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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肉长城[作者:王纪卿]

_16 王纪卿(现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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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剧变,蒋介石意图画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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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日军左路的第一线和第二线兵团,夹击和围攻浏阳地区的中国守军机动部队王泽浚第四十四军、傅翼第七十二军、鲁道源第五十八军和罗奇第三十七军,打得这几个军乱成一团,纷纷向江西边境突围溃退。
  整个战区乱了阵脚,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薛岳急得顿足捶胸,叫苦不迭,只得向各集团军、各军下令:“各部队索敌攻击。”
  长沙城处于万分危急之中,日军兵团汹涌而来,其锐气在推进途中丝毫未受挫折。
  岳麓山守军力量单薄,在日军连日猛攻下,渐呈不支状态。
  张德能这时才知道赵子立的意见是正确的。他想从城内抽一个师增援岳麓山,但城内船只早已派去疏散物资,无船可用。
  16日深夜,岳麓山外围阵地失守,山上的炮火支援受到削弱。湘江东岸,日军疯狂地向城内猛扑,突破了城内部分核心阵地。
  张德能面临的情况万分险恶,如果岳麓山失守,城内的两个师将被全歼。他命令第一○二师抢渡湘江,增援岳麓山。
  战况惨烈,从城里撤退的第一○二师官兵,以为是从长沙撤退,拥到江岸时,便争相渡江,秩序大乱。队伍过江后,沿着岳麓山至衡阳的公路退却,张德能还蒙在鼓里。
  几天来,他到城内各阵地督战,成天被日军飞机炸、大炮轰,早已疲惫不堪。那天夜里,他将守城的任务交给第五十九师师长,带着几名卫士乘船过了湘江,准备亲自去镇守岳麓山。他来到湖南大学,已是凌晨4点,走进屋子,一头栽倒在地,呼呼地睡了过去。岳麓山上百十门大炮的吼叫,也没把他吵醒。
  17日早晨,最先醒来的卫士看见外面江边上第一○二师的官兵往衡阳方向跑,赶忙推醒军长。张德能勃然大怒,冲出去“砰砰”朝天放了两枪,大声吼道:“统统回来,不回来我枪毙你们!”但是晚了,该师大部已在天亮前撤退。
  18日早晨,岳麓山失守。
  同一天,城内的第五十九师见岳麓山被日军攻占,失去了依托,只好突围出城,向浏阳方向撤退。长沙失守。
  蒋介石得知败讯,十分震怒,连连责问:“第四军是怎么搞的,谁叫他们撤退?”他接到孙连仲第六战区第二十四集团军王耀武从湘北前线打来的电话,说他奉命率部增援长沙,被优势日军堵截在益阳地区。他曾打电话找赵子立请求任务,赵子立说,在守卫长沙的问题上,他和张德能意见分歧,张德能固执己见,将主力放在城内,看来长沙是守不住了。他身为战区代参谋长,却不能指挥长沙防卫战,希望王耀武据实报告委员长。
  蒋介石对张德能失守长沙怒气冲天,立即下令:赵子立和张德能前往重庆,向军委会汇报长沙作战经过。
  蒋介石要的两个人刚到重庆,张德能就被军法执行总监部逮捕下狱。后经军法部审判,确认他在守卫长沙城的战斗中犯有罪行,判处死刑,于当年7月枪毙。赵子立在长沙守卫战中被张德能架空,未负实际责任,免予追究。
  长沙失守,蒋介石为确保衡阳,决定在渌水至衡山地区采取“中间堵、两边夹”的战略手段,将长沙地区的日军阻挡在渌水以北。他电令薛岳迅速调整部署,达成以上战略目的。
  但是,由于战场形势剧变,蒋介石的战略企图变成了画饼。
  薛岳接到蒋介石的电令时,第九战区仍在执行“各部队索敌攻击”命令,实际上,是各部队都被日军追踪攻击,根本无法收拢兵力,组织实施蒋介石的战略计划。直到23日,薛岳才与各部取得联系,下达各自的集结地点和攻击目标,但为时已晚了。
  中路日军第一线兵团,在第二线兵团围攻长沙城时,便沿长沙东侧继续南下,好像是为了阻击从衡阳北上增援长沙的中国军队,实际上另有他图。当日军第二线兵团刚刚攻下长沙,已经过一定休整和补充的第一线兵团,立即从株洲附近沿湘江两岸向衡阳推进,行动迅速,一鼓而下。
  在湘江东岸,佐久间师团疯狂南进,到达衡山地区,与守军打了两天,于23日清晨抢渡洣水,当晚进抵衡阳东南郊区的泉溪,并连夜渡江。24日白天,该师团主力冒着美军飞机的轰炸扫射,继续强行渡江。
  岩永旺师团与东岸日军齐头并进,于23日到达衡山地区,迅速突破守军防线,26日抵达衡阳附近,迂回到衡阳城西郊。
  同时向南突进的还有赤鹿理师团。它在日军攻下长沙城时,从江西上栗突然南进,穿过萍乡、攸县和安仁等县境,在衡阳东北方警戒井冈山地区的中国部队,以保证进攻衡阳城的日军的侧背安全。
  这三个师团的日军,都是在中国军队企图中间堵、两边夹的部队尚未部署到位时,就顺利突破了险峻地域,成功地打了一个时间差。
  日军快速部队在衡阳郊区的进攻打响一天之后,杨森集团军和王陵基集团军才在渌水以北的湘赣边境山地集结起约十五个师的兵力,向醴陵地区出击。但是,这些部队尚未充分展开,便遭到日军三个师团的抢先攻击,拳头尚未捏拢就被冲散。
  湘江西岸的王耀武集团军,也没料到日军南下如此之快。本来要调集各军与东岸的川军夹击日军,可是还没来得及集结部队,东岸的川军就被冲散了,而日军已在攻打衡阳城,在此夹击日军已失去意义。王耀武便令李天霞第一百军和施中诚第七十四军各一部,跟踪向南追击日军,又令其他各军迅速向安化、新化和宝庆地区集结,准备去解衡阳之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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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剧变,蒋介石意图画饼(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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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次长沙会战是长衡会战的第一阶段,而长衡会战又是日军为援助南洋日军而进行的打通大陆交通线作战的重要组成部分。在第四次长沙会战中,中国守军多次打退日军的进攻,给日军以重创,但是由于薛岳的轻敌和张德能的指挥失误,未能阻挡日军的大规模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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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衡阳失守,毛泽东有专门论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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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衡阳失守,毛泽东有专门论述。
  日军越过了长沙,大西南最后一重门户衡阳城,直接面对着日军滴血的刀锋。岩永旺师团和佐久间师团,在两翼策应下,对衡阳虎视眈眈。
  这时候,在第十军作战室的隔壁,军长方先觉叉腿立于房中,双手反背,久久仰头凝视着房顶,已达三个多小时。突然,参谋急急忙忙闯入,慌乱地大声喊道:“快,军座,委员长电话!”
  方先觉一愣,一反以往的沉稳和宁静,匆匆朝作战室奔去。
  “是方先觉吗?”电话里传来蒋介石的声音。
  “报告委员长,我是方先觉!”
  蒋介石对方先觉下令:第十军在衡阳城中坚守十天到两周时间,以阻滞、吸引和消耗日军,配合外围部队,力争将日军击溃或消灭在衡阳一带。“此次衡阳会战,关系到国家民族存亡,衡阳得失,尤为胜败关键,希弟安心死守,余必督促空军,助弟完成空前大业。”末了,蒋介石加强语气,别有深意地补充说:“方军长,第十军和衡阳城就交给你了!”
  方先觉立正回答:“委员长放心,我一定忠于职守,效命党国,人在城在,人亡城失。”
  不久,日军飞机飞临衡阳上空,对衡阳市区狂轰滥炸。紧接着,由株洲、渌口沿湘江东岸南下的日军,乘夜晚抵进衡阳城东三十公里的泉溪市,第一九○师派在对岸的少数警戒部队,对日军稍作出击,便撤回阵地,与日军隔岸对峙。
  第二天拂晓,日军从泉溪市强渡耒水,向守军的新码头前进据点发起进攻,开始外围作战。守军拉开了衡阳保卫战的序幕。
  向新码头进攻的日军,是刚打了胜仗的侵略者,十分骄横,甚至不要火力依托,便组织汽船、橡皮艇和木船向西岸直驶。守军营长杨济和看到日军骄狂,气不打一处来,决定放弃撤退的计划。他认为,与日军初次接触,不战而退,会助长日军气焰,影响本军士气。他命令部队在阵地内隐蔽,待日军半渡至河中心时,再听令开火,使日军进不能、退不及。
  日军乘船刚过河中心,杨济和猛地跳出堑壕,大喝一声:“打!”顺手抢过一挺机关枪,端起来,对准河中心射击,机枪子弹与他身边六门战炮发射的炮弹,疾风暴雨般向敌群倾泻。一艘正在疾驶的汽艇,驾驶兵突然被一串飞蝗般的重机枪子弹掀去天灵盖,身子倒下,带动舵盘,汽艇便像被猛抽了一鞭的陀螺,在河中高速转圈,日军木船和橡皮艇被撞翻好几艘。霎时间,中弹和落水的日本兵,如同下饺子般直往河里滚。一路势如破竹的日军,突然遇到如此强烈的抵抗,一下子懵了,几乎是本能地往后逃窜。
  日军拂晓渡河,强攻未果,便在午后用一部分兵力,隔河佯作进攻准备,而主力则悄悄绕到泉溪市以南渡河进攻。杨济和识破了日军的企图,便朝西撤到离衡阳城东约六公里的五马归槽据点。撤离时,部队在日军的有效射程内,日军组织火力射击,小钢炮威力很大,导致守军伤亡惨重,战炮连副连长王惠民阵亡,成为衡阳保卫战中牺牲的第一名军官。守军组织还击,日军伤亡、落水者大约三百人。
  城外战斗打响以后,日军飞机在市区上空呼啸而过,一次又一次轰炸。衡阳市街多为木板房,天干物燥,市区连日大火,在城内守备的预备第十师第二十八团团长曾京命令部队占领城内最高建筑点,用轻机枪封锁空中,控制那些肆无忌惮的“大和空中英雄”,以保卫城内救火部队安全。他还派出部队专门扑火。方先觉巡视城防时,对曾京说:“你快成消防队队长了。”
  日军屡攻不克,便增加了火力支援。他们搬来在长沙缴获的美制七五山炮,还出动空军支援地面进攻。守军立即召唤衡阳城区的炮兵反击。刚刚抵达衡阳的半个炮兵营,配备了六门美式七五山炮和两千发炮弹,立即投入战斗。炮兵指挥官蔡汝霖和炮兵营长张作祥指挥开炮,炮弹呼啸着越过湘江,打到东岸,在日军阵线爆炸。
  中美空军的战斗机多次飞到衡阳上空,反复轰炸和扫射。在第四次长沙会战和衡阳会战中,中美空军出动了六十八架轰炸机和一百一十三架驱逐机,共出动各种飞机四千五百多架次,夺取制空权,支援步兵作战,并攻击日本的陆军和海军,击落和炸毁日军飞机一百二十架,击毁日军船只一千多艘,使日军损失惨重。
  第一○九师师长容有略走出地堡,指挥反击。第五七○团团长贺光耀率领突击队反击,不幸被日军机枪子弹洞穿腹部。他捂住伤口,不让肠子流出来,让特务连长去叫副团长冯正之接替指挥,继续抵抗。但是,部队伤亡很大,一些新兵惊慌失措,加重了损失,到了下午,不得不放弃五马归槽,撤到范家坪和冯家冲一线。
  日军占领五马归槽后,主力从东洋渡过江西进。守军顽强抵抗,未能阻止日军的攻势,日军完成了对衡阳城的全面合围。
  26日拂晓,佐久间师团的松山支队突破守军外围阵地,抵达衡阳机场南端。这时,机场内的守备部队已经撤离,只在北端留有掩护撤退的部队。日军先头中队发起攻击,抢占了机场。守军撤退时来不及将机场完全破坏,方先觉一收到机场失守的报告,就下令反击,命令部队务必夺回机场,实施彻底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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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衡阳失守,毛泽东有专门论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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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有略指挥第五六九团突入飞机场。占领了机场的日军对地形不熟,没有料到守军这么快就来反攻,手忙脚乱了一阵。但他们很快就组织抵抗,塔台上火力交织,给攻击部队造成极大伤亡。容有略督促团长梁子超率队冲锋,梁子超身先士卒,部队大受鼓舞,第二营前赴后继,夺回了塔台。经过五小时激战,梁子超团以伤亡两百多人的代价,终于将日军全部赶出机场。接着,部队炸掉机场的所有设施,在跑道上每隔十米就挖一个五十厘米的坑,埋上一公斤炸药。安排停当,容有略亲手按下引爆雷管的电钮,随即响起一阵参差不齐的沉闷的爆炸声,机场跑道炸毁了,地基震松,短时间内难以修复.
