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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做人世故做事

_4 张春雪(当代)
这果然是一贴治疗心创的良药,可没想到的是,从此它也成了她逃避现实的良方。
于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走向远方。一不顺心就走向远方。即使是眼看父母日益老迈、儿女处于成长的关键时刻,她也会做出这样的抉择,义无反顾地走向远方。
与承担最最起码的责任相比,穿越无人区又算得了什么?穿越无人区固然很难,但穿越你必须穿越的人群,才是最难的事情。
C篇 倾听沉默忠心不看人待我,只看人待人。
美国经济学家葛尔布莱曾谈过自己的女管家艾梅莉的耿耿忠心。
他说,一次感到特别劳累,吩咐艾梅莉在自己午睡时任何电话也不要接。
一会,白宫打来了电话。
“请找葛尔布莱,我是约翰逊。”原来是总统的电话。
“他在午睡,嘱咐过不要叫他。总统先生。”
“把他叫醒,我有要紧事。”
“不,总统先生,我是替他工作,不是替您工作。”
事后,葛尔布莱向总统表示歉意,总统显得喜不自胜:“告诉您的管家,我要她到白宫来工作。”
C篇 倾听沉默我们已被克隆最可怕的是砍脑,更可怕的是洗脑。
你愿意克隆自己吗——不,不愿意。我绝不希望看到另一个相貌、品性都同我一模一样的人。
你喜欢身边的亲人,或是朋友被克隆吗?不,不喜欢。假如我的亲人和朋友被大量复制,我就等于没有亲人和朋友了。
那么你能忍受你最讨厌的人被克隆吗——不,不能忍受。那样的话,我的憎恨就失去了目标,整个世界都会让我厌恶。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惜我不得不告诉你,你的选择无效。
尽管克隆人的生物技术尚未完善或计划未被正式实施,但我们每天面对的电视屏幕中滔滔不绝的电视连续剧和广告,却已主动承担起了克隆人的功能。
它们一个镜头一个镜头、一句话一句话、一个细节一个细节,面对面、手把手地耐心改造着屏幕前的每个人,教人们说话穿衣、化妆美容,教人们如何哭如何笑,用A语言系列表示欢乐,用B动作系统代表痛苦。
话语和服饰一旦变成流行的时尚,就像蝗虫覆盖稻田一般疯狂,客气些是蚕食样一寸寸侵吞。那些电视剧还都是上了卫星的,在海峡两岸和香港半岛两边来回游逛。
等蓦然回首,发现天下的人一个个竟然如此相像,就连普通话都故意往不准了咬,一口一个美美(妹妹),妈妈已沦为马马。
给我刺激最凶的,竞是家中17岁的小保姆,从农村出来不到一年,声声应答全是电视剧中台词。
高兴时说:“我好好开心。”生气时说:“我杀了他!”家中有人身体不适,她必用剧中腔调问:“你没事吧。”赞美一律用“好厉害喔”!批评语是:“真是大过分啦。”惊叹语是“哇塞”!
每天工作之余狂看电视是她生活中惟一痴迷的乐事,译制片太难懂,自然是不屑看的,翻来覆去都是国产肥皂剧,小燕子已经看到第三遍了,问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说是想当格格。
有时客厅开着电视,她会在厨房大嚷:是不是有人要死了?再看屏幕,果然是有人正在死去,临死前的语气声调音乐,A片和B片难分彼此;遇上恋爱、枪战、缉毒的场面,尚未开始她便能将结果给你一一报来。
我说你看电视都快看成个电视精了,既然都知道了还看个什么劲?
