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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莎翁致敬

陆观澜(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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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向莎翁致敬
【作者】陆观澜
【类别】言情
【状态】连载
【更新】2012-03-13已更新至54章
【本册章节】第1-54章
【简介】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校园故事,当时惘然,再回首已百年身。
---开始阅读---
[1]第一章
逝者已已
来者可追
此去经年
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
更与何人说
。。。。。。。。
金秋送爽,天高云淡,丹桂飘香。
又是一个九月来到了,在各大学校园里,新的学期又即将开始了。
但是,今年的这个九月,于我而言,和以往相比,意义是绝对不同的。
因为,我,林汐,G大最最最新鲜出炉的毕业生,在上完该上的学念完该念的书做完该做的报告写完该写的论文后……终于,在我二十五岁生日的前夕,如期地,顺利地,幸福地,研究生毕业了。
并且,即将挥别我学习和生活了整整七年的母校G大,到邻省的C大执起教鞭,去当一颗普普通通的螺丝钉。
毕业前夕,向来视麾下学生若子女的导师和师母,百忙中抽出了一整晚的时间,把我叫到家中,晚饭结束后,就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耳提面命,不厌其烦地殷殷教导我:“林汐啊,很快你也要当大学老师了,有些习惯和举止就不能再像一个学生了,还是得改一改,毕竟为人师表,要小心谨慎……”
我低头无语,但一时间,脑子不由开始飞快转动:
是夏天喜欢随随便便穿拖鞋进教室,还是喜欢在路上呼朋引伴地吃东西?
是因为近视而多次路遇熟人视若无睹擦肩而过,经常被导师训诫?
还是帮导师上本科生辅导课时,不晓得是我过于平易近人还是男女比例失衡高峰提前到来,偶尔被小男生纠缠得有些狼狈不堪?
又或者是……
我陷于冥思苦想中。
还未等我回答,师母只是略略沉吟,就从我对面转而坐到我旁边的沙发上,靠近我,先是吹了吹她惯喝的养颜茉莉花茶,接着,就用大灰狼看小红帽般的灼灼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林汐,现在,是真的要一个人C市了,嗯?”
我看着她的那种眼神,不自觉地,些微瑟瑟了一下:“呃?”很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眼中的光芒一闪即逝,说句老实话,如果生在古代,师母还是很适合当侠女的说:“林汐啊,不是我说你,为什么研究生读了三年,都不赶快抓住一个人定下来?”她的手突然间用力凌空一挥,仿佛逮只苍蝇一般,然后,思忖片刻,再打量了我一下,“说你是秀外慧中,宜家宜室的知识女性,好像也不为过吧?刘明这么多学生,数起来,就你最让我们操心。你的那些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个个都比你随和!你看看你,好好的G大留校名额也不要,非要一个人跑去那个什么C市,等到你熟悉了环境,再熟悉人,待到真正安定下来,你都二十七八啦,还能碰上什么好的男孩子……”
她口中絮絮叨叨地不停说着,空着的那只手也不闲着,一直攀住我的肩头,捏得我生疼。
看着师母那张保养得宜且满怀关切的脸,我心里还真的满感动,再加上肩头的力道着实不弱,因此,我全情投入小心翼翼地配合着她:“师母,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不能怪我,是……”
“少来!”师母瞪着我,一脸的质问,“那上次我给你介绍的李博士,不然上上次的陆海龟,还有上上上次的关医生,人家可是对你一往情深,后来碰到我,还跟我说过好几次……”
我暗地里吐舌,一往情深?还情苗深种咧,我吐,他根本就是怀才不遇病急乱投医,想找个配合的听众来演讲他的冠心病医治心得好不好?但是,面对师母逼视且不善的眼神,我只好委委屈屈地:“师母,是……是我自己……高攀……”
师母冷哼了一声,向我露出森森白牙:“不上?那――为什么李博士约你看电影你说拒不迎合高价奸商,陆海龟约你郊游你说环境污染厉害全球无一净土,还有……,林汐啊林汐,他们可都是白骨精,个个都是难得一求的人才,你那么轻易就放过了,白白便宜别人不说,还辜负了我的一番苦心!”她幽幽叹气,再叹气。
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暂且顾不上欣赏她话语中的慧黠,因为,她已经仔仔细细地开始审视我:“林汐,你到底,有什么想法,能不能跟师母说说?”语气极其温柔如水。
我警惕心顿起,根据师兄妹们提供的经验,通常师母说这句话时,就意味着即将有一场硬仗要打。
于是,我硬着头皮,左思右想,实在推脱不过去,才有点无奈地:“师母,我……”
神啊,你老人家在哪儿?快来救救我吧!!
结果,神没来,倒是坐在对面的导师有点看不下去了,很适时地跳出来救火:“我对林汐,还是有信心的,姜梅,你别着急。”果然,还是导师亲一些,知道关键场次一定一定要出现。
师母美眸一瞪,导师立刻识相闭嘴,眼望他处。
妻管严啊妻管严,关键时候真是――害死人!
又过了半晌,导师先是瞥了我一眼,又小心翼翼看向师母:“不着急不着急,林汐刚刚工作,还是要以事业为重,而且以林汐的条件,该有的,应该都会有的……”
话到后来,语气益发不坚定,且眼神中完全是一副“其实我对她也没什么信心”的模样。
一时静场。
突然间,师母似是想到了什么,松开手,略带探询地看着我:“林汐,你暂时――还不想当灭绝师太吧?”
