家到底丢啥了?”衣雪迫不及待地问。
  “我说了你们可能都不能相信,一条红塔山,两千块钱。”
  “我就信,李书记就是这样的人!”
  段玉芬接着石存山的话把,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石存山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两支眼睛像狼一样放着光。
  在大学,石存山是学法律的,当过校学生会的体育部长,现在他在校运动会上创下的百米记录还没有人能破。由于都是学生会干部,接触得多,石存山与丁能通、段玉芬就成了好朋友。在大学石存山就追段玉芬,但是当时段玉芬一直暗恋着丁能通,根本没有把石存山放在眼里。毕业这么多年了,石存山与前妻离了婚,两个人有一个儿子,由于整天打打杀杀的,一直没再找。
  丁能通和衣雪有意撮合石存山和段玉芬,段玉芬一直不表态,也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石存山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娶段玉芬,今天,四个人相聚,也是丁能通和衣雪有意为石存山创造机会。
  饭菜上齐后,众人开始闲聊。石存山总想讨好段玉芬,丁能通也想找话茬说说陈富忠贷款的事,只有衣雪无心无肺地瞎侃。
  “玉芬,我们班女同学中,事业上最出色的就属你了,你看我都快成煮饭婆了。”
  “你是我们校的红玫瑰,就是谢了也带刺,还怕能通不要你。”
  段玉芬说话的声调不紧不慢,却甜腻可人,让石存山油然而生幸福感。
  “玉芬,能通这小子我了解,十个猴都不换,你想北京城都玩得转,衣雪真得加小心。”
  “存山,怎么说话呢?罚酒!”丁能通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干了以后,借着酒劲,丁能通壮着胆儿说:“玉芬,现在像存山这样的好人不多了,这小子在大学时就惦记你,都老大不小了,别拖了!”
  段玉芬听了这话沉思良久,幽幽地说道:“能通,我们的事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说完,她拿起酒瓶亲自给大家满上,然后举起酒杯说:“存山,来,我们一起敬能通和衣雪一杯。”
  石存山赶紧端起酒杯像接到圣旨一样郑重地说:“能通、衣雪,这些年,你们两口子没少为我们的事操心,多谢了!”
  这是丁能通和衣雪第一次看见段玉芬将一杯白酒干了,因为段玉芬从来不喝酒。他俩会心地互看了一眼,两个人心里明白,段玉芬已经接受石存山了。
  趁着段玉芬高兴,丁能通赶紧为陈富忠说情。
  “玉芬,北都集团贷款的事能放就放吧,反正主管市长有批示,拖着不办得罪陈富忠是小,得罪贾朝轩可就犯不上了。”丁能通话音刚落,段玉芬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能通,陈富忠在咱们东州各家银行总共贷了七个亿了,一分钱也没还,用一座烂尾楼做抵押,都抵押三回了,还要抵押,你说,这款让我怎么贷?”
  丁能通没想到北都集团的帐会这么烂,更没想到段玉芬会一点情面也不给。他沉默良久支吾道:“玉芬,少放点呗,这样大家都有台阶。”
  “能通,我不能为了给大家台阶下而放弃原则,要知道三个亿可不是个小数目,这可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段玉芬一点也不松口,石存山见场面有点僵,赶紧打圆场说:“能通,我觉得玉芬说得对,我劝你少管陈富忠的事,我看这家伙不地道。市里有几起血案都与他有关,省厅打黑办已经开始注意他了,你小子别惹麻烦!”
  丁能通心想,好你个重色轻友的石存山,你们两个还真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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