  日军支队长得知机场得而复失,立即率部反击。梁子超团奉方先觉的命令撤出机场。
  日军很看重衡阳的战略位置,他们的指挥官对衡阳守军战斗力的估计,存在很大的分歧。中国派遣军参谋长松井久太郎专程赶赴长沙,督促横山勇集中优势兵力,以图一举攻破衡阳。横山勇对此不以为然,认为日军一路势如破竹,连湖南省会长沙,中国军队的战区长官部所在地,他只动用两个师团作为主攻力量,三天就攻克了。衡阳只是一个中等城市,尽管有老对头方先觉率第十军防守,决不可能对日军构成多大的障碍。
  没想到,战事一开始就不顺利,沿途遭到守军有力抵抗,从26日到27日凌晨,日军的进攻毫无进展。
  横山勇的对手方先觉就在二号防空洞指挥作战,这里离前线只有三百米,日军有好几次冲到指挥所附近,方先觉仍然不撤。他在兴致高涨时,就在阵前张开双臂,高声吟诵:“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又说:“我们不出衡阳,是国家之所托,民族之所望,第十军之所愿。项羽败垓下,我们要努力奋战,争如汉王威加海内兮归故乡。”方先觉的斗志感染了部队,蒋介石只要求第十军“坚持十天至两周”,第十军却顽强抵抗了四十八天。
  佐久间师团在停兵山和高岭受阻,佐久间为人大为恼怒,跑到前线督战。他实地查看了一番,决定暂时不顾停兵山,专攻高岭。日军集中炮火向高岭轰击,步兵开始冲锋,一直打到守军李建功排全部阵亡,日军才占领阵地。日军调过头来进攻停兵山。守军把停兵山的山脚,削成了一丈多高的直角陡坡,上端全部竖着木桩,缠绕着铁丝网,后面才是纵横交错的掩体和壕沟。日军先以排炮轰击,将障碍物和工事炸平,步兵冲到山脚下,架起人梯往上爬。守军第七连连长张田涛命令部队沉着应战,日军多次冲锋,都无功而返。
  守军伤亡也很严重,各层障碍物都被破坏,机枪管全打红了,阵地上堆满了弹壳,没有时间清理,射手只好不断端着机枪转换位置。日军终究还是爬上了硝烟弥漫的阵地,张田涛连与日军肉搏,几番刺刀拼下来,只剩下四个人,被逼退进堡垒。张田涛身受重伤,遍身是血,拿起电话向师长葛先才简报战况,语调凄凉:“我决定与敌人同归于尽,今后我再也不能挨师长的骂了,再也看不到师长了!”
  随后,他右手持枪,左手举刀,刀砍枪杀,身旁的日军像风刮茅草般纷纷倒下。突然,一把刺刀捅过来,张田涛的身躯轰然倒下。
  日军攻击越来越猛,停兵山与高岭失守,使西南方向的主阵地压力越来越大,守军消耗严重。日军慑于守军的顽强,开始施放毒气,防守五桂岭南端的第二十八团第三营第七连官兵八十六人全部中毒身亡。为避免更大的伤亡,第三营全部转入隐蔽工事。日军施放毒气后,戴着面具,分成小组,快速逼近守军阵地。守军一声不响,等日军来到战壕前,猛然跃出,扔出手榴弹,然后拼刺刀。日军在五天中反复进攻,每次进攻被打退后,在前沿阵地丢下一排排尸体。五桂岭、枫树山和张家山一带,一到夜晚便犹如几座火山爆发,血与火在山上升腾。晚风中,血腥味和尸臭味阵阵涌来,令人心悸,催人作呕。
  激烈而残酷的拉锯战,使日军无法大幅度向前推进,日军将领沉不住气了。30日,第二十八团迫击炮连连长白天霖在枫树山观测所持十倍望远镜搜索,发现正南方约八百米处的欧家町高地上,有一群人拥着几个人在指指点点。
  白天霖警觉地判断,这一定是日军高级将领在前线部署作战。他来不及请示,便集中八门迫击炮一齐射击。爆炸声传来,人随火光飞舞,炮弹命中目标。当时没人知道,这一击为第十军坚守衡阳四十七天立下了怎样的功劳,也没人知道白天霖的当机立断为中国军队赢得了怎样的声誉,在中国军队统帅部颁发的荣誉榜上,也没有白天霖的名字。直到战后,人们才从日本的战史上得知,这次炮击打中了佐久间师团的所有首脑人物,佐久间为人重伤,在送往武汉的途中毙命;师团参谋长和所有联队长都身负重伤,其他幕僚也没有幸免,这个师团的指挥全部瘫痪。横山勇电令岩永旺兼顾指挥佐久间师团。岩永旺自顾不暇,又不熟悉佐久间师团的情况,只好层层指示代理人,日军的攻势顿时减弱。
  激战七天,日军伤亡在八千人左右,守军减员三千人以上,阵地经过反复争夺,防御工事多数遭到破坏,下一步防守增加了难度。30日,日军向张家山发起更为猛烈的进攻,徐声先率领第二营接防后,部队伤亡已达百分之七十以上。徐声先身先士卒,大呼:“弟兄们,杀啊,守住张家山就是守住衡阳!”徐声先和部属没来得及赶走日军,已全部阵亡。在徐声先阵亡的前两天,军部上尉参谋陆金城写信问候他,告诉他军部已在为他请功,望他继续杀敌,争取更高级的勋章。徐声先在阵地上匆匆写了几句话回复:“我不是为勋章而战,我倒要在此枪林弹雨之中,衡量一下日本这个将落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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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衡阳失守,毛泽东有专门论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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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横山勇做梦也没有想到,他原来以为一天之内便可踏平衡阳,结果动用了两个师团四万多人的大军,苦战两周,死伤近半,连衡阳城的大门都没有看到。日军部队大量减员,粮食弹药只有四天的储备,后方运输线时通时断,供给难以保证,横山勇只好将全面进攻改为骚扰式的重点进攻,多数建制部队整补待援,准备第二次总攻。
  7月11日清晨,沉寂的大地突然开始痉挛,日军阵地蹿起一道道蓝影,在晨光中飞旋着,扑向中国守军的阵地,溅起一团团火光,空气中充斥着连珠般的爆响和炮弹的尖啸。大炮响过,日军第五航空军主力飞临衡阳上空,两个轰炸机大队在一个战斗机飞行团掩护下,对市区和城西山头的阵地反复轰炸和扫射。近十个小时多梯次的轮番轰炸,几乎全部摧毁了守军外围阵地上的据点、工事和战壕,炸断了城内每一条有线通讯,守军司令部与各师、各团及前沿阵地失去了联络,各部队之间,哪怕近在咫尺,也只能靠传令兵来回联络。方先觉下令抢修通讯系统,冒着炮火上前沿巡视督战。黄昏降临时,日军已经向守军阵地压过来。
  两军连续拼杀五昼夜,伤亡都很惨重。日军终于撞开了张家山与虎形巢这两扇大门。这场攻防战,进入了守军极其艰难的相持阶段。第十军弹药匮乏,粮食短缺,缺医少药,痛苦和死亡在考验着这支军队。
  第十军内缺补给、外无援兵,与多出近三倍兵力的两个日军主力师团和部分配属部队,奋战了一个多月,已是精疲力竭,如果再无援兵,日军就会打进城了。方先觉和副手们每夜站在中央银行防空洞上面,希望听到城外援军与日军交锋的枪声。蒋介石、薛岳和李玉堂,在衡阳守军最艰苦的时日,几乎每天都在向方先觉许诺:援军马上就到,很快就会解围。但是,守军只听雷响,不见雨来。几十天过去了,连个援军的影子都没看到。
  援军的行动实在是过于迟缓。王耀武集团军施中诚军的主力长时间滞留在常德,而从广西抽调出来的黎行恕军主力,直到会战进入尾声才到达战场,临到紧要关头全部西撤,被日军各个击破。王甲本军按照蒋介石的命令接防衡阳近郊,意在迟延日军向西南进攻的脚步。王甲本指挥第七十九军撤退,在白地市近郊遭遇日军,寡不敌众,王甲本本人空手搏白刃,血洒荒岭。
  总之,第十军战斗到最后一刻,也没把援军盼到衡阳城下。
  参与衡阳会战的日军,辜负了东条政权的期望,小小的一座衡阳城,胶滞住几十万一贯自以为无坚不摧、无往不胜的“大日本皇军”的脚步,而日军在太平洋战场又连连失利,东条英机深感挽救颓势无望,国内主战派责备他无能,反战派指责他疯狂,各种力量迫使东条内阁下台。
  8月4日,横山勇指挥日军发起第三次总攻。
  日军的轰炸机,一批接一批出动,对衡阳市区和城郊尚存的守军阵地,实施地毯式轰炸,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拂晓。衡阳城像汪洋中的一艘破船,在炮声、炸弹的爆炸声中震颤,摇晃,颠簸。
  日军各路部队在惊天动地的喊叫声中,向守军阵地发起攻击。除江防及蒸水方面外,守军阵地的每一区域都遭到日军自杀似的冲锋。守军许多官兵被日军炮火埋葬了,侥幸没被炸死的,没被铺天盖地的土石烟尘深埋的,待日军炮火一停,马上掀掉身上的泥土,继续用手榴弹和刺刀反击日军。
  横山勇沉不住气了。这么猛烈的炮火和占压倒优势的兵力,又打了两天多,依然解决不了城外围的守军,他哪里还装得出温尔文雅的风度?他依次摇通每个师团的电话,找到师团长,只说一句话,就挂断电话,去找另一个。他的话很简单,很多中国孩子都会讲,就是日军常说的一句粗话:“八嗄牙路!”骂完了,他扔下电话,喘着粗气。
  这句话像鞭子,抽得整个前沿阵地的日军像陀螺一般更加急速地旋转起来。
  8月5日,日军对守军进行自杀式攻击。中国军队的几十万援军还是一个泡影。方先觉在指挥会议上“放声大哭”。第二天,日军从衡阳西北郊区突入城内,第十军弹尽粮绝,外援无望,与日军巷战,不断击退日军的进攻。战到8日清晨,方先觉对身边的人说:“你们已陪我尽到最大责任,你们各自想办法寻生路去吧,我就死在这里了。”说罢掏抢,而枪已被身旁人取走,方先觉向卫士要枪,卫士不给。方先觉下令全军放下武器,率下属各师长出城向日军投降,日军在日落时分占领衡阳全城。有史料说,日军将投降的官兵全部屠杀。
  台湾的出版物中,有的说方先觉被日军“劫持”,是一种遮掩的说法。方先觉做出的投降决定,为第十军广大官兵流血奋战四十八天的衡阳会战,画上了一个不光彩的句点。方先觉本人没有死于日军的屠刀,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他逃出囚禁之地,不久回到自己的“空军基地”。蒋介石在重庆云岫楼接见了他,请他吃饭,有蒋纬国作陪。
