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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京办主任1

_19 王晓方(现代)
  “你就不怕贾朝轩送的是一瓶毒酒!”丁能通冷冷地说。
  苏红袖听罢激灵一下,“能通,不会吧,朝轩能害我?”
  “红袖,你想想,陈富忠要开口,第一个进去的应该是谁?”
  “你是说贾朝轩想利用我杀人灭口!?”
  “红袖,你听我的,见到石存山就清楚了,贾朝轩问你,你就说存山答应把酒送进去,但人不让见,我估计存山肯定拿酒去化验。”
  “能通,我听你的。”苏红袖六神无主地说。
  石存山接到丁能通的电话时,刚从昌山市看守所提审陈富忠回来,陈富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让石存山也挺发愁,他没想到陈富忠果然是个人物,软硬不吃,打定主意不开口,又不能刑讯逼供,石存山做刑警十几年了,陈富忠是他遇上的最难啃的骨头。
  就在石存山一筹莫展的时候,丁能通打电话要见他,两个人约好在刑警支队对面的川菜馆秀江南见面。
  石存山预感到丁能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丁能通接触大人物多,石存山也想从丁能通那儿听到点有利于撬开陈富忠嘴的消息。
  石存山走进秀江南饭店包房时,丁能通和苏红袖已经要好了酒菜,正一边说着话一边喝着茶。
  “能通,让你久等了!”石存山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说,“哟,大美女也在,难得,难得!”路上由于丁能通对苏红袖讲明了利害,苏红袖紧张得有些木讷。
  “存山,陈富忠为什么要关押在昌山市看守所?而不押在东州市看守所?”丁能通不解地问。
  “能通,这你就不懂了,陈富忠在东州经营了二十多年,黑白两道他全通,异地关押是为了预防万一。”
  “陈富忠有那么玄乎吗?是不是有点草木皆兵啊?”丁能通一边给石存山倒酒一边说。
  “你不知道,能通,海志强被捕后,就关押在刑警支队的地下室,他手下的爪牙竟化装成干警,把枪递了进去,结果这小子半夜越狱,与看守他的干警发生了枪战,两名警察负了重伤,这小子也被击中要害,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丁能通和苏红袖吃惊地问。
  “一周前,这帮小子都是亡命之徒,猖狂得很,不加小心不行啊!”
  石存山说完,端起酒杯与丁能通和苏红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丁能通和苏红袖听得有点心惊肉跳,半天缓不过神儿来。
  “存山,你跟我交个底儿,在陈富忠一案里,贾朝轩陷得到底有多深?”
  “有多深,你们还不知道?你们不是经常在一起吗?”石存山讥讽地说。
  “存山,不瞒你说,我这次回东州是贾朝轩叫我回来的,他刚刚找过我。”
  “他找你干什么?”
  “他求我一件事,让我跟你说情,求你帮助红袖进去看望陈富忠。”
  “他做梦,看陈富忠除非直系亲属,谁也别想见”。石存山似乎听明白了丁能通的意思,当场封口,不给丁能通一点缝隙。
  “存山,就因为咱们俩关系特殊,他才求我的,说句实话,他现在仍然是常务副市长主管驻京办,我必须听他的调遣,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不得不多个心眼,我觉得他是想利用苏红袖。”
  “红袖,贾朝轩让你送什么?”
  “一瓶洋酒。”苏红袖紧张地说。
  “红袖,我觉得你被利用了,这瓶酒肯定有问题。”
  “怎见得?”苏红袖将信将疑地问。
  “我还说不好,只是预感,如果我的预感正确的话,你们可帮我大忙了!”石存山兴奋地说。
  “什么预感?”丁能通不解地问。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来,干一杯!”石存山干完说,“能通、红袖,你们慢慢吃吧,我得赶紧走,这瓶酒交给我,你们就放心吧。”
  石存山说完把洋酒放进手提袋里,往嘴里扔了几粒花生米,匆匆忙忙地走了。
83、按兵不动
  肖鸿林这几天心情很郁闷,出访加拿大由于违反外事纪律,擅自会见加拿大总理,而且说了不少出格的话,被外交部发现,上报到国务院,国务院领导批示,对肖鸿林的行为进行了严肃批评,并责成清江省省长赵长征过问此事。
  肖鸿林亲自到赵长征办公室做了检讨,回来后赵长征批评他的话一直在脑海里萦绕:“你肖鸿林野心不小啊!”赵长征把《东州日报》往肖鸿林面前一摔:“还宾主进行了友好会谈,你是什么?国务院领导吗?”
