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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33天全文

_8 鲍鲸鲸(当代)
“嘿,那正好啊,你捡了一个悲情故事的大便宜。”
“但是是两居,我一个人租不了。”
“那就合租呗。”
“要是合租就得和一外地来打工的一家三口合租,那小孩才8个月,正是夜夜笙歌的年龄段儿呢。”
“那千万别合租,你先整个租下来,然后再找人呗。”
“所以我来问问你啊。”
“问我干嘛?”
“小仙儿,咱俩一起住吧。”
“啊?”
我愣了三秒钟,然后说,“我觉得还是8个月大的那小孩适合你,你没准儿跟他们一家混熟了,还能当他干爹呢。”
王小贱一脸正经,“小仙儿,我说真的呢,那房子特好,咱俩一人一间,那房子装的特风骚特香艳,你绝对喜欢,看完那房子再看你家,我都有心理落差了。你要是看了那房子,跟大老王一起住你都愿意。”
“我这儿住的好好的,凭什么说搬就搬啊,而且我都住出感情了。”
“别废话,你这小破单间,得多博爱才能住出感情来啊。真的,跟我去住豪宅吧,人生这么痛苦和短暂,你就不要再苦苦的磨砺你自己了。”
“我不去,合租也不跟男的合租啊,我还指望着混个好名声嫁人呢。”
“黄小仙儿,你得冷静的分析一下现在的局势,眼前,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爷们儿在召唤你和他一起展开新生活啊,你不动心么?”
我把王小贱从沙发上拎起来往门外推,“滚滚滚,你这是恶魔的召唤,我再说一遍,没戏!”
门关上之前,王小贱仍然坚定的在门外推销自己,“黄小仙!冷静!你好好想想……”
我把莫名其妙的王小贱和他不找四六的要求一起扔出了门,但在临睡前,我还真的冷静想了想,想了半天,唯一的结果就是:没准儿在我今后的人生里,王小贱真的将是最后一个向我提出同居要求的异性。想到这儿,绝望感和突如其来的疲惫顿时一起挟持着我,向昏黑的梦境飞速前进。
但愿能做个鸟语花香艳阳高照美型男纷纷向我求婚的梦,睡意吞没我之前,我无力的许了一个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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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7月21日 星期四 晴
八分钟约会定在明天,也就是周五的晚上。我和同事们一大早就蹲在一家LOFT结构的酒吧里,吭哧吭哧的布置场地。到了下午,大老王来巡视,看看在场地中央已经摆好的一串长条桌子,突发奇想,开口说:“咱们公司的人,先来预演一遍,姑娘小伙子们,都来八分钟一下。”
大家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一共也没几个人,女同事里只有我和CICI,一直对CICI心藏邪念的广东仔迅速坐在了CICI对面,一脸媚笑,操着一口广普,声音绵中带贱的说:“小姐,你喜不喜欢玩溜溜球?”
我们都笑起来,王小贱一屁股在我对面坐下来,“那事儿你考虑好了么?”
“没戏。”
“你跟我看看房子去,看了你就知道了。”
“不看,我这人除了诱惑,什么都能抵挡,所以绝对不自己往枪口上撞。”
“小仙儿,我得赶快决定要不要整个租下来……”
王小贱还没说完,大老王掐着表一声令下:“时间到。换人!”
王小贱灰溜溜的挪走了,广东仔坐到了我对面,依旧是一脸媚笑,但开口说的却是:“嘿嘿嘿,小仙姐,你喜不喜欢玩溜溜球?”