  1944年8月12日的《解放日报》发表社论,题为《衡阳失守后国民党将如何》。毛泽东加写了三段话,指出:衡阳失守是国民党政府和统帅部不要民众与自愿放弃主动权的消极战略的结果。“政府的措施中,没有一件是号召和组织民众起来参加保卫衡阳,保卫西南与西北的。西安国民党人竟在报纸上批评延安在联合国日纪念大会上数万到会民众所表示的保卫西安和西北的坚强意志,认为是‘共产党的阴谋’。总之,一切大好河山,都由国民党包办,不要人民干与。可是国民党先生们啊,它是中国人民生于斯、长于斯、聚族处于斯的可爱的家乡。”毛泽东又说:“坚守衡阳的守军是英勇的,衡阳人民付出了重大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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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告急,重庆吃紧(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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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豫湘桂战役结束,贵州告急,重庆吃紧。
  在长衡会战中,国民党军队没有守住长沙和衡阳,丢失了大片国土,引起了美国人的不安。为了阻止日军的攻势,罗斯福将史迪威提升为上将,断然向蒋介石施加压力,提出了抑蒋联共的对华政策。7月6日,罗斯福电告蒋介石:由于国民党军队的溃败,“中国的情况是那么危急,如果不立即采取根本的行之有效的挽救办法,我们的共同事业就会遭到严重挫折。”
  罗斯福强调指出,日军的进攻“不但威胁着你的政府,而且威胁着美军在中国的一切建树”。他强烈要求史迪威指挥在华的全部中国军队和美国军队,包括共产党军队在内。然而蒋介石不能容许美国与中共军队的联合,他借故婉转地回绝了罗斯福的要求。
  8月上旬,日军攻占衡阳后,为贯彻其打通大陆交通并破坏中国空军基地的目的,继续发动桂柳作战。日军大本营为加强对湘桂作战的指导,于8月26日新设第六方面军,司令部设在衡阳,把冈村宁次从华北方面军调来任司令官,统一指挥横山勇第十一军、田中久一第二十三军和防卫武汉附近的佐野忠义第三十四军,随即开始集结部队,储运物资。冈村将横山勇军约十万多人集中部署在湘桂铁路沿线及其以南地区,命令田中久一军在西江方面集结铃木贞次的第一○四师团、平田正判的第二十二师团和米山米鹿的独立第二十二旅团等部,约三万多人,又在雷州半岛方面集结下河边宪二的独立第二十三旅团四千人,准备分进合击,向桂柳地区发动进攻。横山勇打算尽早开始进攻,迅速攻下桂林,向柳州挺进,与田中久一的部队策应,在柳州附近围歼中国军队。
  张发奎第四战区以夏威第十六集团军、杨森第二十七集团军和邓龙光第三十五集团军共九个军担任桂柳地区的守备,并决定在湘桂铁路方面迟滞日军的进攻,在西江方面先采取攻势,各个击破进攻的日军。因日军主力使用于湘桂路方面,张发奎决定以湘桂路方面为防御重点,阻击日军推进。先以李玉堂兵团黄涛第六十二军和方靖第七十九军等部在湘桂正面迟滞日军行动,并派前来增援的周福成第五十三军向全县推进。杨森集团军取道湘南,侧面阻击日军前进。邓龙光集团军迎击西江方面的日军。桂南方面由地方团队担任守备,另派贺维珍的第三十一军在桂柳附近构筑工事,准备固守。
  从8月22日开始,中美空军为支援中国地面部队作战,主要以桂林、柳州和昆明为基地,出动飞机一千三百八十六架次,在空战中击落日机三十四架,击伤十架,炸毁停在机场的飞机六架,炸毁车辆四百多辆,大小木船五百七十八艘,破坏阵地、车站、库厂和指挥机构五十多处,以及桥梁十一座。
  9月上旬,冈村指挥横山勇军和田中久一军分别从湖南、广东向广西桂柳地区发动进攻。横山勇派山本师团、赤鹿理师团、长野师团、宫川师团和毛利师团等部队沿湘桂铁路及其两侧进犯,突破陈牧农第九十三军防御阵地,11日占领黄沙河,14日占领广西东北要地全县,打开了广西的东北门户。中国守军沿途已无险可守,日军可直插桂林。
  9月21日,日本最高战争领导会议决定制止国内动摇,要让一亿国民全部投入战斗,表明决死一战的顽固态度。
  9月下旬,田中久一军以铃木师团、伴健雄师团和米山旅团从广州附近的清远、三水、佛山、江门及台山等地,沿西江及其两侧向西进犯,接连攻陷怀集、肇庆、云浮和德庆等地,24日占领梧州。田中久一又派下河边旅团从雷州半岛的廉江向北推进,进占陆靖和容县,28日与西进的铃木师团占领丹竹和平南,从东南方面对桂柳形成攻击态势。
  张发奎调集邓龙光集团军的陈公侠军和桂绥第一纵队,攻击桂平和蒙墟的日军;派杨森集团军的罗奇军从蒙山向平南攻击,予以策应。10月20日,在空炮火力支援下,对桂平地区的日军下河边旅团开始攻击,突破日军阵地,到28日突入蒙墟街区,与日军展开激战。冈村宁次为了稳定日军态势,命令铃木师团突破金田村掩护阵地,对攻击部队左翼构成威胁,张发奎组织的反攻被迫停止。
  从北面突进的日军,接连攻占兴安和灌阳,于10月底推进到桂林以南的良丰和阳朔等地,对桂林侧后构成包围态势。
  11月4日,日军毛利师团和宫川师团对防守桂林的贺维珍军第一三一师、黎行恕军第一七○师等部阵地发动进攻。5日,日军多次使用毒气,攻击城东郊七星岩阵地,守军伤亡惨重。7日,日军在炮、空、坦克支援下,从西面、北面和东面攻城,突破城防阵地,守军与日军展开巷战,到11日,守军部分突围,桂林失陷。
  柳州是日军攻击的另一个重要目标。11月上旬中日两军在桂林激战时,赤鹿理师团从良丰南下,4日占领永福,并向柳州西北方向进逼。山本师团从恭城向南攻占了平乐,与杨森集团军的杨汉域军在荔浦附近激战,并继续向柳州东郊突进。铃木师团突破了黄涛第六十二军在东乡的阻击线,进占武宣和象州,向柳州南郊突进。张发奎命令杨森集团军的丁治磐军担任柳州城区防御,罗奇军担任柳州南郊防御,杨汉域军在西郊待机。7日晚,守军各部到达指定防御地区。与此同时,日军赤鹿理师团、山本师团和铃木师团先后进抵柳州北郊、东郊和南郊。9日,日军从三面发起进攻,守军经激烈战斗后,10日奉命弃守柳州,向柳州以西山地转移,继续阻止日军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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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州告急,重庆吃紧(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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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张发奎部署三个集团军在宜山南北一线构筑阵地阻击日军进攻时,山本师团和赤鹿理师团从柳州西进,于15日夺占宜山。22日,又突破陈素农第九十七军在车河和南丹附近的防御阵地,继续向贵州重镇独山方面突进。12月初,日军这两个师团的先头部队抵达独山地区,2日攻陷独山和八寨。刘希程的第九十八军和马励武的第二十九军等部向日军实施反击,日军一再增援,终于不支,纷纷后撤。刘希程军第一九六师和马励武军第十一师乘胜追击,6日收复八寨,8日收复独山。此后继续南追日军,13日克复南丹。14日,日军再次反扑,在激战中双方伤亡都很严重,在车河一线形成对峙状态。
  在湘桂铁路线上,日军平田正判第二十二师团于11月中旬向南推进,21日攻占宾阳,并与下河边旅团分路并进,24日进占南宁。在此期间,日军驻越南的第二十一师团,乘势从谅山出发,分三路北上策应,接连攻占龙州、宁明和明江等地,12月10日与从南宁南下的平田师团一部在绥渌会师,打通了中越交通线。广西省内的重大战斗暂告结束,而历时八个多月的豫湘桂战役,也就此落下帷幕。
  规模空前的豫湘桂战役,是日军在战败前一次垂死的挣扎,而中国军队未能制住这头困兽。日军击溃了河南、湖南和广西三省的中国军队主力,占领了衡阳、桂林和柳州地区的机场,为自己赢得了若干苟延残喘的空间,威胁到中国陪都重庆的安全。当反法西斯战争接近尾声的时候,国民党军队在这场规模空前的大战中一败涂地,损失近六十万军队,丢失大小城市一百四十五座,在中国抗战史上留下了令人遗憾而又痛心的一页。但是,参加豫湘桂战役各次会战的国民党广大爱国官兵,付出了巨大牺牲,他们英勇献身的精神,永载中国抗战的史册。
  蒋介石军队在豫湘桂战役中节节溃败,令罗斯福极为忧虑。他无法容忍蒋介石一再借故不让史迪威统帅全部中国军队。他在给蒋介石的一份电报中说:“现在,你还没有委派史迪威将军指挥全部中国军队,我们就面临要损失华东的一片重要地区,并可能要面对大败的后果。”蒋介石对此置之不理,更对史迪威耿耿于怀,干脆要求罗斯福撤换史迪威。罗斯福面临一个抉择:是否继续支持蒋介石政府。他的私人代表赫尔利说:“如果你在这场争议中支持史迪威,你就会失去蒋介石,也就很可能失掉中国。”罗斯福让步了。10月20日,他召史迪威回国,派魏德迈将军接替中国战区参谋长职务。史迪威斗不过蒋介石,但他对中国军事及中共军队比较客观的观察和评价,以及他为维护国共合作所做的努力,在中美关系史上留下了珍贵的一页。
  这一年发生了两件事情,将会对今后的世界产生重大的影响。
  从8月21日开始,中美英和美英苏等国代表,分别在美国华盛顿附近的敦巴顿橡胶园举行会议,讨论建立战后世界各国的组织,以维护和平与安全。会上,四国建议成立名为“联合国”的国际组织,代替战前成立的国际联盟。会议还就安全理事会的设立及其表决权等问题展开了讨论。会议于10月7日结束,9日,美英苏中四国政府同时向全世界公布《联合国组织草案》。一个后来在国际事务中发挥重大作用的新的国际组织,就这样有了雏形。中国在抗战中逐步提高了自己的国际地位,参加了这个国际组织的筹建。