  赵长征的话说到了肖鸿林的痛处,因为在肖鸿林眼里,赵长征是个平庸的省长,至少与他肖鸿林比起来赵长征是个平庸之辈,这样的人在肖鸿林面前说话一点情面不给他留,极大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肖鸿林借考察花博园工程之机,把气都撒在了林大可的身上。原来,市消防支队挑牡丹馆的毛病,说该馆的消防设施不过关,林大可没当回事,因为牡丹馆里有三分之一是水池,温室内湿度高达百分之七十,消防支队不依不饶地告到肖鸿林处,肖鸿林借机大骂林大可一顿,把林大可骂得脖子粗脸红的,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地按领导意图办。
  肖鸿林骂过林大可,觉得心情好了一些,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袁锡藩迈着八字步走了进来。
  “鸿林,中央巡视组来东州快一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你不觉得过于蹊跷吗?”
  “是啊,他们惯于微服私访,神出鬼没的,真有些防不胜防啊!锡藩,钱学礼最近有什么新发现吗?”
  “鸿林,我看贾朝轩有些坐不住了,前两天在草河口森林风景区,秘密见了一次丁能通。”袁锡藩神神秘秘地说。
  “能通又回东州了?怎么这小子没来见我?锡藩,你说贾朝轩见丁能通干什么?”
  “不太清楚,据钱学礼说,丁能通离开贾朝轩后就和苏红袖去见了石存山。”
  “有点意思,该不是能通发现了什么告诉石存山,这小子和石存山是铁哥们儿,搞不好贾朝轩弄巧成拙,让能通卖了也说不定,咱们自管坐山观虎斗得了,丁能通这小子鬼得很,轻易吃不了亏!”肖鸿林用欣赏的口气说。
  “鸿林,我倒觉得你应该主动与中央巡视组接触接触,礼多人不怪嘛,人怕见面树怕扒皮,中央巡视组听着怪吓人的,其实,还是老一套,走走过场,游游山,玩玩水,吃点喝点,一拍屁股走了。”
  “锡藩,中央巡视组要象你说的那样,会来了一个月没有动静?可别小看了这些人,真正的‘八府巡案’!我看他们早晚得露面,主动搭讪未必是好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肖鸿林的表情显然对中央巡视组有所顾虑,一点也不敢轻举妄动,袁锡藩看出了肖鸿林的顾虑,知道来者不善,便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鸿林,最起码要把东州的实际情况反映上去,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啊!”
  “这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即使我们不反映,有人也会反映的,我听说王元章最近往省里跑得很勤。”
  “鸿林,我觉得王元章比你聪明,想必他已经接触上了中央巡视组,要知道,中央巡视组不光是由中纪委成员组成的,还有一半是中组部的,别忘了,今年年底,省里就要换届了,到时候,林白上调中央,赵长征接任省委书记,省长的位置你和王元章是最有力的人选,如果中央不是空降新人,必然在你和王元章之间选取一人,王元章这个时候紧着往省委跑,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他这是没什么政绩,急了!”肖鸿林突然转移话题问,“你的小媳妇什么时候生啊?”
  “早呢,上次让陈富忠一闹流产了,这个王八蛋想让我断子绝孙呀!”
  “锡藩,真羡慕你呀,能娶这么漂亮的小媳妇为妻,将来再生个大胖小子,看来你是苦尽甘来了!”
  “鸿林,我知道你对你那个老婆一肚子气,不过白丽娜还是不错的!”
  “锡藩,你可不能给我瞎咧咧,这是犯忌的事,别忘了中央巡视组就在东州,你要是不想害我,嘴巴就把住门,别忘了,你离常务就差一步了!”
  “鸿林,这不是没外人嘛,咱们谁跟谁呀!”