指的是读博。
我见话题转移,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忙摇头:“不想不想,我要好好学习师母,做博士后。”
我也确实没那份心情。不知为什么,心头掠过一阵怅然。
师母顿时眼一眯,笑得风情万种:“嗯,女人学得再好,也不如嫁得好。”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又盯着我看了一眼,悠悠地,“林汐啊,要知道,这可是千古名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语大不谬也。
想当初,当我那学富五车的书呆子导师因偶发感冒而看见身为小护士的漂亮师母后,惊为天人,当即展开追求,基本上算是一帆风顺,直至最终如愿以偿地抱得佳人归,从此郎才女貌,朝夕相对,鰜鲽情深得业已成为多年来G大老师口中的一段佳话。
每每,当导师孜孜不倦地埋头于书山文径时,师母在一旁勤勤奋奋安安心心做她的博士“后”,打理家务,照料家人,生活不是不幸福的。
夜深人静,更深露重。
我辞别导师和师母,走出导师家,一个人独自走在深夜寂静的校园中,走在那条长长的林荫道上。
在寂静的夜风中,师母临别时意味深长的那番话,言犹在耳:“林汐,幸福是要自己去争取的,逃避,不是办法。”
聪慧若师母,体贴若师母,这些年来,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从我无数次的推托和婉拒中,多少还是窥到了我内心深处藏得十分隐秘的一角吧!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仰首向天,看向天边那颗最亮的星辰,我一时心神恍惚。
这句话,早在六年前,我应该就已经深深体会到了吧。但是,都已经过了整整六年了,我仍然走不出过去,我仍然在逃避。
我无法不逃避。
在这个已经不知走过多少遍的林荫道上,我慢慢驻足停下,我低下了头去。
记得当年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我们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儿在叫
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
这个林荫道,这个美丽的校园,这里,所有的一切,承载了太多太多我的欢笑,还有泪水……
几乎是立刻,我就想起,现在,不知枫叶之国的那边……
我的眼睛微湿,我的心又是一阵一阵的痛,我轻叹了一声,甩甩头,再甩甩头。那些回忆,连同那个人,都已经是早八百年前的事了,对于现在的我而言,恍若前生,恍若一梦。
记得沙沙曾经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过去的就算了,人生好比读书,就应该断句,转行,从此揭开新的一页。
我淡淡地,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继续静静地,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向前走去。
[2]第二章
九月初,我摒挡行李,挥别旧友,提前来到了C市,先找了个地方临时住下,然后,开始到处走走逛逛,熟悉一下环境。
逛了数天,我就发现,以前我只是在游览手册上看到过的,素来以古迹众多而著称的C市,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朴秀雅,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的韵味扑面而来,看样子,还真是来对了。在C市的一条老街上,有着一座年代久远的过街石塔,精巧古朴,历经风吹雨打,带着沧桑,带着岁月的痕迹,让向来喜好古籍的我一时间流连忘返。听老街上的那些老人们谈今说古,按某一种宗教习俗,只要从这座塔下走过就算参拜过一次,我立刻迫不及待地,来回走了好几圈,总算是有幸信了某一教了,心中有些窃喜。
而且,自从来到C市后,我的心情,不自觉地,逐渐轻松起来。
也许,换个全新的环境,放下以往,我的心情,会这样一直好下去吧。
没过几天,按事先定好的报道日期,我来到了C大,办完了所有的报道手续后,取了钥匙,搬到了新的单教宿舍,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稍得闲暇,就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浏览了一圈。
走走看看,我发现在全国高校圈中素来以校园景色优美而闻名的C大,果然是湖光山色,美不胜收。校园内既有宏大宽敞的新建教学楼,也有古朴隽永的民国时期建筑群,再加上无数小桥流水,镌刻着岁月痕迹的亭台楼阁,还有那荫郁的林间小道,曼妙的池塘,直让人一见而忘却尘世之喧嚣。而紧挨着我们宿舍旁,就是一个郁郁树林,和大学时代我宿舍旁的小竹林有异曲同工之妙,早上推开窗,呼吸着清新的空气,看着那些偶尔跳上窗台的小鸟,唧唧喳喳,无限生机。
而且,和G大相比,这里不仅人工湖特别多,校内就有静湖、燕湖、琴湖三大波光潋滟的人工湖,校门后面居然正对着的就是……浩浩长江啊!怎不让我这天生的旱鸭子心生无限涕零之感。
一日,夕阳西下,烟波浩淼,我一人独立在长江边上,看着遥遥天际一线间的苍茫,和来来往往的无数船只,一时失神。恍惚间,我的眼前,蓦地闪过一双清冷但闪动着不可抑制笑意的双眸,一个轻轻的,莫可奈何的,带有些微叹息的笑,和一个略带宠溺的好听的声音在我耳边低低回响:“汐汐,你这样的天分,也可以来游泳吗?”
我站在那儿,站在夕阳中,我继续恍惚。
一时间,我几乎又快沉溺于那些如烟往事中……
突然,我惊醒过来,甩甩头,再甩甩头。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新朋故友
如何让我遇见你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500年
。。。。。。。。
开学后,经济学专业毕业的我,很快就被排上了满满当当的时间表:开新课,听老教师上课,带班级辅导员……忙忙乱乱下来,感觉只有一个字:累!
不过,和我带的新生之间,倒并没有什么代沟,沟通交流基本无碍,可能一张娃娃脸还能招摇撞骗几年吧!
按照惯例,我带领学生们参观完校园,开完班会,宣布过校规校纪,再带着他们办完各种各样的诸如助学贷款分配宿舍上网选课之类琐事之后,疲累之余,将手一挥:“自由活动!”
但是,求知欲极强的某些学生既不怕我,也不肯放过我,每逢周末晚上,经常跑来我宿舍闲磕牙。
因此,我的宿舍里,一到周末,经常是满满当当的一屋子人,这些年方十八九岁的小男生小女生们,毫不拘束地坐在凳子上,或是我的床边,要不就干脆站着,有时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班里班外的事情,有时候则不无好奇地向我打听这打听那。
某甲一脸狡黠的坏笑,冲着我直截了当地问:“老师,你今年多大了?有男朋友了吗?”
某乙极认真极期盼地看着我:“老师,我们学校大学生能不能结婚啊,那个xx学校都可以哎。”
某丙一脸旧社会:“老师,大学生活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我一点都不喜欢这儿,我要去追求我的理想,我想退学!”
……
呃?听到这些千奇百怪且显然在我意料之外的问题,我极其愕然地看着他们年轻坦然而毫不作伪的脸庞,E时代的学生?外星球的?!
一笑之余,不免感慨,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世界变化太快。或许,这就是社会的进步吧。我心里悚然一惊,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心境,居然隐隐透出了如此的苍凉?