她说过去老家的电视里哪有这么多频道呀,出来打工真的是好好过瘾啊。
在电视屏幕的辐射下,农村姑娘迅速地脱胎换骨,模仿不需要指点,她若是在电视机前再呆下去,不知是否还会用自己的语言说话。
工业化时代的电视剧,是一台巨大的克隆机器,以工业流程无限复制着人物和故事,克隆出它的受众;然后受众与受众之间交叉克隆;最后,由被克隆的受众制造出新的克隆机器,如此循环往复而乐此不疲。
所以看电视宁可看农业科技考古自然和社会纪实专题片,也许还能找到人和人之间哪怕一丝丝的不同。
曾经想换了那个小保姆,却又担心新来的也会同她说着一样的话,脸上是同样的表情,做着同样的电视梦,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自己去写电视剧本,当然决不会比屏幕上的好。因为我也已被克隆。
C篇 倾听沉默给药加点糖加了糖的良药,才不苦涩;给爱穿上棉袄,才更温暖;裹了蜜的匕首,才会把人温柔地刺倒。
虽然我家乡松滋的粽子很有名,可每年端午节我们吃的粽子,都是奶奶亲手包的,淘米、拌料、裹、煮……她老人家都一手包揽。
可近年来她似乎有点力不从心了,每次都累得直叫。
今年端午节前,奶奶又喊腰酸,所以到了端午节那天,妈妈瞒着奶奶三下五除二地把粽子包好了。
下午粽子煮好后,妈妈剥了一只走进奶奶房里,端到床前对午睡刚醒的奶奶说:“妈,尝尝我包的粽子。”
没想到奶奶板着脸说:“我老了,难道连粽子也包不了啦?”
妈妈连忙赔着笑脸说:“妈,瞧您说的,您不老,我是怕您累着了。”
可奶奶“哼”了一声还是不坐起来。
我便走过去拉着奶奶的胳膊说:“奶奶别生气,吃吧,味道好极了!”
谁知奶奶干脆别过头不理我们了,任我们怎么劝也无济于事……
好不容易盼到爸爸下班,他听我们一说就全明白了,坐下来吃粽子时大声说:“这粽子谁包的?难吃,难吃!为什么不叫你奶奶包啊?”
奶奶听到爸爸的话后,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笑呵呵地走进厨房:淘米、拌料,开始给爸爸包粽子了……
挨着饿,爸爸终于等到了奶奶包的粽子。他迫不及待地拿起奶奶匆匆忙忙煮好的粽子闻了又闻:“嗯,真香啊!”再咬一口,“太好吃了,妈包的粽子就是有特色。”
说着又递给我和妈妈各一只:“快尝尝!”
我也连忙吃了一口:淡而无味。大概是拌料时酱油放少了,浸的时间又短了,而且米似乎还有点生。
妈妈这时也吃出来了,脸上有点尴尬,眉头一皱:“这粽子——”话还没说完,爸爸赶紧把刚夹起的粽子一下子塞进了妈妈嘴里说:“太好吃了,对吗?你们多吃点,多吃点!”
他自己吃了一个又一个,直到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停止。还说:“明年端午节还得请您老人家大显身手,让我们再饱口福。”而此时的奶奶早笑得合不拢嘴了……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奶奶为什么被妈妈一句不经意的话而点起了她无名的火气,为什么自己包了粽子让我们吃是如此开心。
因为每个人都会这样自以为是地认为:我们会遵循生命的规律,我们也懂得生生不息的含义,可是真正当一个人鹤发苍颜地躺在临危的床上,当她意识到生命中一切的出色都将在一刹那成为历史时,又会有多少人愿将希望变为失望呢?
