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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黛话红楼

陈晓旭(现代)
《宝黛话红楼》
前言
 
广大观众翘首企盼的大型电视连续剧《红搂梦》将于一九八七年春节期间开始播放。该剧组从上万封自荐信中和全国二十余省市数千人中选拔了宝、黛、钗、凤等金陵十二钗以及其他有名有姓的演员80多人,调动了数万名群众演员。前后拍摄三年之久,耗资八百五十万元。我国南北两大流派红学家几乎都到该剧组讲课或拍摄现场指导。总之,无论从演员阵容、重视程度、总体规模以及耗资、影响等诸方面看,《红》剧在我国来说都是空前的。广大观众对它的热切期待和急于了解更多的内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该剧青年演员欧阳奋强(饰宝玉)陈晓旭(饰黛玉)邓婕(饰凤姐)王贵娥(饰尤氏)四位青年演员不仅擅长艺术表演,而且酷爱文学创作,这部《宝黛话红楼》纪实文学便是他们的合著。
合著分四个部分:“宝玉”日记;梦里三年;我演凤姐;“选美”纪实。
《“宝玉”日记》是欧阳奋强的妙笔。他用日记体形式记述了他演宝玉三年时间的前后始末,通篇充满了他对红楼剧的热爱和所扮演角色中的无数艰难与曲折,同时也表达了他对真理的追求与艺术的探索。文章虎虎生气,灼热感人,健美有力。读者可从中了解当代青年演员的欢乐与艰辛,还可了解他们丰富的精神世界。
《梦里三年》是陈晓旭的长篇抒情诗,她用清丽淡雅的笔调倾诉了她的理想、追求、友谊与爱情,有幽幽的感伤,更有坦诚的真挚。难怪她的同事们都由哀地称她做大陆上的三毛。无疑,陈晓旭的文笔的确与台湾女作家三毛有些相似,然而她还有三毛少有的热情与幽默。
《我演凤姐》是邓婕真挚情感的大胆剖露。由于她个子较矮等先天条件的不足,给她扮演凤姐带来重重困难,刚开始,她就被她的几名强有力竞争对手逼到了不利的角落,然而她不怕失败,摒弃那种虚假的温良恭俭让,而是最大限度的发挥她表演才能方面的优势,与对手展开了光明正大而又十分激烈的竞争与角逐,最后终于争得了“琏二奶奶”的宝座,并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演出过程中,为了收到更理想的效果,她竟赤脚单衣走在东北的雪原上,戏拍完后,她冻昏了过去…当“姐妹们”把她从昏迷中救醒过来后,她望着四周无数双泪眼,给她们一个灿烂的笑。
《“选美”纪实》是王贵娥同志的精制佳作。她比宝、黛、钗、凤他们略大几岁,宝玉和“姐妹们”都亲切地称她“小王老师”。然而,他们又把她当作自己的知心朋友。原来,王贵娥是《红》剧演员的挑选者之一。她的文章生动地记述了挑选演员过程中的成千上万个“奇遇”,有的令您惊叹,有的令您感慨,有的令您赞美,有的令您动心,也有的令您啼笑皆非或者捧腹大笑。作者随同演员组涉足大江南北,长城内外,为《红》剧立下了汗马功劳,也受了许许多多的“气”。当全剧拍摄结束的宴席上,导演举杯特地为此所受的“气”干杯时,许多人眼睛都潮湿了……
我们期望并相信,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凡是看过《红楼梦》一书和红楼电视剧的人都会喜爱这本书。
1986.12.1
一、 “选美”纪实
 王贵娥(演尤氏的演员)
引子
因为要写这篇东西,一下子不知从何下笔,倒是把这几年来的材料翻出了一大堆。
突然,从笔记本里掉出了一份请柬:
王贵娥同志: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谨订于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八日假北京饭店召开,恭请光临指导。
此致
敬礼
中央电视台
一九八三年八月二十日
虽说是顾问委员会成立大会,但这隆重集会的本身也就宣布了《红楼梦》剧组正式成立了。
我在回忆当时的盛况,在那次令人难忘的场面里都有谁?如今又还剩下谁了?啊!不多了,只剩下王导演,灯光李师傅和我三个人了……
笃笃笃的敲门声将我从忆想中拉了回来!