又一个周末,晚上十点钟左右,好容易耐心地送走一帮学生,我挪了挪几近麻木的双腿,捶了捶我的老腰,又斜睨了一眼心无旁骛地戴着耳机和老公QQ聊天,任学生来来去去,只是起先点头微笑了一下,然后就半天我自岿然不动的大姐,心中一声叹息:幸福总是相似的,不幸各有各的不幸。
大姐是我的室友,芳名叫戴洁,跟我同一时间应聘到C大任教,比我大一些,人也十分随和会照顾人。大姐是拿了名校博士学位的外国文学专业高材生,山东人,个子高挑,典型的美貌与智慧并重的高知女性,并且,大姐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虫,她的贤惠,她做事的麻利劲向来有口皆碑。更重要的是,大姐在学业上孜孜不倦之余,不费吹灰之力就找了一个同样优秀搞计算机的博士老公刘滨。当年,大姐和刘滨两人同在一个美丽海滨城市的一所学校里读本科,刘滨高大姐一届,两人在三年零十一个月里都素昧平生,但却在毕业离校要跨上开往火车站的校车前一个小时,刘滨一眼就发现了来往路过的人潮中,气质脱俗,安安静静地捧着书走路的大姐,瞬间就击中了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于是学计算机人的天性发挥无遗:稳、准、狠,他当机立断地,气喘吁吁地飞速跑到大姐目前,嗖嗖嗖掏出一张纸,一撕两半,很快在其中一张上写下姓名、电话号码、QQ号、个人主页、地址,递给大姐,再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你――的--”
大姐懵懵懂懂看着面前这个行为举止有些莫名其妙的男生,懵懵懂懂从他手上接过纸条,再懵懵懂懂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一切,就这样发生了……
之后,大姐曾经一度痛心疾首扼腕不已:一向清高自律的外国文学之花就这样,插在了牛粪……她痛定思痛之余,将所有这一切,归咎于前一天晚上赶作业睡晚了,精神不济,魂游天外,而被宵小之辈运用“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理论就此一举攻陷。
我知道,大姐是真的动心了,要不然,她不会自俩人读研、读博一路过来,谢绝所有诱惑,坚贞不贰地苦守了牛郎织女的生活那么多年。老公在上海做博士后,只身一人在此教书的大姐只能和我屈居于同一套单教公寓内,但是,她每至夜晚来临时就精神百倍,五指禅功更是不噼噼啪啪练到半夜绝不会停的,功力一天比一天精进。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我去接:“请问找哪位?”
半晌默然,我以为打错了,正想挂,对方又说话了:“林汐,是我,夏言。”
我一愣:“夏言?”有些艰难地,“……你,怎么会有我号码?”
那么多年不见了,他就仿佛从地底下突然冒出来一般。当年,我刻意断绝了除沙沙之外的几乎一切联系,就是因为不想太过沉溺于以往,但是,夏言……,连同他所联结的种种有关过往的记忆,蓦地又涌上心头,还有,还有那个人……
电话那端轻描淡写地:“沙沙告诉我的。”
我不自觉地,微微松了一口气,沙沙,这只披着人皮的鹦鹉!到处学舌。
沙沙是我从小到大正正宗宗如假包换,香港人谓之“老死”的手帕交,从幼儿园到小学、中学再到大学,十八九年,我们都厮混在一起,一直到她大学毕业那年弃我而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校园去社会上拳打脚踢大展宏图。当年的这个G大高材生,如今已是C市,这个J省省会城市的晚间英语新闻播音员,外带市政府领导的御用英文翻译,标标准准的白领丽人,风光无限。想当初,正是托她如莲灿舌,外加几乎一天一个电话的百般劝说,我才弃G大的留校名额来到C大。
电话那端又开口了:“林汐,我现在也在C市,飞越公司。”
我微微一怔。只要是身处J省的人,无不闻飞越公司的大名,它是J省最为知名的民营企业,也是全省名列前茅的纳税大户。最最重要的是,飞越是夏言他老爸开的,换句话说,夏言是飞越公司的少主。只是,记得沙沙曾经说过,夏言从G大毕业后没多久就去美国留学了,我原来还以为他会在外面多闯荡几年,毕竟国外的MBA在现今的中国还是蛮吃香,他的个性也不像是那种喜欢坐享其成的人。
于是,我很诚意地微笑了一下:“这么早就接班了啊?”
他在电话那头也是淡淡一笑:“没办法,我老爸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希望我早点上手。”夏言的孝顺一向人尽皆知。
“有空的话,明天一起吃顿饭吧。”电话那头顿了顿,“我,你,……还有沙沙,就当为你接风洗尘。”
“好。”我笑应下来。好久没见沙沙了,说实话,也挺想她的。
他似是欲言又止了一下,但是,停了半晌,最终只是说:“明晚七点,凯悦三楼。晚上六点钟,我开车来接你。”
“好。”夏大少爷尽管和悦,但一旦决定的事历来铁令如山,这点我和沙沙一向谨记。
[3]第三章
放下电话,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得很远。
当年……
当年……
当年的那个夏天,那片蓝天,那些悠悠白云,那明媚的阳光,那个菁菁校园,还有那双曾经略带嘲讽,曾经深深痛楚,曾经满含笑意和深情,还曾经……的眼睛,那微微的,几不可闻的轻叹,那张年轻的,不可置信的苍白而绝望的脸……。
我低下头去,我闭上了眼,心中一阵潮水缓缓涨上,又慢慢褪下,一种锐利的,几近不可抑制的痛,霎那间蔓延全身。
多久,已经有多久,没有过这种情绪了?
不知谁说过,当一个人总是怀旧时,就证明他(她)老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最近老得特别快?
为什么,当我已经决定把过往的一切全部留在G大,一丝一毫也不带走的时候,往事还是如影随形?
半晌之后,我抬起头来,无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室内,我的眼光一转,突然看到了大姐书架上的那套《莎翁全集》,我心里的刺痛和无助再一次,如浪潮般,无边无际,袭上心头,那年,那年……
心中的痛楚逐渐逐渐加深,我再一次地,低下了头去,片刻之后,我转过头去瞪向大姐:“大姐,不是叫你别把这、套、碍、眼、的、书、放、在、书、架、上?”
往事如歌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
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
是的,我和秦子默、沙沙、夏言是故友,或许,还应该加上唐少麒、唐少麟兄弟俩,从我十六岁到二十岁之间的这一段青春年华中,我的生命和他们的,是纠缠在一起的。
只是后来,后来……
沙沙和夏言两家是多年世交,我和沙沙是同学兼手帕交,秦子默、夏言、唐少麒是好兄弟兼多年同学,唐少麟和我们是同班同学,而我呢,我和秦子默,是怎么认识的?