  这年年底,美国“曼哈顿计划”中的指挥者格罗夫斯将军向马歇尔将军提交了一份绝密报告。他总结了投入大量科技人才和数百万美元制造原子弹的结果。他说:“第一颗原子弹将在1945年8月1日左右准备好,我们认为事先不需要进行全面试验。”与此同时,第一颗原子弹的组装工作开始在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进行,美军第五○九混合航空队的空勤人员也在温多弗沙漠空军基地开始受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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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领导军队向日军局部反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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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共领导人民军队向日军发起局部反击。
  在回民支队与群众一起度过的艰难岁月里,马本斋消瘦了,眼窝深陷,颧骨高耸。他带头勒紧裤带,缩减口粮接济村民,自己有时一天只吃一小碗黑豆,或者吃半斤榨过油的花生饼。战士们关心司令员,行军休息时给他挖了些马齿苋,被他送给了最困难的老乡。
  部队要行军,司令员要指挥作战,生活又如此艰苦,马本斋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得了一种重病——疗毒,中医叫“砍头疮”。鲁西北缺医少药,在没有麻醉药的情况下,医生为他动了手术。但疮毒已经扩散。他高烧不退,后来又转成肺炎,处于半昏迷状态。
  这时,党中央来电问候马本斋,并调回民支队去延安接受重任。在部队出发前的动员大会上,马本斋挣扎着来到会场,竭尽全力说道:“同志们!你们马上就要动身去革命圣地延安了。听说有人不愿意马上走,要跟我一起走。同志们想我,我也想同志们,但不能感情用事。你们不是跟着我马本斋个人干革命,而是要跟着党,跟着毛主席。你们前面走,我很快就会跟上你们,咱们延安见!”
  1944年1月底,回民支队奉命奔赴陕甘宁边区,部队离开心爱的首长默默地出发。马本斋坐在油灯下,艰难地写着他写了多年的《战斗札记》。
  鞍马劳顿,操劳过度,他病情加重,处于昏迷状态。冀鲁豫军区派一个连的兵力护送他去医院,途中,他醒来了,看到用一个连送他一个人,心里很不安,坚持只让留下一个班,叫其余战士赶快归队。
  这年2月,在一个寒冷的黎明时分,马本斋手握钢笔,半坐在床上,腿上摊着那本《战斗札记》,悄悄告别了他深爱着的回民支队。铁骨铮铮、赤胆忠心的马本斋,享年四十二岁。
  马本斋带领回民支队进行大小战斗八百七十多次,歼灭日伪军三万六千多人。回民支队是全国影响较大的一支回民抗日队伍,也是八路军冀中军区主力部队之一。
  中共中央为马本斋举行了追悼会,毛泽东题写了“马本斋同志不朽”的挽词。当地人民怀着对这位民族英雄的崇敬心情,献出十亩良田,在莘县张鲁为马本斋建了陵园。
  在同一年里,八路军失去了马本斋,新四军失去了彭雪枫。皖南事变后,彭雪枫率领新四军第四师坚持在淮北敌后抗战。他率领第四师西进,取得一系列胜利。9月中旬,日军向第四师大举“扫荡”,他们转战于萧县、宿县、永城和夏邑之间,猛烈打击日军。彭雪枫在9月11日夏邑八里庄的战斗中不幸牺牲。陈毅写了八首《哭彭雪枫同志》,其中的一首哭道:“雄气压陇海,英风断淮河。荣哀何有尽,万众泪滂沱。”
  中共中央军委任命张爱萍继任第四师师长,韦国清任副师长。
  1944年,日军处境维艰,由于战线拉长,使得日军减轻了对敌后战场的压力,为抗日根据地军民转入对日局部反攻造成有利条件。
  根据国际形势的发展和中日战争形势的变化,中共中央确定1944年的斗争方针是:继续团结国民党共同抗日,集中力量打击日伪军,巩固和扩大抗日根据地。这一年,中共领导下的敌后军民在华北、华中和华南地区,对日伪军普遍发起局部反攻。由于敌强我弱的形势还没有发生根本转变,这些局部反攻是以集中适当的兵力作战与分散的群众性游击战争相结合、军事攻势与政治攻势相结合进行的。
  6月5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城市工作的指示》,强调夺取城市的重要性,要求各局和各省委同样重视城市工作与根据地工作,高度重视争取敌占一切大中小城市与交通要道及准备群众武装起义的工作,争取取得显著成绩,在时机成熟时,夺取在中共军队及根据地附近的一切敌占城市与交通要道。
  晋西北军民在1944年春季攻势中开辟了新的游击根据地,收复了普格寨等多处日军据点。在秋季攻势中,他们以忻县静乐公路、离石岚县公路、静乐宁武公路为重点,进攻静乐交城忻县等地区的日伪军,毙伤九百多人,俘虏一千多人,收复七百七十多平方公里的土地。这年晋西北根据地军民共解放人口四十多万。同时,大青山解放区军民也积极开展游击战,绥西绥南区也恢复到1942年以前的局面。
  山东军民先后对鲁中、渤海、滨海、胶东发动攻势,打通了沂山、鲁山、泰山、蒙山各山区间的联系,控制了诸城日照公路大部分及海州青岛公路和诸城胶县公路各一段,巩固和发展了胶东和渤海的联系,使滨海和鲁中连成一片,并解放了利津、沂水、乐陵、临邑、南皮、莒县等县城。山东根据地军民在这一年中共进行较大战役十五次,歼灭日伪军近六万,攻克县城两百多处,解放人口九百三十多万人,形成了渤海、胶东、鲁中、鲁南和滨海五个巩固的根据地。
  北岳区军民围攻涞源地区的日伪军,袭入灵丘定襄两县城以及忻口车站,攻克日军据点、碉堡四百多处,恢复和解放村镇一千六百多个,解放人口八十多万。冀中区军民攻克定县的怀德、饶县的官厅和高阳的旧城,解放了肃宁县全境,袭入天津市,攻克日军据点八百多处,解放村镇三千八百多个,解放人口一百二十多万。冀东区军民先后攻克太平庄新庄子三岔口等二十一个据点,收复蓟县平谷三河之间大片地区,开辟了通县公路以南地区,逼近北平天津近郊。晋察冀根据地军民总共作战四千多次,毙伤日伪军二万二千九百多人,拔除日军据点一千六百多个,解放人口七百五十八万,扩大了北岳区,巩固了平北与平西区,坚持了冀东区,恢复了冀中区。晋察冀部队分别组成冀晋军区、冀中军区、冀察军区和冀热军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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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领导军队向日军局部反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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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行区军民向蟠龙至武乡、榆社至武乡、水冶至林县之间的各条公路沿线发起攻势作战,收复蟠龙镇、榆社县城和水冶镇,并向邢台沙河新乡辉县地区发动进攻,开辟了新乡辉县根据地。太岳区军民出击济源和垣曲地区的日伪军,收复国土两千六百多平方公里,解放人口十一万,并控制了两地之间的部分黄河渡口。冀鲁豫区军民在昆山地区发动攻势,攻克日军据点五十多处,恢复了昆张地区,打开了东平和汶上的局面。随即进攻清风城和湖西地区,恢复微山湖西中心区,使山东西部各个小块游击根据地连成一片。一年中,晋察鲁豫根据地军民总共毙伤日伪军三万八千多人,收复县城十一座,解放人口五百多万,收复国土六万多平方公里,改变了根据地被分割的局面。
  中共领导的抗日军队,取得了巨大的战绩。外国的民众迫切希望了解。驻重庆的外国记者们多次提出要求,蒋介石才同意组织一个中外记者团访问共产党的抗日根据地。5月17日,由斯坦因、爱泼斯坦、福尔曼等六名外国记者和孔昭恺、张文伯、赵超构等九名中国记者组成的中外记者团离开重庆前往西北。6月9日,记者团抵达延安。12日下午,毛泽东在中央礼堂会客厅接见他们,发表热情洋溢的祝词,并回答了中外记者的提问。22日,叶剑英在王家坪全面系统地给记者团介绍了抗战以来八路军和新四军的发展状况和作战状况,以及所抗击的日伪军数量,所建立的抗日根据地状况等。
  延安文化界在24日集会,招待中外记者团,会场气氛十分热烈。当时正值中共七大前夕,记者团采访了周恩来、刘少奇、贺龙、陈毅、聂荣臻和徐向前等中共高级领导人,还见到了在延安工作的外国友人马海德和林迈可等。他们广泛参观了边区政府的各种工厂、新华社、自然研究院和医院等设施,对延安生机勃勃的场面留下了深刻印象。外国记者要求前往八路军前线继续参观,到10月下旬才返回重庆。
  记者团在西北访问期间,向国外报纸发出了许多新闻稿,后来还写了许多文章和书籍,如福尔曼的《来自红色中国的报告》,斯坦因的《红色中国的挑战》和《中国共产党与解放区》,爱泼斯坦的《中国未完成的革命》,武道的《我从陕北回来》,赵超构的《延安一月》,如实报道了中国共产党、八路军和解放区人民的伟大业绩,使全世界人民对抗战中的中国共产党有了客观的了解。
  史迪威同样希望了解中共,并与中共建立联系。他的政治顾问戴维斯,在年初就拟定了一个派遣美军观察团到延安的计划,由于蒋介石一再阻挠,拖到7月才实施。代号为“迪克西团”的美军观察组十八人分两批从重庆飞抵延安,第一批在7月22日起程,第二批在8月7日起程。其主要成员是包瑞德上校、谢伟思和克罗姆林。观察组会见了毛泽东、周恩来和朱德等人,彭德怀、陈毅和叶剑英等人向观察组做了有关根据地的专题报告。