是“宝玉”给我送来了剧组最后一次聚会的请柬。
王贵娥同志:
电视连续剧《红楼梦》剧组于十月三日晚七时在彩电中心大楼举行联欢晚会,恭请光临。
此致
敬礼
中央电视台
一九八六年十月一日
两张请柬一样大小,一样的格式,一样的白底红字,只是时间不一样,内容不一样了!
两张请柬之间,三年多的时空,在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犹如一组组没有剪接过的镜头、从我眼前掠过……
第一次到剧组上班
一九八三年九月二十日,我第一次来到了当时《红》剧办公室——华侨大厦7l 4房间上班。
当我推开房门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堆堆小山似的信件,把不大的屋子占了半间,稍不注意碰一下,就会滑满一地,让人无法落脚。
当时负责工作的老张、小潘告诉我,我的工作就是负责拆看这些信件,从中去筛选我们所需要的人选,不行的退回原处。
我的天哪!要从这么大一堆信件中挑出合适的人选,这不犹如大海捞针吗?而且还要把那些不是针的石头、珊瑚、海藻之类的东西物归回原主,这是多么巨大的工程啊?
我正发愁的时候,当时唯一的剧务推门而入,又将半麻袋的信件倒在了屋子的另一角。
“你看,又来了这么多,现在这份工作整个移交给你了,忙得过来吗?”老张问。
“我一定尽力!”我一面回答,一面暗下决心。我知道来这个剧组很不容易,表现得更好些才是。
一日复一日,每天来回做重复的劳动:拆、看、归类、回信,一晃半个月过去了。适合的人选寥寥无几。
大部分信件都是一样的内容,一样的心情:
“看了《大众电视》上关于挑选演员的条件,我觉得我非常符合、我跟你们要求的一模一样。”
“你们千万莫失良机!赶快坐飞机来看看我,我就是你们在大海里要捞的针……”
“我生活中就跟林黛玉一样,忧愁、多病、爱哭、而且还有小心眼…。”
“我长得跟女孩子一模一样,而且也特别喜欢跟女孩子在一块玩,我还特别喜欢女孩子的东西,有时我也爱抹口红……我是真正的贾宝王。”
有的寄来了自画像,把自己画得象漫画中的人物。
这些来信当中,有男有女,有二十多岁的青年,也有十几岁的中学生。
有的看来似乎非常可笑,但却又认真得可爱,严肃得可敬!
尽管可取的不多,但他们对《红楼梦》的热情深深地感动了我们。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小王,你看看这封信,看完后入档,这位陈晓旭好象有点门儿,王导也看了,说可以留下。”小潘说完,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大信封。
我迫不及待的打开,只见里边装着一封厚厚的自荐信,两张剪报(是她的作品),一张画报封面和几张不同角度的小照,一切手续齐备,真不愧是个有心人。
画报封面是自荐者本人:一位纤细文静的姑娘,手抚着胸前的辫梢,一只手支撑在背后,坐在一片绿草坪上,显得那么恬静、秀美,眉宇间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淡淡的忧郁……
自荐信上,娟秀,端正的字体很让人入眼,细细麻麻的几大篇,我居然能一口气读完,文笔显得非常自然流畅。
不夸张,不吹虚,非常客观的自我分析直截了当的提出自己想饰演林黛玉,对人物的分析亦有自己的独到见解,看来还是个小红学家呢!
剪报上的两首小诗是她最近发表在某杂志上的习作。我不由地读出声来:
柳 絮
我是一朵柳絮,
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地将我遗弃,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己。
我是一朵柳絮,
不要问我家住在哪里;
愿春风把我吹到天涯海角,
我要给大地的角落带去春的信息。
我是一朵柳絮,
生来无忧又无虑;
我的爸爸是广阔的天空,
我的妈妈是无垠的大地。
小麻雀
停一停吧小雨,
难道你不见妈妈为我觅食去?