  袁锡藩被肖鸿林说得大萝卜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卑微是最好的讨好。
 84、毒酒
  丁能通回到北京就接到肖鸿林的电话,要求他在五一节花博会开幕时,多联谊北京各界名流,越多越好,最好是能来一个包机。
  丁能通感到压力很大,驻京办班子召开专题会,专门研究这个任务,钱学礼却没有参加,原因是找不到他,手机关机,家里人也不知他的去向,东州驻京办房地产开发工地上也找不到人。
  丁能通会后专门给薪泽金的小舅子打了一个电话,薪泽金的小舅子说,他也两三天没见着钱学礼的人影了。丁能通猛然醒悟,是不是自己寄出的录音带起了作用?这小子被双规了。
  于是,丁能通给主管纪检的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洪文山的秘书打电话,洪文山原先是省纪委副书记,李为民牺牲后,委派洪文山接替了李为民的职位。
  洪文山的秘书说出了实情,钱学礼没有被双规,而是直接被市检察院带走了,钱学礼案情重大,由市纪委和市检察院联合办案。
  丁能通听了后,心砰砰跳了起来,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悲哀,他觉得钱学礼大概是折腾到头了,常言道害人先害己,钱学礼虽然是自己把自己送进去的,但是丁能通总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东州的房地产开发不能没有人管,丁能通把情况通报给了黄梦然,让黄梦然把这块工作接过来,黄梦然听后惊得张着大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开了一天的会,丁能通累极了,他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想好好睡一觉,刚躺在床上,放在床头的手机就响了,他接听后突然兴奋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原来,电话是林大可打来的,他告诉丁能通,罗小梅双规解除了,已经回皇县了。
  “大可,罗小梅一点事都没有吗?”丁能通将信将疑地问。
  “可能有违纪的事,至于怎么处理是后话,反正没有违法犯罪的事。”林大可打保票说。
  丁能通挂断林大可的电话后赶紧给罗小梅打手机,罗小梅的手机却关机,丁能通忽然想起罗小梅被双规的第一个晚上,两个人做完爱后,罗小梅提出分手,丁能通心里一下子凉了起来,他心想,“看来罗小梅是玩真的了,不然解除双规后,第一个就应该给我打电话,可是他给林大可打了电话却不给我打,显然与我分手的心意已决。”丁能通躺在床上,望着房顶发了一阵呆,慢慢地打起了呼噜。
  贾朝轩托苏红袖想通过石存山送给陈富忠的洋酒,石存山拿去做了检验,一检验令石存山大惊失色,虽然他事先有预感,但仍然不敢相信检验的结果。如果自己答应苏红袖,同意她拿着这瓶酒去看陈富忠或者自己替她转交,那么苏红袖或者自己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贾朝轩的确用了一招利令智昏、弄巧成拙的毒计,人不能太聪明了,俗话说得好,聪明反被聪明误,贾朝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就是他送给陈富忠的酒,撬开了陈富忠紧咬的牙关。
  因为这是瓶毒酒,检验结果一出来,石存山连夜向邓大海做了汇报,邓大海也没有想到,平时百姓心目中倍受尊敬的常务副市长,陷得如此之深,以至于到了要杀人灭口的地步,他指示石存山,将实情告诉陈富忠,让他断了只要不开口,幕后保护伞就会想办法救他的念头,不信他不开口。
  这招儿果然奏效,陈富忠万万没有想到贾朝轩会对自己下毒手。反正是个死,临死我陈富忠就拉着你贾朝轩做伴吧。
  陈富忠终于开口了,他开口那天,中央巡视组成员刘凤云和另一位同志旁听了审讯。原来邓大海听取了石存山的汇报后,觉得案情十分重大,他一方面向省公安厅做了汇报,同时,也向市委书记王元章,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洪文山做了汇报,王元章和洪文山也觉得案情重大,与邓大海一起连夜向省委书记林白、省委副书记刘光大做了汇报。林白和刘光大得知情况后,与中央巡视组做了沟通,中央巡视组非常重视,派刘凤云同志做了审讯旁听。
  85、双规
  世界花卉艺术生产者协会会长理查德先生由国家商务部领导陪同,专程到东州视察花博园建设情况,肖鸿林非常重视理查德这次视察,他和贾朝轩一起陪同了一整天。