  在延安,美军观察组尽情游览参观,对中共的政治状况、军事状况和军事实力有了进一步了解。中共与群众的密切关系,八路军的高昂士气,解放区的生气勃勃,给他们留下很深的印象。尤其是7月28日到第二年3月13日,毛泽东与谢伟思进行了六次谈话,纵论中美关系、国共关系、中苏关系和中日关系,阐述了许多富有远见的战略思想。毛泽东的远见卓识,深刻影响了谢伟思、包瑞德等观察组成员。通过他们发回美国的大量报告,毛泽东的观点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罗斯福、马歇尔、史汀生和史迪威等人。观察组一直在延安呆到下一年8月。第一任观察组组长包瑞德后来写有《美军观察组在延安》一书,记述了全部过程。
  来到延安的不仅有外国记者和美军观察组,罗斯福的私人代表赫尔利也在11月7日访问延安。美国认为,没有一个统一的中国,就无法战胜日本,赫尔利来华的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调解国共两党的关系。赫尔利一到重庆,就开始与中共代表林伯渠与董必武进行谈判。中共中央在获悉谈判情况后,向赫尔利发出邀请。赫尔利在林伯渠陪同下飞抵延安。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人到机场迎接。赫尔利第二天就与毛泽东等人开始会谈,经过激烈辩论,赫尔利接受了中共提出的五条协议,认为“这些建议完全是合理的”,而且还可以修改得更有利于中共,使毛泽东等中共领导人感到吃惊。
  10日中午,毛泽东和赫尔利分别在《延安协定草案——中国国民政府、中国国民党与中国共产党协定》上签字。赫尔利认为,这个包括五个条款的协定,反映了美国对民主与人权的观念,因此十分兴奋,马上带着尚缺蒋介石签字的文件返回重庆,周恩来也同机前往,继续与国民党方面谈判。
  毛泽东为了加快抗战胜利的进程,在年底决定抽调部分主力向华南地区发展。南下部队从第三五九旅抽调主力三千八百人,中央组织部选调一批干部,护送九百多名南方干部,组成约五千人的部队,简称为“南下支队”,正式的番号是“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独立第一游击支队”,王震任司令员,王首道任政治委员,王恩茂任副政治委员。
  提起第三五九旅,人们就会想起旋律悠扬的女声歌曲《南泥湾》。大家都知道,王震和他的第三五九旅都是陕甘宁边区屯田垦荒的模范,但并非人人都知道,这支部队在抗战将要胜利的时候,经历过一次铁流万里的漫漫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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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领导军队向日军局部反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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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下支队于11月19日从延安出发,两天后渡过黄河。战士们在河边站了很久,才依依不舍地走进吕梁山区。12月1日,天空不停地飘着雪花,骡马的铁蹄踏在冰冻的山路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山势陡斜,人和牲口不断在雪地上摔倒,有几匹骡马滚下山沟摔死了。翻过第一道山头,王震指着前面山岗上的一座岗楼说:“那就是敌人的碉堡。如今敌人兵力短缺,顾了头不能顾脚。主要兵力都集中到铁路沿线去了,留下的少数敌人夜间不敢出来;要是白天,就不会让我们这样平安通过了。”
  4日拂晓,部队从鸦儿崖出发,计划翻过吕梁山主峰,向汾河平原前进。王恩茂自告奋勇,和向导一起当开路先锋。他很会走山路,迈步宽稳不摔交。这一天所经过的一些村庄,房屋全被日军烧毁,满目凄凉景象,侵略者的凶残狠毒,令人发指。
  部队经过阎家庄时,大家站在雪地里开动员会。王震说:“同志们!我们经过几天雪地行军,现在要过关了。我们过的不是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的关,而是同蒲铁路这一关。我们这次主要是过关,不斩将。我们要从敌人的那些像狗牙一样的据点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插过去。至于那些据点,暂且不去动它,相信它的寿命不会很长了!”
  部队在8日跨过汾河便桥,来到同蒲铁路。大家揭开手榴弹盖,打开枪机,随时准备开火。支队主力接近铁路时,从平遥方向开来一辆日军铁甲车,突然向这边开炮。王震跃上铁路,指挥前卫队反击日军。一时间,手榴弹在铁甲车四周爆炸,步枪和机枪对准日军射击。铁甲车上的日军有了死伤,很快往回开走。
  “快走,快!”王震估计日军会增兵,连声催促部队。
  左路纵队派了一个班监视路边的碉堡。后卫部队过铁路时,日军猛烈开炮。一颗炮弹落在监视哨前,战士张振海在炮弹尚未爆炸的一瞬间扑上去,想把炮弹扔开,结果炮弹在他身下爆炸。他用生命保护了战友。班长捡起烈士的一角血衣,藏在贴身的衣兜里。
  南下支队很快通过了铁路线。1945年1月23日,部队徒涉淮河,向豫鄂边境进发。部队翻过鸡公山东麓,接近鄂北礼山县三里城,新四军第五师派来迎接的队伍也快到达了。这时,侦察员报告:“前面发现日伪军一个中队百余人,企图阻止我军和新四军会合。”官兵们坚决要求消灭敌人,王震同意了大家的请求。南下支队与新四军取得联系,分别沿三里城左右两侧运动过去,把日伪军包围起来。战斗打响,两军一齐向日伪军冲杀,很快就全歼了这股敌军。南下支队和新四军会合了。
  王震兴奋地说:“同志们,今天,我们和盼望已久的新四军第五师兄弟兵团胜利地在中原会师了!五师的战友们在李先念、郑位三同志的领导下,同豫鄂湘赣边区人民一起,在敌后收复了广大的国土,创造了中原解放区。他们已成为一支不可战胜的人民抗日武装,我们要向他们好好学习。”
  29日,南下支队和新四军举行会师大会。李先念说:“八路军老大哥在北方打了许多胜仗,英勇善战,经验丰富,我们五师总想学,但是在见到你们之前总也学不像。这次同志们来了,我们要好好学习,加倍提高我们的战斗力。”
  王震说:“同志们,昨天我留着一脸大胡子,好像个老大哥的样子。今天我把胡子一剃,实际上只算得上个小弟弟。”
  中原会师为南下支队创造了有利条件。《新华日报》报道说:
  一支保卫中国人民的武装,一支收复广大国土的武装,一支由毛主席、朱总司令亲自教育出来的劲旅——八路军南下支队,战胜了一切封锁和困难,到达了五省边区的基地,和新四军第五师兄弟作光荣而骄傲的胜利会师。
  南下支队在大悟山地区休整了半个月,于2月14日告别了新四军战友和边区人民,继续向南进发。
  部队向鄂南挺进,必须跨越长江天险。南下支队在新四军协助下,拔除了日伪军设在长江两岸的外围据点,突破天上有飞机轰炸江上有巡逻舰控制的长江天堑。王震随第二批部队渡江,敌军疯狂阻击,他那竖起的浓浓眉毛直跳动:“迫击炮、机枪,对空射击!”顿时,南下支队的火力在空中交织,天空布满了烟和火,炮弹和子弹包围了日军飞机,日机连忙飞走。
  南下支队渡过了“天堑长江”,中共中央发来贺电:“庆祝你们安全南渡长江,并预祝你们胜利前进!”
  南下支队继续前进。王震穿着他那件破皮衣,走在队伍中间,面露倦容,嘴角却挂着微笑,对大家说:“我们渡过了南征途中的这道最大障碍,敌人再没有办法阻挡我们了,我们胜利了!”
  南下支队在24日来到一个叫大田畈的地方,准备宿营,发现有日伪军从三溪口方向直奔这里而来,前面是五六百名日军,后面紧跟着七八百名伪军,最后还有一队日军炮兵。
  曾世勇两眼监视着汹涌而来的敌人,小声对身边四名侦察员说:“这里离我们主阵地很近,回去报告来不及了。你们说怎么办?”
  一个侦察员说:“打吧,班长!只要枪一响,就给主力报了警。我们在路上设法拖住敌人,主阵地那边就能争取时间巩固阵地。”
  曾世勇当即决定:“好,准备射击!”他将四名侦察员分成两组。鸣枪之后,他们互相掩护,边打边往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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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领导军队向日军局部反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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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哨战打响了。骄横的日军,依仗武器精良,有恃无恐地向大田畈猛扑过来。一时间,步枪、轻重机枪和大炮一齐开火,各种爆炸声响成一片。曾世勇指挥四名侦察员且打且走,日军摸不清他们的人数,展开了战斗队形。
  第一大队第二营听到前面传来激烈的枪炮声,营长跑步来到第五连的主阵地,从指挥所内用望远镜观察日伪军的进攻,发现日军这次不像过去那样让伪军在前面当炮灰,而是自己打头阵。他把望远镜递给身边的第五连连长,问道:“你说说,敌人这是捣的什么鬼?”
  连长想了想,说:“鬼子跟咱们干了几仗,一次都没讨着便宜。这会儿他学乖了,知道靠那些无用的伪军打头阵,根本对付不了从华北过来的八路军,只好自己硬着头皮往前冲。”
  “对,这是一个原因。”营长思忖着说,“还有一个原因是,鬼子被咱们打毛了,要跟咱们决一死战,妄想在鄂南歼灭咱们。你叫战士们赶快加固工事,准备跟鬼子打一场狠仗!”