假如你打湿了妈妈的翅膀;
她就会掉在冰冷的雨水里。
呵,妈妈她回来了,
羽毛上还带着点点雨滴;
我问妈妈冷不冷,
她却笑着把小虫喂到了我的嘴里。
两首小诗虽然有点稚气,却是那么清新,那么质朴,充满童贞挚情。
她那张坐在草地上的照片,配上这两首小诗,还有那封热情洋溢的自荐信,形成了一个和谐的整体,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她是这么多天以来,这么多推荐和自荐中唯一可取的一个。
我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照片贴到可入的册子里,我觉得她就是我心目中林黛玉。
半年多后,在圆明园里我们迎接新来的演员。
一位秀丽的姑娘下了车,陌生地张望着。 
“你就是陈晓旭吧?鞍山市话剧团的?!”
“你怎么知道?”她非常诧异地望着我。
“我是一朵柳絮,长大在美丽的春天里,
因为父母过早的将我遗弃……我——我——我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最后一句了。”
“我便和春风结成了知已。”她接了下去。
“你还是个‘小诗人’呢!”
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
好一个“宝二爷”
一九八三年下半年,我们的任务不再光是拆信、看信、回信了,还要随时接待从各地来访的自荐者。
为了节约开支,《红》剧组的办公室也从市中心的华侨大厦搬到了琉璃厂附近的“远东饭店”。
北京的八月是炎热的,尤其是中午,骄阳似火,走在大街上躲也没处躲!不象我们广西街道两旁还有林荫道。
知了枯燥单调的叫声,好象令人更热了。在这样的中午出门,如果不具备点赴汤蹈火的勇气是不行的。
原打算到外面吃午饭,外面的炎热令我们怯步。算了!今天的午饭还啃面包吧!
手里的面包还没入口,只听见有人叫道:“《红楼梦》剧组有人找!”话音刚落,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很不漂亮的小女孩已站在了我的门口。她们俩汗流浃背,满脸被晒得通红,手里还大包小包的提着,一副刚下火车的模样。
没等我开口,这位中年妇女已抢先说了话,“同志,可找到你们了!”她放下包袱,不停地擦汗。
我赶紧递过两杯水,请她们坐下。
“请问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是从山西来的,今早上下了火车后就打听《红楼梦》剧组,好不容易找到了中央电视台,说在华侨大厦,找到那儿,又说你们昨天搬这里来了。哎,转了这么一上午……”她还想往下说,我忍不住打断了。
“您到底找我们有什么事呢?”
“哦!是这样,我们在《大众电视》上知道你们要挑选《红楼梦》的演员,我想,咱们不能埋没人材呀!不管多远咱们也得为《红楼梦》贡献一份力量。喏!我的孩子她是活脱的贾宝玉,我们那儿的人都说她长得象真宝玉一样。”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这位小迷缝眼,高颧骨,长着一脸痤疮的小姑娘,心里为难极了。
“同志,实在是对不起,我们要的贾宝玉是男的,不准备用女孩子反串,这是我们导演的态度!”
“咳!这就更奇了,连你都没看出来呀!那就真的太象了!不是都说贾宝玉跟女孩子一样吗?他看起来和真的女孩子一样,其实他是个男孩,就冲这一点我才从这大老远把他带来,喏!他的行李也一起带来了……”
我愕然了,半天也答不上话来。
我简直不敢相信,站在我面前的这位穿着花格衬衫,留着长发,蹬着高跟凉鞋,还抹了许多“雪花膏”的“少女”,居然是位男性!
真让人难以置信,又让人啼笑皆非!
尽管我们不能选用这位“宝二爷”,但他们这种精神确实深深地感动了我。多么难得的热心人啊!
痴情的小姑娘
住华侨大厦时,我就给这位小姑娘回过信,到了远东饭店又回过两封。今天刚搬到“陶然亭”,怎么她又来信了?追得可真紧啊!
亲爱的王导演:
我太喜欢《红楼梦》了,我可以演林黛玉……”
敬爱的王导演:
你不用我,你会后悔的…”
我最最崇拜的王伯伯:
快给我拍封电报让我到北京来吧!
狠心的王导演:
你再不答应我,我就要自杀了,两天后如果我收不到你的电报,我就立即自杀……
……
本来,我并不介意,可她连续来了好几封以死相逼的信.我可真有点儿急了。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不好好学习,这算怎么回事?况且她根本不具备我们的基本条件,连年纪都不合适。给她回那么多信一点效果也没有。如果她真干出点傻事来又该怎么办?