就是因为这套叫做《莎翁全集》的书。
那年我十六,他十九。
我们是典型的不打不相识。
记得大概是从我们念初三开始,十四五岁的男生女生们,开始逐渐褪去了孩子般的青涩。尽管毕业将至,功课开始繁重起来,但是,班里仍然不时有人开始偷偷议论哪个男生长得帅,或是哪个女生长得漂亮,又或者,今天你穿了什么衣服,明天,她带了什么时髦玩意儿,教室里整天唧唧喳喳地热闹非凡。总而言之,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让给我们上生物课的,孙子从小就被带到相隔万里的国外去的老太太,每每看到我们都慈祥地,直眯起眼满足地笑。
就在此时,我敏锐地感觉到,杜沙沙同学的青春期,也跟着开始萌动起来。不光是我,没过一阵子,我们年级的同学们都清晰地认知到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初三五班的杜沙沙同学,因为相貌出众,才艺超群,业已登上了覆盖面遍及整个展阳中学的校花宝座,并且,杜同学以公认的校花之姿,同样很快就引得校内外敢死队斗士们前赴后继地来竞相送死,一时间,沙沙鲜花巧克力收到手软,信多得看到麻木,出去游玩的邀约也接到不知凡几。或者,太容易得到的情感都不容易被重视吧,沙沙同学在产生惶恐、不安、窃喜等复杂多变的感情之后,同时,在我拜她所赐叨她之光,吃了N多的巧克力,收到了N多转赠的鲜花,第N次受邀作为特大级灯泡陪同出游等等等等之后,终于,杜同学在某一天,庄严宣布:从今天起,我,杜沙沙,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闲杂人等,非请莫近。
我还一度天真地以为杜沙沙同学真的,从此可能要转性了。要知道,杜爸是我们市的人大主任,杜妈是一家大医院的院长,夫妇俩仕途上都是一帆风顺,家境优越,作为独生女儿的沙沙同学更是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娇纵异常,她唯一不上心的,就是学习。并且,她一早就放言,考不上国内大学的话,就出国镀金去,因此,学习从来就是她丰富多彩生活的小小点缀。
但是,既然外星飞碟都会时不时造访地球,凡事,还是皆有可能吧。
更何况,以我俩多年来的革命友谊,但凡她积极上进的任何决定,我历来是无条件支持。要知道,沙沙可是从进幼儿园开始就成天跟在我后面东跑西跑的,一口一个汐汐姐长汐汐姐短的,小嘴跟她相貌一般甜美,并且,从小到大,一直到现在,也不知为什么,我们历来十分、非常、一贯之投契,几近焦不离孟。
其实,若真要追本溯源归根究底,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她在幼年时,老爸老妈仕途心正浓,压根无暇管她,每次都是一个没什么战斗力的老阿姨来接她,沙沙小时候长得漂亮,又有些害羞,经常被其他小孩知慕少艾地欺负,而我,从小就被大我八九岁的老哥熏陶得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为了她,跟那些臭小孩们打过好几架,从此,这个重重的大包袱被迫扛上肩,就再也甩不掉了,一路被她缠着直到初中。
犹记得当杜沙沙同学声情并茂地向我发布此特大号外的时候,我正在宿舍里心无旁骛地吃晚上加餐的方便面,听到她的话,咳咳数声,差点呛到:“你,是说,你真的,要,好好学习?”我是――十万个不相信。
“真的!”杜沙沙同学语气和神色都很坚定地,正视着我。
“从此,你可以――不逛街不看电影不听广播不看小说不聊天?”我还是没当回事,边吃面边调侃她。
“可以!我做得到---”杜沙沙同学依然史无前例地,英勇无敌一往无前。
我呆呆愣住。
不出三天,根据我的冷眼旁观加上杜沙沙自宣布那天起就违背誓言的每天深夜每每在我与周公约会开始的那一霎那滔滔不绝深情款款的自白中,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对是铁板钉钉的事实:杜沙沙同学不是真的转性了,而是暗恋上某人了,暗恋上了一个成绩优异、秀外慧中、眼高于顶的高三男生,在纯纯恋慕之心的驱使下,为了缩短彼此之间的距离,正在努力完成一个MissionImpossible。
也正是从那时起,我从沙沙口中知道了就读于Z市另外一所重点高中――扬风高中的两个男生的名字:夏言,和秦子默。
夏言自不必提,夏家和杜家是世交,夏言是杜沙沙口中四处留情的花花公子:“你不知道他那样的男生,就知道仗着自己聪明点儿,家里有点钱,从来不把女生当回事,有时候我上午看到他和下午看到他,身边一起逛街的女生都不是同一个人,哼哼……”沙沙不屑地撇撇嘴,一脸的鄙夷。
少女情怀总是诗,人人都想当被徐志摩一辈子铭刻在心的林徽因和振保心头那颗永远的朱砂痣,夏言那样的不纯情分子在沙沙心中,自然率先三振出局。
真正让沙沙却上心头的是秦子默,夏言的同学,两个天之骄子中的另外一个。根据沙沙同学如潮水般层出不穷的形容词,再加上我的小小归纳,那就是――如果说夏言是火,绚烂夺目,那么秦子默就是冰,清冷晶澈,但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再加上篮球、足球、排球举一反三,琴棋书画样样皆通,温文有礼,对人永远保持距离又不失风度,是沙沙心中典型的,完美无缺的,独一无二的白马王子。
记得我疑疑惑惑地问她:“你们见过吗,怎么――对他这么熟?”而且,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十全十美的人咧?偶不信,一千一万个不信。
杜沙沙笑得很是羞涩:“在夏言家见过两次,路上还见过一次,其他是听夏言说的呢。夏言一向眼光高,他说好的,就一定不会错。”她眼里放着星星点点的光,“他是来我们这借读的哦,家在杭州,西湖,断桥,多浪漫的地方啊。”
眼看小妮子把自己想成了和许仙断桥相会的白素贞,我暗骂夏言迎狼入室,凉凉地给沙沙同学泼冷水:“幻想总是超出现实的,杜沙沙同学。”作为标准的警察家庭的一员,从小到大听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案件多了去了,我的家教一向就是:越是表面绚烂夺目,就越是内在不堪一击。一个高中生而已,用脚趾头想想也不会有那么出色吧。呃,当然,我们学校那头狮子就是异数,但也早就被贴上了“非我族类”的标签,想也不太令人羡慕。再加上对我言传身教的在法院工作的哥哥,经常有事没事跟我分析讨论经济、政治、生活等等等等各类案情,导致生为豆蔻年华少女的我,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些浪漫的想象,好像倒也真的――不太正常。
杜沙沙同学兀自沉浸在粉红色梦幻里头,对我说的话恍若未闻。