C篇 倾听沉默更错误的错误以恶惩恶,结出更恶的恶果;以错纠错,是更错误的错误。
这是有些人百玩不厌的游戏。
前妻的老家在胡场村,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小村。我曾经在那儿住过几天,很多人告诉我,说他们胡场村虽然很偏僻,但太平得很,几十年没一个人犯法,没一个人进号子。他们说这话时,一脸的沾沾自喜。
我相信他们,村很小,才几十户人家,村里人又淳朴,几十年没人犯法完全可能。
一次岳母到县城来,在街上买东西时,被人偷了20块钱。岳母呼天抢地号啕大哭,说是什么鬼地方嘛,放在身上的钱也有人拿,我们胡场村就是地上放金子,也没人要。
妻子点点头,说:“县城是不如我们乡下好。”
老丈人70岁的时候我和妻子又去了一趟胡场村,为老人过寿,丈人的生日办得很隆重,村里男女老少连吃了两天,个个兴高采烈,但第三天不愉快的事发生了:妻子的弟媳上山砍柴,在小解时,被一个叫树根的汉子强奸了。
弟媳哭哭啼啼回来了,我说这还行,这是犯法!告他,把那王八蛋抓起来。
妻子瞪我一眼,说:“村里自有规矩,你胡说什么。”
我的妻弟当时也在,他非常生气,在屋里来回喊叫,要找人拼命的样子。
不久村长来了。他看见妻弟满屋子乱窜,便劝妻弟不要生气,也劝弟媳,让她别哭,还说他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我以为村长会去乡派出所报案,把那个叫树根的家伙抓起来,但出乎意外的是,村长根本没去报案,村长当晚把那个叫树根的汉子喊来,跟他说:按老规矩办。
我不知道这老规矩是个什么规矩,但村长下面的话让我明白了。
村长跟树根说:“你睡了他的老婆,你也把你老婆让他睡,这是老规矩,你不同意,我明天就让上面捉你。”
树根没做声。
随后妻弟喝了几口酒,红光满面出去了,半夜,妻弟回来了。
那时弟媳还在生闷气,时不时地落几滴泪。妻弟见了,就凶她说,你还哭什么,我都睡了他老婆。
弟媳听了,不再哭了,自回屋里去睡。这事就算结束了。
我和妻子第二天离开了胡场村。
这以后不久。《××报》发了胡场村的一条消息,妻子先看到这消息,她扬扬得意地跟我说:“我们村上了报纸了。”
我瞥一眼,看见这样一个标题:乡风淳朴,乡民厚道。副题是:胡场村农民遵纪守法,40年无人犯法。 我没继续看下去,只瞪了妻子一眼,我说:“照胡场村的老规矩,永远也不会有人犯法。”
妻子听了,脸红起来。
C篇 倾听沉默父爱如尘父爱——是深埋泥土里的黑色煤块,是隐伏地表下的奔腾暗流,是冰山重覆下的炽烈火山;父爱——不是山巅上灿烂耀眼的红花,而是大地上默默无闻的尘土。
卖豆腐脑的汉子是三年前出现在我们巷子的。
那是一个风雪的早晨,一阵卖豆腐脑的吆喝声将我惊醒,我推开门—看,雪地里有个汉子挑了一担热气腾腾的豆腐脑正一声声叫卖着。
汉子四十来岁,上身穿一件保安制服,一脸的沧桑。从那生疏胆怯而犹豫的吆喝声中,我听出他是一个新手,而且内心饱含着焦灼而期盼的情绪。
在这样寒冷的早晨,能吃一碗热豆腐脑是很惬意的。
那个汉子身边很快围了一大群人,汉子一瓢一瓢将桶担里洁白细嫩的豆腐脑舀到碗里,最后还给每人加上一瓢,把居民们乐得嘻嘻笑。
于是,这个冬天的早晨让他搅得热闹了,生气勃勃了。
如此多日,大家和那汉子混热了,每次在买卖中少不了问候、说笑和拉扯些家常话,零零散散,我便知道了那汉子的情况:他原先在工厂保卫科工作,做豆腐脑是下岗后开始学的,他家里有—儿一女,正在读中学。
我吃着豆腐脑,常常想象着那汉子在前一夜如何备料,然后略微合一会眼,便和妻子在灯下磨豆、在锅里煮豆汁,赶天亮前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叫卖。
生意好时,他便有暂时的快乐;生意差时,他就为—家人的生计和儿女的学费烦恼。他终年为生活奔波,他的生活是艰辛的。
他不是高山,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粒尘土。他的生活开不出美艳的花朵,充其量只能算是淡淡的菜花。
三年来,风雨阴睛、春夏秋冬,那汉子日复一日地在小巷叫卖,担子里由豆腐脑逐渐增加了些米粽。
巷子里的生活,也日复一日地轮回,让我生出些厌烦。我的思想假如是刀,也叫这生活锈蚀得饨了,暗淡了。
有—段时间,那汉子没有出现。开始还有人提起,后来各人都忙于生计,也就忘了他。
这个春天的早晨,我正坐在书桌前陷入深深的苦恼,我是追求生活诗意的人,可是我找不到这种诗意,我落入了无法自拔的悖理中,越是苦苦寻觅,就越是苦恼。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了那个汉子的叫卖声。
居民们像久久别的朋友,围着那汉子问询,我侧耳细听,那汉子欢快地笑着,说他这段时间送儿子上大学去了,他的儿子考入大城市的名牌大学。
我看见那汉子的眼眶里噙着泪花,同时第一次发觉他的神情是自豪的。
原来他粗鄙的生活里,一直孕育着希望的种子,为了这希望,他日复—日坚韧地在风霜泥泞中跋涉。
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以为只有高山、大河、日出、红花才是生活的诗意,以为做豆腐脑的人—定要拔高到肩挑日月、手挽乾坤才是诗意。
现在他让我看到生活的另一面,艰辛里精彩的一面,我的心灵在这个春天受到强烈的震撼。
生活原本就是艰辛的、粗鄙的,而一个在艰辛中不放弃努力,在苦难中默默执著于更好的生活憧憬的人,难道不比高山、红花之类喧哗的诗意更富有诗意吗?