不行!得立刻给她写封严厉一点的信。
痴情的小姑娘:
你不要再写信了,因为你的条件一点也不合适,你这种吓唬人的做法更是让人生厌,叔叔,阿姨和导演伯伯都不喜欢你这样。
我们希望你做个好孩子,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等你长大子,有了一定的知识文化,又具备了当演员的条件,国家绝不全埋没人才的,大家都会喜欢有出息的孩子的。
果然,最后这封信生效了,从此再不写信威胁导演了。
痴情的小姑娘,想必现在已经长大了,变得十分有出息了!
我想,她如今看到我们的电视剧《红楼梦》时,也许会想起当年的情景,也许又能激发起一股上进的力量吧!
从夹皮沟来的“宝姐姐”
“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罕言寡语,人谓藏愚,安分随时,自云守拙。”曹雪芹的寥寥数语,竟把个薛宝钗勾画得如此活龙活现。
但要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这么一位宝姑娘,却并不容易。
有一位来自东北夹皮沟的“宝姑娘”找上门来了。
她浑身上下,棉衣棉裤,把不大的个子裹得个溜溜圆,再配上她那银盆大脸,圆鼻子,圆眼睛、就象是用圆规画出的一个大圆圈里套着无数个小圆圈。胖墩墩,圆乎乎,圆脸蛋上还印着两块冻成紫色的圆块儿。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拖在脑后,确有几分可爱劲儿。我不禁想起了“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假如现在需要这个角色,那就非她莫属了。
我拉她坐在床沿上,问她是怎么来的?她告诉我,他们全班同学和老师看了《大众电视》后,都一致认为她是真正的薛宝钗,而且生活中大家都这么叫她。
是她们老师给了她十天假,先坐小火车,然后又送上大火车,坐了几天几夜才找到了这里。
她带来了老师和同学们的期望!
面对着这位疲劳不堪的“宝姑娘”真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多么可敬的老师、同学们,多么可亲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
遗憾的是,且长着银盆大脸、滚圆丰满也并非就可以饰薛宝钗呀!
更重要的应该是,她人谓藏愚并不愚,自云守拙并非拙!她那样的雍荣大度,绝不是眼前这位夹皮沟可爱的小姑娘能体现得了的。
我正欲跟她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她已靠在床上睡着了,均匀地呼吸着,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给她盖上被子,带上门。我祝福这位可爱的夹皮沟小姑娘做个香甜的美梦!
可惜了的冷美人
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挑选演员的工作已向全国铺开。我和夏老师、李老师三人同行。
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们跑了上海、南京、杭州、扬州、宁波、苏州、无锡、成都、重庆等十几个省市。
第一站是上海,尽管几天中跑遍了所有的专业、业余文艺团体,结果却一无所获。
经人介绍,我们决定到手表厂去看看,因为这里的女工很多。
啊,这里是真正的女儿国。清一色的年轻姑娘,她们身着白大褂,头戴白帽子,整整齐齐地坐了一排又一排,都埋着头,在认真地工作着。
我和夏老师兵分两路、各看一行,生怕漏掉一个,同时也迫不及待地希望能从这些白大褂中找出一两个“林妹妹”、“宝姑娘”来。
已经是最后一个车间了,看来又是白跑一趟了。
我的眼睛突然一亮,那第二排第五个女工吸引了我。我朝夏老师示意、但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是哪一位,她也已认准了,直奔那姑娘面前,耳语了几句,然后转过身来跟陪同的同志说一下,于是,带出了一位美貌女郎。
一米六二的个子,鼓鼓的脸蛋,轮廓分明,乌黑闪亮的眼睛,端庄漂亮的鼻子,还有那张玲珑的小嘴……我从不知生活中的樱桃小口是什么样的,今天在她的身上见到了:那么丰满、透亮,真象是一颗熟透了的水凌凌的樱桃,配在她那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妙不可言,妙不可言!一个无以伦比的古典美人,我们理想中的薛宝钗!