今天天气热的厉害,下了班一路奔波回到家,整个人都被热浪蒸腾的外酥里嫩了,头发里厚厚实实的全是热气,简直像是顶了一笼屉刚出炉的包子。开空调,洗完澡,坐在沙发上发了半天的呆,七魂六魄才慢慢归回到了身体里来。
电视里在放夏日自制美食特辑,正在介绍的是意大利领结面配蛤蜊沙司,长相肥嘟嘟的主持人一脸喜气洋洋,一遍遍的强调着这道菜有多么快捷简便,“就算在梦游,也能做出来。”看着他像机器猫一样肉乎乎的小手上下翻飞,忙而不乱的挤沙司切洋葱,不知不觉的,我就饿了起来。
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开冰箱,在一个昏暗的小角落里,还真的发现了半袋年代久远的领结面。找找其他的配料,也都算齐全,我考虑了半分钟,决定今天给自己做一顿饭。
把面用温水泡好,然后开始切洋葱,知道怎么切洋葱可以不流眼泪么?就是在流泪之前赶快切完。倒了橄榄油,炒了洋葱,家里没有蛤蜊,我用一小袋冻得硬邦邦的虾仁代替,把白葡萄酒倒进锅里,然后把虾仁放进去咕嘟咕嘟的煮,面也差不多泡好了,放进汤锅里煮熟。
我一路怀揣着类似于“……”这样的心情做着饭,用“……”来形容,是因为这心情没形状没起伏,找不到指向性。领结面煮好,虾仁装进盘子里,我往面上面挤番茄沙司,顺手挤了一个线条歪歪扭扭的心型。
到了能开动时,看着眼前这个红色的心形,我发现我吃不下去了,胃口全无,而且觉得整个人又凄凉又蠢。
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对于厨房这个领域,我一直走的路线都是感情充沛但厨艺不精,第一次给他做的饭,是一碗方便面,唯一与众不同的是,我在里面别出心裁的加了柚子皮,当时脑袋里是怎么想的,能吃的东西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加柚子皮不可,现在已经无从追溯了。只记得他吃的很是欢快,高度的赞扬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富有清新感的方便面。我被夸的很膨胀,顿时觉得生活中创意无处不在,要是我当厨师开店,那些FUSION私房菜的小老板们,肯定得担心的夜夜难眠。过了没多久,我饿了,于是钻回厨房喝了口面汤,当时便激荡了,那味道真是离万恶差不多。
在那之后,我放弃了剑走偏锋的做饭方法,而是老老实实的按照菜谱,以搞科研的姿态按着步骤来,所以,每当我看见菜谱上“适量”和“少许”这样的字眼,就发自肺腑的想要骂娘。即使是这样的小心翼翼,做出来的菜也都难称好吃,但他依然是大力鼓励小声建议,一直支持着我沿着家庭妇女的道路走下去。
但后来,手艺渐渐变好了,也能猜出“适量”和“少许”的意思了,偶尔有那么一两道菜,能吃出些街边小饭馆的味道了,但一直试菜的人,却是越来越漠然。“好吃么?”“好吃。”“还要么?”“够了。”最多出现的,就是这样的一问一答,然后两个人捧牢饭碗,一个翻杂志,一个看电视。
一直到分手前的小半年,我都没有再做过饭。
我渐渐能揣测出刚刚在做饭时,那种“……”的心情到底包含着什么样的潜意识,那时一种不敢声张的,希望还有人能在客厅里,等着吃这一餐饭的心情。
我看着面前渐渐冷掉的面,无论是中餐还是西餐,只要一冷掉,就都显得破败不堪起来,原本浓墨重彩的色香味,都被冷空气盖上了一层油脂在上面,光看着便令人生厌。
我看看房间四周,灰头土脸的我,煮了两人份的意大利面,但却连这眼前的一人份都无人喝彩。沙发上堆满东西,只留出一个人的空隙。地板的过分干净,反而显得整个房间更冷清,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里,只有运转中的空调最有生命力。
虽然房间里充斥着油烟味,但我还是能闻到盘旋在这房间中的主流味道,那是一种“太单身”的味道,就像李可说的,“在冰箱里放太久”的那种味道。
我把面倒进垃圾桶,空着肚子想了很久,在十二点来临前,我给王小贱发了一条短信。
“一起住吧。好歹能拼个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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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7月22日 星期五 晴
晚上七点,附近三家小型IT公司把适龄未婚男女们都集合了起来,组团出现在了八分钟约会的会场,几个老板也都来了,双手抱胸,站在场边,带着一副江山大好的表现四处窥探。这么三八的员工福利,我还是第一次见着。
经过了主持人的插科打诨以后,8分钟约会正式开始。我和王小贱站在场边,负责记录每个人心仪对象的号码,然后留下邮箱地址,如果他心仪的人正好也看上了他,那我们就可以帮他们互相交换联系方式了。
一开始,我没携带任何心情,只是半张着嘴,一脸傻相的站在一旁,但渐渐的,我被会场上面偌大的声浪给撞击的恍惚了起来。
8分钟,正常的8分钟可以用来干什么?