  晚上,在草河口宾馆隆重宴请了理查德一行,理查德对东州花博园的建设非常满意,席间给予了高度的评价,就在宾主谈笑风生频频举杯之际,贾朝轩接到市委书记王元章一个电话,请他到办公室去一趟。王书记在电话中之说请贾朝轩见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但这个重要人物到底是谁,王元章没说,只是说,你来就知道了。
  贾朝轩心想,必定是个大人物,或许是中组部的什么领导,贾朝轩也没多想,席散后,坐着专车去了市委。
  当贾朝轩走进王元章办公室时,贾朝轩一下子愣住了,因为在王元章办公室的沙发上,坐着三个人,这三个人是省委副书记刘光大,市委副书记、市纪委书记洪文山,还有一个女的,贾朝轩看着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不过贾朝轩看见刘光大和洪文山后,心中猛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贾朝轩表面佯装得很从容。
  “哟,刘书记、洪书记,你们也在呀?”贾朝轩故作镇静地说。
  “朝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中纪委的刘凤云处长,也是中央巡视组成员。”王元章平和地说。
  刘凤云点了点头严肃地说:“贾朝轩同志,我们中央巡视组在东州工作期间,接到了许多关于你的举报信,反映的问题十分严重,我们经过调查,认为这些举报信不是捕风捉影,所以,我们会同省纪委、市纪委对你实施双规,希望你在规定的时间和规定的地点说明问题。”
  贾朝轩虽然心里有预感,但是听到刘凤云的话后,脑袋还是嗡地一声,他半天没说话,良久才说:“我给家里打个电话,就跟你们走。”
  “不用了,朝轩,你家里组织上会安排好的。”刘光大抢先按住电话肃然说道。
  “刘书记,我总得跟家里说一声吧。”贾朝轩无奈地说。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跟组织说清楚,而不是跟家里说清楚。”刘光大回敬道。
  “贾朝轩同志,请不要耽误时间了,中央巡视组的领导和省委林书记还在等你。”刘凤云口气坚定而严厉。
  贾朝轩看了一眼王元章,又看了一眼洪文山,无奈地低下了头。
86、残局
  贾朝轩被双规的消息不胫而走,肖鸿林和袁锡藩连夜就知道了消息,肖鸿林兴奋地约袁锡藩到办公室下棋,袁锡藩如约而来,但并未像肖鸿林那样兴奋,反倒显得心事重重。肖鸿林早就摆好了象棋,不过不是从头下,而是一盘残局。
  “鸿林,怎么是残局?”袁锡藩不解地问。
  “是呀,锡藩,你不觉得东州目前就是残局吗?残局好呀,开局和中局缺少刺激和悬念,只有残局充满了命运的变数,每一步都面临命运的结局。”肖鸿林老谋深算地说。
  “鸿林,你是说收拾残局的是我们?”
  “锡藩,没那么简单,什么叫残局?残局是以微弱不全的子力,进行将近结束的尾盘决战,压倒优势的局面,其实只属于中局,不能算残局。”
  “鸿林,我越听越糊涂了,难道目前我们的局势还不叫压倒优势的局面?”
  “如果是这样就没什么意思了,残局的结局要么被对方杀死,要么杀死对方。这是一盘棋叫劲的时候,我对残局的看法有三,一是优则图胜,二是劣则谋和,三是均势则应创造战机,争取立于不败之地。”
  “鸿林,眼下的局势你如何判断?”
  “锡藩,你来看这盘残局,马少了绊脚,进攻性增强了,炮少了架子,进攻性削弱了,不宜轻动的帅(将)、士、相(象)逐渐在战场上活跃了起来,(兵)卒的比重升级,几乎成为一时的天之骄子,车勇猛迅速,为了和较弱的子力取得协调,有时不得不表现为柔劲潜远,刚健含婀娜的姿态,棋局好似战场,恰如人生啊,常胜将军没有,不犯错误的人难觅,况且每个弈者在对弈中都会竭尽全力,充分发挥,制造和利用对方错误,扩大己方优势,最终缚其苍龙。只是双方都作如意算盘,那就只能看见谁的功深谋高,经验老道,临场发挥淋漓尽致了。虽然残局已无中局阶段那种宏大场面和最为复杂多变的局势,却决不可等闲视之。布局合理,中局占优,残局若一招不慎,照样前功尽弃,优势化为乌有。正所谓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所以,眼下正是我们慎而又慎的时期。”
  肖鸿林说完,袁锡藩倒吸了一口凉气。肖鸿林觉得袁锡藩气色不对,满腹狐疑地问:“锡藩,你今天的情绪有点不对头啊,像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要不这盘棋我赢了,也胜之不武呀!”肖鸿林说完哈哈大笑,笑得袁锡藩脸都扭曲了。
  “鸿林,钱学礼也出事了。”袁锡藩慎重地说。
  “我听说了,钱学礼只是个小卒,进去了对我们也没什么威胁。”
  “鸿林,钱学礼这小子收了薪泽金小舅子七百万,这小子死定了。”
  “他收人家七百万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死定了不是更好吗?”