  第二营营长为了进一步摸清敌军的战斗部署,也为了第五连能有多一点时间巩固阵地,命令第二排推进到主阵地前三百米的无名高地上,同日军打一场持久的前哨战。
  第二排迅速在无名高地上摆开,用步枪和轻机枪杀伤日军,迫使日军提前展开进攻队形。曾世勇他们和日军周旋了将近一小时,也退回无名高地上。日军怪声吼叫着,不断向无名高地冲锋。第二排打退日军三次冲锋,坚守了两小时,从容不迫地撤回主阵地。
  下午5点,日伪军占领无名高地,调整了战斗部署。大约半个小时后,又在炮火掩护下向八路军发起猛攻。营长命令第一排配合从无名高地撤回的第二排,在主阵地前山脚下的阵地上阻击敌人。第三排作为预备队,在主阵地上加强工事,用火力支援前沿。日军兵分两路,气势汹汹地扑向主阵地。密集的子弹打在山岩和墙垣上,溅起满天碎石泥土,砸在战士们身上。
  天黑了,敌军的炮火还是那么猛烈。一串串耀眼的弹光从夜空划过。阵前的山岩,被枪弹打成了蜂窝;山上的房屋,被炮火炸成了焦土。到处弥漫着浓黑的硝烟。南下支队坚守阵地,顽强地同敌人对峙。日军调来一大队伪军增援,潮水般地不断发起冲锋。八路军战士沉着应战,用步枪、机枪和手榴弹杀敌。有个战士每射倒一个敌军,就骂一句:“不要命的,来吧!尝尝八路军的小黑枣儿!”
  午夜,王震得到前沿报告,决心歼灭这股敌人。他派第二大队的第一连和第三连支援第一大队,又给第一大队写信,命令他们务必消灭敌军。
  第一大队第二连连长朱新阳接到王震的命令,大声宣布:“同志们!王司令员命令我们坚决消灭进犯大田畈的敌人!”朱新阳一跃而起,冒着密集的枪弹,带领战士们冲锋。一时间,杀声震天,刀光闪耀,一把把刺刀插进日伪军的胸膛。
  朱新阳率领战士们拼弯了刺刀,大叫一声:“同志们,杀啊!”随即冲进敌群,夺下日军的一把战刀,上下挥舞,左右劈刺,一连砍倒八名日军,他身上也被日军刺伤几处。一颗子弹向他飞来,从后面穿腹而过。他用手去捂伤口时,肠子已经流出。他咬紧牙关,左手按住伤口,右手高举战刀,继续指挥战斗。
  此时,王震率领部队赶到,向敌军猛冲,敌军仓皇溃逃,部分日军龟缩到四座碉堡里负隅顽抗。八路军一鼓作气,用辣椒稻草熏烟呛他们,用煤油桶装炸药炸他们,用枯草围起来烧他们,挖地沟把碉堡炸开,歼灭了四个碉堡里的所有日军。26日,大田畈大捷,八路军威震江南。南下支队渡江后,第一仗就打出了八路军的军威。
  南下支队即将进入湖南,决定一概不打国民党军,团结一切抗日力量,取消了“南下支队”番号,改名为“国民革命军湖南人民救国军”,下属各大队全部改为支队,组织领导一概不变。
  王震率部进入平江和浏阳地区。这一带是红军时代湘赣苏区的中心,南下支队前身的红六军团,就是在这里诞生。部队中许多连以上干部出生在这一带,他们从湘赣苏区时代一直战斗过来。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那么熟悉。
  薛岳对八路军南下支队的到来极为恐慌,电令副手王陵基实施所谓“堵击奸匪计划”。第九战区所属国民党正规军和地方保安团队,马上行动起来,就像当年堵截“追剿”长征中的中央苏区主力红军那样,堵截追击入湘的八路军南下支队。
  薛岳对平江县警察大队长单先麟非常欣赏,他率领部队在平江与日军作战立过功,曾获薛岳的嘉奖。这一次,薛岳把防守平江的重任交给他。单先麟心里非常矛盾:是抗击南下支队,还是放弃县城?他想,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应该团结一致,枪口对外!
  为了避免警察大队与南下支队相遇,单先麟与南下支队的耿参谋约定了暗号:如果白天相遇,用帽子放在枪刺上打转转的就是自己的部队;晚上相遇,用手电筒光在天空中打圈圈的就是自己的部队。
  有了单先麟的帮助,南下支队没费一枪一弹就占领了平江县城。
  在平江召开的全县民众大会上,王震和王首道操着浓重的浏阳乡音讲了话。会上选举了县长和城关镇长。王震和王首道都是浏阳人,又都是红六军团和湘赣苏区的主要领导者,在这一带享有很高声望,他们率部重归故里,对民众有着特殊的号召力。民众争先恐后地拥来,说不尽的离别情,道不尽的心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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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领导军队向日军局部反击(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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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震说:“我们这次回到湖南,就是为了来打日本鬼子的,过去的斗争事实说明,我们湖南人民从来是不信邪的,是富有革命斗争精神的。我们要打败日本侵略者,就要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之下,组织起来,武装起来。”
  4月13日,南下支队在汪坪召开军政委员会,决定建立湘鄂赣边党政军统一的领导机构,以便加强党的统一领导和军事上的统一指挥,全面领导湘北和鄂南一带的斗争。
  这时候,国民党顽军已从三面向平江逼近。为了明确表示八路军团结抗战的正义立场,避免内战,南下支队于15日撤离了平江城。6月下旬,南下支队主力从湘北的湘阴地区第二次返回鄂南,在此休整。8月底,南下支队抵达广东南雄县境内,与前来接应的东江纵队仅距百里之遥。这时,时局突变,日本投降了。南下支队奉命北返。10月10日,部队北渡长江,复名第三五九旅,编入中原军区第二纵队序列,王震调任中原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郭鹏任旅长,王恩茂任政委,继而转战鄂北和豫南。
  南下支队在近一年的时间里,克服严寒酷暑和高山险阻,行程一万五千多里,连续行军作战,英勇打击日伪军,对革命斗争形势的发展,起了重要作用。南下支队返回延安后,党中央为他们举行庆功宴。席间,毛泽东说:“这是我党历史上的第二次长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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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见证日军投降白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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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峰山见证了日军投降的白旗。
  在王震率领部队冲破艰险南下抗日的日子里,湖南的西部正在酝酿着中国军队与侵华日军的最后一次大会战。
  湘西的春天总是美丽的,无奈战争扫除了人心的春意,驻扎在山野中的军队和生活在这里的老百姓,竟然无法在心里与大自然一起奏出和谐的春曲。
  如果你见过红花绿草之间的白骨,青山秀水上的狼烟,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战争了。人间的杀气,笼罩着田园,威胁着生灵,扼杀了春天的生机。日军尚未插足湘西这片原始的山地,却已经扰乱了山里的春天,山里人心中一片肃杀。
  不过,芷江的人们仍然从春天的气息中看到了胜利的希望。抗战开始以来,芷江空军基地便是日军的克星。这里先有苏联志愿空军中队进驻,后有美国空军第十四航空队战斗机队和运输机队到来。中国空军赫赫有名的第四大队和第五大队,也就是中美空军混合大队,也在这里扎根。盟军的战机频频从芷江起飞,阻截日机空袭,攻击日军目标,配合美军重型轰炸机作战,有力地遏制了日军的攻势。芷江机场成了日军的心腹大患,他们恨不能早一天拔除这颗钉子。
  芷江虽小,它的战略地位却一天比一天重要。长沙和衡阳相继沦陷,桂林和柳州也被日军占领,芷江成了美国战略空军唯一的前进机场。已经升任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官的冈村宁次,早就注意到这个湘西小镇的价值。他发现从这两个基地起飞的盟军战斗机和轰炸机,不仅影响到京汉铁路和长江一带,还活动到了津浦铁路和粤汉、湘桂铁路沿线。他决定动用军力在老河口和芷江两地重点作战。日军攻克老河口机场后,他便督促坂西一良中将加紧进攻芷江。他的首要目标是夺取芷江机场,然后是进逼四川,威胁中国的陪都重庆。
  重庆的军事委员会也把目光盯着芷江,不过,重庆的将军们现在考虑的不仅是防御,而是在什么时候对日军发起全面的反攻。1945年初,他们就制订了代号为“自陪计划”的作战方案,相应调整了战斗序列,将几大主力改换了美式装备,何应钦兼任新成立的中国陆军司令部总司令,调兵遣将,在湘西雪峰山西麓布防,要在阻止日军西犯芷江的同时,打响反攻日军的战役。
  这时,何应钦心里很清楚,芷江机场是蒋介石必保的战略基地。蒋介石曾一再向他强调,湘西会战是改变中日力量对比、确定反攻基础的关键,直接关系到整个太平洋战区能否扭转战局。
  何应钦在作战会议上说:“我们中、美、英三大盟邦的联军,在缅甸密切合作,并肩作战,打败了敌寇自西南对我决战的企图。假若我们通力合作,就一定能打败敌人新的企图,可以把湘西建成我国一座反攻的堡垒。”
  接着,萧毅肃站立起来,走到军用地图边,神色庄重而冷峻,透露出一股军人的刚毅。他是行武出身,早年进入云南讲武学堂,在川军中,从连长逐级升到旅长,抗战之初才升任第四十三军副军长。后来在中国远征军参谋长的任上获得充足的资历,去年从缅甸回国后升任陆军参谋长。现在,他向将领们概述作战部署,提出利用雪峰山区有利地形,构筑纵深防御工事,采取攻势防御战略,“逐次抗击,诱敌深入,分割包围,聚而歼之”。
  萧毅肃与美国人交往很多,结下了友谊。他知道,这次湘西会战,为了确保芷江机场,夺得制空权,陈纳德的空军举足轻重。他正要谈到空中支援,何应钦插话了:“空军方面,还是请陈纳德将军统一筹划!”
