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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密档案—第二次大战盟军最高司令部内幕揭档案

鮟虣(现代)
《机密档案—第二次大战盟军最高司令部内幕揭档案》
作者:鮟虣 编著
  第一章勾心斗角
  ●艾森豪威尔官运亨通
  ●英国人恶作剧地把美军派去守卫蒙哥马利的后方
  ●史迪威写道:“上帝啊,他疯了!”
  ●巴顿像许多演员一样虚荣得要命
  第一节一个英国人给艾森豪威尔写信:我并不欢迎你
  二战初期,英国被击败了,蒙受奇耻大辱还被赶出了敦刻尔克,他们被迫撤出北非,几乎被赶到了开罗的门口。在1944 过去三年多中,他们获得继续生存的机会每个星期都在减少。
  但是,英国人还是支撑过来了。并且,从1944 年1 月他们再也不会孤单了。在东方,苏联红军向德国陆军发起了反攻,并在斯大林格勒将它彻底击败了。在西方,在大西洋沿岸,从英国领土源源不断地开来了由精神饱满的年青士兵组成的军团。美国人蜂拥而至北爱尔兰和英格兰。伦敦由于他们的到来而变得喧闹起来,为他们饱满的活力而感到震动,为他们的到来而高兴,但是更急于看到他们继续前进。
  同时,在这两个同种民族之间,总是存在着一种神经质的既爱又恨的矛盾心理。新来者招致英国人怨恨的原因是什么呢——是他们漫不经心的态度、他们的富有,还是他们在英国人的地盘上那种行事方式?那么到底又是什么原因使美国人对英国人感到寒心——是十八世纪屈辱力殖民地的怨恨还未消失、而暴发户的那种不安全感又加深了这种怨恨呢?紧张关系深深地来源于两个民族的特性和过去,这些需要付出代价。在即将来临的巨大危险面前,他们结成了盟友,但更多的是出于需要而不是喜爱,联盟的道路是艰难的。
  那年冬天,美国人像浪潮一样涌入英国,每个星期开进拥有一万三千至一万五千人的一个师,伦敦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而在年青的美国大兵方面,他们则从未见过像伦敦这样的城市,房屋低矮扭曲,房顶上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烟灰。警察头戴一种奇特的防护帽,机关职员皆戴圆顶硬礼帽,行人衣着显得单调、刻板——准也不看谁一眼。使他们最力震惊的也许是,这些在美国道路上横冲直撞的好汉们,突然发现他们在截然相反的交通走向的车流中无能为力。
  妇女也充斥伦敦的每个角落。她们涌入伦敦是为了帮助战时官僚机构的职员们,有一位美国士兵惊奇地写道,这些英国妇女毫无顾忌地在公共场台叼着香烟,说话时烟灰不断抖落到地上。英、美之间在这一方面互相的吸引力是巨大的,从索霍区到海德公园,伦敦的夜生活确实十分迷人,整个城市的气氛几乎是无忧无虑的,纳粹最后一次对英国首都的轰炸已过去两年了。
  然而近几个星期以来,盟军的高级军官一直在制订有史以来最惊人的军事行动,即用武力返回欧洲大陆。他们对日趋严重的威胁看得很清楚。高空侦察机在法国西北部已经拍摄到一百多处经过德军伪装的建设工程。有一些盟军军事理论家认为这些工程都是纳粹一种异想天开的欺骗行为,是纳粹为了逃避盟军轰炸其城市和工厂而设下的圈套。不然的话,难道是阿道夫·希特勒获得了一种能决定战争胜负的秘密武器?从派遣的特工人员和俘虏那儿获得的关于研制无人驾驶飞机和远程火箭的说法是互相矛盾的。显然,那些巨大的工程都是为导弹搞的。离这些工程不远处的几个大型供给基地已经得到确认,所以这些工程并不全是伪装的。
  照片分析人员可以从照片上看出,正从卡车往这些设施里卸材料,精确的计算表明这些设施正瞄准着伦敦、南安普敦,甚至纽约。一些特工人员密报说希特勒已经研制出一颗原子弹。
  在华盛顿辛勤工作着的美军的密码破译人员窃听到的德国和日本的密电表明,希特勒正等待着一种令人可怕的东西的出现。他们从1943 年12 月窃听到的一份密电中得知,希特勒的参谋长、西线总司令格尔德·冯·龙德施泰特陆军元帅向日本武官证实,的确存在这种武器。两星期之后,密码破译人员窃听了柏林给各地德国空军武官的一份秘密通报,向武官们保证“用于报复的装置”并未受到盟军轰炸的破坏。由于这种令人担心的研制导弹的消息只有为数不多的上层人士知道,因而只是伦敦的官方机构开始撤退。
  正当这种令人不安的撤退工作开始时,有一位将军从华盛顿起程来这里。德怀特·艾森豪威尔将军得知他将指挥全部盟国军队进行有史以来最大的军事行动的消息仅仅四十天之后便赶来这里。
  就在艾森豪威尔抵达伦敦的那一天,英国已驻有八十七万美国人,当时流行的笑话是,如果氦气障碍气球被曳下来的话,那就是说美国人的绝对重量将使不列颠岛沉没。他们挤满了首都的每一角落。富丽堂皇的饭店成了美国军官的官邸,并配有高效率的自动餐厅和像格罗夫纳大厦的威罗小吃部颇有名气的快餐,尽管英国人一再批评为了冷冻食品而浪费燃料,这个小吃部照常供应酥松的美国面包和冰淇淋。
  英国人的牢骚数不胜数。英国人不给小费的地方而美国人却给许多,例如给理发师,这使英国人抱怨不已。在海德公园高级住宅区,到处可以听到带有牛津腔的讥诮声,责怪该死的美国佬使英国孑身撑持到1941 年12 月。英国人中有一种普遍的看法,即美国佬是吹牛客,只靠吓唬人和吹牛皮显示自己,只会像在卡塞林(突尼斯一地名,1942 年美军在此处吃了大败仗。)那样打败仗。艾森豪威尔为了证明英国人和美国人能像一支部队一样战斗,在地中海奋斗了两年。但是英美双方之间的互不信任感难以消除。
  艾森豪威尔抵达伦敦数天之后,一个英国人写的一封语意尖刻的信送到了他的办公桌上,信中写到,“亲爱的先生,我个人欢迎你到英国来,但同时我并不欢迎你担任盟军总司令一职,因为我认为应由蒙哥马利将军或是亚历山大将军担当此任。记住我们已经打了四年仗了。我们的军队进行了一些艰苦卓绝的战斗,尤其在非洲,我们把隆美尔追逐了一千多英里远,一直把他赶出了非洲..”艾森豪威尔看完之后不由微笑起来,他口述了一封谦恭有礼的复信。在信中,他同意选择任何一个担任此职都会比他强。他补充说:“然而,我希望你能同意这一点,只要大不列颠和美国把此责任交付与我,我别无它愿,只能尽力效劳。”
  美国人无偿地从英国人通过血泪换得的经验教训中获得了很大的利益。英国科学家把他们一些最宝贵的发明送交美国同行研制,其中包括雷达磁控管,定时引信和原子弹,现在,英国的战斗指挥官们又向美国人示范如何在各种不同条件下进行战斗。
  看起来这似乎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结盟——英国的智能和经验被用于强大的美国工业和人力资源之中。但是联盟只有顺利地发展下去,才能最终战胜德国。过去的历史已经证实了这一点。约翰·潘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顽固地坚持美军高级指挥系统的独立性,但无人可以否认,正是任命费迪南德·福煦元帅担任盟军的最高统帅,才在战争的最后几个月把一切都改变了。艾森豪威尔拒绝在这一原则问题上作出让步。他直率地对一位极端仇视英国的美国指挥官说:“如果你或其他任何人公开批评英国人,我发誓将降你的职,并把你遣送回国。”艾森豪威尔成为值得英国人信任的朋友之一,还从来没有一个美国人能望其项背。
  艾森豪威尔是美国人的典范。他性格开放、热情,极为率直,总是咧嘴微笑,他的讲话通俗易懂而又富有特点,他看起来就像是他爱不释手的低级趣味的美国西部小说中的人物。他特别爱吃鸡汁蘑菇和玉米片粥。然而在这种纯朴的背后却藏着精明和韧性。
  艾森豪威尔的经历是闪烁耀眼的。他1915 年从西点军校毕业,后又继续深造于堪萨斯的利文沃思堡的陆军参谋学院。关于他在这一时期的情况,他当时的同学,现在他手下指挥第九军的辛普森回忆说,“他当时乐呵阿的,很容易与人谈得来,在一班人中他是最棒的。”另一位同学米勒将军说道,“如果你想知道有关军事方面的一切事情,或者其它大部分问题以及艾克周围发生的事情,问他便是了。”艾森豪威尔工作努力,成绩突出。他以全班最好成绩从利文沃思堡毕业。道格拉斯·麦克阿瑟把他作为得力助手带到菲律宾。艾森豪威尔与麦克阿瑟一起呆了九年,发现自己并不喜欢他。后来在战时他对自己的参谋人员开玩笑说:“我甚至不愿用一个乔治·马歇尔去换五十个麦克阿瑟。”然后他又纠正自己的说法,说道:“见鬼,我都说了些什么?即使仅仅一个麦克阿瑟,我已经毫无办法了!”
  珍珠港事件之后,美国陆军司令乔治·马歇尔将军把艾森豪威尔召到华盛顿接受经过慎重考虑的任命,这使知道他才干的人毫不感到惊讶。艾森豪威尔同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上尉提升到准将的潘兴一样,官运亨通。像这种情况常常会引起一些资格更老的军官的抱怨,但对艾森豪威尔的新任命却毫无异议。当乔治·马歇尔让他负责战争计划处时,没人认为他不该得到这个职务。艾森豪威尔保持谦恭有礼的态度,使自己在军队外部默默无闻。当他的照片刊登在《生活》杂志上时,文章标题把他说成是D.D.厄森比恩上校。
  虽说他不孜孜追求盛名,但他珍惜荣誉。首要的是,他希望自己洁白无瑕。他深为关注的是他的行为不仅要诚实,而且要让后人看到这一点。在登陆西欧之后,好莱坞要为他拍部关于他的生平的电影。他愤慨地给他妻子玛米写信说:“我个人非常强烈地坚信,利用深受重托的公职来赚钱,这也是一个人的品质问题。我可不能沾这个边,也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管怎么说,我们决不需要发这个财,受穷总有很多乐趣。”
  艾森豪威尔对荣誉准则的要求也极为严格。就在战争结束前夕,一辆美军列车载着德国俘虏穿越德国。在列车到达终点后,人们打开车门时发现在塞得满满的车厢里有一百三十个俘虏因缺乏良好的通风而窒息死亡。艾森豪威尔命令监察长对此事进行全面调查。四天之后他通过美国驻瑞士伯尔尼的使馆向德军高级司令部就这一前所未闻的事件表示他的歉意。他在电报中说,“如果发现美军人员由于疏忽而犯罪,他们将获得相应的惩罚。最高统帅本人对这一事件表示深深的歉意,并已采取步骤防止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温斯顿·邱吉尔对同一事件的反应将会是不同的,可是英国首相与他久称不厌的“艾克”之间的关系,由于互相敬慕仍能以诚相见。从他们首次见面直到邱吉尔逝世时为止,他们的关系一直如此。艾森豪威尔在邱吉尔的葬礼上发表了赞美邱吉尔的演说,后来他写道:“他的一些微暇是可以理解的,而他的美德是伟大的。”
  他们首次见面是在l942 年,珍珠港事件之后仅仅几个星期,当时邱吉尔正在美国访问。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命令当时只是一名上校的艾森豪威尔到白宫谒见邱吉尔首相。邱吉尔回忆说:“艾克来了两次,第一次是引见‘美国之鹰”我总是这么称呼马克·克拉克将军;第二次是引见比德尔·史密斯。”艾森豪威尔上校使温斯顿产生出顽童般的想像。
  多年之后,俩人还不时愉快地回忆起他们战时的友谊。他们俩人之间,始终相互信任,双方从未说过刺耳的话或甚至产生过不敬的念头。艾森豪威尔对邱吉尔的进取性的观点十分了解,并在进行战略分析时把它看作是一种要素。在邱吉尔方面,他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出任何能制造对立的建议。相反,当艾森豪威尔作为盟军最高统帅抵达伦敦时,邱吉尔告诉他,如果他对任何一个英国指挥官不满意,将应他的要求立即解除该指挥官的职务,不管其军衔和职位如何。从那时刻起,艾森豪威尔便以一种新的眼光看待邱吉尔了:他是郑重其事的,并非戏言。对艾森豪威尔来说,保持英美之间合作的协调成了一项神圣的任务。
  对于英国人来说,自从他们在1940 年被德军逐出欧洲大陆以来,他们相信总有一夭要同盟国一起返回欧洲大陆的决心一直是不言而明的。在日本人突袭珍珠港以后仅仅三个星期,邱吉尔便匆忙赶到美国,即便在那个时候,他也谈到了欧洲的解放。在1943年1月举行的卡萨布兰卡英美首脑会议上,盟军联合参谋长会议就已经下令开始进行攻下欧洲大陆的准备工作。在伦敦建立了一个联合的作战计划班子,这个班子后来被称为盟军最高统帅联合参谋部。最高统帅尚待任命,但参谋长的人选却已经有了,他就是英国将军弗雷德里克·摩根爵士。
  任何进攻计划都必须考虑到将实施这一战斗行动的英美战地指挥官的素质,这将是世界上有史以来规模最大且最残酷的一仗,也是首次与大规模集结的纳粹德国军队迎头相撞。摩根的参谋部厄制定的计划设想用三个师,大约四万人的兵力在法国西北部的诺曼底海岸登陆。
  在一个时期里,伦敦与华盛顿的目标曾是完全一致的。那时美国人还很虚弱,而英国人则军事力量强大并且忙于作战。但随着力量对比的变化,重大的战略分歧便出现了。这些分歧将影响到以后所发生的一切。1943年8月在魁北克作出的决定使这种分歧第一次表现出来了。那项决定是由一名美国人来指挥被称之为“霸王”行动的进攻欧洲大陆的作战,因为美国最终将提供大部分兵力。由于邱吉尔的原意是要让帝国参谋长艾伦·布鲁克爵士指挥这个行动的,所以那项决定在蓓尔美尔俱乐部(英国著名军界人物聚会场所)只有英国人、美国人、法国人和加拿大人之间毫不犹豫的充分合作,“霸王”行动才能获得成功。但自从英美部队在同一个狭长的战场上作战的(突尼斯战役)以来,英美军队之间的争斗就愈演愈烈了。在基层,美国士兵与英国人之间滋长了一股强烈的敌对情绪。在上层,英国军官对双方作风上的差异感到惊讶,尤其对美军指挥宫喜欢搞女人感到困惑。一名英国军官说,“我们没有美国人的那种原始需要来证明我们是男子汉”。而美国人在英国人从容不迫落落大方的态度面前显得局促不安。英国人似乎总是棋高一着。一个叫本·索布里奇的上校在1943年独立纪念日的一番话概括了美军的态度。他说:“我们应该庆祝7月4日(美国国庆日),这是我们打败英国人的唯一记录,从那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什么运气了。”
  那一年在突尼斯,当英美军队为进攻晒西里而作好一切准备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紧张起来了。战区指挥官艾森豪威尔曾试图使双方的激动情绪冷却下来。但美国第七军军长乔治·巴顿却嘲弄了他的这种作法。一次在与战区副指挥官埃弗雷特·休斯一起吃午饭的时候,巴顿曾指责艾森豪威尔太胡涂,“在战场上过于亲英”。巴顿说:“我曾告诉艾克,总有一天会有记者回到美国捅你一家伙,说你与英国的合作是接着他们的调子行事”。休斯本人对英国人也是疑心重重。他在日记中提到巴顿受到很大的限制,只能过问计划的制订,不能过问其他。在日记中他还猜测说:“我怀疑英国人是否要把他排挤走?”后来巴顿向休斯抱怨两名高级英国将领哈罗德·亚历山大爵士和伯纳德·蒙哥马利。上帝,我希望把他们的自我中心忘掉一会儿。”
  第二天他又写道:“巴顿真是恨死了英国佬”。
  紧接着在西西里打的那一仗是一个典型的盟军协同作战不当的例子。美国人被当作初出茅庐的新手,不能在战役中委以主要任务。英国人恶作剧似地把美国第七军派去守卫蒙哥马利第八军的后方——巴顿愤慨地说到了这一点——而第八军则在岛上胜利进军大出风头。亚历山大解除了克拉伦斯·许布纳的指挥职务,理由是他对于其英国参谋人员来说,美国味太浓了。英国广播电台广播了一条令人愤怒的消息。这条消息说巴顿的第七军坐在西西里的松树底下大吃葡萄。双方都是剑拔弩张,毫无克制。有一段时间,盟军双方互射的火力要比它们从纳粹军队那儿受到的火力还要多。在战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英国人受挫,伤亡惨重,于是巴顿幸灾乐祸地给休斯写了一张便条“我们的表兄弟们被揍得鼻青脸肿”。
  巴顿似乎把蒙哥马利视为他的真正的对手,而不是纳粹在西西里的指挥官汉斯·胡贝·汉斯·胡贝头发灰白,只有一个胳膊,是曾参加过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老将。他当时指挥纳粹部队穿过西西里向墨西拿撤退。蒙哥马利的正式表态是美国兵都是“棒小伙子”。但对美国人来说,蒙哥马利则是一个漫画人物。在下雨天,蒙哥马利让人打着伞上阵地。他吹毛求疵,按步就班,而且无可救药地迟钝。巴顿在西西里给了蒙哥马利点颜色看看。他的部队绕着这个岛的另一边迅速行动,抢在英国人之前攻入了墨西拿。这件事对缓和紧张关系毫无益处,蒙哥马利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巴顿吹嘘说,艾森豪威尔认为巴顿首先攻入墨西拿一事毁掉了蒙哥马利的全部事业。不管怎么说,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就结下了仇。
  就由于进攻欧洲大陆的这一天的来临而产生的一些紧迫问题进行磋商,全世界伟大的领导人们,现在都来到地中海这个野心激烈争斗的场所。罗斯福和邱吉尔希望在会见斯大林之前能解决他们自己之间的分歧。现在英国人是最弱的一方。他们的人力资源已经枯竭。到1944 年1 月,美国的武装人员将达一千一百万,而且每天还有人应征入伍。相比之下,英国只有四百五十万兵力。一次在船上开会时,罗斯福对马歇尔将军说:“我们派往英洛兰参加‘霸王’行动的兵力很快就要与整个英国在英格兰的全部兵力一样多了”。马歇尔纠正了他的说法——美国在那儿的军队人数已经超过英国军队了。空军司令阿诺德将军插进来说:“到1944 年6 月1 日,我们将拥有一万二千多架作战飞机,而英国却只能有八千架左右。”
  所以邱吉尔就不得不接受罗斯福和斯大林加在他头上的任何条件了。然而邱吉尔及其助手们却仍不甘心。1943 年11 月14 日他们乘一艘战列巡洋舰从普利茅斯出发,决心把“霸王”行动推迟,以便在这一段时期对地中海实施一些他们认为是更有希望的作战行动。他们争辩说,自从魁北克会议以来,形势已发生了变化。意大利人已被击败,苏联军队已经取得了巨大的进展。盟国如重新协调其战略,无需付出多少代价,就能战胜德人。而这些胜利会确保“霸王”行动容易获得成功。由于美国人对英国的“拖后腿”,英国人非常恼火。他们觉得,美国人的“拖后腿”已经严重地影响了盟军的成功和对战争的部署。
  在他们的战舰快要到达地中海会合地点时,英美两方的参谋人员都在各自商讨如何智胜对方。在马耳他,英国的参谋长们和邱吉尔共商日程。邱吉尔的头号高级将领艾伦·布鲁克爵士明显地感到,真正的麻烦正在酝酿之中。当时,邱吉尔正躺在一张大床上,他患了感冒,而且牢骚满腹,疑心重重。他把准备对可恶的美国人发表的长篇演说对其手下的高级官员先讲了一遍,这篇演说谈到美国人的口是心非和英国近期在爱琴海的损失。他就是不能让美国人在大西洋英国一侧的战略问题上有任何发言权。邱吉尔告诉布鲁克,他打算对美国人说,“如果你们在地中海不与我们合作,那么在英吉利海峡我们也将不与你们合作。”布鲁克听了这句话心里一惊。他预计邱吉尔如果这样说,美国人就会扬言要把他们的主要力量用于太平洋地区。邱吉尔满不高兴地说:“那么,我将回答说,如果你们愿意那样做,那就请便了。”布鲁克在日记中以厌恶的口气指出邱吉尔这样做,势必发了脾气害了自己,这种策略是不大可能成功的。
  几乎就在邱吉尔出发的同时,美国总统也雁着战舰离开了普利茅斯停泊地点。他们的目标与邱吉尔的截然相反,他们希望能按照原来的协议,使“霸王”行动在5 月1 日或在这之前得以实施。他们根本不想为了满足英国人帝国式的心血来潮在意大利或巴尔干地区陷进去,更不用说多德卡尼斯群岛或土耳其了。罗斯福指望得到斯大林的支持挫败邱吉尔的野心。罗斯福打算向斯大林表明,他是东西方向之间的“一个诚实掮客”。
  苏联人又怎么样呢?当斯大林和他的两名最高级军事和外交顾问在数天之后飞抵会议地点德黑兰时,怀有何种高深莫测的动机呢?后来的事实表明,斯大林去那儿只是为了和蔼地了解情况,宽厚地微笑,获得别人的承诺,然后就返回莫斯科,一点也没透露他自己有什么计划和意图。德黑兰会议之后,布鲁克承认斯大林有一个能力极强的军事头脑。布鲁克写道,“斯大林在他所有的发言中,从来没有出过一个战略性的错误,他在估计形势的时候有十分敏捷和准确的洞察力,总是能看到形势中包含的各种因素,从来也没有过任何疏漏。”在这方面,斯大林远远胜过罗斯福和邱吉尔。连希特勒有一次也十分敬佩地谈到斯大林说,“那个人是从数百年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这一点对于英国人是十分危险的。
  在“依阿华号”战舰向东航行的六天中,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在舰队司令的船舱里进行商讨。他们是很特殊的一伙,各式各样的人都有。美国海军总司令欧内斯特·金海军上将再过几天就满六十五岁了,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太平洋战区。哈普·阿诺德将军是个无忧无虑的飞行员,每天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写日记上。马歇尔将军是美国的第一号军人,他十分严厉、行事果断、作风廉洁。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内部分歧。在一点上他们是一致的,即:必须挫败英国人对“霸王”行动的顽固态度。英国人似乎想从“霸王”行动以及“铁砧”行动中脱身,被称为“铁砧”行动的计划是准备用两个师的兵力与“霸王”行动同时在法国南部登陆。英国人显然有自己的打算,他们想在巴尔干地区、希腊各岛,甚至在挪威进行作战。参谋长联席会议刚刚收到英国人的一封令人扫兴的电报。在电报中英国人拒绝把英国的重型轰炸机中队交给被任命为“霸王”行动的最高统帅的美国人指挥。这似乎证实英国人临阵退缩了。“依阿华号”的另一位显要的乘客、罗斯福的白宫参谋长威廉·李海海军上将建议,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人应当完全放弃“霸王”行动。
  但是随着这艘九百英尺长的战舰不断向东驶去,马歇尔又开始担心可能放弃“霸王”行动的倒是英国人。他的计划人员预言英国人可能会宣称,如果在巴尔干发动进攻,那么在5 月1 日之前就能把德人从这一地区驱逐出去。马歇尔极力劝说罗斯福制止邱吉尔的野心:“我们实施‘霸王’行动已在英国准备了一百多万吨的物资。如果在巴尔千采取行动,我们将会倒霉吃大亏,战争也将大大拖长..我想指出的是,对‘霸王’行动的安排和准备工作涉及面极广,向西一直延伸到了落基山脉。英国人为了在一个几乎没有通讯联络的国家中发动军事行动而可能抛弃‘霸王’行动”。正如布鲁克预言的那样,马歇尔扬言说:“我们可以说,如果英国人建议那样做的话,我们将把我们所有的部队从这儿撤出,转到太平洋地区去”。
  罗斯福几乎完全没有听见马歇尔讲的话。他手中玩着蓝铅笔和一幅地图,画着拟议中的德国境内的分界线。
  他们在阿尔及尔换乘飞机,艾森豪威尔在这里迎接他们。这位战区司令官仍然带着微笑,不过他并没有多少值得高兴的理由。他已经到达了他军事生涯的顶点,现在他正在打点行装,奉命去取代马歇尔在五角大楼的位置。世人皆知马歇尔已被罗斯福选中来指挥“霸王”行动。这个选择确实再适当不过了:作为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做了出色的工作,在珍珠港事件之后,创建了一支强大的陆军。
  此外,艾森豪威尔对马歇尔充满感激之情。正是马歇尔在1942 年6 月把艾森豪威尔从五角大楼挑选出来并把他派往伦敦。在伦敦,艾森豪威尔理所当然地被任命来指挥1942 年和1943 年的几次大的进攻,如进攻北非、西西里和意大利的战役。确实,他不具备战斗激情,但是他有在可能遭受非议的时候做出勇敢决定,并被证明是正确的更为成熟的激情,到了华盛顿他就可能不会有那种紧迫感了。他的海军副官把他此时的内心想法与一个竞技状态很好的橄榄球员相比。当比赛正要达到白热化程度的时候,教练却把他撤下来命令他到球场外边去呆着,于是他本能地产生了反抗情绪。
  艾森豪威尔搭总统座机跟他们一起飞往突尼斯。“大老板”的旅行是要保密的,尽管罗斯福那浅顶软礼帽,叼烟嘴的扬扬得意的的样子,以及他那著名的罗靳福外观使他很锌易暴露身份。
  参谋长们的飞机的航线取道飞越险峻的凯塞林要隘上空。九个月之前,德国的隆美尔元帅在这里发动了一次猛烈的反攻、使美国部队大为丢脸。
  此后,他们沿着滨海地带继续飞往开罗。在基督教世界出现之前很久,这里就战事频繁。就是在这一千五百英里长的战场上,隆美尔和蒙哥马利不顾沙漠的酷热和骤雨,猛烈地相互攻击。这些参谋们着了迷地俯视着现代战争在大地上勾画出的错综复杂的图案——密布的炸弹坑,德国人整齐的战壕,英国人的散兵坑,隆美尔在阿拉曼部署的地雷区的信号架,以及已经有一半被贪婪的沙子吞没了的散乱的铁丝网。有些地方,他们看到了坦克驶过的车辙以及它们勾画出的戏剧性的几何图形。从这儿可以看出战场的突然变化迫使大批装甲部队转移,留下了烧黑了的各种车辆和毁坏的枪炮的残骸。它们身上一层又一层的英国、美国和纳粹的战争标志表明它们已易手多次。过去,这些战争机器曾使看到它们的人都着了迷,而现在它们失去了活力,在秋天夕阳的照耀下,在沙漠中投下了长长的黑影,显得奇特,却有一种凄凉的美丽!