在阅览室里,我们拉开了阵式,想试试她的表演水平如何。
摆弄了一个多小时,她一句话不说,只是把羞红的脸埋在胸前,任凭你说塌天来,她就是一句不说,一步不挪,真真的一个冷美人,冷到家了。
这几天来,第一次见到这么出众的女子,扔下吗?太可惜了,带走吗?尚没见她的真功夫。
于是,我们决定耐心启发,轮流示范,她终于点头同意试一试了。
要极力保护演员的情绪,我跟夏老师憋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一直面对着她微笑,生怕稍不注意就会失去了她!
剩下十几分钟就下班了,她做得太不理想了!
不得已,我们又掰开揉碎的来回说着,最后,我和夏老师干脆自己演上了,象个疯子一样的嘴里说着、身体动着、脸上演着,就这样手把手的教也无济于事,我们已经满头大汗。
我真不理解,她的一切举止,言谈跟她自身的美显得那么不协调,动态的鳖脚破坏了她静态的美,但我们宝钗的镜头又不可能从头到尾总是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如果有功夫花上几年时间从零培养,也许会是块不错的料子!
但在近期内要她拿下薛宝钗,也不行!
不得已,我们只好割爱了!
对不起,漂亮的冷美人!
拜拜吧,我们的“宝姑娘”!
金陵选美
被称为全国四大火炉之一的南京,十二月份却冷得如同冰库。
我用冻得发木的手指给江苏省杨剧团拨电话,听说,那里有几个美妞。
好!总算等来了,可爱的美妞!不过,总共只有两个,第三位是个男性。
凭直感,这个小伙子挺有魅力,算得上一个帅小伙子,够英俊的,遗憾的是他的个子太高了,足有一米八的个头,他演什么合适呢?见鬼!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士还是先靠靠边吧,因为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女性。
我把注意力转向了两位美妞。那位个子稍矮的姑娘,机灵、活泼、进屋来就只听她一个人的了,好象她一切都很在行。但她的个字太矮了,哪儿都圆乎乎的,演个现代少女倒是极不错,进“贾府”嘛,似乎还得考虑一下。
哎!怎么那一位一声不吭?一进门就昂着头。
猛一看并不是特别的吸引人,算不上十分漂亮,但却有她独特的气质:中等身材,全身留黑,一条非常合体的黑裤子,一双黑跟鞋,一件中式袷腰高领黑棉袄,并不很黑的头发往上高高地挽了个髻,在满是黑色的衬托下,本来就显得白净的脸蛋就越发白净了。好啊,全然一副安娜的打扮!
她坐在那里,一点笑脸也没有,头往上扬著,眼睛不时左右斜视一下,简直是个骄傲的公主,十足的冷美人,我脑子里的妙玉顿时和她混为了一体。
……
中央电视台的审看间里、关键人物全都集中在这里审看我们从外地带回的候选人录像。
气氛紧张,严肃。
“这个男孩子叫什么?他就是我的宝玉了!” 导演兴奋地说。
“对不起!导演,他叫侯长荣,他有一米八的个子,如果让他演宝玉,那么黛玉又该找多高的呢?”我们急忙解释和请示。
“唉!”导演叹了口气,“反正不能扔掉,太可惜了,先留着吧,我会派他用场的。”
“导演,你看这位妙玉怎么样?”
“不行!不够美!”
“不!导演,你看她有她的美,她的这种冷美起码同一些女孩子不雷同。大观园里的美人总不能是一种性格吧!”
“到底是你们带回来的,那么护着,好,先留下再说。”
……
后来,这位高傲的公主沈琳演上了“俏平儿”。一米八的侯公子演上了柳湘莲和北静王两个角色。
扬州之行
早听说过扬州小市,风景秀丽,多出美女。
刚踏上这块土地,我便想起了姜夔《扬州慢》的头两句来:“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我们下榻瘦西湖畔的一个宾馆,门前是一条长长的小河,河水悠悠流淌,河两旁是用石头砌起的河床,石头缝里长满了青藤,杂草,配之于小巧的码头,别致的石桥,显得古色古香,果然是一“佳处”。
前不久,上海越剧《红楼梦》“黛玉北上”一场戏就是在这里拍摄的,扬州人提起这件事时还略有几分的自豪。
宾馆的院子里种满了竹子,还有腊梅,此时正是腊梅盛开之际,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幽香。
环境安静优雅。
我想象着,在这块院落里出现个林妹妹、宝姐姐,或是迎春,探春、惜春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夏老师,王老师,她们来了!”我从幻想中惊醒,上午那位热心的推荐人领着一群姑娘来了。
呵、又是一大批!一间不大的会议室挤得个满满当当。
我在会议室环视了一周,挨个儿目测了一遍。
我好生奇怪,这些扬州姑娘怎么个个都跟北方姑娘一样的高大健壮!