  美国志愿航空队的“老板”陈纳德望望身边的艾尔索普中校,站起身来。他脸色紫黑,神情严峻,瘦高个子。从他刚毅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军人。他来到中国以后,靠白手起家,将一百架P-40旧式驱逐机改装修补了五十架,招募一支美国志愿兵,组成航空队,在中国升空作战。他感到欣慰的是,他将自己在美国未能实现的航空理论与战术,带上了中国的天空,取得了成功。他非常自负的是,“飞虎队”的参战,正在使中日空中力量的对比逐步改观。
  他对何应钦说:“我们负责将新六军运送到芷江,眼下的任务是侦察湘桂和粤汉沿线的敌军动态,轰炸敌后方交通枢纽以及车站、仓库等设施。会战开始,即将攻击目标放在邵阳、洞口和武冈地区。此外,我们的第十四航空队一部,加上你们的第一、二、三、五等四个大队的部分飞机,共约一百多架投入战斗,夺得制空权,保证地面部队顺利作战。”
  何应钦注意到,陈纳德没说“配合”,而是说“保证”。
  日本第二十军司令官坂西收到冈村给他发来的作战通报,知道冈村是责怪他行动迟缓,因而情绪不佳。“老河口作战迅捷”,对他刺激很大。他带着部下月夜出行,在野外开一次作战会议,这样目标很小,不会泄密,顺便熟悉了地形。坂西知道,眼下整个战局对日本帝国不利,天皇陛下需要他在危难之际打一个胜仗,最好能攻克重庆,逼迫蒋介石投降,稳定中国战区的形势。然后抽出兵力,转用到远东其它战场,以挽回颓势,恢复“帝国的雄威”。为此,坂西力排众议,主张尽快实施芷江作战,并且下达了作战部署。
  芷江战场上,中国陆军集中了二十个师,约二十万人。担任正面防御的王耀武,把第四方面军司令部设在沅江边的一座庙宇里。韩浚的第七十三军占据了新化和安化县城,以一部兵力不断袭扰资水东岸的日军。施中诚的第七十四军凭藉雪峰山东麓有利地形构成决战主阵地,在武冈石下江和洞口各要点构筑坚固的纵深前进阵地,警戒盘踞在东安和邵阳方面的日军,同时进行游击骚扰。李天霞的第一百军布防在雪峰山东麓的山门、隆回和溆浦一线,在一些要点设置了阵地,对邵东和湘乡方面的日军严加防范。胡琏的第十八军已在沅陵和辰溪一带集结,随时准备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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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见证日军投降白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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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月9日凌晨,日军岩永旺师团分三路从邵阳出发,向西进击。这支主力的作战目的,不在于占领地盘,也不去捕捉进行抵抗的小股守军,主要目标是消灭湘西的中国主力第四方面军。
  在重庆的山洞林园官邸里,蒋介石刚刚回到林园小楼,就发现军令部长徐永昌在这里等候。
  “请坐,请坐!”蒋介石的语调颇为亲切。
  徐永昌没等蒋介石落座,立即报告湘西方面的战况。末了,他说:“刘光宇部扎营地点可能选择不当,一开始就遭敌人偷袭,丢了阵地,有些被动。”
  蒋介石说:“曾国藩当年吸取失败教训,总结了一套‘扎营之规’。我们有些师、团长,平时不好好学习,打起仗来哪有不吃亏的!山门的位置太重要了,要督励李天霞、施中诚所部,加强那一带的防御,切不可掉以轻心!”
  在贵阳,汤恩伯命令牟庭芳第九十四军从黄平和镇远出发,日夜兼程,赶到绥宁与靖县一带集中。他们到位以后,就掩护了王耀武方面军的右侧。王耀武对此一直放心不下,希望牟庭芳军能够将日军左侧打垮,使洪江不生意外,稳固安江和雪峰山防线。
  日军方面,独立步兵第一一五大队的先遣队正向武阳推进。到达武阳南面一公里附近时,从侧面山坡的枞树林里突然发出一阵密集的机枪扫射,接着便是“汉阳造”单调的噼啪声。日军尖兵中队走在前面的几名士兵应声倒地,军曹北川的肚子中了一弹,肠子外露。
  大队长小笠原七郎当即赶到前沿,督队冲锋。守军似乎十分沉着,先用机枪阻击,等日军靠近后,再用排枪射杀,并夹杂着掷弹筒和手榴弹,给日军造成较大杀伤。
  小笠原使用迫击炮还击,压制了守军的火力。他不敢孤军深入,担心守军有埋伏,便未进武阳而迂回北进了。当他们到达武阳以北两公里时,又遭遇守军抵抗,便在原地待机攻击。
  这时,伴健雄师团佐佐木联队的主力赶到了附近,小笠原的上司关根久太郎也带领第五十八旅团来到珠王山附近,对武阳形成钳状攻势。
  武阳是绥宁、洞口至洪江间的交通枢纽。小城四面环山,形成盆地。内城固守较难,中国守军的阵地多在外围山地。
  上午8点左右,两架零式战斗机飞临武阳上空,进行侦察和联络。
  小笠原判定:坂西司令官已决定拿下武阳,要派飞机助战了。他应该挥军率先冲进城内,显示自己的作战魄力。
  零式飞机兜了两圈便匆匆飞走,不像战争初期那样从容自如了。日军开进湘西以后,第五航空军的大部分飞机已转向朝鲜战场,只留下少许飞机策应地面进攻。中美航空队频繁轰炸日军交通线,使日军汽油供应难以为继,飞机很少起飞了。小笠原听惯了进攻前日机俯冲扫射的啸声,如今听不到了,觉得威风大减。
  “只有靠我们陆军自己干了!”小笠原黯然想着,走到前沿阵地,举起望远镜,侦察武阳城的动静。
  武阳城烟雾缭绕,能见度很差,不知是守城军民有意焚烧秸秆预防空袭,还是准备弃城撤离。中国军队的“焦土抗战”,使日军很难就地搜取给养。这些日子,连尖兵中队的狼犬也消瘦了许多。
  “叭勾”一声枪响,小笠原手中的望远镜被击碎,玻璃渣飞溅到他长满汗毛的手背上,顿时沁出了血珠。
  这是日本三八大盖的声音。小笠原惊魂未定,却本能地判断出这一枪来自侧翼灌木林内。
  “八嘎牙路!游击队!”小笠原低骂一声,迅速卧倒在山凹里,侧身抽出指挥刀,指向左侧灌木林,大喊:“钢炮,钢炮!”
  一阵炮响,灌木林里闪出一片火光。炮击之后,步兵发起进攻,正面没遇到大的抵抗,一路冲到城下。小笠原正在得意,一排重机枪子弹扫来,日军纷纷中弹倒下。小笠原硬着头皮指挥士兵继续冲击。
  佐佐木联队见小笠原大队侧翼受挫,连忙从另一侧发起进攻。这时候,关根旅团也分几路向枪炮声密集的武阳城冲杀过去。日军重广支队,正向梅口东北的磨石塘和清溪地区前进。
  此刻,驻守武阳的中国军队主力奉命后撤,抢占要点,仅留第五十八师第一七四团第九连牵制日军。第九连以寡敌众,拼死搏斗,阵地前尸体枕藉,血流成河。日军占领了几个前沿据点,第九连乘夜暗又夺了回来。
  经过三昼夜血战,第九连的士兵所剩无几。袁连长将十二颗手榴弹捆在身上,冲进日军堆里。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袁连长与日军同归于尽。武阳陷落。
  小笠原带领一个中队的人马,包围了武阳城南三房村的两座祠堂,下令放火,祠堂足足烧了一昼夜。黎明前下了一场大雨,才将大火浇灭。百姓们躲在后山,风雨中饥寒交迫,估计日军已经离去,三三两两摸回村子找吃的,结果中了小笠原的诡计,被抓住不少。村民周万刚摸到家门口,就被日本兵用刺刀捅死。
  村口种菜的黄均寿回村探查动静,被日本兵抓住,拖到村边大枇杷树下,捆在树干上,用皮鞭和枪托活活打死。
  村姑杨某领着小弟弟回村找吃的,走到村口,发现有日本兵,吓得连忙钻进路边的竹林里。小弟哭着不肯进竹林,她只得跑出来哄小弟,几个日本兵发现了她,把她抓住轮奸。杨某悲愤至极,跳进村口的井里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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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见证日军投降白旗(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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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连尼姑庵里的老尼姑与徒弟,也惨遭日本兵的毒手。
  这天早晨,老尼姑要回庵,徒弟不让。老尼说:“我已是老朽之身,量他们不敢把我怎样!”老尼不听劝告,下山去了。徒弟放心不下,悄悄在远处跟着,眼见得老尼姑落入日本兵的魔爪。
  小笠原平时放纵士兵,手下肆无忌惮。他们抓到老尼,马上动手糟蹋。徒弟听到师父怒声喝斥:“佛家净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过后,便听见师父声嘶力竭地哭号。
  徒弟不顾一切地冲进庵内。
  她忘了,她这样做,无异于飞蛾扑火。
  两个尼姑惨遭蹂躏,老尼一病不起,徒弟则精神失常,成天在村口田头游荡,口里不住地喊着“观音大士”,其声凄凉,闻者无不垂泪。
  日军正在武阳施暴,美式装备的牟庭芳军第五师,已经从贵阳抵达绥宁的长脯子,悄悄向小笠原的部队逼近。小笠原这支日军的末日不远了。
  小笠原部队的命运,是全体日军末日来临的缩影。日本海军在上一年10月受到美军重创,日本帝国的海军战略,在菲律宾的莱特湾走到了尽头。美国海军粉碎了他们绝望的“敢死冲锋”,消除了日本舰队在太平洋上对美国海军优势的挑战。
  4月初以来,美军在大琉球岛登陆,接着,美国的海军和空军在琉球海域击溃日本联合舰队,炸沉“大和”号主力舰,日本朝野一片惊恐。冈村宁次一次又一次听到日军吃败仗,痛苦地想道:“大日本帝国的气数已尽了么?”但他还生活在一种幻觉里,指望自己的部队能够扭转颓局。
  此时蒋介石已经胸有成竹,正在积极调配兵力,准备与冈村宁次大战一场。王耀武接到第六战区司令长官孙连仲来电:胡琏军迅即开向沅陵和辰溪,归王耀武方面军调配使用。王耀武知道,胡琏军兵强马壮,大部分已换上美式装备,开过来以后,会大大补充他手下兵力的不足。他在军官会上宣布:“上峰已下最大决心,调集优势兵力装备使用于本战区,务望各级将士,共体时艰,同心同德,英勇杀敌,以完成我军天职。”
  参谋长邱耀东接着说:“敌主攻方向为石下江、洞口之间,一部以骑炮兵为主,从黄沙、东安、新宁,向武冈突击,企图迂回我右侧背。我方构筑坚强阵地,节节挫败其攻势,经数日激战,已给敌军重大杀伤。据不完全统计,毙敌二千五百多人,俘敌官兵七百多人,击毁敌坦克十辆,装甲车十辆。我军伤亡三百多人。”
  王耀武对陈纳德寄予厚望,致电何应钦:我部于武阳、绥宁一线与敌激战数日,请求中美空军迅速助战。
  陈纳德开始行动了。他先派出中程B-25轰炸机,炸毁日军的补给线,间或派P-40战斗机飞临战区上空侦察。随后,派两个编队的“野马”,十四架“鲨鱼”,外加“黑寡妇”,轮番攻击日军据点。他还把中国最精锐的廖耀湘军,陆续空运到芷江。
  5月1日,中国军队在茶山向日军发起进攻。
  红日西斜,黄昏临近,三架美国P-40飞机飞临茶山上空。美军联络官司利普用无线电向空军报告日军位置和中国军队用白布铺成箭头所指示的日军阵地的方向。
  P-40按指示迫近日军阵地扫射。飞机上的二十毫米口径机关枪威力颇大,打得山崖直冒火花,日军被压下来了。
  几架B-25中型轰炸机向日军阵地投下了大批凝固汽油弹,地上的迫击炮一齐开火,集中轰炸方圆不到一公里的日军主阵地,茶山顿成一片火海。
  第三营第八连连长梁波手执大旗,冲在前头。他是印尼华侨,抗战之初回国考入军校,毕业后到部队当了师参谋,杀敌心切,一再请求下连队上火线。他当上连长之后,作战奋勇当先,深受士兵爱戴。
  日军见一高大汉子挥舞大旗冲来,集中向他投掷手榴弹。梁波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冲到阵前,一手端起冲锋枪扫射,将象征胜利的旗帜插上了日军阵地。
  梁波执旗冲杀的情景,被空中的美机飞行员看得真切,深为感佩,便向芷江的美国空军指挥部报告。陈纳德向何应钦竖起大拇指,赞赏这位军中楷模。
  这一仗,中国军队攻占了日军茶山主阵地,歼灭日军七百多人。
  四天后的清晨,中国军队右翼的第十四团,选在晓雾将散未散之时,向神仙堂的日军发起猛攻。日军遭到袭击,损兵折将,好不容易才冲出包围。几天后,小笠原带着剩下的小队人马,走了几天,来到绥宁的泡峒,走进一个典型的湘西苗族人家。这家人三代同堂,正围着火坑做晚餐。善良淳朴的苗家人,见他们一副狼狈相,把煨熟的红薯拿出来给他们吃。
  可是,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日本兵强暴了苗家汉子的女人。苗家汉子奋起反抗,杀死了施暴的日本兵。小笠原操起手枪朝苗家汉子射击,把全家人统统杀光。
  这件惨案发生的第二天,中国军队取得武阳大捷,预告了湘西会战的胜利。坂西一郎得知陆地作战频频失利,再次向冈部发出请求:尽可能多给予航空援助!