  “鸿林,可是我走错了一招棋。”袁锡藩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地说。
  “锡藩,你今儿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莫非你收了这小子的黑钱?”
  “不是我收了,是你收了!”
  “这话怎么讲?”肖鸿林急了大声问。
  “鸿林,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你不是让我寻摸一块田黄石嘛,我就找了钱学礼,钱学礼没过多久就给我送来一块福寿如意的佛像,我又转给了你……”
  “你给他钱了吗?”肖鸿林迫不及待地问。
  “没,没有……”袁锡藩越说底气越不足,低下头说道。
  肖鸿林气得一把将棋盘打翻在地:“袁锡藩,你糊涂!你笨蛋!这下好了,这就叫一招不慎……”肖鸿林并未说出“满盘皆输”这四个字,他知道残局才刚刚开始,还不到输的时候,肖鸿林焦躁地在地上来回踱步,心里不停地盘算着补救的办法。
  “老袁,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肖鸿林一边踱步一边指着袁锡藩。
  “我本想疏通一下市检察院,如果事儿不大,让他们赶紧放人,没想到,一打听,这小子这些年受贿索贿加贪污,弄了一千多万,死定了,根本弄不出来了,这两天我盘算着跟你说,你忙着接待理查德,我知道花博会在你心目中的分量,怕说了影响你的情绪,就没敢打扰你,没想到贾朝轩也出事了,贾朝轩跟我们明争暗斗这些年,知道我们的事太多了,中央巡视组又在东州,我怕节外生枝,这才不得不告诉你。”袁锡藩就像泄了气的臭皮囊,没精打采地说。
  “锡藩,你继续疏通市检察院,想办法保住钱学礼的命,并想办法见一见钱学礼,把我保他命的事告诉他,只要他保住命,就不会乱讲,弄个死缓,过个十年八年就能出来了,就这么办了。问他还有什么要求,我们替他办,总之,想尽一切办法堵住他的嘴。”肖鸿林说到这儿,反倒平静了。
  “鸿林,你放心,我一定按你的意思把事情办好。”
  “锡藩,你刚才不是问我残局怎么收拾吗?我告诉你,优势者要力戒骄躁,宜追穷寇,不可心慈手软;劣势者决不能气馁,要开拓思路,顽强抗争,争取力挽狂澜;而当势均力敌时,要设法制造战机,巧出奇兵,争得先手,我希望你做背水列阵,孤注一掷,反败为胜的英雄,不要做大江东去无力回天投子告负的壮士,来,把棋捡起来,咱们正儿八经地对上一局。”
87、未雨绸缪
  丁能通也是当天晚上就知道贾朝轩被双规的消息的,他是从郑卫国那儿得到信息的,丁能通听到这一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东州大地震开始了。
  衣雪是搞新闻的,消息得到的也很快,她一听到消息,就给丁能通打了电话,衣雪是担心这场大地震刮着丈夫。果然丁能通承认这场大地震有可能牵涉到自己。
  衣雪有些急了,问:“怎么还会涉及到你?”
  丁能通沮丧地说:“我是肖市长一手提拔的,又被贾市长主管,我天天围着领导转,他们到北京干什么,送什么,都是我陪着,他们要是有事,我丁能通能脱离得了干系吗?说白了这是政治斗争,我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官场上向来如此,明争暗斗几千年了,都是为了利益。”
  丁能通在电话里情绪低落,把衣雪吓得够戗,第二天一大早没跟丁能通打招呼就飞到了北京。
  丁能通没把衣雪安排在北京花园,他不想让同事们知道衣雪来了,他把衣雪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三星级酒店,目的就是为了掩人耳目。
  签证下来了,本来衣雪打算办辞职手续要走,没想到临行前东州官场会发生这么大的事,她担心自己和儿子真要走了,留下丈夫一个人万一有点事可怎么办?此时,丁能通却下决心劝衣雪快走,因为他怕万一肖鸿林也出事,自己在地铁方面帮不上忙了,薪泽银的承诺会泡汤,那样的话,衣雪和儿子一到加拿大就会吃苦,这是丁能通最不愿意看到的。凡事必须未雨绸缪!