  最后,他们飞到了苍翠的尼罗河谷的上空。在他们下面展现出村落、城镇。他们下榻于开罗八英里与古金字塔相对而立的梅纳旅馆。原来在这儿住的旅客都已被迁离。在旅馆周围建起了三平方英里的安全区,围上了铁丝网,部署了高射炮,安装了探照灯,构筑了碉堡和炮台。美国驻伦敦大使,文静而有修养的约翰·怀南特在旅馆非正式地向新到达的人们简单地介绍了情况。他彬彬有礼地消除了马歇尔关于英国人对要取消“霸王”行动的疑虑。但是他又说,英国人将反对给进攻大陆的行动定下一个最后的日期。怀南特解释说:“英国人认为,他们在海上占有压倒优势,他们与美国一起又在空中占有压倒优势,可是德国人在地面作战中仍然强于英美..至于横渡英吉利海峡的作战行动方面,英国人对纳粹拥有良好的从东到西的交通线有着深刻的印象。因此英国人怀疑仅靠轰炸是否就能阻止德国人获得足够的兵力增援。”怀南特还补充说:“英国人仍然支持‘霸王’行动,但是希望能肯定在实际登陆之前就使德国人的抵抗有相当的削弱。”
  联合参谋长会议在开罗开了会。联合参谋长会议是英美两国制定战略的负责人的联合机构,其成员经常与邱吉尔和罗斯福一起进餐。邱吉尔和罗斯福到哪儿去都是乘坐帕卡德牌防弹车,前后四周都是骑摩托的警卫和乘吉普的手提轻机枪的士兵。在英方的人员中,美国人不认识的只有新上任的海军大臣、海军上将安德鲁·坎宁安爵士,而对其他人,即艾伦·布鲁克爵士,查尔斯·彼特尔爵士和黑斯廷斯·伊斯梅爵士,就像对几百码以外的金字塔上的白石灰石一样的熟悉。
  在会议上和吃饭时,预料之中的分歧表面化了。正如预期的那样,邱吉尔仍然坚持在东地中海地区发动一些祈的进攻,如果1 月份攻陷罗马,他希望能在2 月份攻占希腊的罗得岛。他还希望大力支持巴尔于地区的游击队,这些游击队牵制了敌人二十个师的兵力。然而他们从什么地方去搞到坦克登陆艇呢?这种船的船舱要很大,舱门开船头,四十辆坦克可以通过舱门直接驶上海滩。意大利、印度、法国南部战区和太平洋地区都将急需这种船只。最重要的是,“霸王”行动也急需在正确的地点和正确的时间使用这样的船只。在一次会议上,英国人提出了从缅甸转移坦克登陆艇来的可能性,这使联合参谋长们几乎要大打出手。当时在场的“尖酸的乔”史迪威将军曾写道,布鲁克火冒三丈,金海军上将怒气冲天,以致于金上将几乎要爬过桌子扑向布鲁克。史迪威写道:“上帝啊,他疯了!我但愿金狠揍他一顿”。但是开罗是英国人控制的领土,因此布鲁克是会议的主席,维持住了秩序。
  总而言之,邱吉尔想要打消5 月1 日这个实施“霸王”行动的最后期限。马歇尔看了看他,然后对他的同事说:“首相是希望把‘霸王’行动推迟五至六个星期以便加快在地中海的行动。”邱吉尔回击说:“我愿意支持‘霸王’行动,但同时我也希望‘霸王’不要变成暴君。”
  另一个老问题,即最高统帅的权力问题更加复杂起来。该职务的头号候选人马歇尔在军事领导人中已经大为显赫起来。罗斯福想要马歇尔指挥包括地中海在内的整个欧洲战区。邱吉尔出于英国在政治上的原因反对这样做。他坚持任命的司令官只指挥“霸王”行动。罗斯福认识到在这一点上他将不得不让步。他看到,这一限制使得这一职务权限缩小,对马歇尔来说就太小了,他认为如果让马歇尔只接受部分战区的指挥权,就与马歇尔的身份不相称了。因此很可能必须让另一位将军来指挥“霸王”行动。
  在11 月25 日感恩节那天,罗斯福邀请英国人到他的别墅参加传统的火鸡宴,罗斯福亲自为大家切开火鸡。然后大家都来到联合参谋长会议的大会议室。屋子里已经安了一部留声机,喇叭中传出舞曲音乐。英国首相的女儿萨拉·邱吉尔是在场的唯一女性,邀她跳舞的人使她应接不暇。她的父亲邱吉尔邀请罗斯福的军事秘书沃森将军作为他的舞伴,踏着华尔兹舞步绕过了罗斯福的沙发。在这以后的英美参谋人员的各次会议的气氛仍旧是不友好的。根据哈普·阿诺德的日记,第二天联合参谋长会议开会“几乎要吵起架来了”。布鲁克事后也在日记中承认,他与马歇尔像“大吵大闹了一场”。屋子里非常闷热,双方的火气都很大,分歧是实实在在的而且不是一时的。
  艾森豪威尔尤其不同意英国的地中海战略。他建议向意大利的波谷发动进一步的进攻,然后沿着地中海海岸挥师向西,攻入法国,为“铁砧”行动铺平道路。他说:“这些对‘霸王’行动的最终胜利将会有巨大的影响。英国人相信,只要在地中海使用最大的兵力,只要苏联人能继续目前的推进,只要代号被叫做‘水平轰炸’的空中攻势大力持续下去,德国人就将在春季以前被击败。他们是十分真诚地相信这一点的。因为从战俘中获得的情报表明德国士兵的士气无疑正在低落。
  在这个简明扼要的分析中有一个显而易见的战略问题没有解决:缺乏登陆艇,这将是件很伤脑筋的事。11 月27 日,英美双方人员,带着比原来更大的分歧,一起飞往伊朗。
  伊朗被苏联和英国及美国的部队分割驻防。当地人把他们视为旅游者,在乱哄哄的市场上出售的波斯毛毯和铜制器皿的价格比纽约闹市区的还要高三倍。
  英国和美国飞机降落时,德黑兰机场上已经布满了苏联的保安部队,从机场到首都一路上都布置了骑兵,每隔五十码一个,互为紧邻的英国和苏联公使馆。由英籍印度警察和苏联警察层层包围。为了更加安全起见,邱吉尔说服了罗斯福,让他从三英里外的美国公使馆的下榻处搬到了苏联公使包宏大院里一座方方正正像盒子一样的楼里去住。邱吉尔心绪烦躁,身体也不好。他得了肺炎,嗓子也哑得快说不出话来了。
  第二天,罗斯福会见了他手下的工作人员。“霸王”行动的命运尚在未定之时。如果英国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在军事上坚持在地中海另搞一套的话,盟军也许会丧失在欧洲的主要机会。邱吉尔会因美国人后来对他的作用的评论感到十分痛苦。或许他已经忘却,或许是他太不愿意追忆此事了。他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写道,“美国已有这样的传闻,说是我使劲阻挠了..‘霸王’行动,说我妄图让盟国大举进攻巴尔干,或在东地中海发动一次大规模的战役以匣有效地把‘霸王’行动扼杀。”当然,这个辩解中的关键字眼是“大学”和“大规模”。但是即使是他所要发动的战役是小规模的也将把为使“霸王”行动成功而需要的坦克登陆艇全部用光。李海海军上将对此看得很清楚。他指出,“在两件事中我们只能做一件,要么实施‘霸王’行动,要么进攻意大利和罗得岛”。罗斯福仍然十分怀疑英国在地中海东端的动机。他评论说:“我们已经认识到英国人把地中海视为一个英国统治下的地区”。罗斯福私下里对他儿子埃利奥特说:“问题是,首相对战后及战后英国的地盘考虑得太多。他怕让苏联人变得过于强大。也许苏联人真会在欧洲变得强大起来。这是不是坏事还要取决于很多因素。”
  斯大林在前一天抵达,这是他自十月革命以来首次离开自己的国家。他穿着一套浅棕色元帅服,裤腿上有两条红道,两个特大号金色肩章上各有一颗红星。他只佩戴一枚勋章。一位英国军官说,斯大林浓密的头发和铁灰色的胡子使他显得很有魅力,几乎有一种威武的气质。斯大林身材不高,但看上去有军人风度并且如他的名字一样强硬——斯大林在俄语里的含义是钢人。11 月28 日在苏联使馆,斯大林会见了罗斯福和邱吉尔,他们三人头一次围着一张桌子坐着。这三个人加在一起。是四亿人的主宰,但是此时此刻,他们却写不出具有历史意义的文章来。艾伦·布鲁克爵士指出:“总统先生发表了一篇极为糟糕而无益的讲话。尔后,会议开得越来越糟..我们在那儿坐了三个半小时,会议结束时,把各项计划搞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还要混乱不堪。”
  第二天,斯大林提出了最为重要的问题:“‘霸王’行动将由谁指挥?”他本人对任命准一事并不想发表意见,但他的确想知道将由谁指挥,并坚持一定要知道这一行动的确切时间。盟军毕竟还期望与‘霸王’行动同时在东线也发动一场大规模的攻势。斯大林坚决不同意把这一战役拖延到1944 年5
  月之后。他担心英国人会进一步后退,而且他很可能想功阻他们对巴尔干的进攻。在他们就要分手的时候。斯大林从会议桌子对面用眼睛扫了一下邱吉尔,挑战似地说:“我想就‘霸王’行动对首相提出一个直接了当的问题,首相及英国的参谋人员亘的赞成‘霸王’行动吗?”邱吉尔开始含糊其词,最后他回答说他赞成。
  罗斯福对邱吉尔的表现印像不佳,英国首相看上去身体虚弱、脾气乖戾并怀有偏见。他对他儿子说:“马歇尔已经到了这样的程度,他瞪着眼睛瞧着首相,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有一位美国将军是温斯顿不能容忍的话,那便是马歇尔将军,不消说这是因为马歇尔将军是正确的。”邱吉尔像一只发狂的鹰,似乎是一头扑向地中海东端,寻找可以攫取的东西,先是攻占多德卡尼斯群岛,然后是罗得岛,最后把注意力集中于土耳其——他想拉土耳其站在同盟国一边,作为英国向德国发动进攻的空军基地。罗斯福后来告诉陆军部长亨利·史汀生,说他如何一次又一次地扭转了邱吉尔的方向。他说:“我为‘霸王’行动作了艰巨的斗争,由于斯大林的帮助,我最终获得了胜利。”
  就邱吉尔而言,罗斯福满不在乎地与斯大林默契配合伤害了他。他听说这两人举行了私下会谈之后,他十分担忧,唯恐罗斯福也许在煽动斯大林来对付他。因此他私下与苏联的领导者展开激烈辩论,试图消除斯大林的疑虑。斯大林警告邱吉尔说苏联的生存有赖于“霸王”行动,“如果1944 年5 用不发动,那么红军就会认为全年都不会有什么作战行动了”。他的部队对战争已经感到厌倦,如果“霸王”行动推迟,他们就不会再坚持下去了。斯大林或许是故意夸大其词,但是对西方列强来说,斯大林与希特勒讲和的前景并不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英国首相急忙向斯大林保证说他对“霸王”行动充满信心,但又补充说,他担心的是驻扎在法国的三十至四十个德国师足以把盟军赶出法国。邱吉尔说:“我担心的并不是登陆,而是登陆之后的三十天、四十天或者五十天之内将要发生的事情”。
  与此同时,英美双方的参谋长在英国公使馆开会。参加的有三位陆军上将、三位海军上将和一位空军上将。在他们统率之下的部队共有一千五百万兵力。他们争论的焦点再次落到了登陆挺问题上。马歇尔指出,在地中海的坦克登陆艇中已拨出六十八艘用于‘霸王’行动,然而此外仍然有足够的登陆艇来运载一万七千名士兵和一千五百辆战车。建造六十八艘登陆艇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因此这些登陆艇如果不能及时抵达英国,“霸王”行动就不得不推迟三个月。那样的话,“霸王”行动就根本搞不成了,因为到那时冬季就要来临了。11 月30 日他们最终达成了一个协议,“霸王”行动推迟到6月1 日实施。与通常的情况一样,这是若干个方案之间的折衷。
  11 月30 日是邱吉尔六十九岁生日。他坚持在英国公使馆宴请斯大林和罗斯福。这是邱吉尔一生中最值得纪念的事件之一。他对自己制造的这种场
  面十分高兴:接待斯大林和他身材魁伟的武装警卫,斯大林和罗斯福分坐在他的左右两侧;他们俩人都不得不笑容可掬地向英国人表示友好。斯大林再次询问:“‘霸王’行动将由谁指挥?”邱吉尔朝马歇尔将军点了一下头,但又补充说总统还没有最后决定。
  宴会上有欢乐也有愤懑。美国人是欢乐的,而英国人则感到愤懑。一位美国人在为艾伦·布鲁克爵士祝酒,布鲁克说英国人在战争中遭受了最大的牺牲。在这之后,显然大为动怒的斯大林,指责布鲁克将军的反苏情绪。布鲁克坐在那儿瞪着眼睛,气得脸色发紫,然后站起来冷冰冰地回答斯大林说:“您一定记得今天早上,我们在讨论迷惑敌人的掩护计划时,邱吉尔先生说:‘在战争中,诚实必须有谎言相伴随’..我要说,元帅,您曾受过假坦克和假飞机的迷惑,而现在您又未能看到我对红军所抱有的真正友好的情感”。
  斯大林装出对这个生硬的回答给他印像颇深的样子。他说由于这是一场使用机器的战争,而大部分机器是美国生产的,所以谁在为盟国赢得战争的胜利是很清楚的。阿诺德在日记中着实对斯大林恭维了一番,说斯大林“无所畏惧、才华横溢、思想敏捷、能言善辩、不讲情面——是一个伟大的领袖,他关于英国人、关于首相和布鲁克的既幽默又尖刻的评述,表明了他对他深信不疑的事情上的勇气。”这位美国空军司令觉得大概以前准也没有对英国首相或布鲁克这样不客气地讲过话。邱吉尔最后一个致祝酒辞。斯大林绕着桌子转了一圈,与每一位军人碰杯,却不理外交官和文职人员。阿诺德写道,“历史写成了,但是怎么写的呢?”毫无疑问,斯大林是一位精明过人的政治家。艾森豪威尔在阿尔及尔的司令部中等候总统从德黑兰及第二次访问开罗归来。他感到孤寂,常想发火,他那屡战屡胜具有陆海空作战丰富经验的地中海战区司令部即将解散一事,使他心烦意乱。家庭方面的事也增添了他的烦恼。当他的妻子玛米来信天真地请他到商店给她买些东西的时候,艾森豪威尔勃然大怒。他回信说:“可能你难于理解,我不能像许多别的人那样有时间去商店闲逛”。在外出一个星期之后,他于12 月1 日回到了他的司令部。他急切地在信函中翻找玛米的来信,可是根本没有。他责备她说:“我希望你不是在雷诺寻欢作乐。可是如果你不是这样忙得不可开交,那你究竟为什么不写信呢?”在同一封信中,他小心翼翼他说:“我听说了各种提到的关于我的职务可能变动的谣传,我对此一无所知——究竟会如何很快就可见分晓,不过我反正是什么也不知道。”
  事实上他已猜到正在搞什么名堂:马歇尔将担任指挥“霸王”行动的最高统帅,而他将接替马歇尔的职务。他对于在五角大楼蹲办公室的职务并不热心。在12 月初的一个晚上吃饭时,他自己的工作班子的一名成员问他们是否将跟他一起去华盛顿。他脸色阴沉,怒气冲冲地嚷道:“没有必要。如果我不得不回华盛顿,那么反正在六个月之内我就会被抬到阿林顿公墓去的。”
  他在几个星期之前曾打电报给马歇尔,其中表示如果他被调任其他职务,他要求把他的参谋长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也带走。但是没有回音。
  他觉得十分孤独并且毫不掩饰地非常想家。他渴望见到玛米,并由于她一直没有回信而仍感到心焦。他与玛米已经离别十八个月了。12 月4 日,在他等候罗斯福到达的时候,他再次给她写信说:“我非常想念你,关于指挥官变动的等等谣传到底会有什么结果,我确实不知。但是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的确希望在最近能见你一面。我知道我的脾气已经变坏了——任何一个经历了我所经历的这一切的人都会变的。但至少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我爱你!我但愿能见到你,哪怕是一个小时也好,能让我告诉你这种爱是多么强烈!”
  12 月2 日,英美两国领导人从德黑兰回到开罗。在此后的三天中,他们忙着和参谋人员交换意见。12 月3 日,英国人获悉罗斯福提出要在三天之内离开开罗,感到大吃一惊。布鲁克写道,“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他们提出要坐飞机上天溜之大吉了,把与会议有关的所有重大问题统统悬而不决地扔在这儿。”布鲁克认为,这似乎是他从未见过的最糟糕的不择手段的做法。会议的结果是英国人的失败。12 月6 日双方的参谋长向邱吉尔和罗斯福递交了最后报告。他们在报告中宣称,“‘霸王’行动和‘铁砧’行动是1944年压倒一切的作战行动。这两个作战行动必须在1844 年5 月实施。在世界任何地方都不得做任何可能损害这两个行动的事情。”显而易见,邱吉尔在巴尔干采取行动的打算就这样完结了。
  罗斯福在最近这几天中对许多问题都进行了反反复复的考虑。但是在与邱吉尔谈话时,只有一次他回到那最后一个尚未解决的中心问题:“霸王”行动将由谁指挥?12 月6 日,在他们驱车前往金字塔参观时,罗斯福几乎是漫不经心地提到他已经意识到他不能让马歇尔将军离开他身边。罗斯福问道,如果他任命艾森豪威尔来指挥“霸王”行动,邱吉尔有什么想法?
  马歇尔已经知道了这个决定。两天前他曾对哈普·阿诺德谈过这一点。阿诺德在日记中写道,“马歇尔与总统共进午餐。‘霸王’行动不归他指挥了,指挥权落到了艾克的手里。”后来罗斯福曾对亨利·史汀生讲过他与邱吉尔共进午餐的情况。“你知道。”史汀生点头表示同意。但是罗斯福又继续说,在他与马歇尔单独在一起吃午饭时,他再次向马歇尔提出了这个问题,并让马歇尔自己选择:是继续留任陆军参谋长呢还是去指挥“霸王”行动。马歇尔很巧妙地表示他不愿进行选择。他回答说,这是应由总统本人作的决定。罗斯福担心艾森豪威尔顶替马歇尔在五角大楼的职务是不合适的,因为艾森豪威尔对太平洋地区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并且还可能处理不好与国会的关系。因此总统决定把马歇尔继续留在华盛顿。
  这是一个非同一般的决定。它与斯大林和邱吉尔已表示的愿望都背道而驰。也跟史汀生和罗斯福的助手哈里·霍普金斯的明确建议大相径庭。这个决定不是对文森豪尔的偏爱,而是对马歇尔的一种赞扬。总统曾对马歇尔说:“如果你不在国内,我就觉得我夜不成寐。”马歇尔当时六十三岁,在他手下工作的将军们对他几乎是奉若神明。1939 年希特勒进攻波兰的那一天,马歇尔就任美国陆军参谋长并成为四星上将,那时候,陆军和空军总数还不到
  二十万人,而战争结束时,马歇尔使他的部队兵力增加到了八百多万人。马歇尔是一位才智过人,对自己有着铁一般的纪律约束、秉性坦荡诚挚的将军。在这一点上,就是像艾森豪威尔这样的将领也相形见绌。然而他的孤僻却带来很多问题。甚至罗斯福对他也敬畏三分,罗斯福感到他不能直呼其名而一定要以他的姓来称呼他。这使他们的关系难以变得更为亲密。罗斯福曾通过中间人向他暗示,他想以“乔治”来称呼他,马歇尔对此泼了冷水,他说:“那完全不符合我的性格”。
  罗斯福告诉邱吉尔他打算任命艾森豪威尔时,邱吉尔叼着雪茄点头表示同意。那天晚上八点十分,他们在最后报告上签了字,定了下来。哈普·阿诺德在日记中极其满意地指出,“这是我们所见过的批准得最快的最后报告”。在最后一次会议结束的时候,马歇尔为罗斯福起草了一份给斯大林的电报,回答了苏联领袖在德黑兰一直关心的问题。电文内容是:“已经决定立即仕命艾森豪威尔将军指挥‘霸王’行动。罗斯福。”
  艾森豪威尔在12 月6 日听说罗斯福已经从开罗回来。12 月7 日他飞往突尼斯市,下午三四点钟在那儿迎接总统座机的到达,他把总统引进一辆正在等候的小汽车里。在车上,罗斯福转过头对他说:“嗯,艾克,‘霸王’行动将由你指挥”。
  第二节美国参谋说:蒙哥马利是一个混蛋
  1944 年元旦的第二天,美国陆军部长亨利·史汀生骑着马在他的马里兰庄园的冻土上绕了一圈回到家里之后,看见桌上有一份马歇尔将军打来的电话的记录:新任盟军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已悄然返回华盛顿。在他飞往西部的堪萨斯的曼哈顿去见他年迈的母亲之前,艾森豪威尔想拜会陆军部长。史汀生欣然同意并把约会时间定在第二天下午。
  关于陆军部长,美国科学家万尼瓦尔·布什曾评论说:“这是不可思议的,华盛顿最有战略眼光的军事专家是一个当过律师的七十五岁的老人。”史汀生酷爱骑马和打网球,对高尔夫球也十分入迷,即使大雨滂沱也要上阵,因此以他的年龄来讲,史汀主仍然是雄凤未减。他喜欢参加在布拉格堡举行军事演习,观看在155 毫米和105 毫米大炮和机关枪的火力掩护下步兵团的“进攻”。“战争是一切之父”,阿道夫·希特勒喜爱引用的这句格言,也可见之于史汀生的私人日记。所以艾森豪威尔乐于向这位不仅是军事部门最高的文职人员也是一个深谋远虑将领的史汀生请教便不足为奇了。由于害怕纳粹的特务随时都可能发现他,艾森豪威尔在华盛顿只能偷偷摸摸地行动。他取下了制服上标志着军衔的将星,坐一辆由穿着便服的士兵驾驶的普通轿车,每次进入五角大楼新建楼都是走一条秘密通道。他于当日下午五时到达部长办公室。在喝茶时,史汀生一直对他讲述美国研制炮兵火箭的情况,史汀生几天前曾在阿伯相试验场亲眼见过试验。史汀生还警告他,如果没有像在南太平洋的塔拉瓦进行海战时提供了确凿的情报那样进行可靠的侦察,这次战役就可能成为一种陷阱。史汀生发现艾森豪威尔“非常容易激动”。史汀生详细地告诉艾森豪威尔,他如何劝说罗斯福总统减少对戴高乐将军及其法国全国解放委员会的敌对情绪。艾森豪威尔轻松地回答说,他已经使戴高乐高就范——这个法国领导人已经同意美国人所有关于武传有北非的法国师团的计划。艾森豪威尔认为,罗斯福把戴高乐看作是一个讨厌的权迷心窍的人,他必将改变这种看法并最终承认戴高乐的全国解放委员会在目前代表法国。那天晚上,艾森豪威尔是马歇尔在阿利比俱乐部举行晚餐舞会上的贵宾,阿利比俱乐部位于华盛顿商业区河对岸一个非常僻静处,甚至没有什么人听说过这个地方。马歇尔在想要把他的战地指挥官介绍给国会领导人和其他美国显贵时,就经常利用这个处所。艾森豪威尔乐呵呵地和他的主人一起迎接来客。客人中有最高法院法官詹姆斯·伯恩斯,三位参议员,史汀生以及他的副部长罗伯特·帕特森和助理部长约翰·麦克洛伊。出席晚餐的还有有影响的金融家和慈善家伯纳德·巴鲁克和一些将军们,其中有哈普·阿诺德、布里恩·萨维尔和约瑟夫·麦克纳尼。他们吃得非常随便,围着一个大椭圆桌子吃着蒸牡蛎,边吃边把牡蛎壳扔到一个大木碗中。马歇尔鼓动每一位将军谈谈他们所执行的军事行动的情况,艾森豪威尔开始时只是认真地听着其他人的谈话。约瑟夫·柯斯林所率领的第二十五师在瓜达卡纳尔岛和新乔治亚岛干得非常出色,他作了一个特别精彩的发言。他生性坚韧,老带着丰爱尔兰人那种幽默转换微笑。后来艾森豪威尔汇报了有关地中海战役的情况,他一共谈了二十五分钟。在他谈完之后,大家都站起来为他、为马歇尔、为罗斯福干杯。
  数天后,在西弗吉尼来亚的自硫磺泉的军人休养所,艾森豪威尔夫妇碰上了柯林斯夫妇。他们和艾森豪威尔夫妇一样,住在位于一片古老的栎树林中的白色别墅里。艾森豪威尔惊喜地叫起来:“嗨、乔!我真不知道你呆在这里,我听说你将要来和我们在一起。”这是柯斯林第一次听说他即将被派往欧洲战场。艾森豪威尔告诉他将担任军团指挥官。出于保密,他们没有深谈下去,直到柯斯林到英国向艾森豪威尔报到之前他们也未再见过面。
  艾森豪威尔陪着玛米一起飞往堪萨斯,在那儿与他的兄弟米尔顿呆了一天一夜,他们八十二岁高龄的母亲乘车从阿比林附近的牧牛人小镇来看望他们。一位即将指挥地球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的人物在出发接受严峻考验之前回归故里,玛米不像他那样兴致勃勃,可能是因为艾森豪威尔对眼前的事情太着迷了,她意识到他的思想离她太远,这也可能由于传来一些有关她的丈夫与现已成了他的司机的漂亮的英国这姑娘的闲话所致。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事情。对艾森豪威尔来讲,这几天对他是够紧张的。在与玛米分别之后,艾森豪威尔在一封信中向她道歉说,“我对残的回家之行极为兴奋,尽管事情看起来使人有点心烦意乱。我猜想这只是因为我们分别的时间太长了,在我们能够再次真正地互相谅解这前,我已经上路了。”
  艾森豪威尔1 月10 日回到华盛顿时收到蒙哥马利从伦敦拍来的一纣电报。蒙哥马利报告说他已和英国的海、空军指挥官严格地审查了“霸王”作战计划,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扩大最初进攻战线。在第一次进攻时就应投入五个师。但蒙哥马利认为只有把用于“铁砧”行动的登陆艇拨给“霸王”行动使用,才有可能做到这一点。“铁砧”行动应该降低成一次佯攻。艾森豪威尔读着“如果我们不把‘铁砧’行动变成一次佯攻,那么我认为我们将失去迅速获胜的机会”这些话时,他几乎能听见蒙哥马利于哑的声音。蒙哥马利要求艾森豪威尔向联合参谋长会议表明自己的观点,他最后说道,“请你参加这场争论并争得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艾森豪威尔回电说,他同意只在最后万不得已时才放弃“铁砧”行动,“我们不能不看到‘铁砧’行动将给‘霸王’行动带来的好处。”他强调,“铁砧”行动将是牵制德军防务的重要手段。他补充说:“此外,还有一些考虑不仅仅是出于军事方面的原因,这些考虑已经引起我的注意,必须权衡这些考虑的得失。”实际上,“铁砧”行动是苏联人提出来的,西方领导人欠斯大林的情太多,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是无法放弃这一行动的。
  艾森豪威尔去白宫谒见罗斯福总统向他致意时,发现他患了流行性感冒正躺在床上。他被人引导去见这个伟人。罗斯福倚靠在枕头上,叼着那支有名的长烟嘴吸烟。艾森豪威尔被罗斯福憔悴不堪的样子吓了一跳,仅仅在五个星期之前,罗斯福还风尘仆仆地从开罗赶到突尼斯,而现在他却像一棵枯于了的柳树。西方世界的一位主要领导人现在都已彼病魔缠身的老人。罗斯福弹去落在床上的烟灰,示意艾森豪威尔坐到一把椅子上,和他谈起在德国战败之后他关于瓜分德国的计划。他说:“我赞成把德国的西北部划给美国。”
  艾森豪威尔反对任何这样一种计划。他从谈话中得知,罗斯福总统设想美军将呆在欧洲很长一段时间。无疑俄国将获得东德和巴尔干地区,而英美则将获得那条线以西的一切,艾森豪威尔希望在盟军控制的地区仍将由一个盟军指挥官统一领导。
  午餐之前,他再次赶去会见亨利·史汀生。他发现陆军部长的办公室里聚集了一大堆人,除了史汀生本人以外,还有几位将军和政府的科学家万尼瓦尔·布什博士。一位负责军械的将军带来了一种新型坦克的蓝图,这种坦克可以安装多管火箭发射架。另一位将军在讲述为进攻欧陆的需要而要制造水上坦克的计划。艾森豪威尔从未见过这样的事情。后来布什谈起他们担心纳粹在火箭研制方面会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此外火箭头还可能带有毒气甚至情况比这更糟。艾森豪威尔苦笑着承认,“你说的使我感到恐惧。”但确实如此。这种害怕秘密武器的尚未为人所知的破坏力的恐惧感,逐渐侵入了艾森豪威尔的心绪中,并成为一场使他难于安眠的恶梦。
  德国人在意大利打得很顽强,盟军进展不大。艾森豪威尔秘密地告诉史汀生,他与温斯顿·邱吉尔讨论了准备在意大利北部的安齐奥组织一次渡海进攻。史订生评论说:“他(邱吉尔)出于政治原因要发动这场进攻是不容置疑的。”艾森豪威尔对此却深有怀疑,因为这场战役将耗尽“霸王”行动急需要的登陆艇。但是邱吉尔从开罗来到了马拉喀什,想恢复他的健康。在那儿他仍然感到软弱无力,并且由于意大利战役陷于僵局,他自然无心返回伦敦。他需要有好消息告诉英国人民。他需要立即对安齐奥展开进攻,因为他需要夺取罗马。
  那天下午,将军们再次与史汀生讨论了这一令人冒火的问题。陆军部长说道:“当然,邱吉尔指望尽快实现这一计划..(但是)‘霸王’行动已经把登陆艇数降到了最低限度。”
  为了保密,艾森豪威尔于1 月13 日像一个被悬赏缉拿的逃犯一样偷偷溜出了华盛顿。
  十天后,在纳粹德国,一位脸上老是带着笑容腰挂长刀的矮胖日本军官被领到阿道夫·希特勒在东普鲁士的拉斯腾堡。希特勒的思想可能还停留在其它地方。他刚刚获悉盟军就在那一天在靠近罗马德军防线的后方的安齐奥登陆,当时为了把盟军驱入海中,爆发了一场拼死的战斗。
  希特勒的访问者是日本天皇派驻第三帝国的大使大岛广。他是希特勒觉得可以信任的几个人中的一个。希特勒一贯认为把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日本人是安全的,这是因为纳粹秘密情报人员曾报告说日本人的密码是无法破译的,这还因为日本人是君子,他们不会在战略秘密上出卖盟友。
  在他们长时间的谈话中,希特勒告诉大岛说“至于现在对付第二战场的问题,不管在什么时候或在什么地方开战,我已经作好了应急的准备。我们在芬兰有七个师,在挪威有十二十师,在丹麦有六个师,在法国和荷兰、比利时、卢森堡等国有六十二十师..我已经集结了大量的装甲师,其中包括四个党卫队师和戈林师。但是海岸线如此之长,对我来讲要在某个地方阻止某种形式的登陆是极不可能的..”他继续说道:“就我个人而言,我倒很想看看英美是如何发动进攻和建立第二战场的。”
  大岛问:“阁下对他们可能在哪里登陆有什么看法?”
  希特勒承认:“老实说,我只能说我不知道。当然在多佛尔海峡沿岸最有可能,但是在那个地区登陆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困难是巨大的,我认为敌人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
  他提醒日本大使说:“自然,我刚才告诉你的一切是极为机密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制订有大量的计划..此外,别忘记我们将共同反对英国,我们这样做将主要依靠火箭大炮。一切都已准备好了..我们还准备了二千架快速轰炸机。昨天晚上我们首次真正地轰炸了伦敦,通过所有这些(手段),我相信我们慢慢地能重新夺得主动权,把握住我们的机会,再一次腾出手来对付俄国人。”
  在听大岛讲了一会之后,希特勒带着满意的微笑补充说:“我个人认为今年是决定胜负的一年,我计划在今年秋天使整个局势改观。”
  大岛从柏林给东京发了一封冗长的电报,报告了这次谈话的情况,电报共分六个部分。盟军在印度的监听站收到了电报并用无线电发往华盛顿的被称为“魔术”的秘密情报中心,专家们在这里利用计算机和缴获的密码把电文破译出来。经过七天时间,电文全被破译并被译成英文,在范围极小的核心圈子中传阅。
  五角大楼从这些截获的秘密电文中获悉,希特勒正准备对英国实施某种形式的秘密攻击,他也为击败盟军的进攻采取了极为周密的防御措施。就是这些被侦听到的电文,连同英国秘密情报组织“超级机密”截获的那些秘密情报,在战役开始时都将成为艾森豪威尔的武器库中最有力的秘密武器之一。他可以在纳粹采取对策之前就能掌握纳粹的行动方案,因此他可以充分对敌人采取欺骗行动并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宽敞的C—54 飞机载着艾森豪威尔越过大西洋,经过梦境般蓝色的百慕大,葡萄牙的亚速尔群岛,到达苏格兰的普雷斯特韦奇。浓雾笼罩着整个英格兰,无法再继续向南飞往伦敦了。有一列专车在等候他,专列有一节是他的私人车厢,叫“刺刀”。他以赞赏的目光打量着辛德尼·宾厄姆上校为他布置的车厢,富丽堂皇的办公室,沿壁摆着几把华丽的椅子、沙发、写字台、电话机和桌子。然后他坐了下来,准备南行。
  艾森豪威尔曾要求在伦敦下会见任何人。他事先已打电报给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我极不希望蒙哥马利将军到车站来,因为他肯定会被认出来。”
  几个月来,奥马尔一直就在伦敦,与参谋人员一起制订“霸王”计划。
  艾森豪威尔的一位英国军事助手驾车把他从伦敦车站送往伦敦最高雅的地区:五月市。他的住所“海斯宅邸”原订算作为市政厅,在贝克利广场附近,距离他的司令部仅几分钟的路程,他的司令部设在洛罗夫纳广场的一座红砖大楼里。“海斯宅邸”是由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建造的,她生活在恐惧之中,担心一切东西都会飞进来打中她。因此,直到第四层楼的每个窗户上都装有铁栅栏。艾森豪威尔的助手曾命令每天晚上都把这些铁栅栏上锁,但艾森豪威尔对伦敦的情况很了解,他认为总有一天他不得不仓皇地“逃出”屋子。因此,他命令除第一层外,楼上的窗户都不必上锁。屋子里的一切设施,包括壁炉,他都喜欢。看着炉膛中闪动的火苗,会使人感到很兴奋,而且,可以随手把烟头扔进去。1942 年在多尔彻斯特他曾经真正地享受了一次烧得很旺的炉火。他希望在这里耽搁不要超过十天,因为他要把盟国远征军的最高统帅部移到乡间的苏塞克斯去。艾森豪威尔素来非常讨厌大城市,任何一个比堪萨斯的阿比林大的城市他都讨厌,因为他是在那座不大的城市中长大的。
  艾森豪威尔的工作十分繁重,不管他多么拼命地工作,要看的东西仍高高地堆在他的办公桌上。更讨厌的是,他的胃病最近一直不断地发作,很使他恼火。像平常人一样,他还有着自己的烦恼,比如,他还不知道如何支付1944 年的税款一他刚刚设法用他所有剩下的现金把1943 年的税款打发了过去。1 月23 日,他这样写信给他的妻子玛米,“如果我能把上一星期的详细帐目给你看看,你就会觉得我多么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狼狈不堪!”