自此,虽然直到我们初中顺利毕业,我都没有有幸见过这两位知名人物,但拜杜沙沙同学所赐,小到他们的生辰八字,大到喜好身高,我都滚瓜烂熟了然于胸,自然,也第一时间知道他们上了N市著名的全国重点大学,G大。
高一那年,正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当时的我,喜欢写一些现在看来极其幼稚,酸得倒牙的小小豆腐块,并且,闲来无事,还担任着展阳高中文学社小小编辑之职,闲暇之余舞文弄墨,权当消遣,因此,在繁重的课业之余,爱逛书店。
高一升高二那年暑假的某一个星期天,我没事又晃到了离家不远的一家小小书店,走进去,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正在到处乱看毫无收获中,突然,眼前蓦地一亮,找了N久,但一直久盼未得的一套《莎翁全集》显现在眼前。呵呵呵,上帝啊,阿门,圣母玛利亚啊,我爱你,我胡乱地祈祷着愿望终于实现了,我积攒N久的零花钱终于可以寿终正寝了。感谢多愁善感的老妈,中和了我的一部分基因,我狂爱看书,什么杂七杂八的都看,不求甚解,但求痛快,莎士比亚全集啊,啊啊啊,罗密欧和朱丽叶,李尔王,王子复仇记……等着我,我来了……
我极其兴奋,两眼放光地朝那套书飞奔过去,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闲杂人等,但是,唉,用周星星的话来讲,我猜到了开头,但永远也猜不到结尾……在我离那套书还有0。01公分的距离的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间就横了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快地取走了那套书。针锋相对
一定有些什么
是我所无能无力的
不然日与夜怎么
交替得那样快
所有的时刻
都已错过忧伤
蚀我心怀
。。。。。。。。
[4]第四章
我愕然愕然再愕然,片刻之后,机械地,转过眼去。
一张无比冷静的脸映入我的眼帘,年轻,完美,书卷气,但是,没有一点温度,冷冰冰地,带有些微挑衅地,瞥了我一眼,转身离去。
如果不是那种略带藐视的眼神,如果不是那审视一只蟑螂般的临去秋波,我也许就会找个角落黯然神伤,慨叹命运之不公去了,但是……
如果时光倒流,我宁愿没有但是,也就不会有后来……
但是,当时年幼无知的我,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尽人事,顺天命,于是,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立刻就向那个人扑了过去:“喂,这本书是我先看到的!”
懂不懂先来后到,女士优先啊!
冰山先生转过身来,依旧用那种冻得死人的眼神看着我,眼里还是有些微的挑衅,慢吞吞开口:“可是,它,是我先拿到的。”说完,他扬扬手中的书,还刻意地瞥了一下我的脑袋,凉凉地,补上了一句:“而且,我觉得,它在我手里,能发挥出更大的价值。”
嘎?我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敢情――他在讽刺我脑容量小,愚笨没文化?
十六岁的幼小心灵何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虽然我貌不惊人学艺不精,但好歹也是语文老师孟老夫子的最得意弟子啊!
不可动气不可动气不可动气,我强压下愤怒,脑海中浮起老爸常说的,审犯人的时候,一定要迂回,转折,破军,九九十八湾后,再杀它个措手不及!
关键是策略,除了策略,还是策略。
毕竟,这么多年来遇强则强生生不息的林氏家风,不能一朝没落在我手里。
于是,我只是稍稍思忖之后,便定下心神,一下子凑到他面前。我的这个举动,似乎让他稍稍一愣,和躲闪了一下,但是,我没空仔细去研究,我只是呵呵呵呵,假笑数声:“那就是阁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脑容量异于常人了?”我瞄了他出现些微变化的脸色一眼,又显然是不怀好意地补上一句,“就是不晓得――是空心部分多呢,还是积水部分比较多啊?”
凑近后才发现,这个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长得还真不错。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本小姐我一向就最最瞧不起跟女生斗的男生。
要知道,好男不跟女斗,可是传唱了几个世纪的千古佳话。
他原本轻松的眼神瞬间清厉了起来,眼中光芒一瞬即逝。他看着我,表情中似是带有几分意外,还有一些我分辨不清的其他情绪,一掠而过。
他就那么站在那儿,静静地,没有表情地,一直就那么站着看我。
我不以为意地稍稍挺胸,好死不死地再接再厉:“现在,恐怕是充血部分比较多了吧――”看着他的脸色再度出现某种细微的变化,我心里极其痛快,哼哼,who怕who。就算书拿不到了,出口气够本。
从来我都是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最好别惹我!
大概是两尊神杵在面前,极其防碍财神爷造访,坐在我们身后的老板娘开始不耐烦了,尖声喝道:“到底谁要?!”
“我。”他的声音。
“我!”我更高的声音。
而且,我从头到尾一直在瞪着他,如果眼光能杀死人,他早就已经死无全尸了。
但是,这个定力超人的冰山男似乎压根就不屑于跟我过招,他只是冷冷地,又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逡巡了我一番,接着回头,对着老板娘,口齿清晰无比冷静地:“我买,加价50%。”说完,潇洒掏出钱包,准备付钱。
我瞠目。这个疯子啊,钱多也不是这么花吧!
老板娘脸上顿时笑开一朵无比灿烂的菊花:“好好好,马上就把书装好,来来来,这边付钱。”全然视我于无物。
半晌之后,我颓然出书店的门,呜呜呜,明明知道我穷光蛋一个,还要用钱来刺激我,老天不公!
无意识地一回头,冰山男居然就拎着书,紧紧跟在我后面,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还似乎欲言又止了一下,那种又跟看一只蟑螂一样的眼神看着实在是很刺眼。我迅速别过头去,没关系,吐啊吐的就可以给他习惯一下。
我决定,马上、立刻就把身上的钱拿去吃掉,正转念间,马路对面传来一声高叫:“汐汐--”
我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自然是英勇无敌风摆杨柳美丽出众意气风发的沙沙小姐驾到了。我有气无力地看着她飞快地穿越马路,后面似乎还跟着一个大男生。
当沙沙走到我面前,我正准备窦娥申冤的时候,咦咦咦,这个人居然绕过我,走到我身后的另一个人面前,太诡异了吧!