  此时,丁能通心中充满了怨恨,肖鸿林和贾朝轩已经是人上人了,但仍不满足,斗来斗去,终于斗进去一个。贾朝轩虽然进去了,但他不会束手待毙的,贾朝轩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必然是一场暴风雨。
  丁能通觉得贾朝轩、肖鸿林都是骑在虎背上的人,但他们是自己要过景阳岗的,既然没有武松的本事,就别装打虎英雄,人为什么不懂得留条后路呢?当年和绅要是懂得为自己留后路,何至于死在嘉庆手里?许多人不明白命比利重要,只有临死前,才会明白这个道理。
  丁能通白天并没有陪衣雪,他为联谊北京名流之事忙了一天。晚上,他连平时开的奔驰都没用,悄悄打车去了那家三星级酒店。
  一进房间,丁能通就满脸堆笑地问:“雪儿,这一天都干啥了?”
  “我自己逛了一天王府井,这是我给你买的衣服,你看你身上的内衣都烂成什么样子了?你的内衣穿成这样,也不怕你的情人笑话你!”衣雪不温不火地说。
  能通听了脸猛地红了一下,随即平和地说:“雪儿,你说话能不能不带刺儿?”
  “怎么?说到痛处了吧?我知道你不爱听,以后想听还轻易听不到了呢,我看出来了,这官场啊没什么意思,不如我去加拿大先趟趟路子,如果好,你把这个破官儿辞了,早点过去算了。能通,我和儿子走了,你可咋办呀?”衣雪说着说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雪儿,你看你,怎么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呢?你们娘俩儿一走,我一个人摸爬滚打怎么都好办,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走的,薪泽银给我承诺过,我想好了,你到加拿大以后,我们再要个孩子,我想再要个女儿,这样我们就儿女双全了。”丁能通将衣雪搂在怀里说。
  “美的你,”衣雪擦了擦眼泪说,“这些日子让移民的事闹的我六神无主,那天儿子要吃西瓜,我到水果摊去买,那瓜一共十五元钱,我给他五十块钱,他找我钱,我数了数是三十五块,也没多想就回家了,回到家我才缓过神儿来,那卖瓜的居然找了我一张十五元的假币,你说损不损。”
  丁能通听后哈哈大笑地说:“你没回去找他?”
  “算了吧,一个女人,回去找他,他也不能承认。”
  “那你就拿那张十五元假币在他的摊上买点啥。”
  “买一支糖葫芦,别再找我两张七元的。”衣雪说完也扑哧一声笑了,丁能通笑得差点没喷出来。
  “雪儿,晚上咱俩好好搓一顿,你想吃点什么?”
  “人家都说我老了,我想吃燕窝,燕窝美容。”衣雪娇嗔地说。
  “那好,咱就吃燕窝。”
  “能通,我来的路上就想,东州官场有你说的那么吓人吗?”
  “贾朝轩想让我求石存山帮苏红袖代贾朝轩看望陈富忠,多亏存山警惕性高,将贾朝轩托苏红袖给陈富忠的洋酒做了检验,不然,陈富忠就死在苏红袖的手里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贾朝轩想借苏红袖的手杀死陈富忠,他这是想杀人灭口啊!”衣雪听后瞠目结舌地说。
  “能通,既然东州官场这么可怕,我和儿子更得移民了,我可不愿意让你天天搅在浑水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卷进旋涡里了。回东州我就辞职,和儿子马上走,我在那儿把家安顿好后,你若觉得没干头了,就马上来。”
  “既然你下决心了,走就走吧,我在官场上干了这么多年,没贪过一分钱,不能就这么走了,即使有一天走,也要清清白白地走!雪儿,你爸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就是满嘴只剩一颗牙了,那还得经常剔牙呢。”
  “就剩一颗牙了怎么还剔呢?”丁能通笑着问。
  “你忘了我爸最爱吃藕了,藕套牙上了,他可不就得剔?”
  丁能通听了一口喷了出来,差点背过气去。
  “雪儿,他不是有假牙吗?”