  艾森豪威尔的办公室主任欧内斯特·特克斯李上校,已经把将军的私人助手们——将军称之为“公务家庭”——用他的B—17“空中堡垒”接到了伦敦。艾森豪威尔见到他们很高兴。圣诞节时,他就从阿尔及尔写信给玛米,为他能否留住他们感到担忧:“我不知道对于我曾经依靠过的一些人该怎么办,例如和米基一起住在我房子里的那些黑家伙和听差的,如果我必须在伦敦的某个旅馆暂住一时的话,这些小伙们就会失业的,尽管我以后不需要他们。”后来,他还是得到了许可,继续留用他们。艾森豪威尔的英国副官是从西西里就一直跟随他的陆军中校詹姆斯·高尔特。他是个高大的苏格兰卫队军官,他的一身制服,既华丽,又俗气,以致于陆军妇女队的一位司机琅尔利·哈格雷夫把他错当成了外国人。哈里·布彻是将军可信赖的好朋友,他原是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官员,现在是将军的海军副官,负责管理将军的日记和杂务。艾森豪威尔还留用了他的勤务兵,一个美籍爱尔兰的军土长,迈克尔·麦基奥,1943 年3 月应征入伍之前一直在普拉渣旅馆当招待。迈克的父亲四年前去世了,现在他把艾森豪威尔当作自己的父亲,他的这种真诚的感情在整个战争期间始终如一。从非洲同来的还有将军的黑人厨师——他所称的“黑家伙们”——以及他的裁缝迈克尔·波普军士。他还带来了马蒂·平内特上尉,作为他的私人速记。他对比德尔·史密斯说:“我让一名陆军妇女队军官担任这项工作,她的工作是非常令人满意的。”其他几名妇女队员分别担任了办公室的工作。还有一名英国妇女——她是艾森豪威尔的“年轻的女司机”,这是罗斯福的秘书沃森“老爹”给她的称呼。凯·萨默斯比早在两年前就为艾森豪威尔工作过,因为英国运输部门的姑娘们要比那些美国人更熟悉伦敦错综复杂的街道和广场。
  在艾森豪威尔的私人助手中,他认为最重要的是他的参谋长沃尔特·比德尔·史密斯,作为一个管家和“打手”,他必需能够毫无情面地把一个不能胜任工作的多年老朋友解职。个人在战场上的英雄行为并不是谋取这个职位的重要条件,不过这个职位也需要相同的英雄气概。在西西里,巴顿将军迷惑不解地发现比德尔·史密斯瑟缩地躲在一条壕沟里,原来这是美军的一个155 毫米炮兵连在开炮;而史密斯误认为是敌人的炮火打过来了,他急忙跳进沟里,直到人们告诉他没有危险他才爬了出来。巴顿饶有兴味地回忆到,“当我回来时,他仍旧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史密斯四十九年前生于印第安纳波利斯州,是一个无子女、性格冷酷、面部表情僵硬的陆军少将。他的妻子,如一位将军在日记中描写的那样——风姿绰约。1942 年9 月他在英国为艾森豪威尔工作之前,先后担任过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和盟军联合参谋长会议的秘书。他是一位过分殷勤的人,他树敌胜于交友,但他并不在乎。而艾森豪威尔对他并不惧怕。如果问起对比德尔·史密斯的印像,埃弗雷特·休斯曾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老奸巨滑。
  当文森豪威尔被任命为最高统帅后,他马上派比德尔·史密斯到伦敦调查由盟军最高统帅联合参谋部摩根将军负责制订“霸王”计划的情况。像史密斯一样,摩根是个参谋人员,他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一个神枪手,他被认为是亲美派。在联合参谋部工作的一位美方参谋长雷·巴克很高兴地用一个例子证明了英国和美国人是相互理解的。在他们刚开始合作时,巴克和摩根各自从自己的上衣上取下一颗钮扣,交换钉在自己的制服上——这是亲密友好的象征。摩根领导的联合参谋部设在诺福克大厦。诺福克是一座乔治亚式的现代红砖大楼,位于皮卡迪利大街南面的圣詹姆斯广场上,大约雇佣了三百人。每天早晨,英国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和一些南非人从大楼门口进进出出,他们之中包括传令兵、办事员、打字员、文印员、制图员和翻译。联合参谋部的决策者尽管在他们的领章上分别别上“U.S.”符号或王冠符号,但在外表上都没有什么不同,而唯一不同.31.的是他们在工作时间上的细微差别。如美国人喜欢在上午九点开始工作,而英国人到了十点,还见不到他们的影子。美国人的下班时间是下午五点,而英国人则是六点。
  在艾森豪威尔到达伦敦以前,巴克和摩根的工作是没有规律的,他们通常是在英国的某一个部里开始他们一天的工作,然后来车到格罗夫纳广场和美国人进行讨论,接着弗雷迪·摩根就会这样说:“今天早晨我想到陆军部去见布鲁克。”他们俩人工作很努力,很晚才结束,在晚上八点或八点半时,他们与其他的两三十军官一起回到诺福克。他们通常在晚上十点或十一点时,步履艰难地穿过买行灯火管制的街道,回到他们的宿舍。一路上,他们不时会被一个个法国妓女拦住。摩根说道,以她们的年龄来看,她们像是在敦刻尔克战役之前就从欧洲大陆逃出来了。
  艾森豪威尔开始把摩根的工作人员合并到他自己的司令部里。他与英国和美国的将军们开了一个又一个马拉松会议,他企图弄清联合参谋部都做了些什么。1 月16 日,他到达后的第一天,召见了摩根将军以及战区副指挥官J.C.H.李将军和奥马尔·布雷德利,与他们一起讨论由联合参谋部负责制订的“霸王”作战方案。这个方案提出,在5 月上旬,由三个师首先在法国沿岸发动进攻,然后把作战力量再逐步增加到英国和加拿大十五个师,美国二十个师。艾森豪威尔是在夏天偶然听到这个方案的,并且同意蒙哥马利的观点,在第一次攻击中必需从先前提出的三十师扩大到五个、甚至六个师。但是在缺乏登陆艇和海军炮火援助的情况下,这样做是很困难的。艾森豪威尔在几个星期前已派蒙哥马利到伦敦进行勘察,然而这一行动引起了通常容易出现的问题。蒙哥马利习惯在公共场合发表词藻华丽的演讲,引起了联合参谋部人们不必要的注意,也引起了安全感很强的摩根的极大不满。蒙哥马利一到,就对美国军队宣布,他将成为联合地面部队的总指挥。他以他那难懂的,发音不准的腔调说道:“几天前我从意大利回来,接受英国和美国军队的指挥权,而艾森豪威尔将军是这支军队的最高统帅,他让我在战斗中负责指挥美国第一军。”他的夸夸其谈在即将发稿之前被新闻检查员删掉了。在第二天举行的新闻记者招待会上,艾森豪威尔被要求证实:在将要发动的进攻欧洲之战中,蒙哥马利将军是否将担任地面部队的指挥官。艾森豪威尔说仍己者不应“语无伦次”。
  邱吉尔很窘近地指示他的工作人员:“送给将军们和其他高级指挥官的关于演讲的规则,看来应该重新拟定了。”
  计划规定,地面部队首先在英军第二十一集团司令部的指挥下作战,也就是说由蒙哥马利指挥。对于这个将军的任命,是阿伦·布鲁克将军对付艾森豪威尔的选择而作出的。艾森豪威尔在他自己得到任命五天之后告诉布鲁克,他想任命亚历山大而不是蒙哥马利。然而布鲁克说服了邱吉尔,最后还是由蒙哥马利担任此职。12 月28 日,蒙哥马利不胜感激地从意大利写信给布鲁克:“亲爱的布鲁克,我非常感激你提拔我指浑在英国的陆军。这个职务很重要,我要尽全力来证明你的选择是正确的。现在要做的事太多了,而时间又很有限。我一到伦敦,就马上去看你..”
  蒙哥马利并不很受其同僚的尊敬。一个美国参谋说:“他不是一个很机智的人,也没有什么背景,他是一个混蛋,他是靠个人奋斗获得成功的。”他孤朋寡友,对人冷淡,目中无人,他得到不列颠皇家军队所能授予的最高职位乃是命中注定。他和艾森豪威尔对照鲜明:冷漠、不为女性动心,服饰特别,不被他的部下所谅解。他使自己周围有一群风华正茂的参谋给他谋略。他渴望荣誉,追求名声。他的态度,他那圆润的嗓音,他的傲慢自大和他那贪婪的权力欲,不可避免地激起了西点军校将军们的怒火。一位美国指挥官被蒙哥马利的行为所触怒,他在与蒙哥马利共同参加一次会议之后,写道:“蒙蒂给了我一个仅值五分钱的打火机,我想肯定是有人送了他一盒,他才给了我这个。”他的粗鲁是臭名远扬的。有一次,一位美国将军被要求到蒙哥马利的指挥所去见他,他手下的英国副官,是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精明的年青陆军中尉,对他说:“将军,我希望您最好别叫我进去报告,请您原谅我,我的上司是个很古怪的家伙,如果我去报告,他很可能叫你等上一个小时才见您。”
  甚至在那些善于克制的英国人中,只要一提到蒙哥马利的名字,他们通常会鄙视地撇撇嘴。马耳他总督哥特勋爵,轻蔑地笑着对比德尔·史密斯说:“与蒙哥马利打文道,你必须记住他不是一个真正的体面人。”
  在非洲沙漠与“非洲军团”进行的长期作战中,蒙哥马利一跃而成为新闻界的风云人物。在那以前,他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将军。自从敦刻尔克战役以后,他甚至没有指挥过一个分队。自从他在阿拉曼沙漠之战获胜后,他又指挥了几个进程缓慢的战役。这些战役进行得有条不紊,但非常绥慢,看来总想给大家一种印像,蒙哥马利是战无不胜的,即使是以让隆美尔的军队逃脱为代价,也在所不借。但事实是,这些战役通常是靠英国人屡败屡虞好容易才获得胜利的一或正如他自己本人在1943 年9 月给陆军大臣的信中所说的:“我们并不总是获得成功的,我们经过自己的努力,把战役进行到底,这是我们的伟大之处。”
  作为一个主教的儿子,他从来没有停止过说教。他在一份广泛分发给英、美军将领的文件中,武断地说:“一个聪明的指挥官,从来没费神去读什么文件和信件,他也不会因为处理军中的事务而熬夜;晚饭后,他会聪明地回到自己的帐篷或车子里,以便有时间来静静地思考。”
  对蒙哥马利来说,战争是场运动比赛,在比赛中,强队取胜。在他发布的文件、战地命令和声明中,他都大量引用了许多体育方面的词汇,他还虔诚地引用了许多《圣经》中的话。他天生就很傲慢无礼,在为制订“霸王”行动的指挥官们而举行的一次晚宴上,他竟然大言不惭地宣布,尽营他只是一个客人,他也不允许别人抽烟。陆军部的官员们说到蒙哥马利的思想是如何浅薄,他如何不厌其烦地以非常简单的语言重复他的命令,以便使他的部队能清楚地理解。陆军副国务大臣埃里克·斯皮德爵士以明显厌恶的口气说:“如果他不是一个军人的话,他会在广告业上很有成就的,”
  善于自我克制的英国高级指挥官对自己同僚的妒忌和忿懑,在对蒙哥马利利的评价中流露了出来。空军元帅阿瑟·特德爵士——他现在是盟军最高统帅部中文森豪威尔的副手,慢吞吞地对一位美国将军说:“军官之间互相指责是很不好的,虽然我也这样!”他引用亚历山大描述另一位将军的话:“作为一名军人,他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伙夫。”特德补充道:“这个评论对蒙哥马利非常合适。他是一个能力一般、无足轻重的小人,他自己大造舆论,
  认为自己是拿破仑式的人物。遗憾的是,他根本不是。”
  然而,蒙哥马利的敌人,不论是纳粹还是美国人,对他的评价却并不很刻薄。在1945 年5 月5 臼的审讯中,德国陆军元帅冯·龙德施泰特倒把蒙哥马利说成是英国最伟大的将军。“他在利比亚、突尼斯、意大利证明了这一点,从登陆西欧日以来,他再次证明了这一点。”乔治·巴顿恐怕是美国人中对他抨击最烈的,甚至也称赞了蒙哥马利。在1943 年与他的一次会见后,巴顿写下了这样的评价:“蒙蒂是个强有力的、然而很自私的人,但却是一位真正的男子仅,我认为他是一个比亚历山大强得多的领导人,正像亚历山大担心的那样,他总是自行其是。”四个月之后,巴顿在日记中自吹道:“我认为我在任何时候都能胜过这个蠢货。”
  艾森豪威尔每天从海斯宅邸步行几分钟到格罗夫纳广场的盟军最高统帅部。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正在占用马歇尔的办公桌,但不像他和马歇尔都希望的那样在城里。马歇尔的秘书弗兰克,麦卡锡上校曾经深信不疑:他的上司将担任最高统帅,他早就把马歇尔的办公桌和办公用具从五角大楼运到伦敦来了。现在这些东西又不得不再运回去。
  1942 年,艾森豪威尔曾去过一两次伦敦,而只剩玛米一人留在华盛顿时,玛米曾对她丈夫的勤务兵说,她有一种预感,艾森豪威尔在这场战争中将要成为潘兴那样的人物,潘兴曾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指挥美国远征军在欧洲作战。现在,她的预感工成为现实。
  艾森豪威尔的伦敦之行,在英国引起了一阵骚动。尽管伦敦是这场战争的主要参与者和核心,但是与战争发生关系的主要是在走廊里和俱乐部里——官员和平民在这里聚会讨论战略问题。艾森豪威尔从阿尔及尔来到伦敦,看上去像个精力充沛的战区指挥官。热衷于冷嘲热讽的观察家们期望从他脸上看到一种不能担负重任的表情。在伦敦,美国人出现在英国人自己的故土家园,这里有他们的议会、外交部、陆军部及近在咫尺的唐宁街十号,美国《时代,周刊驻伦敦办事处主任C.D.杰克逊写信给他的上司、《时代》周刊的老板亨利·卢斯,说他观察到将军突然出现在伦敦,引起了一番混乱:“大批的人一直在不信守制订计划,由于一些心理上的影响,要把这些计划付诸行动看来还十分遥远,现在人们又重新忙乱起来了,人们开始意识到,要把这些计划落实下来,确实是一件意义重大的事,这关系到许多人的生命和后勤供给方面的问题。”
  艾森豪威尔一到伦敦,就拜访了几位老朋友,他很乐于这样做,同时也是为了寻求他们的支持。其中之一的海军大臣安德鲁·坎宁安。许多在北非的英国指挥官觉得艾森豪威尔缺乏作战经验,因而不适合担任北非的最高指挥官。坎宁安作为驻阿尔及尔的英国海军指挥官,他不遗余力地向大家讲明,艾森豪威尔能够胜任。在圣乔治旅馆庭园内,有两座别墅,艾森豪威尔和坎宁安各往一处,他们的友谊从此发展了起来。他们经常在一起打乒乓球,而他们的球技是不相上下的。艾森豪威尔喜欢坎宁安那种粗了然而又富于人情味的性格。
  早在阿尔及尔,英美两国工作人员就开始为使英军和美军能够成为一支和睦的联盟军队作出努力,这需要相互理解。有一次,一个美国哨兵由于不小心而误杀了英国海军陆战队的一名士兵,这个美国士兵由于非预谋杀人被判刑十年。艾森豪威尔则害怕英国人认为这样判刑太宽大了,但坎宁安反而安慰他道:“一个年青人刚刚死去,如果另一个人的生命也这样白白毁掉的话,将令人遗憾。”艾森豪威尔因此把十年刑期改为九十天,后来,他把这个小伙子送到前线,让他在战斗中赎罪。
  1943 年7 月4 日美国国庆日,坎宁安海军上将命令鸣礼炮四十八响,在军舰上挂起彩旗并举行了其他的活动来庆祝这一天,然而这显然违反了英国皇家海军的规定。艾森豪威尔一直感到洋洋得意,直到坎宁安向他粗声粗气地说:“我只不过是在为我们成功地摆脱了一个全部是反抗者的国家而庆祝。”坎宁安最感得意的,用来表示不满的一句话:“未免太有点暴发户的味道了。”一天晚上,坎宁安把他的信号主任带到海湾的一块平台上,欣喜地注视着那景色诱人的阿乐及尔港湾。看了一会儿后,他鼓励信号主任说出他的感想:“说说看,你认为怎么样?”信号主任回答道:“我刚才正在思考,首长,我现在明白你说暴发户的味道是什么意思了!”
  就是这位海军上将,在1943 年10 月接替了海军上将达德利·庞德爵士,担任在历史上威振一时,现在仍旧强大的帝国海军大臣。他的一位情报参谋,后来描绘了他那吓人的面孔:“他那紫红色的脸膛上,有一双明亮的蓝眼睛。那时候,他的下眼皮很松。松得就像翻过来了一样,似乎搭到了他的颧骨上,里面的红肉都露了出来。他的这双眼睛,特别像一种猎狗的眼睛。我相信,他后来肯定缝过眼皮。”不管是不是猎狗,坎宁安海军上将确像一只老海狗。英国参谋部的一位助理秘书,塞德里克·普赖斯这样评价说:“在智力上,他不如他的新同事们。阿仑·布鲁克和波特尔是第一流的参谋人员和出色的指挥官,与其说坎宁安是个参谋官员,不如说他是个指挥官”普赖斯补充道:“像其他伟大的指挥官一样,如蒙哥马利,他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他觉得,由委员会来指挥战争,不但令人讨厌,而且对他来说很陌生。”
  那天艾森豪威尔还和英国的参谋长——阿仑·布鲁克爵士谈了话。布鲁克对艾森豪威尔担任“霸王”计划的指挥官感到不悦,本来这个职务是委任给他的,现在他与艾森豪威尔产生了矛盾。在除夕,比德尔·史密斯曾硬要布鲁克把地中海战区三名最优秀的参谋抽调回英国,他们是汉弗莱·盖尔、J.F.怀特莱和肯尼恩·斯特朗。这样做则削弱了地中海战区智囊的力量,因而布鲁克很婉转地回绝了这一要求,并对史密斯说,“你可以相信,我会考虑他们的各种要求的,你不要在幕后操纵。”听到这儿,这位美国将军愤然夺门而去,边走边说:“你根本就不与我合作。”事过之后,比德尔·史密斯不得不向艾森豪威尔道歉,艾森豪威尔则认为,正如他的副官哈里·布彻所记下来的,很可能是战争使史密斯心烦意乱,布彻写道,“我认为确实如此。”
  比德尔·史密斯对待阿仑·布鲁克爵士的态度在艾森豪威尔脑中敲起了警钟。第二天早晨,他在诺福克把一百二十名主要官员召集在一起,向他们宣读了禁令,他对他们说,他希望他们把头脑中关于某个官员某个国籍的想法和词句都彻底消除掉,他下达了以下的要求:“一旦我们的计划制订出来,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要对它充满信心,不管在当初制订时,你们是如何争论不休和疑虑重重,而且你们应该传播这种信心,任何缺乏信心的表示都是失职的行为。”
  这段话的含义是,任何违反这一规定的人都将从他的班子革职。这也确有例子可举:一次,他听到一个军官对另一个参谋使用了“那个英国混蛋”这个词,他立即命令把那个军官遣送回国,倒不是因为他使用了这混蛋这个名词,而是因为用了“英国”这个形容词。
  在艾森豪威尔到达伦敦的最初几个星期里,他一直处于另外一种苦恼之中。这是一个男人在三角恋爱中常经受的那种苦恼。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回到美国后异常钟爱的妻子——玛米,另一个是非常恬静,身材苗条的爱尔兰女兵——凯·萨默斯比——她当过他的女司机。
  玛米肯定一度狐疑满腹。早在阿尔及尔,萨默斯比的身份就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了。现在,在伦敦也是如此。在艾森豪威尔许多拜访者的日记中都提到她的名字,特别是在艾森豪威尔在阿尔及乐的好友和助手埃弗雷特·休斯的未公开的日记中,她的名字曾多次被提到,好心的女朋友们可能曾向玛米探问过,当她的丈夫由一个迷人的女人驾驶,穿行在欧洲的首都和战场之间时,她是怎么想的。玛米的妒忌油然而生,在她给艾森豪威尔的信中不知不觉地流露了出来。她那充满敌意的语气使他受到很大的震动。整个事件肯定影响了他的健康,并无疑使他的想像力受到了损害。当沃森提到凯·萨默斯比时,把她称为“女司机”,在他说这个词时,不但含有讥笑的语气,而且对她的驾驶技术也不无讽刺。
  蒙哥马利在那些英国官员中,恐怕是最不为女色所动的,然而对这一事件也饶有兴味。1948 年他写信给艾森豪威尔说,据他所知:“你那位年轻的司机兼秘书在美国写了一本书。”无疑为了取乐,他向艾森豪威尔索取一本。艾森豪威尔怒气冲冲地回信说,“至于说到萨默斯比夫人的书,我还没有读过,而且也不知道能从哪里搞到。如果我碰巧在什么地方找到这本书,我一定把它寄给你。”
  凯·萨默斯比是在十年前从贫困的爱尔兰移民到英格兰的,她当过配角演员和模特儿。1942 年6 月,她开始为艾森豪威尔工作时,她正等待着离婚。在北非她和艾森豪威尔在一起,并同第二军团的罗伯特·阿诺德上校订了婚,1943 年1 月8 日,上校和她双双正式在艾森豪威尔的指挥部出现。但几个星期之后,工作人员则发现是他们的将军和她一起四处走动。有时,他们一起到前线去;有时,他们与布彻和埃弗雷特·休斯四人一起打桥牌,他俩经常赢牌。休斯是个体格粗壮性情暴躁的将军,他对这些女司机从不动情,特别是自从她们之中的一个人对他厉声喝斥道:“虽然我们应替你们打开车门,但你们这些将军必须与我们合作。”在这之后,他对她们就更无兴趣了。萨默斯比的同事们对她的好运充满醋意。茫然失措的.39.休斯在他的日记中草草写道:“埃尔斯佩思·邓肯跑到我的房间里,她气忿地对凯和艾克的事大喊大叫,她预见了一桩丑闻,声称她是替凯打掩护的人。她要离开她。我让她继续和凯呆在一起,也许凯能够帮助艾克赢得这场战争。”几天之后,休斯把过于爱激动的邓肯小姐解雇了。写道:“我不能容忍一个女司机,我需要一个男的。”
  许多观察家认为在与英国改善关系方面,艾森豪威尔有些过于热心了。但这位爱调情、有魅力,三十四岁的凯·萨默斯比显然和别人想的不同。休斯和大家一样对他们的友谊感到好奇。1942 年底,卡尔·斯马茨将军在阿尔及尔他那豪华的别墅举行了一次宴会,出席的人有艾森豪威尔、坎宁安和马克·克拉克。宴会之后,休斯迷惑不解地在他的日记中写道,他喝得太多了,宴会散后,他与艾森豪威尔在一起坐了一会儿,他写道:“在谈到凯时,我不知道艾克是不是在为她辩解。他说他和凯的关系,无非是想握住她的手,送她回家,但并不想跟她睡觉。特别是考虑到姑娘在伦敦的名誉,他确实为她辩解得太多了。”
  凯·萨默斯比宣布她的未婚夫已提出要同她结婚,艾森豪威尔也已予书面批准。这一来使得那些有关他们暖昧关系的传闻烟消云散。婚礼原订在6月举行,真遗憾,在举行婚礼的前两个星期,这位未来的新郎,变成了已故的上校军官,他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凯又回到了艾森豪威尔的生活中。
  一次,休斯和布彻到艾森豪威尔那里吃午饭。休斯很惊奇地扬起眉毛看看他的最高统帅被其司机兼女秘书从桌边叫走时的情况。休斯写道,他与艾克一起原定在7 月3 日为纪念独立日举行一个宴会,“但凯仍然心绪不佳。”艾森豪威尔的诚友休斯,一直为如何了结此事而伤脑筋。他悄悄地让自己的妻子凯特去问玛米,是否愿意到北非来。几天之后,在8 月19 日凯特答复道:“如果受到邀请,玛米愿意来。”然而却没有发出任何邀请。
  事态继续按其自然规律发展。1943 年较晚的时候,艾对凯的感情稍微冷静了些。那年秋天,关于他要回到五角大楼接任马歇尔的参谋长一事传说纷纭,看来这是逃脱这个女人摆布的唯一机会。在五角大楼,有关国籍的规定是不能破坏的。作为一个英国公民,她不能在那里继续为他工作。10 月间,休斯把艾对解决这件事的建议记了下来:“艾克想让我把凯锁在车里一起带走。”
  比别人对“帕卡德”事件的结局更感兴趣的休斯补充说:“他根本不想担任美国军队的参谋长。”10 月14 日,休斯为艾克举行了一个生日宴会,并送了他一瓶法国名产甜酒,如她所说,为的是使凯高兴(在后来艾森豪威尔给玛米的信中,他以戏弄的口吻对这个宴会进行了一番描绘:德克斯·李请来了空军上将特德夫妇、在参谋部办公的陆军妇女队的布里格斯上尉、我的司机兼秘书凯·萨默斯比,还有我非常喜欢的一个英国军官——戈尔特上校。再就是李本人和其他一、两名年轻的参谋军官)。在10 月10 日的晚饭上,艾森豪威尔让休斯坐在凯旁边。休斯猜到了他朋友的用意何在。“我看艾克要转变了。”在关于最高统帅即将启程回华盛顿的一份材料上,休斯写下了这句话。
  艾森豪威尔由于出乎意料地被选为“霸王”战役的最高统帅而产生的喜悦被一种突然产生的,然而深深隐藏的懊恼所抑制,他认识到,他根本没有把凯·萨默斯比完全摆脱掉,眼前刚刚出现的希望又破灭了:他将再次指挥一个联合战区,而凯看来可以很合情理地与他一起调动,事实的确如此。
  在年底,当艾森豪威尔回到五角大楼开会时,显然他与玛米会有一场不愉快的会面,不愉快的原因已经广为流传了。不管他对凯·萨默斯比一时的感情如何,他对玛米是很感激的,他手下的所有军官都知道这一点。一次,艾森豪威尔给巴顿打电话时说:“我的美国头头今天早晨要来看你。”尽管巴顿将军完全知道他指的是马歇尔将军,仍嬉皮笑脸地问道:“玛米什么时候到达?”(后来,巴顿很直率地在他的日记中写道:“男子汉不能伺候两个主人。”)
  艾森豪威尔对玛米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刚一离她前往伦敦,就开始思念她;一路上,他不停地捎信给她,一到伦敦,他就给她发了一份电传。然而她却音讯全无。她事先告诉他,她打算在阿肯色的温泉休养所住两、三个星期,然后到得克萨斯去。但艾森豪威尔在伦敦得到的消息却说她那儿都没有去,仍旧留在小石城。她的行踪这样含糊不清、令人费解,艾森豪威尔觉得她的去向不清是对他的惩罚。他甚至在一种不能自拔的情绪中工作了三个星期,他仍然不停地给她写信,他在一封信的结尾伤心地说:“我说的是真话,我是这样地爱你,当我说‘请你保重’我是非常认真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我每天都盼望着战争的结束,这样我就可以回到你身旁。”
  尽管他不喜欢使用钢笔,但给玛米写信时,他总是亲自动身,他毫无拘束地称她为“心爱的人”,向她保证他的爱情。他不停地变换着口气说着同样的事:“你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可爱的女人,我是多么幸运啊!”但在工作繁重时,他不得不向秘书口述他的文件,而打出来的信的内容就变得很生硬了,信总是以一般的书信格式“亲爱的玛米”开始,以“永远是你的艾克”结尾。特别是在听到某个信使将要离开时,他会马上写一张条子给玛米:“一旦你收不到我的信,请你不要着急..上帝知道我的信并不重要,但我确实爱你。我喜欢更经常、更清楚地写信告诉你,我爱你,不管怎样,这都是实话。”他的信都是忠实的、充满柔情然而又是千篇一律的,这些信都反映出他当时的矛盾心情,他在叙述这些琐事的同时,又在作出关系到百万人的生命的重大决策,然而这些军事秘密是一点都不能在信中透露的。
  艾森豪威尔清楚地意识到他的信件要受到美军保密局那些军官的检查,他尽量寻找一些普通的话题。他以很大篇幅描绘了他的狗——特列克,是根据他家乡的名字起的。“我的这只小狗出过一次事,但没受什么伤害,还很滑稽。它坐在车前的位子上,想爬到车窗上去,我想它是想美美地贪图一下车外的风光。但不小心失去了平衡,一下掉了下去——我正坐在后排右边的座位上,看得很清楚——它的脚碰到了地面,很精彩地完成了一个四点降落的动作,但由于用力过猛,前冲力推着它不停地向前翻滚,就像一只滚下山的桶..当它最后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真是丑态百出,耷拉着耳朵,拖着尾巴,它的外衣上粘满了尘土..我花了一番功夫,才把它恢复到原来那可爱的样子。”
  1944 年1 月18 日,温斯顿·邱吉尔从马拉喀什回到伦敦,从他离开伦敦到开罗的德黑兰已有两个月了。参谋们在帕丁顿迎接他。邱吉尔决定政弃从摩洛哥发动进攻的计划,使阿仑·布鲁克如释重负。布鲁克将军所称的“向四面八方发出的大批特急电报导致了彻底的混乱。”首相的身体状况很令人惊慌。陆军大臣詹姆斯·格里格爵士在那天写道:“我刚刚见过首相,他看上去挺好的,但也露出了衰老的迹像。”那年,邱吉尔已七十岁了。
  第二天,邱吉尔和他的参谋们在一起开了两个会,长达四小时。“我们一事无成。”布鲁克在他的日记中气愤地写道。这并不足为奇,在辩论中,邱吉尔是不会被轻易糊弄的。他会笑着说:“我所需要的是,经过通情达理的讨论,照我的意见办。”“霸王”计划仍使他犹豫不决。众所周知,邱吉尔以为了自己的事业涕泪纵横而闻名,而如今,当他想到可以用外国人的生命为代价来避免英国的牺牲时,他不禁流出了真正的眼泪。这就是为什么他愿意加强巴尔干各国游击队的力量,而不愿选择“霸王”计划的原因所在。哈普·阿诺德军在他的私人日记中写道,当讨论到进攻欧洲时,邱吉尔以悲伤的口气说道:“在英吉利海峡上将漂浮着三十万英军的尸体。”
  1943 年7 月,在伦敦为五角大楼进行实地调查的阿尔伯特·魏德迈准将警告在华盛顿的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关于‘霸王’计划,首相正在为英国在此行动中不承担义务而寻找体面的途径。”在此之后,邱吉尔对这一行动的看法稍有改变。受到这份报告的影响,五角大楼那些制订计划的人们猜测,英国人的主要目的仍想把美国的作战力量引诱到地中海。他们猜测得过了头,他们甚至在一份文件中这样说:“1944 年不会发动‘霸王’战役。”他们戏剧性地作出结论:“余下来的美国各种资源应尽快投入到太平洋。而在英国集结起来的兵力决不会用来对西欧发动军事攻势,而是打算用来作为一个大骗局和作为一支占领军,这个结论是确定无疑的。”
  摩根的美国同事,巴克将军受到了邱吉尔悲观主义的影响。他说:“他看到了英国青年一代的毁灭。在诺福克大厦我们向他汇报情况时,他摇着头说,‘夜里我惊醒了,看见我们许多优秀青年的尸体在英吉利海峡漂浮着。’他认为也许能有一个代价低些的办法,他一直提议在地中海这个薄弱环节作战。”
  由于英国人最初不赞成采用“霸王”计划,史汀生部长则在夏天给罗斯福的信中首先提出由马歇尔担任这一行动的指挥官。这样做的目的是想用马歇尔的地位,向首相和他的参谋长们施加压力,而罗斯福在开罗时武断地选择了艾森豪威尔,他的这一改变,使史汀生目瞪口呆。
  如果主张“太平洋第一”的美国海军将领们不再在这一问题上固执己见的话,那么现在则该由艾森豪威尔在“霸王”计划这一问题上设法取得邱吉尔的支持了。21 日他与首相共进午餐。后来,艾森豪威尔向马歇尔报告说,邱吉尔似乎有心支持他,然而他又几次三番提到他的顾虑:尽管他竭尽全力来加强这一努力,但登陆欧洲时战役将再次出现欧洲战争的危机。艾森豪威尔告诉马歇尔:“各界人士都深信无疑,我们正陷入一个深不可测的巨大危机之中,在这一危机中,所下的赌注是无法估量的。”
  设法使参加战斗的指挥官们团结一致,仍是一个问题。艾森豪威尔清楚地知道,要想使英、美双方的观点统一起来决非易事。美国人现已在太平洋进行了几次大规模的两栖登陆,他们使用大规模的海军炮火削弱敌人的滩头工事,然而看来英国人还不打算在“霸王”计划的初次攻击中使用他们的海军炮火,更重要的是,在战役之前,他们没有任何打算把其战略轰炸机交付盟军最高统部的愿望。1 月21 日上午十一点三十分,指挥官们列队走进诺福克大厦一百二十号房间,出席艾森豪威尔担任最高统帅以来召开的第一次会议。在这次会议上,上述问题仍然悬而未决。如果没有这些身穿剪裁合体的军服,袖子上镶着金边的军人出席,这可能是一年一度的国际财团例会。但空军上将、陆军上将和海军上将正在对一次冒险行动的后果进行讨论,这一行动悬系着进攻部队数十万人的生命和整个欧洲的未来,与艾森豪威尔坐在一起的是他的副手,口叼烟斗、彬彬有礼的阿瑟·特德爵士和参谋长沃尔德·比德尔·史密斯,在他们对面的是坐得很整齐的英、美军队司令官们。
  蒙哥马利躬身站了起来,即刻宣布说,首先由他率领的三个师对希特勒的欧洲堡垒进攻的计划是“不可行”的。他执意坚持至少要有五个步兵师、一个空降师。另外,他尖锐地指出,如果他们不打算在两个人造港长时间停留的话,这些军队应迅速占领瑟堡。这两个被叫做“墨尔伯里”的大型人造预制港,将作为临时防波堤而从进攻的滩头阵地上拖开沉入海底。蒙哥马利对这一行动的设想是:“应该由美军占领瑟堡,然后向卢瓦尔港和布雷斯特挺进,与此同时,英国和加拿大混合部队将对付来自东方和东南方的敌人的主力。”他的建议意味着,主要中心道路应由他们控制,然后把装甲部队放到这些中心道路之间或一侧,最后,把他们部署在适当的位置。蒙哥马利直截了当地宣布:“如像现在计划的那样,我并不认为‘霸王’计划是一个稳妥的行动。”
  “霸王”计划的海军指挥官,海军上将伯特伦·拉姆齐爵士接着发言,他年已六十,并有一双不辞劳苦的参谋人员所具有的敏锐的眼睛。他是1940年敦刻尔克撤退的设计者,自从北非登陆以来,他一直是所有海上进攻的幕后策划者。他是一位陆军准将的儿子,在十五岁时就参加了皇家海军。他特别擅长于把已准备就绪的部队运送过海。他现在所说的,只是对使用“墨尔伯里”港的疑虑。他认为仅在七天内就想把它们修建起来的想法简直是异想天开。这关系到要把一百万吨重的建筑材料拖过英吉利海峡,他提醒他的同僚们注意,其中一些大的建筑结构每个就有六、七千吨重。他接着说,登陆艇的情况更令人泄气。如果把“霸王”计划推迟到生产出足够的登陆艇再进行,那么单从月光的情况来考虑的话,最好的时机是6 月初。
  这意味着,他们总共四个月的时间来作这些准备。这需要对一百万英美军队进行训练、装备、交代任务、吃饱、上船、登陆,并把他们准时运到规定的滩头阵地。这还需要一连几天之内,天气都必须晴朗,正像艾森豪威尔所说的那样,赌注是巨大的。
  第三节巴顿性格暴躁、罗曼蒂克而且与众不同
  1944 年1 月26 日,一架来自阿尔及尔的飞机降落在苏格兰的普雷斯特韦奇。飞机刚刚降落不久,在伦敦的艾森豪威尔总部的一位秘书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电话里传出一阵尖厉、傲慢的声音:“我是巴顿,我到底住哪儿?”