C篇 倾听沉默真味是淡阳光无香;母爱无声;至人是常;真味是淡。
下了晚自习,我独自躺在寝室里读小说:一名俄罗斯少年只身骑匹枣红马冒雨夜行三十俄里回家,仅仅为了对父母说一句“我爱你们”,父母幸福得快晕过去了。
我怦然心动:何不也把我爹妈狠狠地幸福上一顿呢?
三叔把我送进这所中学时曾叮嘱:抽空回去看你爹妈一眼,二老不容易呢!今天上课时班主任讲:人,应该懂得以某种方式表达对亲人的感情。
我从床上跳下来,骑上自行车就往四十多里外的家里奔。
风呼啦呼啦地拨打着树枝。不一会儿,开始下雨了。股股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淌到下巴尖儿上,汇成了一挂小水串儿往地下滴。
回家里啥也不说,就一句:“我想你们、惦记你们!”可不能说“我爱你们”,那不符合乡情,太难以出口了,爹妈也不习惯。当他们明白我是如此惦记他们时,爹妈会激动成一副什么样的神情呢?妈只会拿手在围裙上的那块灰补丁上蹭来蹭去。
在雨中跋涉了三个多小时,终于站在了家门口,雨水搀和着汗水的我早已浑身透湿。
敲门时,我的手有些抖。
爹妈警惕地问:“谁?谁?”
“我!”
“出事啦!”妈嗓子眼儿发颤,“栓子,出啥事啦?”
从门缝里我瞅见两位老人连外套都顾不上披便起身。
“出事啦?出啥事啦?”妈连声急问,满脸满眼的惊恐。
“没、没啥事,回来是因为我……想……看看你们。”想好的话临出口又变了。
妈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抹了把我脸上的水:“没啥事?看我们?没啥事,这么大雨深更半夜你大老远赶回来?还骑个车子?我们有啥好看的?到底出啥事啦?”爹妈都不会骑车,总担心两个轮子站不住。
爹从门后摸过一条干毛巾递给妈,妈将毛巾递给我。爹皱着眉,不言语,使劲地瞅我的眼睛,想瞅出个名堂来。
妈忙着给我找干衣服,接着又给我煎了几个荷包蛋。
瞅着我吃鸡蛋,妈凑过来压低了声问:“是不是又在学校里惹祸啦?有啥事跟妈说,妈不跟你爹说,妈晓得你爹脾气不好,妈不跟他说。”
“妈,真的啥事也没。”我咬着鸡蛋,嘴里涨满了暖暖的蛋黄。
收拾完了,我在床上躺下。迷迷糊糊刚要入梦,妈推开了房门:“栓子,到底出啥事啦?你照直里说,你爹说他不骂你!”
“妈,没事,真的啥事也没有,就想回来看看你们。”
妈退出去,掩上门。二老又嘀咕了好一阵。
躺在床上,我开始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第二天清晨,雨仍下得很大。我打定主意,起床第一句话就对他们说:“我在城里想你们!”
可起了床,没见着爹。问妈,妈说:“你爹夜里就走了,去你们学校看到底出了啥事。你这孩子,有事也不说!”
此时,我已无话可说。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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