  “不得劲儿,他老摘。”
  衣雪的父亲退休前是东州市化工厂的高级工程师,搞了一辈子化工研究,最大的成就就是满口牙脱落得只剩一颗了。
  “能通,我们电视台私下里都议论苏红袖是贾朝轩的小蜜,贾朝轩一出事,苏红袖就公开辟谣,跟谁都解释没这回事,到底有没有这回事?”衣雪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雪儿,这苏红袖人品也够差劲的,贾朝轩前脚出事,她后脚就不认帐了,贾朝轩在琼水花园还送了她一套别墅呢!”
  “真的呀!”衣雪吃惊地说。
  “雪儿,你和儿子移民的事要大大方方地办辞职手续,千万别不辞而别,否则人家还以为我要外逃呢!”
  “知道了,我和儿子才不会连累你呢!”
  两个人手挽着手,去了餐厅。
  别看这家酒店只是三星级,但餐厅的档次绝对是五星级的,两个人选了一个僻静处坐了下来,丁能通为衣雪要了一份燕窝,又随便点了两样粤菜,弄了瓶法国干红,两个人小酌了起来。
  “能通,如果有一天你想激流勇退了,将来到了加拿大想干啥呀?”
  “干啥不行,薪泽银早就承诺过,介绍我到他们公司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写小说挣版税,我经历的事写十部长篇小说也写不完,反正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丁能通踌躇满志地说。
  “能通,钱学礼是你的副手,他出事不会牵涉到你吧?”衣雪担心地问。
  “我和姓钱的是两回事,他是他,我是我,没什么关系。”
  “能通,这官场是真可怕,这钱学礼说进去就进去了。”
  “钱学礼进去是迟早的事,这家伙太贪婪,而且一肚子坏水,背后没少坏我。白丽娜告诉我,有一年春节,他陪钱学礼去看望一些部委领导,送的是咱们东州琼水湖产的甲鱼,由于甲鱼的重量不同,又须按职分配,为了避免出错,钱学礼想了个办法,将官号都贴在了甲鱼的背上,当天有一些甲鱼没送出去,这家伙就想都归自己,到他们家楼前时,天已经晚了,不小心弄翻了竹篓,众甲鱼乘着夜幕争相逃命,钱学礼惊呼:丽娜,赵局长跑了!快拦住他!快抓住钱司长,小心它咬手!那堵墙角里黑糊糊的莫非是孙处长吧?李秘书个头小,爬得快,怕是找不到了。”
  丁能通说得眉飞色舞,听得衣雪心花怒放。
 88、绝食
  早晨,王元章刚刚走进办公室,就接到刘凤云打来的电话,说贾朝轩绝食了,王元章问绝食有几天了,刘凤云说,快三天了,王元章赶紧要车。
  贾朝轩被双规的地方很特殊,东州人管这里叫军区大院二号,曾经是国民党一位将军的官邸,解放后曾经住过两任清江省的省委书记,为坐北朝南的一座二层小楼,坐落在东州军分区大院内,为欧式建筑风格,门前一对石狮子,大铁门由两方巍峨高耸的方形雕花石柱相拥而成,透过岁月的痕迹,仍然能看出小楼设计上的新颖别致,造型上的高雅壮观,装饰上的富丽堂皇。仿佛楼内罗裙悉悉作响,长衫呼呼拂动,脂香粉气,英雄豪情,佳人美眷旖丽而过,达官鸿儒谈笑往来。
  然而事过境迁,此时此刻,躺在宽大而柔软的床上的贾朝轩,双手放在胸前,微闭双目,脑海中萌生的不再是欲望,而是速死的绝望。
  王元章来到军区大院二号时,刘光大、洪文山、刘凤云等人一直在会议室等候王元章,王元章一跨进会议室的门,洪文山就说:“王书记,你可来了,这个贾朝轩不吃不喝两三天了,中纪委的同志无论怎么做工作,他都听不进去,刚才送早餐,他连门都锁上了……”
  “这样吧,我跟他谈谈。”王元章冷静地说。
  “可是他连门都不开……”洪文山气愤地说。
  “凤云同志,你跟我一起去吧。”刘凤云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王元章和刘凤云走到了贾朝轩的门前。
  “贾副市长,王元章书记来看你了。”刘凤云平和地说。
  “朝轩,我是王元章。”贾朝轩根本想不到此时此刻王元章还会来看望自己,可是,可是,贾朝轩的心猛然跳动起来。
  “朝轩,连我你都不想见了?乱弹琴!”