  对巴顿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好消息。不仅他新接手指挥的第三军的司令部将设在柴郡——英国中部最潮湿、最沉闷的郡之一——一座透风的老式英国式宅邸中;而且他自己,尽管在作战方面足智多谋,却没有被邀请参与制订“霸王”计划,甚至他的部队,也不会在战役中参加主要战斗。
  那天晚上步入艾森豪威尔在伦敦的办公室的那个怪物,身着贵族服装,然而却不修边幅,虽然在他一生中,他的衣服都是由最好的裁缝制作、由技术最高的男仆为他烫熨的。他的脸呈砖红色,前额给人的印象很深刻,头发是银灰色的。如他对自己所称的,他是个出言不逊的“驯狮人”,一个狂妄自大的急性子,他无休止地追求女性,然而又深恐被他的妻子发觉。他于1895年11 月11 日生于加利福尼亚。在对墨西哥的讨伐中,他当过潘兴将军的副官,也就在那里,他与前西点军校的同班埃弗雷特·休斯建立了亲密的友谊,在休斯没有发表的私人日记中,对巴顿的性格也确有一些罕见的记述。他看起来残暴,然而休斯却发现,巴顿满有人情味的寻求他的友情。休斯写道:“对他所需要的,我总是予以满足。”
  巴顿那双机警的、富有表达力的蓝眼睛,曾在1940 年7 月亲眼看到了美国装甲部队的诞生,他曾指挥过第二装甲师的王牌第二装甲旅。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吃香的版权所有者:在1941 年7 月,他的照片就登在《生活》杂志的封面上,他头戴一顶钢盔,下巴上系着钢盔带,手上带着戒指,斜背在肩上的枪套里插着手枪,脚蹬一双也是擦得锃亮的骑兵靴。1942 年11 月,他指挥了北非的海上登陆。败在隆美尔手下的卡塞林战役,是美国军队所蒙受的最大耻辱,在这一惨败之后,休斯劝说艾森豪威尔把突尼斯的第二军团的指挥权交给巴顿,巴顿指挥了战果辉煌的突尼斯战役,而在这一战役中,巴顿认为自己受到呆头呆脑的英军将领们的掣肘。之后,他指挥第七军发动了对西西里的海上进攻。
  巴顿性格暴躁、罗曼蒂克而且与众不同。他富有,爱出风头,不敬仰上帝,然而他又为这三点而感羞耻,竭力想把它们从早期杂志上登的他的自传中抹去。他会这样解释:“我认为靠祖先的遗产发财本身是无能的表现。”他很乐意把自己与亚历山大王和世界历史上其他一些伟大的军事家相比。他爱戏弄人、粗俗、机智、骄傲自大。他的嗓门很尖——如一个人所形容的那样,就像在一辆快速公共汽车上安上自行车的圆铃一样。他具有美国漫画人物的声音,但无疑是凯撒的身体。他一边用这种声音唱着圣歌和士兵歌谣,一边用一支戴着镶嵌着蛇的戒指的手指敲击着钢琴来打拍子。
  巴顿时墨西哥人和其他少数民族有一种在加利福尼亚权贵中流行的偏见。在海外作战的经历,使他增加了对阿拉伯人的厌恶。1943 年5 月,他不加掩饰地说:“他们像癞蛤蟆一样令我厌恶。”对西西里人也是这样。他对他的参谋说,他怎么也不明白阿拉伯人怎么能够和动物同往在一个茅舍里。到达西西里之后,他又说,他更不能明白的是动物怎么能跟西西里人一起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然而这都是在他见到波兰犹太人之前说的。在这之后,他们也成了他的笑柄。他的妻子也和他同样讨厌犹太人,她在描述罗斯福的一个外交顾问小阿道夫·伯利时说:“他是一个令人厌恶的,口音很重的犹太佬”。
  然而和这些情绪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的是乔治·巴顿对英国人的憎恶。这种憎恶情绪是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在他的心中滋生,又从他心灵的哪个黑暗角落流露出来的呢?作为一个英国将军,要想得到巴顿的赏识,他必须是出类拔萃的。即使这样,他得到的赏识也是暂时的、有保留的和充满妒意的。而蒙哥马利将军吸引住了他。巴顿写道:他身材“短小、机警,同时又自负得惊人,他似乎是我在这场战争中所遇到的最优秀的军人”。但当他看到蒙哥马利正得到他梦寐以求的荣誉和恭维时,他固有的对英国的憎恨便冒了出来。1943 年4 月11 日,当巴顿看到突尼斯的胜利果实正落到蒙哥马利手中时,他在日记中破口大骂:“这些该死的英国佬和受他们愚弄的所谓的美国人,我敢打赌,在这件事上,艾克肯定什么也不会管的。我倒宁愿受一个阿拉伯人的领导,我认为阿拉伯人也不过如此。”
  巴顿感到不可容忍的是艾森豪威尔对英国人的唯唯诺诺。早在1942 年8月在伦敦时,他就在日记中怒气冲冲地写道:“很明显,这里的美国军官都是亲英派,甚至艾克也不例外..我决不、决不亲英。”在地中海战区的指挥官中,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亚历山大,他是一个对人冷淡,与人疏远的人,他是那样的平静和过于谦逊,在有关战术问题的争论中他没有支持巴顿,而是个中立者。巴顿说道:“他的脑袋小得异常,这很说明问题。”
  乔治·巴顿对政治或战略问题都不太懂。从理论上来说,战争并不是为了战地指挥员个人荣誉而战,而是为了达到政治上未能实现的目的。巴顿藐视这一格言。1943 年4 月,他在日记中写道:“在这场战争中与英国联结在一起是非常糟糕的。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一直在为英帝国的利益而战,为战后的打算而战。现在大家根本就不管是不是为了赢得战争本身而战。”
  他从德军坦克指挥官那儿发现许多证明他战术上的才智的地方。他读了海因茨·古德里安在1939 年写的关于在战斗中运用坦克的一篇有预见性的文章,这篇文章,进一步确定了他关于在战斗中设下大规模使用机械化部队的陷阱这一见解。他创立了自己的格言:“战斗的时间越短、死伤的人就越少,因此官兵的自信心和战斗热情就越高。要想进行一场短时间的战斗,坦克必需迅速、但不是仓促地前进..应大规模使用机动部队,并加以有力领导。他们必须能够知难而上,勇于冒险。”
  巴顿是个典型的军人。他是一个才能非凡的演说家,像不多的几位指挥官一样,他能够抓住听众的注意力。与其他军官相比,他更善于使用激烈的语冒在五分钟内煽起战士们的情绪,斗志昂扬地去作战。他在1943 年6 月对第四十师讲道:“战争是人类最壮观的竞赛,在竞赛中,人可以为所欲为。在战斗中,强者胜、弱者亡。”他对古代军事史的精通,给那些年轻、单纯的士兵留下很深刻的印像。他能够从(公元前216 年的)坎内战役以及在二十一个世纪之后的康布维战役中总结经验教训,精神分析学家如果能洞察他的大脑的话,一定会被他那杀气腾腾的黩武思想所强烈吸引。他是个有创造性的,善于革新的人,他经常在他住所为如何提高他的官兵们作战技能、战斗质量以及他们的装备而苦思冥想。他毫不理会别人的冷嘲热讽。自己为坦克兵设计了一套服装——夹裤、铜扣和橄榄球式的头盔——为此,他还亲自当了这套服装的模特儿,登在报纸上。然而这一设计从未被采纳过,他的野心大得难以置信,他知道要实现这种野心就必须周密思考。一次,他写信给地面部队指挥官莱斯利·麦克奈尔的中校参谋,向他提一些建议,又有点怯生生地补充说,中校也许愿意向麦克奈尔提一提这些建议。他告诉中校:“在提建议时,千万不要说出我的名字。”后来,他又写了几封他明知会引起军队信件检查员注意、然而却可以通得过的信,称赞美国陆军参谋长马歇尔将军是历史是最伟大的将军之一。
  与德军元帅隆美尔一样,他喜欢乘轻型飞机低低地飞越机场。另一与隆美相同的是,他懂得宣传的作用:他知道使敌人胆破魂飞的神话的威力。他给第二装甲师起了个绰号:“车轮上的地狱”,称之为“人类头脑所发明的最强有力的攻击力量。”他说他的战术是:“声东击西。”
  他自信得出奇。1942 年,在一次对指挥官进行考核的演习之后,他写道:“和他们相比,我是个天才——我认为我确实是个天才。”日记是表达一个人的内心活动最安全的地方,在进攻西西里的十个星期,他这样写道:“陆、海、空三军必须有一个统一的指挥官。问题是,我们缺少性格坚强的指挥官。我有能力胜任这一职务,而实际上也许我会被任命担任此职。我从自己的经验中体会到,我并不觉得自己了不起,而认为别人一无是处。人,即使是所谓的伟大人物,也是非常软弱和怯懦的。他们太温和了。战争是简单、干脆和无情的。因此需要一个既简单又无情的人把战争进行到底。”六个月后,他又写道:“当我想到我的工作的伟大,意识到我成为我现在这样一个人,我惊呆了。然而又想到谁还能像我一样出类拔萃?据我所知,还没有这样一个人。”
  巴顿不怕任何男人,但却独怕一个女人:他的妻子比阿特丽斯。他写了许多质朴无华而又情意绵绵的信给她。“很长时间没有看到你了。”1944 年2 月他写信给她:“在最近一封信中,你的唇痕使我特别动情..我爱你,想念你,但遗憾的是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他对女性是非常爱慕的——尽管为他写自传的马丁·布卢门桑后来措词谨慎地写道:“除了他的家庭成员,”
  他对其他女人没有什么真正的兴趣。当然,对于一些跟随巴顿和其他美国指挥官转战西北欧的许多陆军妇女队员和红十字会的女护士,可以完全把她们说成是“男性的”。当巴顿谈到“调集尽可能多的兵力抢先赶到那里时”,他指的并不总是军事原理方面的问题。
  他的语言是无与伦比的。他认为无论对什么人讲话,都要使用他们自己的语言。他说:“不尊敬上帝,你就不能指挥好军队。”他声称他是信教的,而且,他像蒙哥马利将军一样,经常以“上帝”的名义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也许巴顿真信上帝,至少他能背诵许多赞美诗。他有时感情很脆弱——一次,他从一个死去了的朋友头上剪下一绺头发,寄给了他的遗孀。同时,他又是一个桀骜不驯的人。他军中的一名老兵在听到一声枪响后俏皮地说:“这就是巴顿将军在对艾克说些什么机密的话。”
  艾森豪威尔给巴顿下结论说,他有一种“非凡而又残酷的推动力”。他如同赶马球赛中的马匹一样,驱赶着他的军团。1942 年11 月,“为了鼓舞其他人,他竟然脚踢吓得失魂落魄的士兵。他自己则是非常勇敢的,他深知在士兵面前以身作则的威力。”他藐视敌机的扫射,如果他的纵队,因遇到敌人的布雷而不能前时,巴顿则像在北非的隆美尔一样,亲自穿过停止前进了的运输车队和坦克车队,不慌不忙地走过敌人的布雷区,以此来鼓舞他的部队。他坚信,命运之神是不会让他倒下的。
  事实上,巴顿也担心受怕。当敌人开始炮轰时,他数着自己的脉搏,如果脉搏增快了,他就严厉地责备自己,他知道人是听不到打中自己的炮弹嘶嘶声的,因此,他有意锻炼自己的反应力。在敌人的炮弹越顶而过时,他的眼皮甚至连眨都不眨。当炮弹就在附近爆炸时,他仍旧谈笑自若。当其他军官对这种场面感到惊恐时,他却感到一种暗暗的开心,他在写给比阿特丽斯的信中写道:“一个人必须能像演员一样会演戏。”
  巴顿像许多演员一样,虚荣得要命。如果说他确实惧怕什么的话,那就是自己的衰老,怕自己年龄太大而不能在国外作战了。他竭力在人们面前表现出身体健康和精力充沛的样子,在穿越大西洋去北非的一路上,他长时间地呆在自己的船舱里,双手紧抓梳妆台,原地不动地跑了四百步。他不但是个击剑能手,还是骑马冠军。尽管他已经五十九岁了,为了锻炼身体,他常沿着海滩跑步、练单杠,一边做引体向上,一边数着下巴碰到杠上的次数。他看不起那些过于肥胖的人,并深为自己的体形而骄傲,如他多次写道:“我仍旧像少女那样苗条。”他拒绝喝酒,因为自从一次在夏威夷玩球惨败之后,他变得一喝酒就眼泪横流。尽管如此,他偶尔还喝点香槟。他也不喜欢抽烟。总之,他是个有教养的人,他阅读了许多经典著作和军事文献(对于他这样一个阅读广泛的人来说,很奇怪的是,他经常把一些简单的单词给拼错了),但同时,他又是易变和喜怒无常的。
  1943 年冬,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件,这件事使艾森豪尔威尔感到恼火,同时使得他决定在对法国的进攻中不让巴顿指挥一支军队,在此事件中,巴顿的喜怒无常又一次显露了出来。事实是骇人听闻的:1943 年8 月3 日,在西西里指挥第七军的巴顿,视察了第十五军后方医院,当他正在伤员中巡视时,他突然看见一个未负伤的士兵,一个从印第安那州米沙瓦加来的二十六岁的二等兵。这时,巴顿已经视察了许多医院,这些医院中伤员的伤情是令人恐怖的,在一个医院中,他看到一名伤员的头顶被掀掉了一半,在其他的医院中,他看到有的伤员的四肢被炸掉了。按照后来的官方报告,他询问这个二等兵在这些真正因战斗负伤了的人们中间干什么。二等兵回答说:“我感到很恐怖,我再也受不了了。”巴顿吼道:“你是个十足的胆小鬼。”他把他臭骂了一顿之后,命令他出去。可二等兵没动,因此巴顿用手套扇了这人一记耳光,一把扯住他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接着把他踢出了收容伤兵的帐篷。
  8 月10 日,一个星期之后,又发生了另一事件,这次是在第九十三军后方医院。接见了六个伤势明显的伤员之后,巴顿不加解释地把另一个因发高烧而被接受住院的病人给打发走了。然而,他的光落在一个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的二等兵身上。
  “我感到害怕。”这个人抽噎道。
  巴顿对他大叫道,“你说什么?”
  “我害怕,我再也受不了炮轰了。”
  根据两天之后的负责官员的报告,巴顿怒斥道:“你害怕了,见鬼!你他妈的不过是个胆小鬼,你这个狗娘养的。”他扇了那个人耳光。“不许他妈的再嚎了。我不想让这些负了伤的勇士看着你这个杂种在这里哭喊。”
  他冲这人的头部狠击一拳。一个护士不禁抽噎起来,她马上被带走了,巴顿对医院里接待他的官员大叫道:“是你收留这个黄杂种的吧,他总装病,我不允许这些没有勇气上战场的狗杂种把医院塞满。”
  一大群护士和伤员从病房出来聚在外面,弄不清巴顿为什么在叫喊。巴顿又转向这个二等兵,尽管他浑身抖瑟不停,他还是尽量立正站好。巴顿说:“回到前线去,你也许会阵亡,但你必须到前线打仗去。如果你不去,我就让你靠墙站着,命令执法队把你枪毙。”他一边伸手掏他那枪柄上嵌着珍珠的左轮手枪,一边补充说,“我本该亲自打死你,你这个该死的、哭鼻子的胆小鬼!”
  开始,他的好友企图把这一丑闻掩盖过去。首先收到指控信的军团司令奥马尔·布雷德利告诉了巴顿的好朋友,战区副指挥官埃弗雷特·休斯后,休斯也没作什么表示。然而整个西西里很快就传开了,记者蜂拥到艾森豪威尔身边。休斯在他的长篇日记中写道:“艾克说记者们掌握了许多关于巴顿的材料,他们急不可待地想把它们公布出去。”
  在这个问题上,艾森豪威尔命令北非战区的监察官赫伯特·克拉克森上校调查这一事件,但名义上只把他此行说成是“检查士气”。克拉克森会见了下级军官和士兵,他留心尽量不让高级军官听到他们的交谈,他向士兵们询问了有关他们吃饭、穿衣及香烟定量的问题。记下了他们的怨言,然后话题很婉转地转向了他们的长官,他向士兵征求对他们的意见。他发现传闻遍及整个部队,士兵们对他们的巴顿深为不满。9 月16 日,他回到阿尔及尔,在休斯的协助下,开始写他的报告。
  遵照艾森豪威尔的指示,巴顿很不情愿地向第二个挨打的士兵道了歉。他在日记中伤心地写道:“一个军长不得不向那些逃兵们说话,以此安慰上边大人物的胆怯,这不公平。”8 月22 日,他向两个医院的工作人员作了言词刻毒的讲话。他毫无悔悟地说,“你们都目睹了这一事件,其结果是不幸的。”开始,巴顿蛮横地对监察官说,他以冷酷的行为“治愈”了两个人;后来他又推翻了这个说法——他说,“他看到过一些伤势严重的人,而一看到这些‘神经症’患者,就使得我怒气冲天。”
  克拉克森中校的报告是这样开头的:“许多士兵憎恨他们的领导对他们个人使用亵渎和粗俗的字眼。用他们自己的话说,许多士兵已对巴顿将军失去尊敬了。”然而有一个现象却深深打动了克拉克森:在巴顿直接领导下的部队,例如第二装甲师的士兵仍旧热爱巴顿,并认为他是一位伟大的领导人。
  克拉克森对休斯叹息道,他认为巴顿完蛋了。然而休斯却不同意,他说服道:“巴顿虽是个花花公子,但他是个不错的指挥官。”最后,克拉克森也表示同意他的意见。然而巴顿在地中海战区的所做所为无疑损害了他作为军官和体面人物的形象,克拉克森在他的结论中说,在时机紧迫的情况下,巴顿已使许多非常复杂的军事策略获得了成功,作为杰出的军事领袖,他的形象并没有受到损害,而士兵们仍愿意跟随他作战。
  9 月21 日,打人事件后的一个半月,艾森豪威尔与休斯及他的工作班子里的其他人一起共进午餐时,他们讨论了这件事。问题是,大家劝告艾森豪威尔,应立刻将此丑闻告诉马歇尔将军。艾森豪威尔没有听从这个明智的主意,而决定把报告锁在他的保险柜里。休斯在日记中写道:“艾克把有关巴顿的报告封起来存了档,”因此休斯在文件上批注道:“艾森豪威尔将军于1943 年9 月22 日看了这份文件,他指示把这些文件封存在监察官的秘密档案里。”
  11 月,舆论界喧嚣沸腾了起来。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报刊专栏作家德鲁·皮尔逊播发了巴顿在医院里打了一名士兵这则消息后,其它报纸也相继忙起来。纽约《太阳报》在第一版以三栏的篇幅刊登了这一事件,并在“殴打士兵”这一标题下登了巴顿的照片。巴顿的名字出现在所有报纸的大字标题中,然而并不是以他所喜欢的形式出现的。纳粹从柏林广播说:“当医院里的人员对巴顿的行为进行干涉时,他抽出手枪,但他立即被解除了武装。”德国人宣布巴顿被解除了职务。艾森豪威尔与新闻检查处主任阿瑟·麦克里斯特上校讨论了这一事态的发展。休斯从办公室传播的小道消息中——他的女朋友、陆军妇女队的队员J.P.那里得知了这件事的后果。她说:“新闻记者从麦克里斯特那儿听说乔治完蛋了。”艾森豪威尔的新闻机构做了力所能及的努力挽救巴顿: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约翰·戴利宣称巴顿已向当事者多次道歉、认错,在某种情况下,他已获得了其部下的极大谅解。艾森豪威尔也认为事态到此结束了,然而却不是这样。马歇尔的副手,约瑟夫·麦克纳尼将军要求艾森豪威尔对此作出完备的解释、比德尔·史密斯草拟了一份使休斯能够作出合理解释及缓和这一事态的答复,因此不致使他的朋友遇到太多的麻烦。
  巴顿说他为他对艾森豪威尔的不尊重行为深表歉意——巴顿曾说艾森豪威尔像他手下的许多军官一样非常妄自尊大。巴顿在长达两页的信中,把艾森豪威尔在非洲指挥的战役与他刚读过的《伟大的诺曼人的征服》一书中看到的战役相比,他说:“在作战方面,我们有许多共同之处。诺曼人在制订方案方面非常细心、谨慎,他们总是进攻,不愧为登陆作战的能手,在一次残酷的进攻中,身穿盔甲的骑士实际上起了坦克的作用。”巴顿天真地说道,然而所有这些和艾森豪威尔的辉煌战绩比较起来是很微不足道的,“诺曼人最值得称道之外是他们虽然人少,却敢于冒险。”他接着说:“您再次击败了他们..我想,我所写的听起来不是一派胡言,就是阿谀奉承,但那不是事实。”
  “霸王”行动的军事集结在继续进行,许多熟悉的面孔都从军官食堂中消逝了。许多有名的军官也从地中海战区消失了,他们花了很长时间,辗转曲折地经直布罗陀飞往伦敦。1943 年下半年,罗斯福总统从德黑兰归来的途中,在西西里见到了艾森豪威尔和马克·克拉克。巴顿也在那里,情绪非常低沉,艾森豪威尔告诉他关于“霸王”计划的情况,并许诺说:“在这一战役中你仍指挥军队,”这使巴顿感到无比的高兴。他好像已经看到他的第七军在法国作战了。但是紧接着他却被正式解除了指挥权。1 月2 日,休斯在他的日记中扼要写道:“巴顿已失去了他的第七军,他于一点十五分到达,扒在我的肩膀上哭了起来。”雅各布·德弗斯将军在三天之后以战区新指挥官的身份到达阿尔及尔,在与休斯交谈时,他判断说:“乔治·巴顿完蛋了。”
  1944 年初,巴顿前往英格兰接受艾森豪威尔在“霸王”行动中为他争得的指挥权时,他已经很明显地变成了一个感情非常脆弱的人。在打人事件之后,人们仅能用十足的妄想狂这个字眼来描绘巴顿。他执意认为,不管怎样,他不该受法律处罚,他受到的指责是不公正的,新闻报道应对一切负责。巴顿在9 月份写信给他的妻子,顾影自怜地说:“人应该穿上锁子甲以防被刀刺入。”而在这位主宰五十万士兵命运的将军身上还有一些其他令人困扰的性格:刹那间的欣喜、喜怒无常、暴躁和稚气。在整个战役中,他心中逐渐滋长了一种对其同僚的秘而不宣、但又不可抑制的妒忌,如马克·克拉克将军、奥马尔·布雷德利将军。他对他们有种极端的恐惧,害怕他们超过他。他要求比阿特丽斯把她所能得到的关于他们的一切剪报都寄给他,他诅咒他们的胜利。他希望这些人都死掉。他在1943 年10 月6 日的日记中透露:“我希望克拉克会出点什么事。”
  对像“霸王”行动这样一个盟国联合行动来说,最致命的是巴顿不顾一切的反英情绪。早在1942 年,他就怒斥了艾森豪威尔对英国的卑躬屈膝。在突尼斯的一段时间,他的日记则成了他对他的总司令发泄怨恨的场所。1943年4 月他写道:“在我看来,艾克正在扮演一个角色,我觉得他几乎完全被英国人愚弄了。但他根本不讲实话,他不过是只鹦鹉——一个肚子里塞满棉花的玩偶。而英国人则在海、陆、空军进行操纵,他们不仅在军事上,同样在政治上把我们当作傻子一样耍来耍去..布雷德利、埃弗雷特·休斯、鲁克斯将军和我,也许还有更多的人,都感到美国正被出卖..我很严肃地向休斯要求把我解职,以示抗议。但休斯说,他和我还有一些其他官员必须坚持到底,挽救这种支离破碎的局面,”
  他非常藐视英国人的作战能力,他认为他们的作战方法是十分陈旧的,他们的行动慢得要命。在西西里,巴顿在日记中发泄了他的愤怒:“我们的行动比英国人要快一倍,我们能够比他们更沉重地打击敌人,但为了挽救不列颠的威望,第三十军团必须包围敌人,现在我认为他们是被缠住了,我们的进攻方式一直就比英国人的那种停止、集合、重新开始的作法高明得多。”由于巴顿这种激烈的反英情绪,致使艾森豪威尔把远在巴顿之下,非常年轻的布雷德利捉到巴顿之上。布雷德利先是指挥担任强攻的一个军,然而指挥集团军(此外,布雷德利是乔治·马歇尔的得意门徒之一,而艾森豪威尔很清楚讨好哪一边)。
  1944 年1 月26 日在伦敦,巴顿咔嚓一声立正,向艾森豪威尔行了一漂亮的军礼之后,最高统帅告诉他(“请你注意,这是让你试试”)他已被任命指挥第三军——预定即将从美国到达的霍奇斯的全班人马,它的任务是支援布雷德利的第一军,布雷德利的军队将是穿过滩头阵地的先头部队,他们还要突破敌人的防线——然而这正是巴顿渴望得到的任务;巴顿的第三军将及时赶到,与第一军会合后再继续向前挺进。巴顿对于“支援”先前的比他低的布雷德利并不高兴,但这一回他保持了沉默。巴顿的沉默,鼓励了艾森豪威尔,他趁机数落他,要他不要操之过急,以避免轻率行动。巴顿向他保证说,他会格外注意发脾气的场所。他说:“下次再发火时,我决不会选择医院了。”
  艾森豪威尔邀巴顿一起吃晚饭,同座的还有凯·萨默斯比,他的海军副官哈里·布彻,他的英国随从参谋吉米·冈特和陆军妇女队的一名上尉。巴顿接受了邀请,后来他在日记中尖刻地写道:“艾克表现得非常低下,他处处炫耀自己——每当凯在场时,他总是这样。他还批评了(J.C.H.)李将军的轻浮虚荣。而他——艾克——比李更过之无不及。”巴顿自己则表现得很谦卑。艾森豪威尔的一位副官记载那天的情况道:“他是个阿谀奉迎的能手,他能够成功地把他与艾克的分歧转变成他对最高统帅的见解的谦恭的唯诺。”当话题转到巴顿十分精通的历史方面时,巴顿向他的头头保证说,任何人要想与艾森豪威尔的观点辩个高低,都是愚不可及的。“特别是你现在是世界上最强有力的人。”艾森豪威尔怒视巴顿,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巴顿与德怀特·艾森豪威尔之间的这种有悲喜剧味道的关系不断增长,发展是曲折,但牢不可破。艾森豪威尔在西点军校比巴顿晚毕业六年,而到北非之前,从各方面来说,他都不如巴顿。他以前从未听到过激烈的枪声。巴顿认为他很软弱,当然,他没有这么说。巴顿在他的日记中总结道:“艾克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粗鲁,但他优柔寡断,他不是个现实主义者。”1942 年在直布罗陀与艾森豪威尔见面后,他嘲讽地观察到:“艾克居住在一块大岩石中央的一个洞中——他的处境非常危险。”艾森豪威尔有一种嗜好,他喜欢用flak 这样的外国字,甚至用英国字petrol 来称呼汽油,tiffin(印度英语:午餐)这样的英文字。巴顿对此极为反感。一次,他懊恼地对巴顿说:“前几天凯和我一起骑马出去,一个士兵对我们很无礼。”巴顿写信给比阿特丽斯,惊奇地说道:“他告诉我他只是瞪了那人一眼。”1943 年5 月巴顿在写给她的另一封信中说:“老艾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我捉摸不透他,但我开始感到他很自卑。”
  乔治·巴顿是不会被说成这样的。他认为自己是个天才。英国思想家约翰·斯图尔特·米尔在他的论文《论自由》中写道,天才和怪癖的界线是十分费斟酌的。然而巴顿使艾森豪威尔不费力地认识到他的天才和怪癖。1943年中,当他不过是一名军团司令时,一次写信给战区最高指挥官。他在信封上写了“Sir·德怀特”。在这封信中,巴顿非常狡猾地挖苦了英军指挥官们在名字之后缀以贵族头衔的古怪习惯,同时他还不加掩饰地抱怨哈里·布彻错把他称为一个装甲师的师长,巴顿在信中很刻毒地补充说:“请你注意这件事,即布彻把你叫作三英寸高的人(其实叫做有三瓶酒海量的人更贴切些),以你现在的年龄,他对于你能否成为国父而感到怀疑。”巴顿在此信结束时,不无打趣地写道:“虽然我不想自荐,但是我应该非常乐于履行军事法庭庭长所应尽的职责,在此法庭面前,你无疑会把他送来,或者当他的辩护人。不管处于哪种地位,我敢向你担保,都能定罪。”
  巴顿时艾森豪威尔始终感到很茫然,困惑不解,但最终仍对艾森豪威尔着迷。这不仅仅是对艾森豪威尔的名字写成“天命”(Di-vineDestiny),这不仅仅是对艾森豪威尔全称的缩写字头所玩弄的小把戏(艾森豪威尔姓名全称:Dwight.D.Eisenhower, 恰好与Di-vineDestiny 的缩写相同:D.D.), 艾森豪威尔也确实是他的命运主宰者,尽管他犹豫不决,软弱、爱发怒、胸襟狭窄、不善词令,但他仍然是盟军最高统帅,这一点,巴顿是决不能够忘记的。
  1944 年的战争,已经发展成一场战略轰炸机之战了。由英美两国飞机制造业竞相生产、用装甲钢板及合金材料制成的、威力无穷的“空中强盗”,在这一年充斥于欧洲的上空。这些轰炸机的那种高度复杂的性能,大大增加了它们的指挥官口述命令的难度。
  英国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对重型轰炸机的研制工作,已经进行近十年了。目前,这种轰炸机已发展成具有对方圆若干英里的城市进行狂轰滥炸的性能。这些轰炸机都涂成了黑色,因为它们经常在夜间出没于森林上空。英国人从这些飞机上看到了一种力量,如同当年伊丽莎白时代的人从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伟大发明——栎木多层大帆船上看到的那种力量一样,凭借这种力量,英国人可以把他们的意愿强加在倔强的外国人身上。不过,起步较晚的美国人,总结和吸取了英国人的经验和教训,他们大胆地决定,在白天飞入敌人的上空。这时,他们视野开阔,能够辨明攻击目标,进行准确投射,而为致胡乱投弹造成浪费。因此,美国的轰炸机组能够熟练地对那些清晰可辨的小型目标——如滚珠轴承制造厂和飞机发动机制造厂这类工厂,进行准确无误地轰炸。在如何进行轰炸这一问题上,英美两国所持的截炸不同的观点,导致了两国指挥当局之间的激烈斗争,两国将领之间的纠纷层出不穷。双方都藐视对方,同时又暗暗地钦佩对方。两支军队都各有自己自视甚高的指挥官,他们对如何赢得这场战争各持己见。