更诡异的是,我听到后方传来沙沙温柔有礼略带害羞的声音:“子默哥哥,好久不见了。”
我大骇,天!冰山男?沙沙口中的秦子默?
我转眼一看,冰山男,哦不,秦子默,正挂着那种我看了无比刺眼的浅浅微笑:“你好,沙沙,好久不见。”
沙沙像是察觉了什么,有些疑惑地来回看着我们:“你们,认识?”
我半眼也不看向那个叫秦子默的冰山男,斩钉截铁地:“不认识。”也绝对、一定不想认识。
秦子默只是漠然瞟了我一眼,又瞟了我一眼,不吭声。
跟在沙沙后面,刚刚走到我们面前的男生开了口:“子默,说买本书,怎么等了这么久,我怕你又迷路了,只好过来找你,路上刚巧碰到沙沙。”
男生看上去很阳光,他对着我笑,露出一口整洁的白牙:“你好,想必就是沙沙常说的林汐了,我是夏言。”他又指指冰山男,“我同学,秦子默。”
哦,我暗自偷笑,原来他就是沙沙常说的“会说会笑会放电的桃花男”啊!
我先是跟沙沙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礼貌回应:“你好。”
夏言笑了一下,并不介意沙沙跟我的小小动作:“子默,走吧。”他看看我,“今天我过生日,我叫上一些同学和朋友聚聚,你要没什么事的话,跟沙沙一块来吧。”
我忙摇头:“不用不用,我还有事,谢谢。”
沙沙飞快地冲到我身边,很不给面子地:“你会有什么事?不是早说好我们下午碰碰头找个地方玩玩的嘛!”她使劲地捏了我一下,“一起去一起去,夏言家我熟得很。”说罢,还瞪了我一眼。
夏言笑开了:“那就一起去吧,人多了才热闹。”
一听此言,沙沙更是不容分说地,一边紧紧拽住我不放,一边还忙里偷闲瞄向那个冰山男。
冰山男一径在旁边悠闲纳凉,置身事外般一声不吭。
手里还拎着那套极其刺眼的书。
一个重色轻友,一个狷傲狂妄。
我心里愤愤。
但再怎么说,形势比人强,片刻之后,我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他们,上了辆出租车。
夏言家果然很豪华,他老爸在J省开着一家规模颇大的公司,到处奔波,很少在家。平时,就夏言的爷爷奶奶,和老妈住着这三层别墅,客厅大得可以开大型舞会,高档家具一应俱全,也就难怪夏大少爷过尽花丛而不沾一片绿叶了,眼界高嘛,呵呵。
打从一进门开始,沙沙就拽着我晕头转向地到处乱窜,我看着那一堆一堆的人,心里直发怵,夏言的人缘还真不是盖的。客厅开着充足的冷气,四周一圈布置成自助餐的样子,中间空旷,零星放了几圈沙发供人小憩,上吊有高高的水晶宫灯,白纱窗帘迎风飘扬,屋外的花园里一片花海树林,夕阳西下,无限美好。
沙沙带着我走到已经招呼过了好几拨人的夏言面前:“夏大哥。”
夏言忙指着我们对周围的人群说:“这位是杜沙沙,我的小妹妹,这位是沙沙的闺中密友,林汐,这边全是我同学。”他一一介绍下去。
周围传来了一阵似有若无的笑声,有数道眼光胶着在沙沙身上,美女嘛,总是第一眼就能吸引住人,很快沙沙就被包围了。我松了一口气,走到一边,刚拿起一杯水准备喝,一张温和的俊脸就闪入我眼帘:“你好,林汐。”
我抬眼,不认识,但又似曾相识:“呃,请问……”
温和男一笑,居然有温如春水的感觉:“唐少麒,夏言的同学。”
我点点头:“你好,”坦言道,“抱歉,刚才没听清。”
蓦然,我灵光一现,大惊:“你和唐少麟……”不会吧,多可怕的事!
温和男居然真的坏坏一笑:“我是少麟的哥哥,你和少麟一个班吧,听少麟说起过你。”
我有些尴尬,只好呵呵傻笑笑。
好死不死地,居然碰到我们班那头狮子的哥哥,还真是有够倒霉!
[5]第五章
说起来,唐少麟同学算是我们学校唯一的,知名度能和校花杜沙沙齐名的风云人物。我常常暗自哀叹,长得帅不是你的错,长得帅又成绩那么好就是你不对了。唐少麟同学从初中起就年年勇夺全国级别的数学、物理、化学比赛一等奖,所以,一进高中就有传言说,他铁定以后是要保送清华北大的。
而且,唐少麟同学绝对、极其、非常地不低调,当我们还天天骑着时速15-20km/h的小自行车一步一个脚印地锻炼身体的时候,唐同学已经开上了拉风的机车,神出鬼没地成天呼啸来呼啸去,鉴于他功课、运动一把罩的优秀历史,老师们似乎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任由他去,要知道,每周一的全校升旗仪式还是要仰仗身材高大匀称的唐同学大驾光临的;还有,我们翘课罪不容诛,唐同学翘课就是因为课程太浅无法满足他旺盛的求知欲;我们不允许拉帮结派,唐同学就可以口口声声被尊为老大,据说在校外也颇吃得开;我们不允许早恋,唐同学似有若无的恋情传闻就可以足够写成一部源远流长的编年史;最最最重要的是,唐同学脾气很,十分,非常之暴躁,举凡请教他问题或打扫啦,班级活动啦,只要不幸与他共事,一有懈怠之处,劈头盖脸的“蠢”,“猪头”,“这个都不知道,你怎么长大的?!”……总是不绝于耳。于是,初中同学三年,高中再加一年,我们都生活在唐同学的阴影之下,他于我们而言,是天才少年,更象一座不能靠近的瘟神,人人避之犹恐不及,就怕扫到台风尾。
真要说起来,从初一同学开始到现在,我和沙沙尽管小心翼翼地从不敢去招惹他,但也勉强算跟他有过一次交集。
那是念高一的时候,有一次,我和沙沙在午休时偷偷跑到教学楼楼顶,找到一个角落,大谈班上的轶闻趣事,我们俩都是说话直来直去的主儿,尽情谈笑,不亦乐乎。讲着讲着,都有点困了,各自轻轻打盹。
突然,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来:“唐学长。”
我们俩一惊,八卦本性暴露无遗,飞快从拐角的阴影处探出头来一看,咦,什么时候唐狮子也在?