  王元章说完,当当地砸起了门,贾朝轩被砸得心惊肉跳的,他再也躺不住了,猛然冲到门前打开了门。
  才几天的工夫,贾朝轩明显消瘦了许多,也苍白了许多,望着王元章的神情呆若木鸡。
  “怎么?不请我坐?”
  贾朝轩苦笑了笑说:“王书记,我有什么资格请你坐?”
  “那我就请你坐,坐吧,坐下来咱们好好谈。”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贾朝轩哭丧着脸说:“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只恨一个人!”
  “谁?”
  “肖鸿林,是肖鸿林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
  “你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到赌船上去豪赌也是陈富忠逼着你去的?”王元章严厉地问。
  “这件事我是没有把握住自己。”贾朝轩的表情在绝望中开始挣扎。
  “你没有把握住自己的事情多了,说说你和苏红袖是怎么回事?”王元章质问道。
  “我和苏红袖就是一般朋友关系。”贾朝轩轻描淡写地说。
  “一般关系?一般关系你会送她价值三百万的别墅?一般关系你会带她频繁出境豪赌?到现在你还执迷不悟,朝轩,你被双规前,我就想好好和你谈谈,可是你说你没问题,标榜自己是个好干部,说什么有人整你,冤枉你,你走到今天,我心情很沉重,也很惭愧,我没能及时拉你一把,但是你自己就不觉得羞耻与惭愧?你到北京乱跑关系,还出手送出上百万的‘永子’,也是别人诬陷你?我看一开始你就没安好心,想害别人,贾朝轩,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利欲熏心的?党真是白白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背着组织干了这么多不法勾当,难道组织就不该查你?”
  贾朝轩浑身颤抖了起来,头垂得很低。
  “想一死了之,没那么容易,不吃东西,你拿死吓唬谁?恐吓党吗?你亏不亏心?我劝你,从今天开始,好好吃东西,配合组织搞清楚问题,你不仅要讲清楚自己的问题,还有责任讲清楚其他人的问题,隐瞒是没有好下场的。”
  王元章书说完猛然站起身,大步走出屋去,工作人员赶紧端进饭菜,刘凤云把饭菜放到贾朝轩的面前,贾朝轩呆滞地望着眼前的饭菜,慢慢地拿起桌上的筷子,一阵哽咽,泪如泉涌……
 89、欺骗
  衣雪带着儿子从首都机场出境,薪泽银全程陪同,送行的只有丁能通、衣梅和石存山,衣梅和石存山已经订了婚,两个人商定陈富忠的案子一了,就结婚,衣梅知道石存山想给段玉芬一个交待。
  衣雪和儿子哭得像泪人一样通过了边检,丁能通本来可以送到飞机上,但他怕自己也挺不住,搞得衣雪和儿子更难过,长痛不如短痛,就没使用特权。
  但是衣雪和儿子登机以后,丁能通丁迫不及待地跑进侯机大厅,站在大玻璃窗前凝视着衣雪和儿子乘坐的那架波音七七七客机,眼泪扑簌簌地滚落下来,直到飞机起飞没影儿了,他还透过大玻璃窗久久凝望着天空……
  人是有两面性的,就像托尔金写的《魔戒》里的古鲁姆,身体内的两个“我”不停地在斗争,自从贾朝轩被双规以后,肖鸿林体内的两个“我”就不停地在斗争,一个是人性的,就是愿意为老百姓多做一些事情,而且愿意为此牺牲自己的利益,甚至像李为民那样牺牲自己的生命;另一个是魔性的,就是私心和贪欲不断膨胀,肖鸿林也曾想做个无欲则刚的人,但是太晚了,一切都是潜移默化的,外界的力量太强大了,监督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与整个外界的力量抗衡,他觉得自己体内的魔性与外界的力量互相吸引,最终战胜了人性。
  经过长时间的思索,肖鸿林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类制造了鬼来吓唬自己,又创造了神,用来拯救自己的灵魂,却难以战胜魔,因为魔就是人类自己。然而,人类却成不了彻头彻尾的魔,或先知先觉的神,因为人类生来就有患得患失的毛病,活着只能游离在神魔之间,死后只能做孤魂野鬼。
  肖鸿林自己有没有问题,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这年头谁没有问题呢?肖鸿林想解决这些问题,他梳理了自己所有的问题,觉得最不让自己放心的就是自己的老婆关兰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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