  自艾森豪威尔抵达伦敦起,企图控制战略轰炸机的幕后斗争就加剧了。1943 年开罗会议决定:轰炸机部队应在以下方面享有最高战略先权,既应通过“联合轰炸机攻击”的有效行动,逐步摧毁和打乱德国的军事、工业和经济体系,彻底摧毁敌人的通讯线路,从物质上有效地削弱德国空军的作战实力。决定还强调说:“所有这些,是实施“霸王”行动的一个“先决条件”。皇家空军轰炸机指挥部和美国空军积极响应这一决定,他们使敌人的城市在雷鸣般的爆炸声中抖动,在凄凉的警报声中撕裂,在一场熊熊大火之后,化为一片废墟。为希特勒制造神奇武器的工厂,现成为一堆正在氧化、生锈的破钢烂铁。但现在又出现了新的轰炸目标——希特勒那令人恐怖的秘密武器。因此,1943 年11 月,邱吉尔的内阁要求美国人像轰炸敌人的战斗机制造厂一样,首先轰炸德国的秘密武器工厂及其发射场地。地。
  与此同时,英国轰炸机指挥官阿瑟·哈里斯爵士,在给邱吉尔的一封密信中,向他吐露了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揭示出所谓轰炸机决定一切的精神状态的极端顽固性。他向邱吉尔保证,他的一些重型轰炸机中队可以用把希特勒帝国的首都夷为平地的方式,来赢得战争。他在信中写道:“如果美国陆军航空队能与我们联合作战的话。我们可以把柏林彻底破坏掉。这样做虽然会损失四百到五百架飞机,但可以使德国人输掉这场战争。”12 月,他在给空军部的信中自吹,仅靠他的“兰开斯特”夜间轰炸机,就能在三个月内迫使德国人投降。这样一来“霸王”行动就没有什么必要了。但其他人对轰炸攻势的前景持不同看法。因此,一场激烈的冲突在这些将领之间爆发了。
  阿瑟·哈里斯·说话温和,没有架子。他在整个空军中以屠夫哈里斯著称。他的这个名字,不知是对皇家空军轰炸机司令部对敌人进行的疯狂屠杀的影射,还是对他的飞行员所遭到的惨重伤亡而言,这就无法作出定论了。但从战争开始以来,他的飞行员已有四万人阵亡,这比整个英国陆军同一时期全部伤亡人数还要多。他从来没有视察过他的轰炸机基地,更不用说亲自率机执行任务了。他在海威克姆附近的一个地堡指挥作战。海威克姆是伦敦郊外的一个村镇,以出产山毛榉木而闻名。哈里斯的勇气也别具一格。他常说,别的将军在一年之中不过拿他的军队冒一、两次险,而他,哈里斯,则是日夏一日地在每天晚上使他的整个前线处于危险之中;他的军队是唯一的一支仅在一夜之间就可输掉整个战争的军队。
  作为一名空军上将,与一名陆军四星上将同级,但是他把自己的影响力放在他与邱吉尔已经建立的密切关系上。邱吉尔赞同哈里斯对敌人城市进行狂轰滥炸的主张。这是一场长达两年夜间轰炸。目前这一轰炸已沿着德国人的边境扩大到欧洲的其他国家,不管怎样强力要求他改变主张,哈里斯总是顽固地使人们认识到他心爱的轰炸机所应负的使命,1944 年的秋天,他面临着一个极为暗淡的前景,由于敌人的主要城市都遭到了严重破坏,他那狂轰滥炸的战略不久就将没什么意义了。他提出,他最好还是继续对其他的城市进行轰炸,这个建议无疑要遭到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强烈反对。他们会这样指出,这样做很可能会使盟军遭受不必要的损失,同样还会使许多平民无辜地死亡。
  哈里斯和同他的职位相当的美国空军中将卡尔·斯巴茨都是同一类型的人物,他们都深信,使用重型轰炸机可以使登陆西欧成为不必要之举。斯巴茨指挥美战略空军,他指挥的“空中堡垒”和“解放者”通常在白天从许多在英格兰东部和南部草地上开出来的跑道上起飞。他的脸像一根生了锈的铁钉。他不修边幅,因而经常受到美军将领中那些衣着考究有贵族气派的人(像乔治·巴顿)的嘲笑,说他仪容不整,有时还不刮胡子。一次,艾森豪威尔命令他纠正其飞行员敬礼的姿势,斯巴茨回答说,只要他们能干好工作,他才不介意他们是如何行礼的呢,他非常喜好英国军械工人的手艺,因此,他购买了一支特意定做的410 式手杖枪。他喜欢经常饮波旁烈性威士忌。他还是一个打扑克的能手,他把艾森豪威尔的私人秘书一个个击败,他们每个人至少要输掉六百美元。他讲起话来直言不讳,他不喜欢长时间坐在办公桌旁。1943 年3 月,他坐在一架受到猛烈攻击的轰炸机机首中执行了一次任务,他的机尾射手击落了两架敌机。
  他把艾森豪威尔当作英雄崇拜,而艾森豪威尔也很器重他。一年之后。1945 年2 月,艾森豪威尔和奥马尔·布雷德利一起,评价卡尔·斯巴茨是他的军官中最出色的一员,称他是一名“有经验、有能力的空军指挥官,为人忠诚,善于合作、谦虚、忘我。”他们之间的相互尊敬,早在北非战役时就建立起来了。那时,为在北非建立第十二航空队,身在英格兰的斯巴茨,慷慨地把第八航空队中最出色的飞行员抽调了一部分出来。他深知搞好与各方关系的重要性。他十分殷勤地搜集了一些印有美国空军空袭后破坏景象的照片和新闻稿,(对“空袭”这一词,他坚决反对使用,他只把这些行动看成是日常的主要战斗)。他把装有这些照片的相册分送给阿诺德、邱吉尔、斯大林和英国国王。他与一些有用处的美国人交往,如当时的美国航空摄影侦察队服役的罗斯福总统的儿子埃利奥特。他当然还结识了许多有权势的英国人。
  斯巴茨和哈里斯都是轰炸机部队的负责人,但他们都缺乏他们自己所希望拥有的那种发号施令的权威。正像任命海军上将伯特伦·拉姆齐爵士在“霸王”行动中担任海军指挥官和任命蒙哥马利将军在这一行动的起始阶段统率全部地面部队一样,也同样任命了隶属于最高统帅和他的副手的空军指挥官。马洛里爵士是英方提出的在登陆西欧行动中担任空军指挥官的人选。然而,这支军队中并不包括战略轰炸机。战略轰炸机的任务和它们的指挥官为其争得的独立性来说,战略空军是另一支部队。马洛里自被任命伊始,就冒失地发起争夺战略轰炸机指挥权的攻势。毋庸置疑,斯巴茨和哈里斯都拒绝交出这一权力。他们的理由是,到目前为止,马洛里仅仅指挥过英国皇家空军的战斗机,而一个战斗机指挥官对战略轰炸机的“奥秘”又精通多少呢?另外一个理由是,在需要对什么样的目标进行轰炸这一问题上,众所周知,他与他们的观点截然不同。
  抛开这些不说,马洛里是个不易相处的人。他于1892 年生于柴郡,是个牧师的儿子。他曾经在哈勒伯里学校、马格达莱纳学院和剑桥受过上等教育。他的圆脸上,有两撇剪得很整齐的小胡子,他那双酷似长毛垂耳狗的眼睛,充满感情。他刚一搬进在伦敦郊外的斯坦莫尔的新司令部,就开始制订空军在“霸王”行动中的任务了。而他为轰炸机制定的任务,则是争论的焦点,他提出,包括战略空军在内的联合空军,应在“霸王”行动前九十天把法国和比利时境内的铁路系统彻底摧毁。为了帮助他制订计划,他组织了一个研究委员会,包括英国一些最有学识的人,其中有人类学教授索利·朱克曼。他曾经在一群缚住四肢的山羊中投放炸弹,以此来调查炸弹爆炸对平民造成的威胁。现在,为了支持马洛里,朱克曼转而同意攻击铁路系统这一观点。他推断说,铁路系统如同任何其他的神经系统一样,任何一部分受损,都会影响到整体。而这对其他轰炸机指挥官来说,听起来真是太轻巧了。
  在绝望之中,斯巴茨和哈里斯求助于艾森豪威尔和他的副手阿瑟·特德爵士。特德是个爱抽烟斗,外貌英俊的空军上将。他身材细长,彬彬有礼。他至今统统治地中海战区的盟军空军,一般来说,他不喜欢英国陆军,特别不喜欢的是蒙哥马利将军,他永远不能原谅蒙哥马利,因为他把北非阿拉曼之战中特德统率的空军的全部功勋窃为己有。一次,吃午饭时,人们偶然听到特德以讽刺的口吻说到“军队现代化的时候”,一些军官猜测,特德的真正目的是想自己担任最高统帅。
  但艾森豪威尔喜欢特德,斯巴茨也如此。早在北非,这三个人之间的友谊就建立起来了。1943 年,特德的女友玛丽·特·塞顿·布莱克夫人来到了阿乐及尔,他们之间的友谊得到了进一步地增进。
  玛丽是一位“高头大马”型的金发碧眼的比利时女郎,她在指挥部所有工作人员中以“上峰”这个诨名著称。当特德和她结婚时,所有的人都对此大吃一惊。埃弗雷特·休斯在他的日记中惊呼:“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他们离开休斯回英格兰之前,休斯写道:“特德和‘上峰’说他们要来喝茶,并向我道别。”他很轻蔑地给“上峰”加了一个新的称号:“特德夫人!”
  1944 年1 月11 月,特德飞往伦敦担任最高统帅的副手这一职务。也就是说,他是盟军最高统帅部的第二号人物。他允许二名记者搭乘他的飞机回英格兰。后来,其中一人向英国军事专家巴兹尔·利德尔·哈特闲扯到这次飞行中的一些事。利德尔·哈特在他的日记中,以震惊的语气写下了他得到的情况:就在他们从北非起飞之前,一辆载重量为三吨的卡车满载货物开到了机场,里面有各种家具、酒类、各种美味食品,几筒橄榄油。这些都是特德夫妇买下的,他们不惜违反大英帝国的各种规定,打算把这些东西私运回英国去。
  1944 年1 月,特德以艾森豪威尔的副手的身份抵达伦敦,许多重大问题也随之而来。长期以来,在英国皇家空军中形成了亲特德和亲马洛里两股势力,他的到来,使长期积下的这一宿怨直接爆发出来,看来当时对不得人心的马洛里的任命显然是错误的,而口叼烟斗、和蔼可亲的特德才是一个更为明智的人选,但要改变这一决定则太迟了——特德已得到了更高的任务,而马洛里的职位对他来说是太屈就了。坐观这些斗争的是个子高大的英国空军首脑查尔斯·波尔爵士。他长有一个鹰钩鼻子,对人也很冷淡,他与哈普·阿诺德地位相当。他本应调解这一纠纷,但他根本就不是个可以自主行动的人,他不得不与政客们周旋,而不得不谨慎行事。他是一个安静的、不引人注意的人物,他安坐在英国空军部大楼他的办公室中,然而他很少出现在那里。
  斯巴茨将军是第一个对马洛里产生强烈憎恶的人。在第一次见到马洛里之后,他在日记中写到:“我不知道利—马是否对空军所担负的使命有正确的认识”。(1945 年斯巴茨说:“我显然对马洛里指挥空军的能力缺乏信心,也没有信心让他指挥战略空军,除非是由于战术行动上的偶然需要。)而使斯巴茨大吃一惊的,是这位空军上将语言精炼的论述:在发动登陆西欧战役之前、空军不可能从德国人手中夺得控制权,斯巴茨写道:“[马洛里]显然认为在开始登陆以前,不可能建立空中优势。”
  然而,这当然是对所有参加“霸王”行动的陆、海军指挥官这样一个观点的全盘否定:他们一致认为如要确保登陆成功。“空中优势必不可少”。1943 年,蒙哥马利在《高级指挥官笔记》这本小册子中写道:“在从事陆战或海战前,必须先赢得空战,这是首要和基本的原则。”艾森豪威尔同样十分清楚地认识到这一条绝对必要的战略原则:决不允许纳粹空军有力量进行骚扰。
  至于今后要执行的轰作战略,华盛顿给斯巴茨的任务是非常清毁德国空军,‘霸王’和‘铁砧’行动方可付诸实行,因而,我个人对你的要求是,无论在空中和地面及飞机制造工厂中,只要发现敌人飞机的影子,都要(要注意,是必须)予以彻底摧毁。”
  尽管联合轰炸攻击具有毁灭性,然而大量的文件证明,纳粹空军的防卫能力实际仍在加强。阿诺德为此深感不安。艾森豪威尔与斯巴茨看法相同,他们认为战略轰炸机应继续摧毁德国空军的动力基地、飞机和制造厂。斯巴茨对任何企囹改变轰炸目标的学究式的提议都怒目而视,这些建议提出对城市、铁路或纳粹自吹的秘密武器进行攻击。他的轰炸机能够在白天准确无误地击中桥梁和炮台之类靶子。他深知他那素以这种摧毁力著称的轰炸机无疑将被要求在“霸王”行动的空中攻势中担负重任。但是,他深信,目前要让轰炸机担任“霸王”行动的准备阶段的轰炸任务则是错误的。事实上,登陆行动不开始,斯巴茨是不会改变他那对整个登陆计划内心深处的怀疑立场的。根据在北非的经历,他怀疑美国兵能否勇猛地冲过布雷区。斯巴茨深知,在登陆滩头埋设的地雷,要比在非洲埋设的稠密得多。他对真正有必要采取“霸王”行动质疑道:联合轰炸机攻势密如冰雹的炸弹,使敌人的城市化为一片火海,而登陆部队能够做出任何这种联合轰炸机所不能做到的事吗?
  比得尔·史密斯是急于想看到纳粹的秘密武器发射场地受到彻底摧毁的人。他是艾森豪威尔的参谋长,他向艾豪威尔请求把盟军最高统帅部迁出伦敦。艾森豪威尔的一个助手不无打趣地说:“他对火箭恐惧之极,他认为不久它们就会在伦敦上空开花”。而艾森豪威尔对此则漠不关心,他不认为这种进攻能持续几个星期。但是经过再三考虑之后,他同意迁出伦敦之举可能是深谋远虑的——对此,他还提出了他的理由:城市不能提供一个参谋班子进行工作的最良好的环境。他的司令部将尽可能迅速迁往布榭公园——它位于伦敦城的西部,距伦敦中心区仅三十分钟的路程。他还希望,通过这种方法使大家聚到一处,即使不能同在一个屋顶下工作,也能迅速种方法使大家聚到一处,即使不能同在一个屋顶下工作,也能迅速组成一个和谐的指挥部。
  凯·萨默斯比为艾森豪威尔开车前往布树公园进行勘察,坐的是他那辆“戴姆勒”防弹汽车,他把这种车称作是他的“栅栏车”。一直把自己的司令部设在布树公园的斯巴茨,在这里遇到了艾森豪威尔,并向他倾诉了自己所有的烦恼:他对于未来指挥机构的焦虑,对马洛里不可名状的反感,以及时他那珍爱的重型轰炸机使用不当的担心。斯巴茨给艾森豪威尔看了一份表示抗议的电报,这是他刚刚拟好准备发给哈普·阿诺德的。他在前一天已与波特尔·哈里斯和马洛里交谈过,他告诉他们,在艾森豪威尔手下,只能有一个空军指挥官,并说,他自己愿意在特德手下,而不愿在马洛里手下工作。艾森豪威尔把一只手放在斯巴茨的肩头,对他说:“这一次我建议你不要过分强调全面负责的空军指挥官的必要性,我们必须切保的是,在实行‘霸王’行动的适当时机,由一个单一的空军指挥官来指挥作战。”
  到底由谁来担任英国皇家空军战略轰炸机的指挥官这一问题,是艾森豪威尔所面临的最棘手的一个问题:是否由他来担当呢?英国共有一千三百架重型轰炸机,这一指挥权预定在“霸王”行动开始时转交给他,而艾森豪威尔在这一问题上是不打算妥协的。为此,他对他的私人参谋说:“现在我们
  在英国的空军远比英国人本身要多得多。我们已把我们的全部空军都置于盟军最高统帅部指挥之下了。如果英国人扣住这一重要的攻击力量,我就无法向我们的参谋长联席会议交代了。”他甚至天真地希望,有他的英国朋友特德当他的副手,就能使一切与皇家空军的矛盾都迎刃而解了。
  起初,似乎一切顺利。比德尔·史密斯于1 月中旬抵达伦敦时,他说:邱吉尔在马拉喀什向他保证,所有参战的飞机都将由艾森豪威尔指挥。但邱吉尔一返回伦敦,英国空军部显然劝说他改变了主意。1 月21 日,在伦敦盟军最高统帅部召开的第一次会议上,这个问题终于摆到了桌面上。马洛里语气温和地陈述了他的观点:“‘水平轰炸’(这是联合轰炸机攻击的代号),已使德国战斗机生产从他们原来计划的月产量一千到一千五百架下降到六百架,不过,在我们发动突击之前,不大可能发生一场空中的决战,攻势发动之日,我们将为获得空中优势而战,我们很可能获胜。”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严重错误,而马洛里对此竟如此轻视,这一点又一次使斯巴茨惊愕不已。如果在他们进行的一切空战和轰炸之后,德国飞机在登陆西欧之日仍布满天空的话,那定是可怕的错误。
  马洛里继续解释他的方案:盟国空军应在反攻前两个月就开始轰炸敌人的铁路系统,一直持续到——如蒙哥马利所要求的——使登陆区域周围一百五十英里内的铁路系统全部瘫痪为止。他重申,德国空军必须在登陆那天的空战中加以歼灭。他将给每一进攻师派出一个中队的战斗机作为空中庇护,在这天上午十点钟后,再增派十二个中队参战,他估计德国空军会在此时大批地飞到上空。
  当斯巴茨谈论到马洛里方案的含义时,他闷闷不乐。他在那天的日记中伤心地写道:“如果(‘霸王’行动的)时间仍按现在预定的那样,就不会有机会进行任何强有力的空战,因而也就无法证明(斯巴茨和哈里斯的)理论,认为(仅靠)空中力量,就能够把德国人歼灭掉。”
  就在那天夜里,德国空军显示他们远远没有被歼灭。德国轰炸机以一种非同寻常的力量袭击了伦敦,这是两年来英国人所遭受的最严重的一次袭击。这只不过是希特勒个人对哈里斯对柏林进行饱和轰炸的回答。英国政府藐视德国的袭击,他们给这次以及随后继续进行的几次空袭起了绰号:“娃娃型闪电战”。但是,对那些没有经历过真正战火的人来说,确实也是够呛的。袭击是可怕的。一个私人的掩蔽所分配给了艾森豪威尔的工作班子。这是一个酒窖,两个世纪前由克莱夫勋爵修建的,离“海斯宅邸”只隔几条街。掩蔽所有为最高统帅和哈里·布彻准备的卧室,电加热器和一个厨房。艾森豪威尔得知,这个掩蔽所是由一个和平主义组织“牛津小组”管理的,因此他想另换一处,他猜测这些和平主义者是不会赞成他作房客的——不管怎么说,他现在是在指挥一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正在打仗的军队。
  由于“娃娃型闪电战”,盟军最高统帅部的全体人员迅速撤出伦敦这一计划变得刻不容缓了。然而眼下,艾森豪威尔仍暂时留在“海斯宅邸”。库姆比城堡是距离布例公园几百码远的一座过于高大的大厦,本来已分配给艾森豪威尔,但他把这座大厦转送给了特德夫妇,让他们在这里安置新家,他自己却选择了“电报房”。他至今还对1942 年居住在这里的情景保留着十分美好的记忆。这座古老的小屋座落在伦敦南部金斯顿的一块高地上,距伦敦约有十英里路程,它曾是信号网中的一个环节。那里有三间卧室和一个烧煤炉的厨房。1 月28 日,布彻在一封信中写道:“几天之后,我们将再转移一次,重新回到我们古老的小屋去。但我们仍需在城里(海斯宅邸)留个地方,以备艾克必须在那里过夜时住。”当他评论到伦敦的战时气氛时,他继续写道:“他们长期以来就夸夸其谈,但从没见有任何行动,他们看起来停一群受人摆弄的人,而且似乎远远地脱离现实。唯一把他们拉回到战争之中的人偶尔出现的空袭,而尽管我们最近干得不错,但他们还是没有使我们在地中海所获得的成就成为成功的开端。各种报纸对局势的反应是那样吵吵嚷嚷、喧嚣不堪..”
  当关于使用战略轰炸机的争论日益激烈时,艾森豪威尔仍按部就班地履行他的职责:他与首相、国王一起进餐、乘车到伦敦东南部去视察部队。这些活动大大消耗了他的精力。当时,天气阴冷,狂风怒号,然而无论他走到何处,士兵们对他的尊敬部大大鼓舞了他。当他在2 月的一个星期天到伦敦的一家剧院去看《这就是军队》的最后一场演出时,观看演出的美国士兵全体起立,向他欢呼致敬,陪伴着蒙巴顿夫人的J.C.H.李将军。刚好坐在艾森豪威尔的包厢下面,他误认为这是对他的欢迎,急忙起立致谢。
  每个星期看起来都比前一个星期更加繁忙,艾森豪威尔的自我感觉不很好——几个月来,他一直没有时间锻炼身体,他现在整天不停地抽烟。11 月份,他患了感冒,至今未愈。伦敦的雾对他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他相信。他已建立起各种措施以防御不断向他施加的压力和对付需要他承担的责任。他试图排除头脑中的杂念,一心只考虑在人事安排上人尽其才各得其所。然而萦绕在他思想深处的却是对玛米近来喜怒无常的表现的担忧。玛米现住在德克萨斯。他寄给她一张圣瓦伦丁节贺片,并附了一封草草写成的信,他写道:“请你多加保重,我亲爱的。也许在下一个圣瓦伦丁节我就能亲自紧紧地拥抱你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以这种潦草的字迹刺伤你的眼睛”。他在写这短短的几行字时,就被来找他的各种人打断了六次,他天真地告诉玛米,有时他盯着那些红十字会的姑娘们,希望她也在伦敦。尚未解决的空军指挥权问题,使其它一切问题都暗然失色。2 月12 日,美国两名高级信使——海军少将查尔斯·库克和陆军少将约翰·赫尔,从华盛顿来到伦敦,带来了马歇尔关于空军指挥权这个棘手问题的一封绝密信。他们的到来,又引起了对其它问题的争论。看来,调解纠纷的信的内容透露给了每一次的参谋会议。对太平洋的两栖登陆有着得天独厚经验的美国人,对他们在登陆西欧计划中发现的薄弱环节,越发感到不安。虽然计划规定在进攻之前,由海军给予火力支持,但他们对海军火力的不足感到不放心。艾森豪威尔要求参加炮击的战列舰至少要有六艘。海军少将库克打电报给美国海军总司令金海军上将,知道他会听得进他的意见:“现初步打算在‘霸王’行动中以海军的炮火来支持登陆部队,但我对他们的实力表示怀疑,因为现在他们打算投入的力量不过是在夸贾林岛所使用的四分之一..我认为这次行动获胜的可能性太小了。”2月中旬,又有两名官员从华盛顿来到伦敦,带来了哈普·阿诺德的一条“锦囊妙计”——单独使用四个空降师担当战略任务的计划:盟军应在巴黎附近、德勒和埃夫勒周围发动一次大规模的登陆,主要目的是把纳粹的装甲师从滩头战斗中吸引过来。艾森豪威尔的专家不得不告诫他们,在目前这种状况下,这样做很可能会使全部空降力量被歼。因为他们根本得不到炮火的支援。蒙哥乌利对来访者讲了话,他说:“一个指挥官首先应该决定他希望做什么,然后,他应该集中一切力来实现这一目的。”奥马·布雷德利对他的话做了进一步的解释:“主要的目的是..必需迅速拿下瑟堡港。”这才是空降部队所应去的地方。后来艾森豪威尔把阿诺德的妙计与邱吉尔所支持的安齐奥登陆作了尖刻的比较:“尽管事实上我们每天已把三至五千吨的东西倾入安齐奥,并把人员增加到十五万人。然而所做的这些努力还并没有使登陆部队与主力部队连接在一起。不仅如此,很明白,如果没有一条到海上的直接通路,我们投入到安齐奥的部队就无法生存。”他建议阿诺德仔细斟酌一下,在距最近的港口还有几英里的情况下,在敌人的装甲师重重包围之下,他的“空降场”能维持多久?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无知的建议,向艾森豪威尔证明,那些远离作战现场的人是如何不切实际。
  在盟军最高统帅部的每个人都知道,登陆西欧行动前途叵测。几个星期以来,会议桌上一直笼罩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人们担心,如果希特勒继续在法国增加机械化部队的话,“霸王”行动看来就不得不取消了。而用来登陆的主要力量届时将不得不转移到地中海和法国南部。如果盟军被截在法国北部,法国南部就会成为登陆西欧的关键地点。这是继续筹划进行“铁砧”行动的另外一个原因。比德尔·史密斯提议,关于是否从地中海抽调坦克和登陆艇这一问题,最好推迟至比如说4 月1 日再作决定。史密斯在一次参谋会议上,提到登陆西欧这一问题时说:“包括十二个机械化师在内的当前德国的兵力,已经到达了临界点。”在他打给五角大楼的秘密电话中,他非常坦率地说:“我个人的见解是,在‘霸王’行动前十五至三十天中,‘铁砧’行动在物质上不能对前一行动有任何帮助。另一方面,我们会发现,我们根本不能采取‘霸王’行动,因为在海峡对面德国师的缓冲作用现己达到我们所能对付的最大限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完全明白。”五角大楼那一边的声音答道。
  史密斯说:“现在对我们来说也许有必要把我们的重点转回到地中海了。”
  2 月12 日,艾森豪威尔向空军将领们公布了他的“霸王”行动的指挥方案。非常简单,这一方案要求所有参战的飞机都服从马洛里指挥。然而,这一方案引起了受到轻视的侍不同意见者的强烈反对,特别是哈里斯和斯巴茨。在下一个星期里,他们又赢得了邱吉尔、布鲁克、波特尔和阿诺德的支持,这是一伙马洛里和艾森豪威尔难以抵挡的对手。
  几天之后,马洛里与斯巴茨的宿怨公开爆发了出来。这位英国指挥官(马洛里)在斯坦莫尔他的司令部打算向英、美空军指挥官公布关于“霸王”行动的空军作战方案,就在那天清晨,斯巴茨驱车会见艾森豪威尔。他的态度是不合作的。事后,他写道:“我和艾森豪威尔讨论了马洛里,对他谈了我的感受:我对于马洛里担任这一职务的能力毫无信心,我对任何企图把战略空军置于他的指挥之下的安排都深感不安。”
  在会议上,斯巴茨发现在众多的英国空军将军面前,他自己寡不敌众。马临里直截了当地阐明了他的观点:首先,他计划在3 月初把轰炸重点从摧毁德国空军转到“霸王”行动的战役中来。他提议对登陆沿岸一带铁路的轰炸,应全部转到摧毁德国西部的铁路。他认为,德国空军会为保护这些铁路而战的。
  斯巴茨对此表示反对:“如果他们不为之而战呢?那么,我必须拥有对其它任何能迫使德国空军参战的目标进行轰炸的自由。否则,我将不能完成摧毁德国空军这一主要任务。”
  马洛里坚持说,到3 月1 日,斯巴茨的战略空军中将听从他的调遣,斯巴茨强抑住怒火,厉声说道:“我不同意对我的攻击目标加以限制。我必须拥有对任何我认为能够迫使敌机参战的目标进行轰炸的权力。”
  利-洛里那双“长毛垂耳狗”的眼睛充满伤心的表情,他说:“我们的南面部队登陆欧洲大陆将会迫使敌人的战斗机参战。”
  斯巴茨吼叫道:“那就太晚了!如果想理所当然地使登陆获胜的话,我们就必须在登陆前给德国空军以致命打击。”
  此刻,布彻·哈里斯挥舞拳头参加了论战。他断言马洛里的方案是完全荒谬的。“我不相信空袭能够完全中断这个地区的铁路交通,因而阻止德军的军事行动。”
  马洛里坚持说,他的专家们支持他。他把朱克曼教授请来作为后盾。这位科学家同意了他的观点,事实上,他是最终才同意他的。
  哈里斯表示反对。他比斯巴茨表现得更粗率无礼。此刻,他声称人们对新近在他那些轰炸机上安装的“目标搜索器”的精确度估计过高了。实际上,这些机器的性能并不很高,他执意说道,如后来证明的。对那些密集的、“霸王”行动选中的目标来说,这种机器的性能是靠不住的。他再次轻蔑地不把马洛里的分析当回事。他蔑视地说:“这些分析非常不切实际”。斯巴茨乐不可支地点头赞许。哈里斯提高了嗓门说:“我敢以书面担保,切断铁路交通的这一拟议的计划根本不会成功。这样一来,陆军部队就会由于这一失败指责我们,指责空军。”
  斯巴茨对马烙里的故意,使艾森豪威尔很为难。几天之后,斯巴茨见到艾森豪威尔,他在日记中洋洋得意地写道:“他非常巧妙地试图说服我同意马洛里的观点,他说,今天早晨他与马洛里谈过话后,他觉得对马洛里的才智可能没有给予适当的信任。我对他说,我还没有,也将不会改变我的观点。”斯巴茨继续展开他的攻势。当他在一份新闻发布稿的草稿上看到,他的第九航空队将置于“空军总司令”马洛里的指挥之下,他怒不可遏地打电话给特德和哈里斯,后来这段声明就删掉了。当艾森豪威尔问他,究竟怎样才能与处于现在职位上的马洛里建立起共同工作的机构,斯巴茨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根本不可能。
  2 月22 日,心烦意乱的特德,写密信给空军参谋长波特尔:“我越来越身不由己地得出不幸的结论,两支战略空军根本不听调遣。斯巴茨己十分明确地表示,他不接受马洛里的任何命令,甚至不肯与他合作。而来自哈里斯的代表们唯一的行动表示,则是对以往轰炸机的数字进行一系列校正。他们这样做的明显意图是要说明他们除了对非常大的目标进行大规模的纵火之外,由于他们装备极为不足,训练十分欠缺,根本无法对其他目标进行轰炸。”艾森豪威尔对这些打口仗已厌倦之极。但争论仍喋喋不休。为制订一个令大家满意的空战方案,特德组成了一个委员会。而英国人垄断了委员会,他们还拒绝与美国人合作。文森豪威尔在与邱吉尔的两次会面中毫不客气地对他说:“如果英国人继续持不合作的态度,那我就要打道回国了。”在2 月28日与邱吉尔第二次会面对,他们的一顿晚饭一直持续到半夜一点半钟。此时事态已发展到了紧要关头。邱吉尔显然为前战斗机指挥官马洛里指挥战略轰炸机的前景深感不安,这很可能是哈里斯事先指点了他。艾森豪威尔恳求他等候特德的委员会发布一项指示,也就是说给他们一个工作机会。邱吉尔面呈怒色,但他说,随便怎么安排,只要艾森豪威尔和波特尔满意,他都同意。
  事后,艾森豪威尔告诉特德说:“他看起来很不耐烦,但我告诉他,如果我需要任何事先没有估计到的帮助,我会立即请他帮忙的。”他恳求特德加速会议进程,尽快得出结论。艾森豪威尔威胁道:“否则,首相将会强烈干预这件事的。”
  2 月29 日,邱吉尔、艾森豪威尔和特德三人开了一个会,会议进行得很激烈。事后,艾森豪威尔告诉马歇尔:“首相对由马洛里担任空军总司令表示强烈反对。他质问,‘为什么我们把特德派给你而我的回答是,‘为什么?’”