夏老师皱起了眉头,我也暗暗叫苦。寄予最大希望的地方又可能落空了。这场“选美”自然是双方都不悦而散。
下午就要离开扬州了,抓住上午的空儿又跑了个戏校,这帮孩子又太小了点,尚不能看出个眉目来。
我们带着深深的遗憾离开了扬州,在去往汽车站的路上还不死心,四处不停地张望,盼着出现个奇迹。
汽车马上就要开了,我终于忍不住问了来送行的同志:“不是说扬州出美女吗?怎么我们就没看见一个?”
“扬州出美女是句骂人的话,因为旧时扬州很苦,很多姑娘要从这里卖出去!”
“哦,对不起!”
“不过,也确实出过几个不同凡响的,沈丹萍,林芳兵不都是我们扬州的吗?年年都有人到这里挑人,好的都给挑完了!”
坐在晃晃悠悠的汽车里,我也想起来了!我们在江苏省扬剧团挑走的“北静王”、“平儿”不也都是扬州人氏吗?
小个子一鸣惊人
这几天,成都市一天比一天热闹,商店的货物一天比一天丰富。
哦,马上就要过春节了!我们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却了我国这个重大的传统节日。
猛然间,我们都想家、想北京了。可不是嘛!已经出来两个多月了,更何况又值此亲人团聚的春节!
今天骑自行车跑了一整天,真够累的,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床上。
刚和衣躺下,便听有人敲门,没待让进,随着敲门声,便传来了高声大语:
“夏女子,你郎格搞的嘛!给你打了一下午的电话,也没得人接!”夏老师的四川老乡,文艺界的老同行,热心的推荐人领来一大帮四川姑娘,蜂拥而入。
夏老师跟她们热烈地寒暄,我趁机站起来,习惯地在屋子里又转了一圈,一一过目,这是我们俩的默契配合。
你别说,这群四川姑娘个个都挺顺眼,今后,应该改成“四川出美女”了。目测后,除了三名不大理想外,其余的都留下了,于是,很快的就给她们分配了“角色”。
小李挺爽快,模样也俊,试“黛玉”硬了点,试试晴雯吧!
小张挺温柔,但又缺点大家闺秀风度,就试袭人吧!
小周可以试试平儿。张莉坐在一边半天不说一句话,木呆呆地让她来个二木头迎春吧!还有你试试鸳鸯,她试试紫鹃,嗯,基本都齐了!就剩下墙角边的那个小个子,眼睛上还有一道疤的黑皮肤姑娘,她试个什么角色合适呢?
夏老师急冲冲地跑到卫生间,突然冲我大喊:“小王!你快来一下!”
“怎么回事?肚子不好?没带手纸?,我心里嘀咕着。”
“就剩下这最后的一个了,让她试什么?快想想!”她催促道。
“一下子我也想不起来,看样子她倒挺拔辣的,但要个儿没个儿,又不算是特别漂亮,演丫头气质大了,演夫人小姐个子又不够!”
“那也得先安排上一个,听说挺会演戏的,最近刚上完一个电视剧还不错。”夏老师极力推崇。
“那就随便找一个吧!反正不是敲板了,探春怎么样?”
“好,探春就探春,你快给找一段。”
我们结束了一场战斗似的走出来,只见那位被冷落的小个子姑娘依然若无其事地坐在那儿,知道我们进来后连头也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在翻阅《红楼梦》。
这些参加入选的演员,今天就要参加录像了。
李老师也从崇庆县带回来几名。
临时化妆间,服装间,录像室都充满了紧张严肃的气氛。
我们又兼化妆,又兼服装,还得兼剧务,兼导演,一通忙乱。
李老师走到我们面前小声说道:“有位小个子姑娘,眼角上有道疤你们知道吗?在镜头面前会暴露吧?”