一个小小巧巧的女生,看上去很秀气,有几分怯怯地站在唐少麟面前,羞涩地递过一个瓶子:“学长,我听说过两天是你生日,送给你。”我们瞪大眼,极其垂涎,要知道,那是当年很流行的幸运星哪,满满一瓶啊!
唐狮子舒服地坐在一个高高的小平台上,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地:“你初几的?”
“初一。”小女生怯怯地说。
唐狮子的声音开始有点火药味:“你才几岁,学这些有的没的,拿回去,要不我去找你们老师!”他语带威胁地,又加一句,“好好回去学习,不要再犯傻,听到没?!”
小女生都快要哭出来了,飞快转身,落荒而逃。
我和沙沙交换一下同情的眼光,怪不得,小女生,勇气可嘉但但但,知己知彼,方才百战不殆啊,你不知道自从唐狮子初二开始,就没有女生敢主动接近他了吗?唐狮子初一开始就声名显赫,光芒四射,再加上长相出众,引得无数女生假借问题目之名接近他,搞得唐狮子不胜其烦,就此定下江湖规矩,要和他交朋友吗?可以,当然可以,绝对可以,但前提是――至少拿一个和他一样的奖项。拜托,这个年头,知识经济时代了,最缺最金贵最希罕的,就是人才啊。于是,他不费吹灰之力,成功打败大片花痴女,还带动了一大片学习的良好风潮,惹得辅导员们眉开眼笑。总而言之,除非他大少爷主动接近你,你不能靠近他就对了。
我和沙沙正偷笑间,唐狮子转而朝我们的方向转过来:“出来!”
我们俩战战兢兢地,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站了出来。
唐狮子一跃跳下那个小平台,走到我们面前,面无表情地审视了我们一眼:“刚才,是、谁、说我是一头象猪的狮子?”
沙沙十分不讲义气地转过脸去,我一咬牙,一闭眼:“是我。”死就死吧。
半天,没动静。
我有几分奇怪地,重又睁开眼。
唐狮子正眯着眼,仔仔细细地打量我:“你,林汐,就是你这个整天无所事事写一些没营养又无聊的八股文的小女生?”
“关你什么事啊?”我十分冷静地看向他,“那、是、我、的、爱、好――”
你管得着啊?你家住太平洋的哦。
管得宽。
但是,毕竟是我先八卦他的,于心有愧,几句冷言冷语,就忍忍吧。
他有点意外。可能觉得我应该跳脚吧。
紧接着,他冷冷地,使劲地,看了我一眼,耸耸肩,一言不发地,转身潇洒离去。
“呼--”沙沙后知后觉地拍拍心口。
我搭上她的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走啦,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牺牲脑细胞,很不值哎――”
走在前面的,这两年像抽面条一样疯长得高高大大的狮子似乎听到了,他顿了一下,但没什么反应,继续下楼去了。
现如今,狮子的哥哥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但是――怎么感觉一点都不像啊,狮兄温和得象春水,狮弟就暴躁得象烈焰。
狮子哥哥的一句话唤回了我的思绪:“少麟马上也过来,你们同学可以聊聊。”
“聊--”我一口水差点呛着,今天八成老天和我不对盘,先是碰上冰山男,又即将遭遇狮子吼。我瞥向站在人群中仍然显得那么,呃,客观地讲还是满卓尔不群的秦子默,他只是平静地微笑着,一点都不复在书店跟我抢书时的冷傲和臭跩,沙沙倒是笑得真灿烂,让我立刻就忘却了烦恼,美女啊美女,就是赏心悦目!
过了一会儿,众人随随便便地吃了一点自助餐,然后,开始举办假面舞会,面具自然提前准备多多。大家一拥而上,各自去拿道具,早有人给沙沙准备了一个白雪公主的道具,沙沙也给我抢到了一个看上去有点奇怪的面具,面目狰狞,大概是巫婆之类的吧!我无可无不可地带上,反正不会跳舞,当当伟大的壁花小姐吧。
白雪公主快快乐乐进了舞池,和猪八戒跳起了舞,一首流传N久的蓝色多瑙河,好奇怪的搭配啊,呵呵。
枯坐了一阵子,音乐也换了好几首了,偶尔有人过来请我跳舞,一概被我婉拒。
实在无聊至极,趁着月朦胧鸟朦胧气氛也朦胧,我手里拿了个盛满饮料的杯子,端在手里,开始四处乱溜达。
一边闲逛着,我一边时刻注意着沙沙在哪儿。
一会儿还要跟她一块儿回去呢,可别把她弄丢了。
要知道,她老妈对她的宝贝程度,直指王夫人对贾宝玉。
我就好比她身边的那个袭人,她的昼暖,我是一定要知的。
但同时,不自觉地,我居然也不时偏过脑袋看向舞池,留意那个冰山男到哪里去了,奇怪了,好像一直都没看到呢!
想到这儿,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摇了摇头,好冷。
心不在焉地晃着,不知不觉中,转到一个拐角处。
突然间,前面冒出了一个黑影。
我吓了一大跳,手里的杯子顿时向前倾了出去。
满杯可乐,在空中划出一道深褐色的弧线后,哗啦啦地,姿态优美地,有惊亦有险地,吻上了面前那件T恤。
我被惊住了,忙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
一抬头,我的声音硬生生顿住了。
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那个背后灵的冰山男。
他的衣服上,印出了一大片湿痕。
整个前襟,算是毁得差不多了。
还好,衣服原本就是深色的,所以倒也不是很显。
只是,他的双眸,正不动声色地,深幽幽地盯住我。
我心中一声哀叹。
天要亡我。
明明抢了我的书,还欠我一个道歉,现在,反倒要我先跟他赔礼,真真叫我情何以堪。
但是,我历来恩怨分明。
深吸一口气,我十分诚恳地:“抱歉,呃,这个……”
一开口才发现,底下的话很难继续。
让他脱下衣服?现在是夏天,衣衫单薄,显然不现实。
但是,若是让我赔他,对不起,我不会变戏法,没有。
于是,我有点苦恼地挠了挠头,无计可施地看着对面那个仍然一声不吭的人。
他发觉到我的注视,挑了挑眉。
我敢发誓,他的嘴角,又牵起了似笑非笑的,略带嘲讽的弧度。
我低下头去,心底恨恨。
时至今日,我总算领教到了什么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人影掠过我身畔,一个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下次记住,地上没有金元宝,不必费心盯着。”
等到他已经拐过去不见人影了,我还愣愣地,站在原地。
又过了老半天,我才反应过来。
顿时,一阵怒火攻心。
这个该死的冰山男,又在讽刺我!