  英国人对马洛里的敌意使艾森豪威尔大感困惑,正是这些英国人自己选派马洛里担任此职的。精疲力尽的艾森豪威尔最后妥协于邱吉尔提出的一项解决方案:副最高统帅——特德,除他现有的职务外,另外负责指挥“霸王”行动的空军活动。马洛里将继续保留他的职务,但他必须服从特德的命令。艾森豪威尔十分希望这一决定能够防止邱吉尔和他的三军参谋长们绕过他,并在“霸王”行动预备战役开始时,阻止他们直接向轰作机部队发布出现抵触的命令——有可能产生混乱的这个念头,使得他那有条理的头脑阵阵发麻。几天之后,他伤心地对他手下的人说:“正当我认为我已解决了一个问题后,别的什么人的感情却又受到了伤害,我又要去解决另一个问题。”
  艾森豪威尔终于在3 月5 日把盟军最高统帅部从格洛夫纳广场二十号迁移到布榭公园。公园座落在伦敦郊区的一小块私人领地中,里面有一组半圆形的活动房屋。从此以后,他将在这里和格洛夫纳广场四十七号工作,(因为在广场四十七号那里,他仍负有战区指挥官的职责——他身兼两职。)这两处如乘吉普车,只需半个小时。这条路是从海德公园拐角开始的,穿过伦敦的郊区,沿着狭窄的村路一直开下去。在一条林荫道的入口处,一名体格强壮、头戴白色钢盔的宪兵检查人们的身份证。一条沥青路从车库蜿蜒穿过,又径直穿过一小块草坪,最后消失在一个巨大的伪装网下。艾森豪威尔的办公室设在一座锡制房顶的砖房里,屋里的地板嘎嘎作响,漆布地毡凹凸不平,墙上的油漆也不时地剥落下来。然而就在这里,他将指挥日益壮大的、历史上最强大的军事力量。
  艾森豪威尔每天到得很早,他穿过一间坐有四个助手的大办公室,又经过比德尔·史密斯的办公室,把自己关在二十英尺见方的一块“领地”之中。然后,他按一下开关,头顶上那盏新式日光管灯忽闪地把灯光投在他那胡桃木的大写字台及光秃秃的墙上。这里的墙壁上没有任何通常挂在指挥官办公室墙上的地图。最后,他燃起这一天的第一支香烟。在这个伪装网下,还有拉姆刘、特德和斯巴茨的办公室。艾森豪威尔坚决要求在布谢公园,英国和美国军官要亲密无间地并肩工作。前来走访的亨利·史汀生的一名官员被盟军最高统帅部的这种彻底一体化所深深打动。除艾森豪威尔和比得尔·史密斯的办公室外,其他办公室里英国人和美国人都是混合办公的。
  盟军最高统帅部迁移到布谢公园的当天,第一个前来看望艾森豪威尔的是巴顿将军。他进门的时候,艾森豪威尔正在给特德打电话。他喊叫道:“你注意听,阿瑟,我已非常厌倦同一大批自以为是、爱慕虚荣的人打交道了。请你告诉那伙人,如果他们仍不能和睦相处,仍不能停止孩子似的争吵的话,老天作证。我将让首相另找一个人来指挥这场该死的战争。我将洗手不干”。巴顿为此深受感动。
  当天,艾森豪威尔与邱吉尔共进午餐,他们花了数小时反复推敲空军指挥官名单。最后,他终于按自己的意愿选定了“霸王”行动空军的总指挥包括邱吉尔一直想控制不放的英国皇家空军。总指挥当然由特德担任。那天较晚时,邱吉尔派人请来了波特尔,与他进行了单独谈话。谈话的结果是。他们拟定出一份计划案,第二天由波特尔送交艾森豪威尔。其内容是,他们同意在盟军联合参谋长会议规定的日期内,所有战略轰炸机都随时听从艾森豪威尔的作战部署,然而草案又规定。英国参谋长对使用英国空军“从事其它偶然目的”享有一定的保留权。波特尔向艾森豪威尔保证,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由于他们对他或特德不信任。与特德经过反复争论之后,波特尔给艾森豪威尔送来了修改过的草案。艾森豪威尔在上面别了一张便条:“这正是我们所要的。”
  艾森豪威尔告诉他手下的工作人员,“如果空军指挥官他们自己之间不再故态复萌又开始争斗”,空军指挥权这一问题已得到解决,尽管如此,在往来于伦敦和华盛顿的电讯中,又预示着一种新的冲突的威胁:在“霸王”行动的关键时期,艾森豪威尔能否“管理”或“统帅”所有的空军?
  艾森豪威尔对英国人已没有丝毫耐心了,他建议马歇尔使用严厉的措词,不给英国人留有任何可以后退的余地。他在3 月22 日的日记中发誓:“如果现在双方还没取得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我将采取严厉行动,并通知盟国联合参谋长会议,如果争端不立即解决,我将要求解除我的这一指挥权。”总之,英国的三军参谋长们在那天碰了头,他们向他保证,如果“指导”(direction)这个词对他来说是可以接受的,那么对他们来说也是如此。艾森豪威尔在他的日记中潦草地写道:“阿们!”
  时间越来越紧迫了,必须尽快制订出一个令人满意的、进行全面轰炸的方案。但即使现在,观点还仍有很大的分歧。斯巴茨将军仍继续坚持应立即开始尽最大努力进行精确轰炸这一主张。他现在提议,战略轰炸机应投入对敌人的汽油库、战斗机和滚珠轴承生产的轰炸,接着对橡胶产品和轰炸机生产进行轰炸。他估计,如果连续两个星期内天气都晴朗无云,他的轰炸机就能把这些目标彻底摧毁掉。在此之后,它们就可能转入对“霸王”行动战术支持了。
  这就是斯巴茨提出的方案,而且他不能容忍任何异议。3 月24 日,就在举行决定“霸王”行动轰炸方针会议的前一天,斯巴茨对马洛里关于轰炸敌人铁路运输的方案进行了强烈的抨击。他指出,一项情报估计,德国人每天需要不到几十辆的火车驶入作战地区,这个数字与他们的铁路实际所能达到的运输量相比太微不足道了。如他所说的:“对铁路运输进行攻击的提议是不恰当的。斯巴茨坚持说,战略空军所攻击的应是那些能必然迫使敌人派出其战斗机予以防御的目标。敌人的战斗机能够由此消灭,因而也就消除了对登陆行动的一个威胁。他宣布,这一关键的目标,是石油。斯巴茨说:“我们相信,敌人会用最后一架飞机来保护其石油的。”他指出,十四个合成炼油厂生产希特勒百分之八十的合成汽油和石油。因此,希特勒无疑会派出战斗机来保护这些工厂的。反之,与这些目标同样大小的十四个铁路调车厂,都只不过是纳粹全部铁路潜力的一小部分。
  特德对此表示反对。然而,虽然他也同意轰炸炼油厂最终会对德国在战争中所作的全部努力产生巨大影响,但他怀疑,是否像斯巴茨所说的那样,在“霸王”行动前如此短的时间内,盟军的轰炸机能够轻而易举地飞到炼油厂上空,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出它们,进行攻击,予以摧毁。除此之外,哈里斯的夜间轰炸机在这一行动中又能起什么作用呢?更不用说战术空军的战斗轰炸机了!
  这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争论。当空军各路指挥官于3 月25 日来到英国空军大楼时,这种紧张气氛加剧了。军官们携带的统计资料、印有轰炸后景像的图片、对预计出现的结果的各种分析材料,把文件袋胀得鼓鼓的。油库、还是运输系统?究竟哪个目标能够迫使德国战斗机投入战斗从而自寻毁灭呢?会议由波特尔主持。特德首先发言,接着波特尔发言。他指出,即使德国人只想从没有受到破坏的一部分铁路得到些微的给养,而这些给养和已贮存起来的给养都会使马洛里的方案没什么价值。专家们也认为,仅在一、两天内就想把这些铁路切断几乎是不可能的。
  斯巴茨得意地咧嘴笑着。他用手摸着布满胡子茬的下巴,信心十足地说,关于摧毁铁路运输的方案已被否决了。几天之前,他把马洛里泄气的话告诉了艾森豪威尔:“在反攻开始之前,你们根本不可能控制德国空军,因为只有在发动登陆进攻后,才会进行大规模空战。”斯巴茨警告艾森豪威尔:“艾克,如果空战和登陆行动同时展开的话,那就太迟了——你们根本不会获胜,我们必需首先获取制空权。”
  那时,艾森豪威尔同意了他的观点,但现在,他又变卦了。艾森豪威尔在会议上不只一次而是反复说,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使他深信在“霸王”行动最关键的前几个星期里,空军要想对地面作战有所帮助的话,马洛里的轰炸运输系统的方案是合乎逻辑的。当斯巴茨听到他说这番话时,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从他脸上消失了。在一场徒劳之后,斯巴茨不得已放弃了他一再坚持的轰炸炼油厂的方案。战争经济部一名专家指出,为对付这一事件,纳粹无疑在西部贮存了大量的油。因此,对炼油厂再大的损失都不能破坏德国为对付“霸王”行动所采取的短期防御。至于布彻·哈里斯,他被迫同意执行对铁路中心的轰炸,但他仍想对德国城市进行攻击。他同意将尽可能远地对运输目标进行轰炸,但他警告艾森豪威尔将军,其效果在很大程度上来说是没有把握的。
  在会议即将结束时,查尔斯·波特尔爵士心平气和地提出了一个在这场辩论中使其他问题立刻相形见绌的重要问题:轰炸运输系统的方案会使法国平民遭受严重伤亡。要想使重型轰炸机轰炸铁路停车,根本不可能不在如此广大的区域内造成伤亡。还是波特尔提出了一个补救方法:他们可以在这些目标上空投放传单,警告一英里以内的任何人迅速撤离。看来这个建议似乎使大家的良心都得到了安慰。第二天由艾森豪威尔作出的裁决表明,轰炸运输系统的方案获得了胜利。而轰炸炼油厂的方案看来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这样,这场没完没了的争论终于结束了。但在艾森豪威尔和轰炸机中队指挥官之间,形成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指挥结构。1944 年3 月底,艾森豪威尔开始非正式地行使空军指挥权。4 月中旬,他正式接管了这一权力(在“霸王”行动的整个非常时间)。从这以后,艾森豪威尔、他的副手特德和斯巴茨将军之间保持着一种非常密切的关系,不让出一点差错。正如斯巴茨说:“换句话说,从组织的观点看,这种结构是非常糟糕的。”弗雷德里克·摩根将军后来这样说道:“我想,人们很难从组织结构的图表上描绘出艾森豪威尔将军向他的飞机下达命令的途径。”
  第四节艾森豪成尔认为:巴顿是一个难以重用的粗坯
  1943 年英国的晚冬格外严酷,潮湿而又阴冷。乡间到处都是待命登陆的美国部队的营房和临时搭起的活动房屋。住在里面的士兵们的心情烦躁不安,吵吵嚷嚷,他们在等待着最高统帅的命令,准备进攻任何一处海滩。另外还有许多士兵陆续从美国来到这里。他们从车上跳下来,在蒙蒙细雨中列队,神情冷漠不安。他们以曾在国内时谈论最新式的福特汽车和雪佛莱汽车的口气,谈论着德国造的一种MC—34 型“打嗝”枪。他们对火箭炮、迫击炮和30 毫米口径的机枪已使用自如,他们还练习如何使用手榴弹、喷火器和爆破筒来攻陷地堡。他们爱收听德国的广播电台,因为它的接收效果比收听“美国部队广播网”的要好。由于看不到报刊杂志,他们只能谈论些年轻人爱谈的话题:战争、女人和家庭。“我们就像正在空降的空军特种部队一样”,一位灰白头发的美国兵对排在他身后买饭的人说,”他们在完成二十五次任务之后就被送回国,我们也要回国,但是要在完成二十五次进攻之后。”
  晚上,年轻的美国兵打扮一番,步行好几英里,去当地的影剧院看戏,也有一些人或者口出污言秽语来到城镇娱乐场所,在爵士音乐的伴奏下,与英国姑娘们跳舞,或者站在街角同姑娘们挤眉弄眼,或者轻松地走进红十字会办的防空洞商店,这种防空洞通常是一家经过改装的商店,在这里可以打乒乓球、看书,而且还有穿着新颖制服的迷人女郎。
  一位美国参谋军官,由于关心部队的士气,换了一身士兵的军服,在士兵中间生活了一天。他发现,使他们感到烦恼不安的主要原因是不知道将在何处登陆。一个美国步兵说:“他妈的,我不在乎打这场该死的战争,但我真希望他们能告诉我一些有关这场战争的情况,谁有一张法国地图?”
  但是在英国,确切知道这些年轻将士在何时何地做出永垂史策的业绩的将军们比比皆是。
  1944 年1 月底约瑟夫·柯林斯少将吻别了夫人和女儿从美国飞往欧洲。2 月2 日清晨,他乘的火车驶进车站。他立即从他的帕克街豪华的多彻斯特旅馆的下榻地,来到格洛夫纳广场,向艾森豪威尔和布雷德利报到。1933 年,柯林斯被派往菲律宾,在那里他帮助制订了该群岛的防卫计划,并见到了许多居于领导地位的指挥官,其中包括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和德怀特·艾森豪威尔。
  在伦敦,艾森豪威尔和奥马尔·布雷德利对柯林斯在太平洋瓜达尔卡纳尔岛所取得的战绩严加盘洁。柯林斯就像运用步兵准则那样,打发了他们的盘问,后来布雷德利对艾森豪威尔说:“他讲的是我们的行话。”艾森豪威尔认为他可以信任这个斗志旺盛的小个子将军,把要在登陆日进攻海滩的两个美国军团中的一个交给他指挥。柯林斯的任务是在瑟堡半岛登陆并尽快占领要塞。柯林斯走马上任了,他的的官邪座落于索尔兹伯里大教堂南面的一个由茅草屋顶建筑组成的布雷莫尔小村。
  当时属于另一种类型的与柯林斯截然不同的一位少将也出现在伦敦,此人身材魁伟,仪表堂堂,性情忧郁,多少带有些捉弄人的幽默,并总是显出有点疲惫不堪的样子。他就是艾森豪威尔的老伙伴、巴顿在西点军校的老同班——埃弗雷特·休斯。他是艾森豪威尔几个心腹人物之一,所以艾森豪威尔自抵达伦敦时就一直盯着他不放。在2 月里给玛米的信中,艾森豪威尔写道,“我确实想念埃弗雷特,并真心希望他仍然同我在一起。”当艾森豪威尔在北非的后任杰克·迪弗斯宣布休斯属超编之列时——据说他对当兵的太冷漠——艾森豪威尔高兴得眼睛发亮,他立即给五角大楼打电报说,“在这个战区我能充分发挥休斯将军的才能。”
  休斯尽管不愿意离开阿尔及尔,但他还是同意来了。他不愿意离开的原因是意味着他要和他的女朋友分手了,他在日记中称这位女朋友为“J. P.”。在听说他要调动的当天晚上,他梦见他的妻子意外地来到这里,他的女朋友“J.P.”只好“玩命地从后门跑走了”。第二天,他怀着内疚的心情将此事写人日记。哪天早上,他问“J.P.”是否愿意随他去英国,她同意了。然后他告别了乔治·巴顿的女友玛丽·琼·库珀,她当时还未收到同样的旅行邀请。休斯于2 月22 日乘C—54 飞机离开了非洲。第二天休斯抵达伦敦并给他的妻子发了电报:“我很高兴见到我的老伙伴。”老伙伴们也是很高兴见到他的。对于伙伴们来说,休斯是一位不可缺少的人物,他知道如何得到不易得到的东西。例如他一次就能搞到十五箱威士忌,由于艾森豪威尔的“首长储备库”中的库存似乎老是需要补充,因而休斯对最高统帅的一班酒鬼随从们有着极大的影响。要进行一场战争,各色人等都要有。
  五十八年前,休斯出生在美国南达科他州的伊普斯威奇,1916 年在野战炮后部队中服役,他先是参加征讨墨西哥,然后去法国。那时他比艾森豪威尔大五岁,在事业上不再有高升机会,他正是艾森豪威尔想要他担任的工作的最理想的入选。最高统帅让休斯在2 月21 日去见他,并向他透露说,表面上他是巴顿的参谋长,实际上他应起到艾森豪威尔的“耳目”的作用。休斯眼明耳聪,他从未施过任何诡计,并喜欢把发生的一切都记下来。他保留的日记字迹潦草,有时无法辨认,使历史学家们感到头痛。自他1957 年死后,这些日记就交给国会图书馆保管。
  休斯是个称职的监察人员。他对艾森豪威尔班子中的妇女怀有浓厚的兴趣,早在一年前的1942 年10 月,他就粗俗地写道,“我怀疑艾克带往(北非)的女性是布彻为指挥官而挑选的”。实际上,艾森豪威尔很快就得到了他的爱尔兰司机凯·萨默斯比,此后他只表示对他认为乱七八糟的陆军妇女队的厌恶。确实,艾森豪威尔变得如此激动,他在1943 年8 月的一次讲话中公开咒骂妇女队,指责她们的举动不合军人身份,劝告她们要么改邪归正,要么就别干了。有四十一人听从他的劝告退伍回了家。休斯日记中粗俗下流地给一个陆军妇女队员下的定义是:“有一对大奶子,还有固定的狐狸洞。”休斯这样写,究其根源始作俑者可能是艾森豪威尔。
  战区司令部里到处都有埃弗雷特·休斯的老朋友,但是战区副司令却不在其列。J.C.H.李少将立即抓住休斯下放并催促他把办公室搬出布榭公园。休斯推测这是因为李不乐意他在格罗夫纳广场周围窥探到什么。李是一位性格抑郁的教徒,战后可能会成为寺院里的一个俗籍僧。作为一名将军他乞灵于上帝似乎总能带来好处。他后来回忆说,“我们从来不能独自获得成功,我们每天感谢万能的主,因为我们相信他,我们每天清晨向他的祭坛提出我们的问题。”李配有八名秘书,保持大量的通讯联系,他拥有有十二节车厢的专车,供他周游英格兰之用。艾森豪威尔认为这是一种自命不凡的表现,他私下对李以不算激烈的措辞提到这一点。在3 月14 日,他对休斯解释说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李作计划和发布命令从不征求他的意见。但是李却不会受到责备,因为他在华盛顿有强硬的后台,他可以这么自以为是,盛气凌人。
  李在3 月5 日被提升力中将,从而级别高于比德尔·史密斯。作为战区副司令官,李在“霸王”行动中的排列等级仅次于艾森豪威尔,这更使比德尔·史密斯愤愤不平。史密斯牢骚满腹地对休斯说李的提升是强加给艾森豪威尔的。几天之后,史密斯又抱怨说是布雷德利将军向他,而不是向李要一台推土机。休斯猜测说:“可能是布雷德利不愿和李谈话。”休斯在4 月5日向艾森豪威尔汇报他前一段巡视的情况时告诫他:“在指挥官中间,以厌恶的口气公开坦率地谈论你和李将军的关系非常普遍,他们对这一问题抱有疑问。”休斯在4 月20 日视察了“霸王”行动准备大炮和卡车的集结地阿什邱吉之后,发表看法说:“到处是当官的。到处是发牢骚讲怪话和拍马屁的人。到处都听到谈论李。”休斯从红十字会的志愿人员和随营非战斗人员那里获得大量情报。他晦涩地写道,“某个马乔里不谈论艾克或比德尔·史密斯,只给他们俩人作了一番蛮不错的轻措淡写。”在他返回后不久,休斯与艾森豪威尔和凯一起进餐,并告诉他们,布彻和他的红十字会姑娘邀请他第二天去吃饭,艾森豪威尔警告他,不要在姑娘面前谈工作。
  艾森豪威尔对保密极为注重,如果有谁谈话出了格、即使他是一位将军也下会饶过他。有很多人实际已经知道“霸王”行动的时间和地点了。到5月中旬,仅被派往盟军远征军最高统帅部工作的军官就有五百四十九名,这件事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情报,此外,有些人并不能保守秘密。4 月28 日,布雷德利的情报处官员埃德温·塞伯特正在克拉里奇的公共餐厅就餐时,第·九航空队的亨利·米勒少将与红十字会的一位妇女发生了争执,据塞伯待说,他“显然是喝醉了”,曾三次大声地提到“霸王”行动的具体时间,声音大得连侍者都能听得很清楚。事后,赛伯特给布雷德利写了一个书面报告,布雷德利把报告转送给艾森豪威尔,艾森豪威尔对斯巴茨大发雷霆,斯已茨命令拘禁了米勒。这件事断送了米勒的前程,他被降为中校并被贬送回国。
  “霸王”行动实施的时间和地点是一个重要机密,为了保护这些机密,提出了一个极力秘密的综合性计划,即“刚毅”计划。这项计划牵涉到布雷德利,并且在无意中把巴顿也丰涉进去了。2 月28 日,休斯到设在布里斯托尔郊外的一座女子学院的布雷德利的司令部了解情况,奥马尔·布雷德利相貌粗旷,像被斧子劈出来而又未经雕琢似的,性情温和腼腆,饮食简仆不贪美味。有一次艾森豪威尔请他共进午餐,千餐非常丰盛,吃的是专门从华盛顿空运来的新鲜牡蛎,有牡蛎汤、用水烫的带南宁牡蛎、煎牡蛎以及浓味炖鱼。布雷德利脸都变白了,喃喃自语:“我不能沾牡蛎”。他只好弄了些花生酱和青豆来吃才算了事。
  尽管如此,却不能小看布雷德利。他思想敏锐。他拥有两个头衔:他既是第一军军长,又领导着一个集团军司令部。一旦滩头阵地能够容纳所有四个军以后,这个司令部就移居法国。这第二个职务目前还是一个秘密,公众只知道他是美国第一军军长。布雷德利告诉休斯,为了迷惑德国人,现在正在广为散布指挥美国集团军的是巴顿。这是掩盖计划的一个组成部份,目的是为了甚至在“霸王”行动打响之后,也要使德国人相信,“霸王”行动只是一次佯攻,大军仍在英格兰待命,拟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发动一次“真正”的进攻。目前卡车的频繁调动、报纸故意透露的消息和无线电通讯,皆伪造了集团军司令部驻扎在英格兰东部地区的假像。对德国人来说,由巴顿这样的名将来指挥“真正”的进攻似乎是很自然的。这一欺骗敌人的计划被称之为“刚毅”计划。
  一场大雪使伦敦乌黑色的建筑上覆益了厚厚一层积雪,疮庚满目的城市犹如披上一件大氅。休斯搬到离格罗夫纳广场不远的格罗大纳大厦中的一个军人招待所中。这使他一星朔约为之花费六个畿尼(英国金币)或二十五美元。他计划搬到一个更便宜的地方去。一旦安置完毕,他采取的第一个行动就是请巴顿来看他。
  巴顿与休斯友情很深。他们有很多共同点,他们在西点军校时是同班同学,并有很多相同的爱好,包括喜欢像J.P.这样的女朋友。J.P.是一位在菲律宾破日本人俘虏的美国人的妻子。休斯在阿尔及尔雇用她作自己的工作人员。1943 年6 月23 日,休斯在日记中沾沾自喜地写道,“巴顿为J.P.所倾倒了。”
  巴顿在1 月末抵达英格兰以后,他先去苏格兰欢迎乘坐“玛丽皇后号,’来的他的新的第三军的先头部队,然后就开始执行其训练计划,由于他太爱滔滔不绝,他的上级并没有使他能参与秘密的蒙骗敌人的“刚毅”计划,他破告知,不能让人知道他(实际上是让人人都知道),著名的乔治·巴顿是在英格兰。当然几个星期之后,他像一个参加竟选的候选人一样,坐着广播车,转遍了美军在英国的军营,对部队发表演说,但要求士兵们不要提到他的名字。他出现在剧院并受到观众的欢呼,他喜欢这种场面。他每次讲话中都有类似这样的话“我在这里的事仍然是一个秘密,请不要提到我的名字”。
  后来的一天,巴顿得知他及他的第三军将置于奥马尔·布雷德利的指挥之下。这真是令人难堪。就在最近的西西里战役中他还对布雷德利下达命令,他认为布雷德利是“一个才智极为平庸的人。”在突尼斯和西西里时,巴顿对布雷德利极不恭维,他在日记中冷嘲热讽地写道:“另一方面,布雷德利具有一位将军应有的许多品质。他戴着眼镜,有一个坚强有力的下已,说起话来含义深刻,但讲得不全。他也是陆军参谋长的一名射击伙伴,”巴顿只能怪自己倒霉。艾森豪威尔认为他是一个杰出的战斗指挥官,但很不着练,是一个难以重用的粗坯。因而艾森豪威尔认为巴顿是不那样不可靠,因此也没有让他知道“超级机密,破译敌人电码的秘密。不寻常的是,大部分的纳粹军事电报均被盟军所截获井破译。等布雷德利8 月份带着德国人将要反攻的“直觉”来找他的时候,巴顿只能是表示他的怀疑,而当直觉变为现实这时,他又感到惊奇不已。
  巴顿试图使自己举止得体。他访问了设在西伦敦一所学校里的蒙哥马利的司令部,并和他讨论有关登陆西欧的计划。巴顿以极为赞赏的口气写道:“蒙蒂..是一位演员,但并不愚蠢。”后来,在谈到蒙哥马利时,他甚至不肯畅所欲言,当麦克洛里、麦克纳尼和李硬逼着他谈谈他对蒙哥马利的看法的时候,他避免作直接回答,开始他说:“我最好不说什么,”接着他又鼓起勇气说,“我认为他过于小心谨慎,他从不冒风险。”他把对艾森豪威尔的真正看法埋藏于心底,他用自己的方式在最高统帅部的同围不时散布一些阿谀奉承的语言,就像在生长着的玫瑰丛周围不时施点化肥一样。巴顿装腔作势地对拿破仑也不在话下。
  巴顿力图想变得老练起来,但这是一件非常吃力的事。由于特殊需要,他特别对艾森豪威尔的严厉的谋士、参谋长比德尔·史密斯拍马谄媚,这样做确实令人厌恶。休斯和有影响的将军西奥多·罗斯福商量减少在不断增加的巴顿的反对者。“特迪”罗斯福是一名好战士,即使对他那著名的父亲也不是唯唯诺诺(他轻蔑地说:“福兰克林不会再当选了,整个国家越来越反对民主党人,国家不知道它需要的是什么,但确实知道它不需要什么!”)