管她怎么样,先录上再说吧!又不是正式拍摄,再说人家已经在化妆了,总不能让人扫兴呀!
老远的一个角落,小个子自己请来的化妆师正在认真地给她化妆。
由于服装、首饰不够,所以,前面的一录完,立刻就要脱下来给后边的穿上戴上。
终于快完了,就剩下最后一个小个子。
“邓婕,快点,就差你了!”
“快点,师傅们就要下班了!”
她从容地走到机器前边,自如地表演着。
录像室好安静啊,只听见脚步声,喘息声,和偶尔的一两声轻轻咳嗽!
“啊,她和张莉真上镜头!”
“怎么变化这么大,简直换了个人!”
“我显得丑死了!”
“我那么胖,傻乎乎的!”
几个已录完的小姑娘在一边小声的议论着。
唯有邓婕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夏老师吹着我的耳朵说;“怎么样?一鸣惊人吧!”
李老师在一旁也不住地点头。
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这个小个子便是后来扮演“凤姐儿”的邓婕。
好似仙女下凡来
  
太匆忙了,春节还没过完,又要第二次离开北京了。
导演说:“演员还远远不够,还得继续寻找!”
老孙和小李赴广州、云南;老李和小赵继续留京。老夏和小王老搭挡!
上哪儿呢?该去的地方似乎都去过了。
我们来到了“七仙女”的家乡。一到合肥,我们就往黄梅剧团跑,真希望这会儿能从天上掉下来个“七妹”,那我们绝不会象董永那样“大路不走,走小路”的四处躲闪,一定要冲着她迎上去。
突然,远处传出一阵悦耳、甜美的黄梅戏,真有点当年严风英的味呢!
莫不是“七仙女”真的下凡来了?我们迎着歌声寻去。
原来是位年轻演员正在排古戏“孟姜女”,遗憾的是本人长相没有歌喉那么甜美。
团里较好的已借出去两个,有几个正在上海拍《龙女》。
有人推荐说,有个叫袁玫的挺不错,可以演王熙风,不巧她又刚回芜湖探亲去了。
来得不是时候,白跑了!
不过得赶快给那位袁玫小姐发个电报,让她速回,既然不错就不能轻易把她放掉!
我们继续奔波,一天下来,又乏又累,满身的土。
洗个澡吧!我们准备耐心地等待奇迹的出现!
不冷不烫的热水撒在身上,真舒服。疲劳、烦恼随着流水顿时冲跑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浴池外传来夏老师的声音。
“怎么不来,我说好了,随时找到人随时给你们带来。”这是今天给我们当向导的李婷同志的声音。
“看看,这个姑娘漂亮不漂亮,省歌舞团拉小提琴的,到外地演出刚回来。”
“小王,你快点出来!仙女下凡了,非得吓你一跳!”接着便听到夏老师冲我大声喊。
我心里琢磨着:“夏老师骗我,她也要急着洗澡吧?”我慌忙的穿上衣服闯了出来。
眼前的一位姑娘真把我怔住了;穿着对襟棉袄,干净利索,异常朴素淡雅,长长的头发梳了一条齐腰眼儿的大辫子,白皙的脸上飘着两朵红云。
她感觉到了我正在审度她,便把一直低着的脑袋微微抬了一下,翻动了一下眼睛,很快的又垂了下去,脸颊变得更红了,眉头收缩了一下,泛起一点点忧伤,好一个林黛玉的艺术感觉!我不由得兴奋起来,忘情地走过去拉了她一把,她终于抬起了头,我的兴奋消失了!
上帝啊!你造就的人怎么总是不够完美呢?如果能把她两个腮帮都削掉一点,那就是黛玉无疑了。
她后来还是参加了黛玉的竞选,虽然落选了,却演上了秦可卿的义女宝珠。
她委屈得很,要求演个小姐,不演丫头。
编剧之一周岭老师幽默地说:“元、迎、探、惜”都有人选了——,后面应该来个“啊”!你就演“啊春”小姐吧!
可爱的“啊春”小姐,演戏感觉虽然不太好,但在剧组唱起歌来,谁也比不了她的韵味。
宝二爷变成了瑞大爷
在安庆只有一天时间。
夏老师留安庆市,我去追踪正在乡下演出的安庆地区黄梅剧团。
又是一无所获!