  冈部已经派不出空军支援坂西了。日军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王耀武在陆地“后发制人”,陈纳德在空中“后发制人”,二者异曲同工,在中部战场的龙潭司,表现得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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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见证日军投降白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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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军第一○九联队主力,沿着主要道路,向龙潭司北侧的仙峰岭方向攻击,迅速向盐井山至黄木园高地挺进,企图捕捉和消灭正面的中国军队主力,以图攻占龙潭,向安江和芷江推进。
  王耀武知道,日军到了龙潭,就可以直落安江、进逼芷江了。这是王耀武的心病,却是坂西一郎的希望。
  在龙潭司的关隘鹰形山,两军发生激战。
  参谋长向王耀武报告:“一五三团第二营乘雨夜突入敌阵,随即展开激战,白刃肉搏,屡进屡退,已拉锯争夺几昼夜。”
  “目前的症结在哪里?”王耀武问道。
  “敌军的工事隐蔽且坚固,炮火打击好像无济于事。”
  参谋长见王耀武沉默不语,又说:“如果加强兵力,这么一小片山地,部队也摆不开呀……总司令有何高见?”
  王耀武捡起一根草棍,在泥地上写了个“火”字。
  “火攻!”大家若有所悟,随即迷惑地看着王耀武。户外正下着春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山草青青,雨水绵绵,怎么火攻?
  但是,王耀武自有他的道理。他口授了一份电报。他的求援电很快就转到了陈纳德手里。陈纳德派出几架P-40飞机向日军俯冲,投放凝固汽油弹。
  P-40飞临龙潭上空时,鹰形山日军阵地升腾起冲天的火焰,用于修掩体的树筒子被凝固汽油弹点燃,熊熊燃烧起来。许多掩体里的日本兵来不及逃走,被烧成焦炭。
  中国军队一见火攻得手,马上开始进攻。第一五三团第二营冲上了鹰形山的主阵地。据守松山的日军也放弃了主阵地,退向两翼。红岩岭也被中国军队团团围住,成了孤岛。
  打扫战场时,第三营第九连从一名日军大尉身上搜到一份日文密件,立即送到师部翻译,原来是日军进攻重庆的全部作战计划,便派人快马加鞭送到安江,交给王耀武。
  王耀武在前沿看到日军再次增兵,似有西犯之势,命令暂编第六师两个团从南面向北进攻,第五十一师第一五三团配合暂编第六师从反向攻击,与第五十七师形成三面反攻之势。
  日军第四十七师团重广支队,为策应岩永旺师团沿线西进,从禾青市出发,经邵阳向新化、洋溪方面进攻。为此,坂西命令上野原吉第八十六旅团四千多人马也向邵阳西北石马江开进。一路上,他们连连遭到韩浚军和李天霞军等部的顽强阻击,损兵折将,已无暇他顾,目前又被暂编第六师纠缠着脱不开身,老是在邵阳至洋溪间徘徊不前,无法与重广支队会合。暂编第六师里有不少湘西子弟,团长中有沈从文先生的胞弟沈荃以及后来又拉杆子为匪的汪援华。碰上暂编第六师这么一支鱼龙混杂的当地人队伍,上野原吉十分棘手。就在他准备撤退时,被暂编第六师一个连队的便衣侦知,这个连队居然敢于独当一面,在水庙一个狭长地带进行伏击。
  伏击他们的就是龙鳞连。这个连几乎全是湘西苗族人。连长因右手长有六个手指,大家都叫他“龙六指”。龙鳞连的士兵个个剽悍异常,穿着军装,脖颈上还挂一个银饰护身符,打仗前总要喝一碗血酒盟誓。战斗中人人奋勇争先,全不怕死,枪弹如雨视若不见,一人遇难群起相救,凝聚力极强。他们发现上野原吉想开溜,自然不会放过。
  上野早就听说中国军队中有这么一个苗族人的连队,能打能拼,先存了几分畏惧心理,没料到现在碰上了。日军仗着人多势众,蜂拥而上,气势不弱。龙六指不慌不忙,指挥几个在盟国陆军比赛中得过奖的神枪手,进行远距离射击,专挑举指挥刀的打,还没怎么交锋,上野手下两个大队长一死一伤。接着,龙鳞连发射排子枪,中距离杀伤日军。机枪留在最后才用,等大片日军汇拢到阵地前面十米以内时,龙鳞一声令下,几挺机枪同时喷火,把日军撂倒一大片。龙鳞连紧接着开始反冲锋。苗族士兵们高声喊叫着,身手迅猛异常。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连眼也不眨一下,照样奋勇向前。几千人的上野旅团连续冲了三次,也没冲出峡口。
  狡猾的上野留了一手,趁着中国军队援兵未到,在黄昏再次发起进攻,等敢死队冲到距离龙鳞连阵地只有几十米时,他才指挥小钢炮把剩下的少量炮弹倾向守军阵地。
  这一手实在毒辣,龙鳞连许多人被炸倒,龙六指也被一块弹片削掉了半片耳朵。冲在前面的日军,也有被自己的炮弹炸死炸伤的,上野称之为“玉石俱焚”。
  日军以自己的士兵为挡箭牌,赶在中国大部队赶来之前,用所谓“神风攻击法”,突破了龙鳞连的阵地,冲出了峡口。
  落日的余晖洒照山林,硝烟尚未散尽,龙六指按照苗族的风俗,为死去的战友们举行葬礼。
  这时候,日军重广支队被困在洋溪西面的台地,苦苦支撑着。
  进入5月之后,美国空军加强了攻势,针对重广三马的壶形防御战术,开始使用燃烧弹。
  中国军队第七十七师逐渐向红岭正面靠拢,第十五师从东面南下,穿插到南山寨以南的大坳附近;覃道善的第十八师一部悄悄向洋溪以西移动。重广支队已完全被中国军队包围。
  益阳方面,覃道善师主力在4月20日集中兵力,向桃花江和大成桥的日军发起反击,攻势非常猛烈。日军没有料到中国军队会如此迅速地组织反击,他们合并第五十一大队和第五十三大队,奋力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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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山见证日军投降白旗(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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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道善师隶属胡琏军,战斗力较强。覃道善精通孙子兵法,打仗极有路数,日军在多次交锋中早就领教过了。
  战斗从早晨打到黄昏,双方伤亡很重,日军不敢恋战,趁着夜幕降临,躲开大道,选择山路,往益阳方向退去。覃道善师一鼓作气,收复了桃江镇和大成桥,接着攻下回龙铺,然后乘胜追击,一直逼近宁乡西郊和益阳南郊。
  日军退守益阳城,与覃道善师隔江对峙,眼看着对岸的中国军队频频调动,却不敢轻举妄动。
  雪峰山那边,中国军队的后勤供应线畅通无阻,物资和弹药源源不断地补充到第一线部队,增强了士兵的信心和战斗力。
  陈纳德感到自豪的是,日军的供应线被他们的飞机炸成了一截一截的“狗肠子”。他听说,圭洞和江口一带的日军已经开始挖野菜充饥了。
  5月2日,陈纳德从一万米高空收到了美联社发出的电讯:希特勒自杀了。陈纳德对此深信不疑。他曾经在“小胡子”的画像上画了把叉,当作靶子,训练他的飞虎队员。现在,他叫新闻报道官阿尔索普将这条消息印成传单,交给飞行员,撒向雪峰山战场。
  德国投降了,对日本内阁无疑是沉重的打击。但日本表面上还在硬撑着。日本内阁对德国的投降发表了一份正式抗议,重申日本决心战斗到最后一人。
  冈村宁次心里明白,日本山穷水尽了。他希望日本的结局不要像德国那么惨。无条件投降,是他难以接受的处境,陆军部的同僚们也极力反对。
  现在,他的部队进入了湘西守军的防御纵深地带,占据了邵阳至江口的公路。邵榆公路上的日军也西进了一百多公里。但是,中国守军依托雪峰山脉的有利地形,坚守了战略要地。从武冈、城步到绥宁,从绥宁到梅口和兰峡,从武阳到瓦屋塘和水口,还有江口、龙潭司和洋溪等军事要地,虽然几经反复,中国军队仍然牢牢控制在手。特别是机动兵团和预备兵力,都能自如进出于战区各线。又因空军支援有力,后勤能够满足前线需要。何况,整个反法西斯战线节节胜利,轴心国三大支柱折了两根,中国军队的士气空前高昂。
  投入芷江作战的日军,实际上是孤军深入,被动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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