  一天,休斯注意到巴顿的嘴上起了一些口疮,但巴顿对此毫不在意。巴顿在日记中灰谐地写道,“毕竟,我只得干这种舔屁股的事,无怪乎我嘴上长疮。”休斯是他唯一的挚友和值得信赖的人。3 月1 日,巴顿与休斯和他俩共同的女朋友J.P.共进午餐,饭后他们出去给巴顿买了一条狗。他挑选了一只他所能看到的最丑的公狗,并给它起名“威利”。休斯希望威利能使乔治高兴起来,他对反对巴顿的意见日趋增多以及巴顿的精神状态均十分关注。
  对于巴顿来讲,他心理上处于一种矛盾的复杂状态。他自认为他比艾森豪威尔手下的其他的任何一个指挥官都要高明得多。但是在制订“霸王”行动的任何阶段,都未叫他参加。他甚至并不能肯定他的第三军将在这一战役中发挥什么作用。占上风的意见是,认为像德国指挥官古德里安和隆美尔使用坦克穿越一个国家的戏剧性的打法已经不再可能。这自然是英国人的观点。几天之后,一位英国军事专家哈特被介绍给巴顿。这位于瘦的英国军官热情地谈起了谢尔曼在美同内战时期的佐治亚和卡罗来纳战役中所使用的打法——扔掉不必要的装备以加快行军速度,摆脱各种干扰,快速向前推进。他敦促巴顿,一旦到了战场上,应突然绕过敌人的阵地,深入敌后,使他们丧失勇气,并分割包围他们的阵地。巴顿在过去一般是会大声同意这一观点的,可现在他回答说他相信,这一战役将是1918 年的慢吞吞战斗的翻版。
  3 月16 日,巴顿到伦敦参加艾森豪威尔在克拉里奇斯举行的大型招待会。他注意到蒙哥马利和布鲁克没有参加,他猜想蒙哥马利缺席的原因是他对充当副手耿耿于怀。巴顿对在那天听到的有关“霸王”行动的消息并不感到高兴。第二天他带着J.P.去拜访休斯也这样说了。第三天,休斯与巴顿共进午餐,巴顿谈起他在萨维尔街订做的一套服装并再次把“霸王”计划大骂了一通。
  此时,美国的军事力量已经扩展到全球,驻扎在海外的美国军队有三百五十多万,加拿大军队也涌向大西洋彼岸,约有十万之众。在英格兰的加拿大第一军也面临着指挥问题。直到1943 年11 月问,他们一直受麦克诺顿中将指挥,这位中将性格倔强,对蒙哥马利不那么尊重(他的日记中写道:“我们互相并不喜欢”,多年之后,他谈起蒙哥马利试图破坏他的威信,以便取得对加拿大部队的指挥权)。参与指挥加拿大第一军的还有英国第二十一集团军的指挥宫佩吉特将军。佩吉特认为麦克诺顿不宜在战场上指挥军队,他大注重技术方面,而这又要牺牲训练和指挥时间。他写信给麦克诺顿,告诉了他的这一看法。麦克诺顿井未因此接受观点,他回击说,“我仍在指挥第一军,并且我与加拿大总理有直接的联系,我准备把这一切都详细地汇报给总理,我认为一些人将可能失掉指挥权。”但失掉指挥的正是他本人。按照通常透露人报界的谎言。宣布他因身体原因而被解除了职务,并任命了一位接替者。有一段时间,英国人试图让他们自己的一个将军去指挥加拿大军队,但是加拿大总理威廉·莱昂·麦肯齐·金坚决反对,因此亨利·克里勒中将接受了这一职务。
  克里勒曾在意大利指挥过加拿大的一军团,他在那儿时熟悉了蒙哥马利并成为他真诚的朋友。他写信给一位将军说,“像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一样,他有他的怪辟,但我从不怀疑他作为一名军事指挥官的素质。”克里勒十分文静,很少为人所知,他不像蒙哥马利那样闪光,也不如巴顿那样红火。他有一次说道,”最有价值的勇气则表现为一个人知道什么叫害怕,并且承认这种害怕掺和着自私和无知,而终于成功地反抑制和控制这种害怕。”
  在整个冬未和春季,物质的准备工作一直在进行之中。一个演习接着一个演习,在空闲时间,士兵们与英国妇女的友善关系也在飞速发展之中,并获得了酬报。尽管有一位加拿大旅长收到其妻子的来信,对他带着一位妙龄女郎参加舞会表示非难。这位旅长在日记中不无遗憾地写道:“同以往一样,她是正确的,我今后只能独身参加舞会,如果必须这样做的话,”
  艾森豪威尔在4 月4 日写道:“随着伟大的一天的临近,紧张感日趋增长,每一个都有临近深渊之感。这一回。由于赌注太大,气氛可能尾空前的惊心动魄。在这种特殊的冒险中,我们不仅仅只是胃一种在战术上被击败的风险,我们简直是孤注一掷了。幽默感和坚定的信念,或者是缺乏想象力都是能进行正确判断的基本要素。”当巴顿在等待登陆之日到来的时候,他那固有的妄想狂又重犯了——他叭力“一些人”企图阻止他,压制他的言论自由.剥夺他所丘拥有的权力、享有的威信及人们对他的颂扬。从他所写的一些东西中,“一些人”看来包括许多与他共事的将军、新闻记者、力数不多的几名议员,整个大英帝国和艾森豪忒尔的大部分参谋人员。他的妄想狂是在他的几个朋友和亲戚的助长下萌发的,他们极力说服他,使他相信,如果不是马克·克拉克,而是他在意大利指挥作战,罗马早就攻克了,他由于在登陆西欧那天不能亲自指挥一支作战部队,而感到自尊心大受伤害和凌辱。然而,他深知这个决定的大意。1944 年4 月中旬,他写道:“我有一种感觉,但这很可能是没有什么缘由的,蒙蒂和布雷德利都不希望我拥有指挥权。如果他们知道,我对他们俩的作战能力是如何轻视的话,为了不使他们自己丢人现眼,他们更不希望我拥有指挥权了。”
  巴顿又受到新的指责了。这主要是人们所传说的,他管辖的部队虐待俘虏一事。在纽伦堡审判之前的那些年代里,美军司令部对这一问题就并不很重视。甚至就连谨小慎微的艾寺豪成尔,在1943 年给乔治·马歇尔的信中写道,如何对待大批俘虏的问题,是件伤脑筋的事,西点军校从未对它的军官们进行过这方面的训练。他又这样补充道:“遗憾的是,我们杀得还不够多。”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当艾森豪威尔的书信文件集发表时,他的观点改变了。在陆军部的坚决要求下,一些不合适的言论也删除了。如果这番话出自巴顿之口,他的同僚们只会把这些看作纯粹是他的好战言论。但头脑简单的士兵所受到的训练是服从命令听指挥,因而一旦巴顿确实说出了这样的话,这就几乎会使他厄运难逃。
  1944 年3 月,美国陆军部的一名调查者来到伦敦,他在盟军最高统帅部逗留片刻,便径直到柴郡去见巴顿:巴顿此时已因1943 年7 月在西西里命令他的军队不要保留俘虏一事而受到指责。这些屠杀同打人事件一样,成为西西里谈话的中心,这些事件决不是孤立的暴行。英国战地记者亚历山大·克利福德看到当一大群德国俘虏正爬上科米索(意大利的一个地名)机场的柏油路时,美国第四十五师的士兵用重机枪把他们几乎全部击毙,仅有两、三个人幸存。后来,他又看到这伙人以同样的方式枪毙了六十个意大利俘虏,美国的一名战地记者克拉克·李还作了更甚的报道。在第四十五师还发生了许多屠杀俘虏事件:7 月14 日在杰拉附件附近,C 连的一名军士——巴里、威斯特,奉上级命令把三十六名俘虏押送后方,但黄昏降临时,他由于恐惧而用机枪把这些俘虏全部击毙在路边。同一天,在布特拉机场附近,一名年轻的美国陆军上尉杰里·康普顿从隐蔽处找出四十二名敌军阻击手,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身着正规军服。他命令他们沿谷仓站成一排,用机关枪把他们
  全部打死。巴顿的军团指挥官布雷德利,得到了这个恐怖的消息,急忙把上尉的暴行告诉了巴顿——巴顿不无讽刺地在他的日记中引用布雷德利的话,这位上尉,“大错而特错的是以残酷和排列的方式”杀死了大批的俘虏。而巴顿认为他的说法太言过其实了。但他们必须避免来自新闻界的大嚷大叫。巴顿对布雷德利说:“告诉那名军官,让他想法证实这些俘虏都是阻击手,或说他们企图逃跑,或随便找个什么其它的理由。”他轻描淡写地在日记中记录了事件的经过,又补充道:“反正他们都死了,因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但是,布雷德利对这两件事作了进一步的调查。8 月9 日他告诉巴顿,这两个人必须接受军怯审判。已顿对此不置可否。然而在答辩时,被告辩解说。
  他在他们所在的第四十五师起航前往西西里之前,已顿在对他们师的讲话中下达了杀死俘虏的命令。
  1944 年3 月30 日,这一暴行发生几个月后,来自陆军部的这名军官被引入巴顿在皮奥维厅的办公室,把巴顿的活记录了下来。
  但这并不是誓词。总之,巴顿否认曾下达过任何这样的口头命令。因此,这两个入被剥夺了辩护权,并被定了罪。但在战争这个非常时期,他们被遣送回各自的连队中。后来,他们都在战斗中牺牲了。
  在已顿作了否认的几天之后,他与艾森豪威尔、布雷德利和比德尔·史密斯在伦敦一起进餐。他感到自己对布雷德利很反感。巴顿后来写道:“一切对他有利的便宜都让他占尽了。”即使到现在,仍旧使他气恼的是,在屠杀俘虏这一晦气的插曲之后,布雷德利更吃香了。艾森豪威尔并没有过分指责巴顿,而是给了他一个令其宽慰的忠告:乔治,你说得太多了。
  此时,希特勒的将军们也说得太多了。徘徊在这些将军周围的轴心国的外交官们,正把他们得到的秘密情报发回到他们各自的首都。然而“魔木”截获了所有的情报。当艾森豪威尔在对巴顿说那些话的时候,他在布榭公园工作的情报人员分析了截获的密码,它们互相传递一个既简明又迫切的事实:希特勒要竭尽全力来挫败“霸王”行动。作为与美、英、苏三国磋商达成一个可以接受的和平条件的序幕。
  破译了的密码中还把最近的伦敦的门电空袭说成是德国“反击战中的第一步”。毫无疑问,希特勒正在试验某仲秘密武器——这是一项使“霸王”行动中一切努力都受到干扰的活动,这些努力包括轰炸、情报、照相侦破及一切间谍活动。为发射秘密武器——某种在空中爆炸的飞行物——而草草修建的发射场地遍及法国西北部。专家们长久地注视着印有七个巨大的地下掩体的立休照片,试图推断出现在加莱和瑟堡两地正在修筑的地堡的功能,由于掩体的结构过于巨大,目前修筑工程进展缓慢。在希那科特,最初以为是两座狭长建筑物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是二十五英尺厚的、用混凝土修筑的墙了。上面复盖着一个混凝土制的巨大的房顶。仅这一座建筑物就消耗了十万立方码的混凝土和一百万人力。至于火箭武器(如果它们是火箭武器的话),据估计在二十四小时内,可以向伦敦发射出四千三百二十吨重的炸药。此外,通过“超级机密”截获的关于发射试验的无线电报告揭示:这种新式武器的命中率越来越精确,百分之九十五的试验发射都是成功的,而且,在实战中这种武器的百分之六十很可能射到伦敦。
  不过,“魔术”还带来了一点点令人欣慰的消息,纳粹过高估计了艾森豪威尔手下的实力:“德国人估计,为了开辟第二战场,盟军在英国集中了六十五到八十五个师。”日本大岛大使在2 月底报告说。
  如果纳粹认为“霸王”行动所需要的三十九个师仅仅是盟军的二半力量,他们就会从自己力量中抽调出大部分来对付假定的(并不存在的)另一半。“魔术”还揭示了希特勒在防御战略上的一个重大改变。来自柏林的日本电讯继续透露:“作为对这一问题的研究结果,并且由于隆美尔元帅的建议,德国人现在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海岸,决不允许敌人踏上欧洲大陆。”3月11 日,“魔术”又截获了日本的另一条电讯:“为了加强海岸防御工事,德国军队最近已开始在水中设下障碍。”为了炸沉登陆艇,大批触发水雷和锋利的铁桩被投入海底,在距离岸边二百码的一块宽阔地带内沉入了各种障碍物。这个消息使将指挥登陆部队的蒙哥马利很感诅丧。登陆之举拖得越长,海岸防御就越发难以攻克。但在充分研究了对策和受到激励之后,蒙哥马利又信心十足,他会再次战胜他往日的劲敌——隆美尔。
  当伯纳德·蒙哥马利还是一个身材细长、然而很结实的小男孩时,他就是西肯辛顿的圣保罗这座古老学校的级长,他指挥过学校里第一流的橄榄球队,又是学校板球队和游泳队的一名成员。当他进入将军行列之后,被任命为第二十一集团军的指挥官时,他非常高兴地发现,圣保罗学校正是他的集团军司令部。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进过校长的办公室,他这样写道:“我只有成为一个司令官后,才有幸走进这个房间。”现在,这间房子成了他发号施令的场所。他以阿拉姆因战役的英雄身份,在庆祝胜利的壮观场面中,回到他孩提时代感到过忧伤的旧地。更不寻常的是,世界上许多赫赫有名的政治家和将军都要到这儿来见他,而在他过去就读过的学校的礼堂中,他们还要听他学演讲。
  4 月7 日,他把参加“霸王”行动的师级以上的指挥官都召集到光彩夺目的讲演大厅。他还召来了许多政治家和文职人员。这些人一早就从他们舒适的家中、豪华的旅馆和司令部赶来。小汽车多得周围都放不下了,许多车必须停在半英里以外的指定地点。步行几个街区来到会场,这对一个陆军中将来说真是一种惩罚性的经历。正如一名觉得很有趣的加拿大军官所说:“只有高档的‘哈尔普斯,车才允许开到门前来。”在大厅地板中的一个斜面平台上,铺着一张标明所登陆海滩的诺曼底的本体地图。在北非,蒙哥马利也曾召开这一个与此相类似的会议,回顾他打过的直到马雷特线的战役。
  J.C.H.李将军在第二天对史汀生这样写道:“这两次他都在开会房间的地板上放了一个大的模型,以及画得很精确的地图,以此来说明包括后勤、特别供给在内的作战方案和战斗进展情况。”
  当将军们先后按指定位置坐到地图周围一排排摆成半圆形的座位上时,蒙哥马利拍着他那瘦骨嶙峋的手请大家安静,宣布开会。之后,他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讲解他的方案,在他的讲演中,令大家奇怪的是,巴顿是唯一被提到名字的陆军指挥官。可能在蒙哥马利脑海中,仍索绕着一些在西西里就产生的带有钦佩但又恼怒的情绪。当然,他不喜欢布雷德利,在他们筹备开会时,布雷德利极力反对蒙哥马利标在地图上的、表明在指定日期应到达的地点的一段段的虚线。他说,要是他被强迫在很短的时间内到达规定的地点的话,他就不是人。因为这样做很不现实。蒙哥马利感到很下耐烦,他说,那么,就这样吧,我的老朋友。然而,无论怎样,他还是执意在地图上标了这些绿色黄色和黑色的虚线。如标有绿线的地点是登陆部队在登陆后的头二十天应到达的地方。蒙哥马利说:“我们要连续作战到我们打到那里为止。”再经过十五或二十天后,他们应到黄线所标的地方,而在反攻后九十天应到达的最终目的地,是用黑线表示的。
  蒙哥马利宣布:“这是一次联合作战,由英、美两国的军队和我们其他的盟国共同执行这一战斗任务,这是一支伟大的同盟军,如果没有其他盟友的帮助,我们谁都不能成功地完成这项任务。最高统帅或者说这支运动队的队长,是艾森豪威尔将军。”他接着说:“敌人现在西部的情况,你们应有所了解。经验证,敌人现有五十五个师,其中八个是装甲师。然而到登陆那天将会发展成什么局势,现在还不敢肯定..自从隆美尔视察了‘大西洋墙’之后,敌人一直在加强他们的沿海工事,普遍地加强他们的防御,重新布置他们的后备装甲部队。”
  约有一小时,身着整洁服装的蒙哥马利,在那些海滩、山丘和溪流的模型周围神气活现地走来走去,他手持一根长棍,以他那特有的嗓音,大声介绍地形的细节。他宣称说:“隆美尔很可能使他在海边的机械化师按兵不动,直到他弄清我们的主攻方向为止。然而,他会把它们迅速集中起来,给我们狠狠一击。他的以逸待劳的机械化师会竭尽全力地守住重要地区,在反击中起到核心的作用。”蒙哥马利希望隆美尔在登陆战役开始后的五天内,把六个装甲师投入战斗。然而这主要取决于隆美尔是否在那时意识到这是主攻所在。如果那一天一切都顺利的话,蒙哥马利将派十五个师登陆,大约三千之后,隆美尔会发动一场进攻反将盟军圈起来——以阻止他们从滩头地区向纵深发展。
  蒙哥马利冷笑一下。他说:“在座的一些人很了解隆美尔。他是一位意志坚强的指挥官,他喜欢以装甲部队投入战斗。但据我们所了解的德军指挥结构,装甲师部队现在直接由龙德施泰特指挥,而且,我们知道,在把这些师转派给隆美尔之前,很可能会拖延一段时间。这个情况对我们很有利,而他俩之间会发生争吵。”
  蒙哥马利唯恐大家认为他把如此关键的战斗押在了一张没什么价值的纸牌上,他又提醒各位将领,空军会尽一切可能来扰乱隆美尔。他告诫大家:“但是从登陆发起后四天起,敌人会集结起来相当大的兵力。”因此,显然我们必须把一切能动力量投入战斗,要在开战的前几天获得一种有利态势,使敌人在我们的进攻面前束手无策。
  但是。盟军必须首先登上海滩,蒙哥马利对已知德国人现在已开始在诺曼底沿岸密布的障碍物优心仲忡,尽管在“霸王”行动作战区域现在还看不到水下障碍物,但众所周知,数以万计的隆美尔的部队正在那些登陆艇可以着陆的海滩上方,部署份量很重的钢铁障碍物。步兵可以绕过这些障碍,但登陆艇在涨潮时很可能会撞在上面。隆美尔同时又淹没了滩头通往内地的道路,用地雷、弹坑和爆破等方法破坏这些道路。
  蒙哥马利想出了愚弄隆美尔的一条妙计。从几个月来看到的破译密码中,他得知德国人认为英国人的战斗实力比美国人强。因此,德国人认为突破防线的严重威胁主要来自桥头堡的英区,而美国人则似有可能据守他们一端的“堡垒”。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那么认为吧!他,蒙哥马利将把敌人的装甲师牢牢地吸引在英国一端,他将率领左翼的英军不停地佯攻,然后让右翼的美军给隆美尔以沉重一击,而这正是隆美尔意料之外的。当然,这个方案是冒险的,对蒙哥马利来说更为痛苦的是,这无疑会引起盲目的指责——这些人不明白他最初的战斗仅仅是佯攻,他会被指责为趑趄不前。但如果这样做能够使战斗获胜的话,他不惜付出这种代价。
  回顾过去——根据后来产生的争论——蒙哥马利这些意见的重大意义就在于他在这么早的阶段就为在左翼的英第二军(现由他的朋友迈尔斯·邓普西爵士指挥)制定了明确的佯攻方案。这一佯攻方案是使战斗向南部和东南部展开,向法莱斯挺进。这个言案无意继续作纵深挺进,但这会使德国人误认为是对巴黎进行认真的成逼。其效果将会吸引和拦截来自东部的敌人授军。其后果,将能保护布雷德利第一军的东翼,而布雷德利的第一军届时将会从右侧给敌人以意想不到的一拳。
  蒙哥马利同样以非常简练的言词,对巴顿所担负的任务做了布置:巴顿的任务是清除布列塔尼兰岛附近的障碍,占领其港口。当布雷德利的第一军向东北的巴黎挺进时,他应控制住南翼。无疑,蒙哥马利竭尽全力不给他昔日的对手闺有获得荣誉的过多机会。
  蒙哥马利坐下后,邓普西和他的军团指挥官克罗克概括他讲述了他们的方案。当一个年轻的军官指着关键地点时,他们缺乏自信地站在地图下方的地板上。乔。柯林斯最后发言,他的部队应在最右翼登陆。他信心十足,像蒙哥马利那样,他爬到了地图上,更确切他说,站到了地图上面,随意挥舞着长杆,当他回到他的座位上时。坐在他后面的比德尔·史密斯轻轻笑着,他小声说:“乔,你真是彻底发扬了本宁顿堡垒战斗的优秀传统!”
  当海军上将拉姆齐和空军上将利一马洛里讲述了他们的方案之后,蒙哥马利解除了禁止吸烟的命令。此刻,邱吉尔手拿一支雪前走了进来。他看上去比大家所想像的要老得多,腰也比以前更弯了。他坐到了椅子上,听蒙哥马利的总结。按照李将军对史汀生的叙述。蒙哥马利主要强调了三点:“第一,要有绝对的作战信心,只有这样,各梯队的指挥官和全体士兵才能受到感染。第二,要意识到扩大战果的重要性,一旦突破敌人的防线,立即要扩大战果。第三,步兵要夺取飞机场供空军使用,这一点至关重要。”
  然后,邱吉尔又接着谈了十分钟。李写道:“他的讲话是非常及时的,因为邱吉尔先生对这一问题的态度,没有在任何人心目中留下什么疑虑。他完全同意蒙哥马利将军关于信心的讲话。他指出,在去年或前年他对这次战斗都没信心,但现在他确信时机已成熟,指挥官们已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兵员、装备和舰船都足以发动这次战斗。他的讲话确实是鼓舞人心的。”就连巴顿也深有感触,他在日记中写道:“首相作了最后的、也是最精彩的发言。他说,请大家记住,这是一场登陆欧洲的进攻,而不是创立一个滩头堡。”
  邱吉尔祝愿大家福星高照。他最后的几句话显然情绪激动,这对那些很了解他的人倒不足为奇,英国陆军大臣詹姆斯·格里格爵士在写到他对登陆准备工作的忧虑时,补充说:“温斯顿使人感到确实是一个非常老的人,这一点是非常糟糕的,他身患的两种疾病已在很大程度上使他丧失了决断力。因此现在正进行大量的勾心斗角和卑鄙勾当,就比弗布鲁克(勋爵)和布莱顿·布雷肯俩人而言更是如此..”
  大约有一个星期,邱吉尔花费了相当的精力来对付内阁中前所未有的最丑恶的口角——也就是关于猛烈轰炸法国交通运输目标的争议。就在整个方案似乎已定下来时,传出了反对者使人震惊的声音。邱吉尔不得不在4 月3日写信给艾森豪威尔:“考虑到数以千计的法国平民、男人、妇女和儿童在这一轰炸中将死于非命或不幸受伤这一事实,内阁在今天,对轰炸法国境内如此之多的铁路中心的提案,持一种严肃的、从整体说来可以说是不赞成的态度。因为考虑到他们这些人是我们的朋友,这样做会被认为是一种过于残酷的行动,而且会使他们对盟军空军产生强烈憎恨。”
  近日来,艾森豪威尔对事态的发展有些闭塞,数周来,他每天的日常生活是没完没了的视察。他总是被一群群年轻的士兵包围着。他们迫切希望在出征前往那个陌生的海滩和陌生的国家之前见见最高统帅。艾森豪威尔的神经变得脆弱了。他的手由于不停地写字。拟草稿、签字和握手而疼痛。4 月中旬,他用软铅笔写信给玛米,因为他的子已经不灵活地用其它任何东西写字了。在布树公园,他收到许多士兵母亲写给他的信,她们请求他把她们的孩子送回家去。但艾森豪威尔不得不拒绝她们。然而对于这一残忍的作法,他并不是无动于衷的。他私下里写道:“统计每天的伤亡数字,哪怕仅仅是一场空战的伤亡数字,只要一想到有多少年轻人就这样一去不复返,就会使你觉得万分痛苦。战争需要一个人练就一副铁石心肠,但即使是这样,他也永远逃脱不了这样一个事实:全国千千万万的家庭都要承受残酷消息的打击和失去亲人的痛苦。父母兄弟姐妹、妻子亲朋都要持有一种自我解脱的皙学,并坚信正义必然会胜利。而要做到这一点,他们肯定要忍受极大的痛苦。战争要求人们具有铁石心肠,不仅对那些必须承受战火磨炼的士兵这样要求,就是对那些不得不力战争献出优秀战士的家庭也要如此要求。”
  甚至就在最后关头,问题仍层出不穷。虽然海军炮火支援计划已得到了加强,但美国海军官员仍认为英国人大吝啬。“霸王”行动中美国高级海军指挥官艾伦·柯克海军上将,4 月15 日私下对埃弗雷德·休斯抱怨道:“英国人没有把他们最好的战舰用在战斗中,而把它们停泊在斯卡帕湾。而美国在这次战斗中则投入了三艘战列舰,四艘巡洋舰和二十艘驱逐舰。”
  现在,整个“霸王”行动将完全取决于天气了。艾森豪威尔现在要求他的气象军官、英国空军上校詹姆斯·斯塔格在每举行一次指挥官会议后都要呈送一份关于本星期其余几天的天气预报,目的仅仅是想验证一下这些预报是否准确。
  最后日期必须在最后一刻才能订出。到3 月6 日,已订下6 月1 日力登陆的初步日期。关于登陆的日期,在未来的文件中将以“Y 日加四”的代号来表示。如何保守机密这一问题成了每个人的心事。凡是与“霸王”行动或“海神”(“霸王”行动的一个密码代号)有关的文件,都印有Bigot”(顽固分子)这样一个绝密标记。
  艾森豪威尔一想到保密的问题,就不自由主地想到巴顿。由于担心会再发生什么意外的事件,他不愿让新闻界透露巴顿在英格兰的消息。但比德尔·史密斯和盟军最高统帅部的负责公共关系的工作人贝极力劝说他,他们争辩说,一些不慎的专栏作家也许会写出一些文章来,反面指责艾森豪威尔不想让美国公众知道已顿——这个引起许多非议和令人恐怖的人物,将在“霸王”行动中担任指挥工作。直到4 月下旬,艾森豪威尔态度才软化下来。
  但艾森豪威尔几乎立刻就后悔莫及。巴顿又一次张开了他的大嘴,并且后患无穷。4 月25 日,他在一个以美国士兵为对象的妇女俱乐部的开幕式上做了简短的发言。开会地点是第三军驻扎的集镇凯纳茨福特。开始,他本能地谢绝了要他讲话的邀请,但他经不住诱惑,他终于红着脸接受了,以人们通常在这种场合所习惯的“以非官方身份前来参加”云云为开场白。当巴顿下无挖苦地就这种俱乐部的实用价值发表评论时,当时在座的有五十名妇女。他扩大了他的话题,他说:“统治世界,这显然是英国人和美国人的神圣使命,”他停顿了一会,又压低了声音说:“当然也包括俄国人。”由于事实上他发现英国妇女毫无魅力,他就不得不向这些妇女说出并无恶意的谎言,并把手指交叉起来,他说:“一旦我们的士兵遇见并结识了英国妇女,他们在家信中告诉他们的妻子、女友,你们是多么可爱,美国妇女就会妒意大发,恨不能马上结束这场战争。”有人建议为巴顿的讲演鼓掌欢迎。一位英军上校,托马斯。布拉泽威克表示附议,并发表了长篇献媚的讲话,直听得已顿不耐烦地不停地把脚倒来倒去。
  巴顿关于统治世界的话差点使他失去了第三军的指挥权。英国的一家通讯社发表了他的讲话,然而他们把“俄国人”这几个字给删掉了。他们把这次讲话称为巴顿的“第一次公开演说。”盟军最高统帅部的负责公共关系的工作人员极力想把“俄国人”这几个字加在电讯中,但已力时过晚。这在美国国会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华盛顿一家报纸的社论把巴顿说成是“说错话的头号人物”。更不样的是,马歇尔给盟军最高统帅部发来了一份“优先拍发”的电报,他说:“我们刚刚获得批准享有永久官阶的名单,他指的是最近送交参议院批准的享有永久官阶陆军少将军衔的军官名单,其中包括比德尔·史密斯和巴顿,“我担心由于这件事会使他们俩都被刷下来。”当比德尔·史密斯看了电报后,他几乎晕了过去,他打电话给巴顿,气急败坏他说都是因为巴顿“信口开河”,很可能使他俩都得不到提升。心绪不宁的巴顿写信结休斯,说他“受到了恶意诬陷”,他这样说也是不无道理的,因为英国新闻部可能已经以把他的名字泄露给报纸的方式,使得报纸上用大字标题为刊登,这样,甚至是德国谍报局最迟钝的特务也能一目了然。当然,搅人耳目的消息一直是在说巴顿正在指挥一支准备进攻法国的集团军,但是在加来附近,巴顿也为此惊恐万分。他在写给他女儿的信中说:“耶稣所受的折磨只有一夜,而我却苦海无边。”
  当“巴顿炸弹”爆发时,艾森豪威尔正巧不在伦敦。巴顿讲话的当天晚上,他正与特德和布雷德利乘火车离开伦敦,去观看一个大规模的登陆演习。英国政府已于:月份在斯莱普顿桑茨的海边腾出了一块约三英里长,纵深约五英里的区域,以便能够以实地目标对新武器进行试验。这是在达特默思和普利茅茨之间德文郡的那部分,顺着英格兰西南沿海,看起来像芭蕾舞演员的一条腿,伸向美国。由于英国和美国的舰艇受到美国“海岸火力控制”方式的训练,斯莱普顿桑茨村庄的空房屋,都在海军炮火和猛烈轰炸下化为灰烬。新发明的两栖登陆坦克遍布海滩,这些都是中型坦克,配备有帆布充气垫圈,因此,按道理说它们能够漂浮。艾森豪威尔同样在这里看到了一种叫作“台风”的新式发射火箭的飞机,这是英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一项惊人发明。它们以每小时四百英里的速度向目标俯冲,并能发射出一颗以超音速飞向目标的导弹。
  登陆演习在莱姆湾外开始。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经受过战斗洗礼的巴顿的第四师也参加了演习,他们从海上来到这些与诺曼底没什么两样的海滩上登陆,他们身后是浅水域,前面是一片高地俯瞰着海滩。美国的工程师们在沿岸一带修起了模仿敌人的钢骨水泥掩体和碉堡。有规模空前舰船参加的演习这还是第一次。许多不足之处立即暴露了出来。参战的舰队必须处在距海岸十二海里的地方,因为拉姆齐告诉布雷德利,纳粹海岸炮兵的射程是三万码。因此,小型登陆艇就不得不独自驶过最后十二海里的水域到达海滩。在海军炮人的猛烈轰炸后,当满载步兵的二十一艘坦克登陆艇,二十八艘步兵登陆艇,六十五艘坦克登陆艇、十四艘混合登陆艇和九十二艘小型登陆艇等待进攻的信号时,“登陆时刻”却出现了过分的拖延。在这一艘坦克登陆艇上观看演习的哈里·布彻写道:“如果海岸有敌人的炮人的话,那些坦克,更确切他说是登陆艇,必然是敌人称心如意的靶子。”他神情诅丧地走了。
  年轻的美国官兵看起来像成长中的幼苗一样嫩。布彻写道:“他们似乎把战争看成是一次他们能从中得到无穷乐趣的大演习。”上校级军官都上了年纪,他们体态肥胖,头发灰白。他们之中的许多人身佩第一次世界大战时五颜六色的绶带。当专用汽车在那天晚上载着艾森豪威尔和他的参谋人员回到伦敦,吱嘎穿过指挥部庭院时,他们当中充满着忧郁情绪。艾森豪威尔对特别是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就擅将登陆时刻往后拖延感到恼怒。吉·杰罗完全同意他的观点。他说:“时间一确定下来,就不要随便改动,因为这会引起许多混乱。”
  特德经过一番考虑之后说,在反攻那夭,当满载突击队员的攻击艇距岸一千五百码的地方待命进攻时,如果战略轰炸机打算在海滩上布一层密集的炸弹的话,它们就必须一刹那间出动。他指出,这些攻击艇必须在规定的一、两分钟内登陆。然而轰炸是生死攸关的,因为任何在短距离内爆炸的炸弹都有可能引起水雷的爆炸,从而炸沉登陆艇。杰罗一想起这些布在水下的地雷,就闷闷不乐,而且,在这些水下设施中他最惧怕的就是水雷:就在这些登陆艇在距岸边还有几百码时,这些拴在深处的无生命的凶残家伙会把登陆艇炸个底朝天。印在图片上的钢制刺猬弹(反潜用的深水炸弹)很清晰,但问题是,纳粹是否用了七十五磅或一百磅的钢轨来制造这些炸弹,而陆军的推上机是不能把这些钢轧析断的,他同样为在他右翼峭壁上的炮台而焦虑不安。艾森豪威尔设法使他振奋起来:他告示杰罗,掩护他的是在这一世界上所集结的空前强大的炮火。而这位军团司令回答说:“我并不是悲观,只不过很现实。”
  4 月28 日晚上回到布树公园时,艾森豪威尔在他的桌边结束了他漫长而繁忙的一天。在外面,他的参谋长正与布彻指挥官聊天。忽然,传来了令人震惊的消息,演习期间,纳粹的快速鱼雷艇混在载着有工程技术部队,由美国七艘坦克登陆艇组成的船队之中溜了进来,并在莱姆湾外用鱼雷袭击了两艘坦克登陆艇。伤亡是非常严重的。比德尔·史密斯按着通讯联络器的按钮,向艾森豪威尔口述了这一坏消息。他说:“我们为大学进攻而贮存的坦克登陆艇因而减少到了两艘。”艾森豪威尔语气急躁他说:“给盟军联合参谋长会议发一份电报,把损失报告他们。”他所说的损失措的是坦克登陆艇,而不是人。华盛顿收到的电报样写道:“具体的损失还不十分清楚,但最初的报告表明有二艘坦克登陆艇被击沉,有一艘中弹,现已停泊在港口。约有三百至四百人伤亡。”但实际情况要比报告所说的糟糕得多。在击沉的两艘坦克登陆艇有一千多名士兵,其中五百多人淹死了。
  此时,艾森豪威尔还看到马歇尔对于巴顿那粗率的讲话所发来的加急电报。艾森豪威尔十分恐慌,在他给马歇尔发电报之前,他根本不想听到事情的细节。电报大意如下:这件事会引起人们这种疑虑,即“尽管事实证明巴
  顿具有指挥战斗的才干,但仍保留他的高级指挥权是否明智”。他说,大约有一年半的时间,他与巴顿在一起工作过,但他怀疑他是否完全克服了他那根深蒂固的装腔作势的毛病。他两次把如何处理的矛盾推给马歇尔,转弯抹角地为巴顿求情。马歇尔两次又把责任推回给大西洋彼岸的艾森豪威尔,他说艾森豪威尔是“霸王”行动的负责人。马歇尔以清楚无误的事实暗示:“巴顿是唯一能够胜任他现在职务的军队指挥官,在对付隆美尔方面,在规模巨大的登陆战之后迅速扩大战果方面,他都有实际经验。”邱吉尔的态度则更加坚定。他不同意地嘟嘟囔囔地说,巴顿的言论,他看不出有半点错误,“他只不过说出了真话。”
  5 月1 日,巴顿像一个作了错事的学童一样被召到最高统帅面前。艾森豪威尔对将军指着一把椅子说道:“乔治,你已使自己陷于一种非常严重的困境中了。”
  巴顿立刻截断了他的话。他非常恭敬的说:“你的工作比我的工作重要得多。如果为了救我而使你自己受到伤害的话,把我抛出去好了!”