来的时候我记得这路还没这么难走,不一会儿就到了,返回时,同样一条路既坎坷又漫长。
“乍暖还寒时,最难将息”正值黄梅季节,牛毛细雨连绵不断,路上尽是一潭潭烂泥,吉普车在田埂路上一高一低的颠簸着,五脏六腑都快颠出来了。
车子每经过一个村子,小孩大人都惊奇地跟在后头跑上一段,嘴里还不断地喊着、嚷着,一般都是那些背着小孩的大孩子跑在最前头。
空旷寂静的田野里,农民正赶着牛在犁地,做春播前的准备。
对了,不知听谁说过严凤英就是这一带的人。生活啊,多么不可思议!当年在这里打过猪草,也许还常唱起几句“对花”的穷孩子,一下子成了举世闻名的黄梅戏演员,一下子又在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当吉普车开进宾馆时,天色已经黑尽。
“小王,你可回来了!你看这小伙子够帅的吧!人家是特意卸了装从剧场赶来的,一会儿还得赶回去重新化妆上后面几场戏呢!”
真难为人家了,就是为了让我看上一眼,一晚上竟要化两次妆。
“请坐,真对不起!路上不好走,回来晚了。”
我觉得非常抱歉。
“没关系。”小伙子夹杂着安徽口音说。
见鬼!这安徽的冬天比北京难受多了,躺在床上,总也没睡着,夏老师也跟烙饼一样的翻腾着。
“小王,你怎么不表态?对小伙子的印象如何?”
“我说不上,反正我觉得他肯定不是贾宝玉。”
“他不就是脸上长了点青春美丽豆吗?”
“不尽然,即使算是宝玉,首先皮肤质感也不好,何况——”
“没关系,我明天就去找他们领导,他们也太不象话了,一个演员的脸被糟蹋成这样,还让化妆、演出。”
……
一天,在圆明园学习班里,夏老师告诉我,“我已经给安庆文化局写了信,他们非常支持,已经不让马广儒参加演出了,他正在治脸,他们也非常希望安庆能出个贾宝玉。”
安庆市的“贾宝玉”说来就来了。可是他一下车,便听到了夏老师的埋怨声:
“小马,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把脸彻底治好了再来吗?怎么没治好就来了呢?这让我们怎么跟导演交待嘛!”
高高兴兴刚下火车的小伙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数落弄哭了。他坐在接他的小汽车上一言不发。
“你是坐来还是睡来的?”我没话找话。
“我们文化局给我买了一张软卧票,我坐软卧来的。”
真不简单,居然坐上了软卧,不愧是安庆市的宠儿——黄梅剧院的正派小生!
马广儒演宝玉的确不合适,呆得不自在,他想立刻回安庆去。
此时,许多好心人都来安慰他。
“老师!没人给我配戏,这段练习让我怎么练?”试王熙凤的乐韵在吵吵。
“那怎么办?男演员太少了,他们是身兼数职,实在抽不出人来了!”
“那他是谁?让他给我配配行吗?”
“你得问问人家自己!”
“行,我来结你配!”小伙子带着重重的安徽口音小声说。
绝了!才准备了两遍,他们就配合得这么自如默契!
“我想着嫂子,就遇见了嫂子,这不是有缘吗?”除了台词有口音,把“缘”念成“匀”外,倒很有点气质,表演技巧也都象那么回事儿。
“好极了,你就演贾瑞吧,真是歪打正着!”
小伙子也没想到:这么一段“贾瑞戏凤姐” 就把他给留下了。
你可别小看这个贾瑞,虽然戏不多,表演却很不错。不信,到时你自己看去。弄不好,兴许还能拿上个最佳配角奖呢!
一张剧照定前程
在安庆见她第一面,就觉得她挺可爱的。这么多的人选当中就数她较为出众。
当时想专为她录像,可惜当地又没这个条件。把她带到合肥吧,她又要演出,离不开。
我们大家都在发愁,她也在屋里踱来踱去。
“你不是刚拍完《杜鹃女》吗?”我突然想起了她刚才的自我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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