[6]第六章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
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
为了宽阔的草原
流浪远方流浪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
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
……
我闭上眼,听着那首经典的《橄榄树》,简单的歌词,隽永的意味,我喜欢。
自打刚才那个霹雳事件后,我就一直乖乖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惹祸上身。
谁说人善天不欺?老天爷也总有打盹的时候。
还是小心为妙。
突然,眼前有黑影一晃,以为是沙沙,我条件反射般,闭着眼开口:“你不去跳舞,跑来找我干嘛?”
半晌无言。
咦,有蹊跷。我拉下面具,睁开眼。
赫然是唐少麟同学。
仿佛我是头怪物一般,一脸地,十分地,非常地,不赞同地看着我。
我奇怪:“你……”
他居然老实不客气地,在我身旁坐了下来:“我哥打电话说你来了。”
咦,我跟这个人很熟吗,怎么自说自话的,一副怪头怪脑的样子?
我不露痕迹地,悄悄挪开了身体:“呃,那个,我去找沙沙。”
他伸出手来,一把抓住我,我惊住,现在到底是怎样啊?
“对不起。”他很快地,松开了手。我更是一惊,天哪,唐少麟啊,那头狮子啊,居然――在向我道歉,莫非天要下红雨了吗?!
果然不出五秒钟,狮子的利牙又长出来了,他一张线条分明的俊脸向我怒目而视:“你,一个高中生,没事跑到这种场合来干嘛?!”
我无辜:“陪沙沙啊。她认识夏言,我是被她拉来的。”我看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你不也是高中生?”还吃喝玩乐什么都会呢!
“我不一样。”天才果然是天才,讲的话完全听不懂。
“下学期开学的物理测验准备了吗?”他突然间转移了话题。
“我一向没物理天分,顺天意吧。”我说的是实话。
他一双好看的眼盯住我,我的心居然不争气地跳了一下,随即敛眉,眼观鼻,鼻观心,想想那些女生的悲惨下场,一定要想,一定要想,一定要想啊――
这个人,没事眼瞪那么大干嘛!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他淡淡地说。
“哦。”我完全是下意识傻乎乎地回答。
一支新舞曲响起,他向我伸出手:“请你跳支舞。”
我很干脆地,向他摇了摇头:“不会。”
我是天生的舞盲。
他居然表现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没关系。”
老天,现在的气氛是越来越诡异了,一向张牙舞爪的唐少麟同学居然罕见地抱着臂膀坐在我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我聊着天。他是悠闲自得,我却如芒刺在背,从头到尾,脑子都有点混乱。那个冰山男说得一点都没错,果然,我的脑容量有些不够!
我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一转眼,就看到那个冰山男跟夏言一起,站在离我们不远处的房间一隅,正在交谈着什么。
我略略松了口气,因为他的身上,已经换了件浅色的衣服。
看上去很是潇洒随意。
突然间,冰山男的眼睛,无巧不巧地,也瞥向我们的这个方向,但他的眼神,仅仅是无意识般在我和唐少麟身上轻轻滑过片刻,接着,便又转过头去,继续跟夏言说着什么。
我继续左转右看,此时的舞池里正在放着一曲欢快的舞曲,气氛格外热烈,沙沙还在快快乐乐地跳着舞,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便收回目光。
一转眼,就看到唐少麟正在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他的表情,在或明或暗闪烁的灯光下,有些模糊,还有些陌生,一时间,我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在紧张的时候,我总会没话找话讲:“你哥哥跟你……不太像哎。”酝酿了老半天,总算找到了一点和天才同学的感觉。
唐少麟紧紧盯着我:“他――没说什么吧?”奇怪,他怎么似乎也有点紧张的样子?
“没有啊。”我搜肠刮肚地想了又想,想了半天,好像――是没有吧。
“我还以为……”他微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咦,这个人又开始讲外国话了吗?
又过了老半天,沙沙这只花蝴蝶总算是飞回来了,她看到我居然和唐天才在聊天,惊得下巴几乎掉地。
“嗨,沙沙。”唐少麟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沙沙反应很快,旋即就展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嗨,唐少麟,我刚有认识你哥哥哦,听说他、子默哥、夏言哥是G大法学院有名的‘三剑客’呢。”总算她机灵,拼命暖场。
“大概是吧。”唐少麟以其一贯的随意口吻说道。
“沙沙,我们回去吧。”我只想早点睡觉,再加上身边坐着的这个人,还真是有点让人如坐针毡,于是,我拽住沙沙,低声地,“我家有门禁,十点半。”
旁边传来一声低低的笑。这个人,没事耳朵伸那么长干嘛?我愤愤。
沙沙有点为难地看着我:“我爸妈和夏伯父伯母有事在外面谈事情,完了来接我,让我等他们的,要不你等一下嘛,待会儿跟我们一起走。”
我极力推辞:“不行不行,你知道我老爸一张包公脸,我怕。”
旁边插进来一个声音:“我送你回去。”是唐同学。
我吓了一跳,更极力推辞:“不用不用,我叫一辆出租车就行了。”
唐同学压根就不容我分说,只是向沙沙点了点头:“先走一步。”一把拽上我就走。
就那么被唐少麟用力地拽着,我一路跌跌撞撞地穿越跳得兴起的人们,这边厢小白兔和佐罗翩然起舞,美少女战士和机器猫深情款款,咦,那边厢又有米老鼠和黑猫警长在低声细语,他们不是天敌?呵呵,多么多么诡异的搭配。
我俩走到门口,在门前长廊拐角处,坐着三个人,围着一张小桌,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赫然是那“三剑客”。
狮子的哥哥率先发现我们,对我们扬声叫道:“少麟,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一会了。”狮子回答道,示意我一起过去。
我无奈,跟着唐少麟后面,硬着头皮走过去,朝他们笑笑:“夏大哥,唐大哥,呃,秦大哥好。”
讲到后面,明显音调降低,不但有点不甘不愿,还有些吞吞吐吐。
在他手上,一天连吃两次瘪,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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