  艾森豪威尔引用马歇尔的话:巴顿所犯的严重错误已动摇了这个国家和陆军部的信心。他补充说:“马歇尔将军甚至又提到了肯特·兰伯特事件。”
  巴顿想道,真是个宽宠大量的狗娘养的!他至今仍记得事情的原委:肯特·G·兰伯特上校在进入突尼斯的比塞大之时,曾指挥过第一装甲师的一部分部队。突尼斯的比塞大之战是美国装甲部队在战争中获得的第一次成功的进攻。当时,他写信给他的妻子,向她透露了军中的一些秘密。为了避免他在信中加以诅咒的军队信件检查员的检查,他的信是由一个朋友带走的,但信被截获了,兰伯特劫数难逃。巴顿也经常通过朋友传递家信,但据官方报道,他谴责了兰伯特:“如果不是你的愚蠢行动,我会祝贺你的辉煌成绩,但我重申,一个愚蠢的军人,他根本不能获得什么辉煌成绩。”私下里,巴顿要求埃弗雷特·休斯(他写道:“我一定要处分兰伯特”)把证据销毁,并带几分预见地补充说:”像兰伯特这类人是下会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的,但由于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而失掉他们则大可惜了。”无论怎样,马歇尔采取了一种无情的态度。当几天之后,艾森豪威尔推荐兰伯特为将军时,马歇尔拒绝了。
  最后,巴顿并没有屈服于艾森豪威尔的恐吓。他终于说服艾森豪威尔听从他对“霸王”行动的一点意见,尽管他并没有被要求提这种意见。那是针对一个由英国人制订的计划的,蒙哥马利把原计划中使用的三个师扩大到五个师。巴顿则极力主张在这样一条至少长九十英里的战线上,要在三个地方发动进攻。他这样说道:“我并不是在威胁谁,但我想告诉你,这个进攻方案制订得非常糟糕,而且这场进攻的战线太狭窄了,特别是在我不能亲临战场的情况下,大概会出现一个乱糟糟的结局。”
  艾森豪威尔无可奈何地耸肩说道:“天哪,难道我还不知道这些吗?但我又能做什么呢?”可能他只不过是指登陆艇的短缺这一情况——由于坦克登陆艇被击沉在斯莱普顿桑茨,这个问题变得更棘手了。但巴顿并不这样认为,他在日记中写道:“这话出自一个最高统帅之口真是太遗憾了。”两天之后,艾森豪威尔拍电报给巴顿,他说:“我已经决定仍旧任用你。去训练你的军队吧!”
  已顿是不可缺少的一员,每个将军都深知这一点。
  第五节邱吉尔对艾森豪威尔说:万一登陆失败,咱俩就一起完蛋
  当春天到来时,看来需要做的事越来越多,而时间却越来越少。在伦敦工作的大多数军官却力即将来临的夏天及其压倒一切的事件焦虑不安,这就是对希特勒盘踞的欧洲海岸的强攻。随着铁定不移的日期逐渐逼近(由时间、潮汐、月亮和斯大林等因素所预先规定的日期),紧张的气氛加剧了。人们清楚地意识到,必须在6 月初发动对法国的进攻。
  到5 月时,英格兰的南部正是百花盛开的时节,使得艾森豪威尔感到无比欢欣,他以前仅仅从闹钟里听到过杜鹃叫。虽然他有时仍旧微笑,但他抽的香烟已超过了以前他力自己规定的一天一包的定量。参谋人员都感到他们的肌肉绷得越来越紧了,像一个将到法庭去接受对自己生命的审判的人那样僵硬。全世界举目注视“霸王”行动,人们注意的不仅是战斗何日开始,更是它的历史意义。这次冒险行动安危系于一身,光辉的胜利将使其名垂青史;惨痛的失败亦将由他承担。
  美国人在英格兰的西部,英国人在东部。这些美国人很乐意在这里扎营,并尽可能地缓和与村民的关系。在一个村庄里,他们帮助重建了一座炸毁了的教堂。教堂的落成典礼还对美国进行了实况转播——然而这一转播又很令人扫兴,因为主教说他们对“来自美国的救济”不胜感激。士兵、水手、飞行员漫步在伦敦街头,他们都在尽情享受他们一生中最重大时刻前的最后几个星期。哈里·布彻为消磨时间,不时地写信给他在加利福尼亚的妻子。整个英格兰南部已成为一个军营了。几乎每天部有新的部队从美国和加拿大来到此地。英国和北爱尔兰所驻扎的军队已达到饱和,用柳条箱装的一百万吨的物资塞满了每一个仓库,码头边、石矿场、坑道和隧道;大大小小的路上都堆积着柳条箱。5 月份,参加“霸王”行动的一百六十艘货船开到了英格兰,在一个停泊点,三十八艘运载军人船只乘浪离开北部港口,在等待卸货,而参加登陆的船舰则麇集在南部的港口。
  埃弗雷待·休斯作为艾森豪威尔的私人耳目,于1944 年的4 月底和5月初视察了野战部队各师。有时,他来到城外的亘型轰炸机场,目送它们去德国执行战斗任务。艾森豪威尔十分赞同他的一些建议,比如:必须向重要指挥官明确他们自己的地位,因为有关他们前途的任何不安定感都有可能使他们变成唯唯诺诺的人;要重视战斗部队中人员的提升;艾森豪威尔在以往下达的一些命令太琐碎了。他乘车到汤顿观看第五军团的拳击比赛,到提弗顿视察第四师,在塔费斯托克与第二十九师一起吃午饭。几天之后,他回到家中时已疲惫不堪了。
  休斯发现,尽管英国人重视安全保卫,但是他们这方面的工作还不总是抓得紧的。一干,他到韦默斯去检查第一师的小船及部队的上船演习。一个矮胖的英国陆军少校向他走来,非常自负地命令他出示证件。
  休斯很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港口安全员。”
  “你能用什么样证明呢?”
  这个人掏出一张晃眼的红色的身分证。休斯仔细看了一遍之后说:“对不起,我辨认不出那上面的签名。顺便说一句,那些坐在码头边身着难以区别的军服的人是干什么的?而那些在那座大楼后面向外张望的几百人又是干什么的?”
  这位英国军官耸着肩膀说:“我不知道,长官,但我们正在解决这些问题。”
  “那么好吧,我要告诉你我要做些什么。”休斯说着,他对自己所做的这一恶作剧感到由衷的高兴。“你打听出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之后,我就让你看我的身份证。”说罢,他大步流星地走了。
  艾森豪威尔也常常进行一系列的视察。他似乎想亲自见到每个人,以激切心情正视每一个人,并祝他们成功。没有什么比置身于他的部队之中更使他兴高采烈的了。几个月前他写道:“我们的战士是好样的。我总是这样觉得,离前线越近,士气越高,牢骚越少。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愿意漫步在这些士兵中间——与这些名副其实的战士在一起度过一天总是使我感到兴致勃勃。”他对家乡堪萨斯的金色平原非常怀念,无论问时他停下来与美国士兵交谈时,他总是满怀希望地期望碰到一个从阿比林来的小伙子。他经常遇到从堪萨斯来的人,有一次,遇到了一个住在阿比林附近的士兵,但从来没有碰到过从他土生上长的故乡——阿比林来的人。
  艾森豪威尔总是想着未来——想着“霸王”行动,这场战争之后。他写信给玛米:他想飞到地球的大涯海角——在那遥远的异国的海滩上,在阳光休浴下,没有任何议事日程,不必考虑时间,遍游他听说过的所有世界名胜古迹,巴格达、仰光、悉尼,塔希提岛。当然,如果他不得不统率占领军长驻柏林的话,他会经常邀请玛米到德国来,不管怎样,他希望退休,与玛米一起周游世界。在他那田园诗般美好未来的图画中,很可能想人非非地加进了凯·萨默斯比,他开玩笑地补充说:“为了能有足够的开销,我还可以写些东西,我们还可以请一位秘书,我每天可以对她口述一小时左右,这样就挣到旅馆费了。你认为怎么样?”
  至于玛米或凯·萨默斯比对他那小心谨慎的提议的想法如何。无据可查。但玛米无疑仍旧听到了许多谣言,因为在她从南方旅行回到华盛顿的第一封信中,她以一种隐晦的方式结束了她的信:“从我一回来,就对这些传说有所耳闻。”艾森豪威尔急忙对此反驳,以表示自己清白:“我知道呆在后方的那些人们总认为在战地的部队过着夜总会式的生活,狂欢作乐,放荡不羁,”他故作真诚他说:“就我所见..驻扎在这里的美国军队所过的生活比我们在路易斯安那、加利福尼亚等地扎营时还要清苦,更加正规。百什之九十九的军官和士兵都忙得根本没时间干其它的事情,”
  他口气稍微缓和地说:“在像伦敦那样的大城市中,许多的军官和士兵无疑都生活得不大严肃;但这也无疑被那些饶舌的人夸大了事实。就我周围的部队而言,他们心头的要事是工作——他们的生活方式是无可指责的。”
  不管艾森豪威尔的习性如何,他对工作的献身精神是毋庸置疑的。艾森豪威尔在十分紧张的状态中度过了5 月份的第一个星期。会议一个连着一个。5 月6 日是一个寒冷、阴雨的早晨,他在给玛米的信中披露了他心中那不可告人的想法:“明天早晨我会睦得很晚——或者说我通宵不眠,我至少要在床上躺到九点半或十点。我得到了一本新的西部小说,我必须读它。”
  两天之后,他召开了第十八次会议以决定发起登陆的时刻——这是要根据登陆日朗来作不同的决定的。在“霸王”行动中的海军指挥官、英国海军上将伯特伦·拉姆齐爵士《职位相当于地面部队指挥官蒙哥马利和空军指挥官马治里)说,看来在6 月4 日发起登陆是不行的,在6 月5 日或6 月6 日则有可能。事后,艾森豪威尔告诉哈里·布彻说,他希望能让他的好朋友坎宁安在这次登陆战役中再次担任海军指挥官,他根本不喜欢拉姆齐。后来,最高统帅单独与首相一起吃了午饭,邱吉尔看上去很健康。当他们分手时,泪水沿着他那肥胖的脸颊流了下来,邱吉尔说:“我要与你把这件事干到底。万一这次登陆失败了,咱俩就一起完蛋。”
  在最高统帅部,艾森豪威尔和比德尔·史密斯的大部分时间看来都被最元聊的琐事消磨掉了:付买毛毯的钱,分配宿舍及其他许多琐事;帕克·威斯特车库的情况,哪个将军和哪位陆军妇女队的女司机一起睡了觉。休斯注意到军械处长陆军准将亨利·塞勒看上去很疲乏,他在日记中写道:“亨·塞是否又和他的妇女队的司机勾搭上了,他的眼睛看上去布满血丝。”
  艾森豪威尔还要查看大笔法国货币的印刷。5 月11 日,他不得不向盟军联合参谋长会议报告在“霸王”行动的九十天内,法国难民需要卫生纸张和消毒剂的数量:“对法国的难民要有个初步的估计数字,并对这些人的给养要有个大概的估计:以英国军队每天每人平均五张卫生纸和每天每一千人平均一加仑苯酚为准,共需九千五百万张卫生纸和一万八千七百万加仑苯酚。”陆军部的官员遗憾地回答说,在7 月中旬以前英国纸张都无法满足需要。
  最令人居心丧气的是,许多军事决定(像“霸王”行动本身这种决定)最终是掌握在政治领袖的手中。休斯写道:“登陆西欧日到底是政治决策还是军事决策?显然乔(斯大林)得到了什么许诺。”
  在五角大楼热心的计划制订者,都敏锐地意识到在战役后期艾森豪威尔会面临许多棘手问题,使马歇尔和史汀生都受到困扰的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就是兵源问题。从数字上来说,艾森豪威尔决不比德人占优势;据估计德国人防守法国的军队有五十六个师,但即使到夏未,盟军的军队也比德国人多不了多少。史汀生对美军的平均年龄偏高这一问题格外关心。他指出一旦参加“霸王”行动的部队投入战斗,美国作为战略后备的兵力有十四个师,与此相比,虽然德国只有十一个师的战略后备兵力,但他们的士气高昂。如果苏联人由于供给线拉长而使得攻势减弱的话,或者如果希特勒自动缩短他的
  总战线,他的兵源储备无疑会因此而增加,美国人已把他们的大部分实力展现在敌人现前,史汀生认为,德国人必然会察觉到美国兵源弱点。他写道:“这很容易使德国人感到力争取一种相持局面而浴血奋战不是徒劳无益的。”史汀生深恐在意大利出现的那种僵持局面,到秋天时,也会在法国出现。
  还有另外一点担心。5 月份,史汀生的陆军部一直企图估计出希待勒的秘密武器准备工作的进展情况。陆军部的一份报告对秘密武器的性能进行了推测,并对到目前为止所采取的措施做了大致的描述。文件有半英寸厚,并打上了“绝密”的字样,用非常显眼的黑线扎着,但里面几乎没有什么过得硬的情报,谁都不能肯定秘密武器是什么样的——是无人驾驶的飞机,还是远程火箭——它是在哪里制造的。在波罗的海沿岸佩内明德的高空摄下了某种导弹的图片。秘密武器发射场仍在法国修建。报告警告说:“新近发现的‘改建了的滑橇式的’发射场地的数目正在逐渐增加。”将近三十个已被发现。
  正是这些消息最耗人精力,它使人精神异常紧张。5 月11 日,比德尔·史密斯邀请布彻指挥官到他家中吃中饭,他向布彻表明,“霸王”行动的准备工作已使他猜疲力尽,他目前对这场战争已厌恶之极,并希望在战争结束后退出军界。布彻写道:“他说他对我们的部队登陆一事毫无担心,但他又极为秘密、令人吃惊地向我预言,我们守住滩头阵地的机会,特别是在德国人完成兵力调集后,成败是一半对一半。”但史密斯补充说,这个机会值得争取的。
  这种紧张情绪也对艾森豪威尔产生了影响。布彻注意到,艾森豪威尔看上去显得疲惫不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老。然而,不管艾森豪威尔本人有什么感受,他对部队的士气是负有责任的。随着“霸王”行动日期的逼近,点燃作战部队士兵心中的战火的时间也来到了——必须使他的士兵们清楚地意识到纳粹敌人的凶恶本性,就如艾森豪威尔以传阅文件的形式向高级指挥官们指出的一样——并要向他们强调把敌人彻底歼灭的绝对必要性。必须要对部队进行鼓动,要提醒这些士兵,他们在以前曾击败了这同一敌人,现在,他们仍能战胜他们。就如同红军通过其政治委员和希特勒靠其国社党领导官员们向德国军队进行灌输一样,艾森豪威尔因而命令每一团中都要有一名“指导员”以确保每一连都能得到适当的情况简报。艾森豪威尔的指挥部为这一目的将提供“新闻摘要”和“对军队讲话”这两种广播,以印有“扬克”和“垦条旗”的标记的材料加以补充,并通过美国武装部队广播网进行广播。
  碰巧,休斯此时正偷偷摸摸地对他恨之人骨的史密斯发动宣传战。他的中伤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了。一次,休斯告诫艾森豪威尔说:“不要让比尔戏弄了你。”但一个将军间他对比德尔·史密斯的看法时,休斯用“狡诈”一词作了回答。
  休斯对史密斯与女人打交道的方式非常神往。1943 年1 月,休斯写道:
  “在远征的初期,一艘载有五名英国陆军妇女辅助队员、三十名海军护士和二十英国护士的船遭受到鱼雷的袭击。比德尔飞到奥兰,把五名英国陆军妇女辅助队队员接收了过来,这五个人被升为陆军上尉,年薪二千美元,至于那些护士小姐,她们除了一身英军战地服装外,别无他获。”1943 年末,休斯不无挖苦地说、史密斯和一位名叫威尔伯护士“有些难以说清的个人牵连”,威尔伯得到“充当一名护士长的报答。”艾森豪威尔本想解雇她,但休斯对此表示反对。他劝艾森豪威尔不要过多地卷入史密斯的私事之中。
  几个月过去了,休斯对史密斯的态度由过去的那种逗趣转变成含蔑视的一种混合情绪。在调查滥用美国政府发放的货币的高潮中,休斯得知公款花得很奇怪。他曾走访了一名军械工人,从他那所得知的一切使他烦恼不安:“那天,我和乔到琅迪的武器店时,发现一支为比德尔·史密斯定很漂亮的手枪。在旁边,我们又发现由比德尔赠送的两支卡宾枪。”换句话说,史密斯为了买那支力他定做的价格昂贵的手枪,实际上他已把美国的武器出售了。休斯后来又不停地提到史密斯给珀迪和他一家的赠品一事,并回忆起以前的一次事件中比德尔·史密斯喜欢说的一句话:“这些照片很昂贵,我要用我的娱乐津贴来购买它们。”
  5 月15 日,力对“霸王”行动计划做最后一次检验,盟军的高级将领们又一次聚集到圣保罗学校。如此之多的最高级指挥官云集一处举行战前情况汇报会还是前所未有的。英王乔治六世也出席了会议,还有温斯顿·邱吉尔和南非首相、陆军元帅简·克里斯蒂安·史未恣。盟军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在场。包括艾森豪威尔、布雷德利、巴顿、蒙哥马利及他的两个陆军指挥官:迈尔斯·邓普西爵上和一位加拿大军官亨利·克列勒。会场的合上挂有一张标有诺曼底登陆处全部海岸的比例图。地图上标明了两支登陆部队所应到达的全部海滩。
  艾森豪威尔请大家注意,“今天,我们就进攻法国这个问题开个短会。”他要求大家把现存于陆海军三军之间的不和全部消除掉,蒙哥马利作为地面部队总指挥首先发言,他在事先对此做了准备。他宣布,在法国,他们所面临的是敌人的六十个师,其中包括十个装甲师。他说:“2 月份,隆美尔从荷兰转到卢瓦尔担任指挥官。现在看来十分清楚的是,他的目的是想阻止盟军的任何突破;把‘霸王”行动彻底击败于海滩上。为了达到这一目的,隆美尔已加强了海滩的防御措施,增加了不直接参加海滩防卫战的步兵师,并命令他们封锁住盟军在这一战斗中的任何突围,隆美尔还对后备装甲师重新做了部署”,他又把可能出现的情况及隆美尔的装甲师所能出现的机会率一一估计列举。到登陆日第一天的黄昏时分,隆美尔可能会部署九个步兵师和九个装甲师来对付登陆部队,次日,这空前的威胁就会变得更明显了,他可能会派出至少十三十师前往“霸王”行动作战区。在登陆日的六天之后,他会在任何时候发动一场由他指挥的十个装甲师参加的反击。
  蒙哥马利对使他怀有恐惧感的敌手隆美尔十分佩服。“隆美尔是一个斗志饱满、富于决断的指挥官。自从他掌握指挥权以来,已使战局发生了很大变化。破坏进攻,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的另一个长处是进行瓦解。他十分热衷干事先精心部署的战斗行动。他会全力以赴地攻击我们,直把我们打得恒在敦刻尔克那样,狼狈撤退——他会按他自己选择不展开地面装甲部队作战,而是想方设法阻止我们的坦克登陆,让他的坦克在地面上迅速前进以避免一场坦克对坦克的方式战斗。”他断言,隆美尔将会全力控制住卡昂和卡伦但,而且还将进攻交通汇接点贝叶。蒙哥马利以他那干涩、鼻音很重的声音说道,如果隆美尔获胜的话,“我们的处境就会十分窘迫。”
  这看来是一幅令人恐怖的图画。没有人知道用以摧毁登陆艇的海滩障碍的性能。盟军部队远渡重洋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家所必然产生的那种混乱,加大了这种威胁。后来,为解决这一问题,蒙哥马利提出了他的方案:“届时,我们必须依赖我们突然进攻的威力,依赖于来自海军和空军的强烈的炮火支援,以及我们自身的那种质朴而又健全的智能..在敌人还没来得及调遣足够的后备力量来赶走我们之前,我们必须在海岸上开辟我们的道路,建立起一个立足点。装甲纵队在登陆那天必须迅速向纵深穿插,这样做会打乱敌人的计划,在我们集结力量之时,能起到拖住敌人的作用。我们必须迅速地取得地盘,在向内陆挺进时,用木桩标出属于我们的地界。”
  在此之后;蒙哥马利邀请布雷德利和邓普西发言。海军上将拉姆齐描述了运送部队登陆的困难。阿瑟·哈里斯爵士了也发了言——即使在这最后关头,哈里斯仍主张用轰炸取代登陆,为此而争论不休。事后,他写信给文森豪威尔,向他伤心地抱怨,他的飞机停止了对内地城市进行轰炸的任务,而转入为“霸王”行动作准备和支援工作。他写道:“你会回忆起我在圣保罗教堂的意见,五个月不对敌人进行轰炸,将会使德国人的军工生产全部恢复过来。”
  巴顿没有发言——因为他的地位大不显赫。按照一位目击者的说法,他从来都不引人注目。英王所讲的几句话,对已顿来说是一种痛苦,因为他“尊敬的国王陛下”尽管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难于避免口吃。第一次见到国王时,巴顿已在私下给他下了结论,把他说成是“仅比低能儿略高一筹的可怜的家伙”,午饭时,已顿坐在邱吉尔对面,他在日记中写道:“邱吉尔问我是否还记得他,当我告诉他说还记得时,他立刻请我喝了一杯威士忌。”巴顿对邱吉尔那种雄辩的语言很佩服,艾森豪威尔也有同感。邱吉尔告诉他:“我已对这一冒险行动铁了心了。”现在,就连邱吉尔的疑云也被驱散了。他甚至都能从空气中闻到胜利的气味了。
  休斯是没有受到邀请到圣保罗学校开会的那些人之中的一名。他对此恼羞成怒。他在日记中对此抱怨道:“今天,所有的高级将领都聚集到圣保罗学校,对‘霸王’行动作战方案进行最后的审查。我希望我也能受到邀请。但我显然被忽略了。”休斯甚至开始怀疑战争已把他遗忘了。
  休斯采取这一个行动的原因就是赌气。5 月16 日,他提出就比德尔的手枪一事进行讨论,他得意洋洋地写道:“他气得发疯了。”因此,他过去的猜测是正确的!这天的下午,他草草记下了一个更为圆满的理由:“当我说我见到过这支枪时,比德尔发疯了,他拼命地责备巴顿。从我的备忘录中可看到这一问题的记载。”第二天,休斯对亨利·塞勒闲扯到这支手枪,休斯哈哈大笑他说:“我也很喜欢这支枪。比德尔认为我会对这个问题保持缄默。我最好的办法还是等到监察长调查完毕之后再开口。塞勒说,比德尔丢失了发给他的两支卡宾枪,他只得照价赔偿了。”
  母亲节默默地来到而又悄悄溜走,艾森豪威尔连知都不知道。单说这一点,这个岛国就该受到诅骂。他给玛米写信说,这些英国人根本就没提到“母亲节”这回事。他一直以为节日应该是6 月的一个星期日,现在,他不得不写信告诉玛米由于他把节日漏过了而深感歉意。
  圣保罗学校会议的几天之后,刚到达英格兰的陆军中将威廉·辛普森拜会了艾森豪威尔。最高统帅非常热情地迎接了他,井问道:“你指挥哪一支部队?”
  辛苦森答道:“第八军,”
  艾森豪威尔惊呼道:“我的天哪!我们不能和英国著名的第八军的番号相重。我要给马歇尔将军发一份电报,建议他更改一下,”
  第二天他把辛普森请来,对他说:“你现在是第九军而不是第八军的军长。”艾森豪威尔现在学会要照顾到蒙哥马利的虚荣心了。
  蒙哥马利现在正忙于对野战部队进行第二次视察。他于5 月21 日给陆军大臣詹姆斯·格里格爵士——他的政治上司写信说:“这次我是对中校以上的高级军官做最后一次讲话,这是一项不易的工作大约要用十天的时间。我深信,这是大有益处的,我经常这样做。我相信议会有兴趣得到一份我的讲演稿的,”在他的讲演中,他谈到了过去,那时英国不得不等待美国发展足够的力量来帮助英国进行还击;他又讲到了现在的形势,未来的前景,眼下的任务。讲演的内容往往是干篇一律。他的讲话以强调了几个要点作为结束,其中之一就是盟军之间的团结。他颇为自豪地说:“我们是一支由英国人和美国人组成的强大的同盟军,贯串于这支队伍之中的应是一种友好的精神。我们彼此之间必须相互信任。作为一名英国将军,我把居于美国人的指挥下服务看作是自己的光荣。艾森豪威尔是这支队伍的队长,在他领导下工作我感到骄傲。我也对于能够指挥美国军队而感到无比荣耀。”
  5 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由于艾森豪威尔在司令部还有许多重要工作没有完成,他不得不取消了两次计划中的视字。他感觉他仿佛生活在一张高压电网中。他想家想得很厉害,他的那只狗仍在隔离中。(他极力使玛米相信,“这只狗是我在这里的一切。”)他劳累得发狂。他有一天写信给玛米,然而在第二天他已无论如何也记不起他到底是在昨天还是在几天前写的信。他告诉玛米:“我忙得都不知道时间了。”他的左眼因发炎而疼痛。他的一只耳朵耳呜已有一个月了。
  5 月26 日,艾森豪威尔向蒙哥马利、布雷德利和其他指挥官发布了措词严厉的命令,提醒他们不要胡乱毁掉欧洲的文物古迹,他记得卡西诺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空军误认为纳粹利用那里的古修道院作为一个制高点,而把它炸得粉碎。发布完这项命令之后,他与英国王室人员在白金汉宫共进了午餐。他发现伊丽莎白王后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而乔治国王的性格太内向了,除了有一次提醒最高统帅他的餐巾掉到地板上之外,他一直一言不发。
  5 月29 日,在特德的主持下,在索思威克大厦召开了“霸王”行动指挥官的第二十次会议。不管马洛里如何忧心忡忡地预言,美空降师对登陆部队的支援会造成多大伤亡,会议还是就这一问题进行了讨论,并认为这一支援是非常必要的。他们同样讨论了在登陆部队踏上海滩前的几分钟对海滩大规模轰炸的时间限制,那天的天气温暖、晴朗,但根据他们自己家乡的经验,这些美国人则担心在这样好的天气之后而来的会是狂风和暴雨。
  第二天中午时,艾森豪威尔把在盟军最高统帅部工作的一千名男女工作人员召集到布榭公园的礼堂里。他说,这些人已把方案制定出来,而且制定得很出色。现在该轮到战斗部队把这些方案付诸实施了。登陆之后,盟军最高统帅部的工作人员无疑将会分散——一些人仍留在布树公园,一些人将在第二天与他一起回到在朴次茅斯的前线指挥所,其中一部分人还要和他一起去欧洲大陆。
  5 月31 日上午十一点,在斯但莫尔的利一马洛里的司令部召开了全体空军指挥官会议,讨论次日的攻击目标。艾森豪威尔告诉轰炸机指挥官要勇往直前,对“霸王”行动的作战区域进行饱和轰炸。后来,他们又讨论了关于消灭敌人保护诺曼底海滩的一些难以对付的无线电干扰台这一问题。哈里斯对一位军官说:“难道我们不能在今天晚上把这些目标全干掉吗?”艾森豪威尔无意中听到此话,他对哈里斯表示愿意合作的这一新迹象感到无比欣慰。在支持“霸王”行动这一问题上,哈里斯的态度一直很不友好。一次,艾森豪威尔向加拿大的克里勒将军吐露:“我像一个大车手,赶着四匹受惊的马。我的职责是让这四匹马向同一个方向拉。”也许,他最终学会了如何驾驭这些惊马的本领。
  一个星期二的早晨,艾森豪威尔站在伦敦以北约有二小时路程的上邓莫飞机场上,目前三十九架日一26 轰炸机起飞,这些飞机正以二十秒的间隔飞往法国去轰炸沙勒罗瓦火车车站。在此之后,他又来到德布登机场观看第四战斗机组人员在机场的演习。他在那儿下达了一些简要命令之后,讲到即将到来的对欧洲大陆的登陆作战,并说到,在海、陆、空各军种都参加的这一战役中,战斗机飞行员是三军的先锋。之后,他徘徊在巴辛博恩机场四周,希望能看到B—17 轰炸机在袭击德国以后的返航,但飞机没能按时归来——后来,当天晚上,斯巴茨从电话中获悉了一个残酷的消息,仅在那一天,他就损失了六十四架轰炸机和十六架战斗机。
  杜黑·斯已茨参加了他所盼望的空战,但这些战斗并不像他所希望的那样顺利。正如哈里·布彻写的,“德国空军比以前报告中所作的乐观估计还要顽强得多。”现在大部分的损失都是由防空炮火造成的。高射炮火如此密集,一个飞行员甚至有这样一种感觉,即能够跨出飞机在炮火之上行走。就连哈普·阿诺德,一个总是斗志昂场的人,也看到了眼前存在的严酷的士气问题。他向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报告说,可能遭受大规模伤亡的阴影正开始影响他的士兵。目前,每二十五架次,损失率竟高达百分之八十五。从“魔术”破译的密码中,华盛顿得到了确凿的证据:希特勒不久将得到可以投入作战的一个喷气式战斗机中队。日本驻柏林的武官密告东京“我从梅塞施米特公司的某人那里得到一个消息,消息的来源是绝对机密的。这种飞机正在试验之中..并且,在梅塞施米特公司的一架实际上已经试验成功了。”
  艾森豪威尔向马歇尔报告说:“我们正抓住一切机会迫使德空军与我们作战。我们每向敌人纵深进一步,都要付出重大代价,但斯已茨的人正给敌人以沉重打击。一旦我们能够对柏林以东三。四个重要目标实施一次有效的攻击,我们就可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需要再作那样的远距离飞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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