可以用来和爸妈通一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可以翻看完一份八卦报纸,热一份速冻比萨,白光唱的《等着你回来》可以掐头去尾听三遍,淋8分钟的雨不太有可能感冒发烧,但在正午太阳底下暴晒八分钟晕倒的几率却很高。
8分钟做不了什么?
8分钟,以我的能力来讲,我写不完一封措辞完美的邮件,看不懂一部电影中的人物关系,用8分钟复述一个故事给别人听,一定会慌慌张张的漏掉故事中比较精彩的部分。8分钟,我做不好一顿饭,化不好一个妆,更别说用8分钟来介绍我这个人。
可是在我眼前,这8分钟被压缩凝固,被赋予的意义真是厚重。一个人的兴趣爱好,全部身家,对未来的展望,对伴侣的期许,都要在这8分钟里解决。会场上空,漂浮着一串串硕大的关键词:月薪,住房,户口,爱好特长,人生理想。
和他还在一起的时候,每天晚饭时间,电视上都会播出一档电视婚介节目,男主持人长的像孵化时出了点儿问题的鸡,头尖臀扁,说话声又柔又细。每个晚上,他就那么一脸漠然的站在屏幕前,把一个个未婚男女从头到脚介绍一遍,从身高体重到感情前史,那主持人介绍时口气都完全一致,慢条斯理,不带任何感情。节目结束时,主持人会面无表情的说一句:“以上就是征婚者的资料,如果您有意,请和节目组联系。”话说完,便进片尾字幕,但我总觉的有一句画外音袅袅的延续了下来:“清仓甩卖,不退不换。”
每当这时,我看看身边一昧埋头吃饭的他,上下端详,总是能横生出一丝温柔的安全感,好歹他还在,好歹面对这节目,我还能暂时旁观。
小时候我最害怕的童话人物是那个建了一糖果屋用来吃小孩的老巫婆,因为我可能从小就认识到了,我的人生肯定走不了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路线,但是因为贪吃而栽跟头绝对是在所难免。到了成年,你知道我最害怕的童话人物是谁么,就是这个主持人,因为冥冥之中我总觉得,下一个被抓去在电视前面泪眼婆娑的说我要嫁人的那个倒霉蛋,可能就是我。
我站在场边,恍惚失神,一身冷汗,感觉太复杂,说出来显得很矫情,不说出来,又委屈的很。我知道,早晚有一天,我也得在家里背好8分钟的自我介绍,力求简洁中不失创意,成熟中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无知,然后坐在长条桌子前,面对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不遗余力的自我推销。
眼前的景象,像是冬天里的露天泳池,游泳的人们忍着寒战,努力的欢声笑语,在一片碎冰和寒气里,演出夏威夷青春歌舞片,我现在是在远远看着,但站着的地方,却是没后路只容一人大小的高台跳板,早晚要跳下去,忍住入水时那一秒的冷入骨髓,之后或许会越来越暖。
早晚要跳下去,不如谁来自背后狠狠踹我一脚。
王小贱观察了我很久,终于忍不住问了,“想什么呢?”
我还没回过神来,呆滞的说,“踹我一脚。”
“啊?”王小贱一愣,“是大老王要咱们两个表演余兴节目么?”
我摇摇头,“别烦我,我正在投入的绝望呢。”
“说个事儿让你不绝望,你往你11点的方向看,有个幼齿小男孩老往咱们这边儿看。肯定是茫茫人海,看上你了。”
我顺着11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个小男孩西装革履,长相很是斯文,他对面坐着一个短发姑娘,姑娘长着一双剑眉,气势汹汹,小男生对短发姑娘确实是心不在焉,一脸敷衍的假笑状。他又一次望向我们这边儿时,目光被我逮住了,小男生冲我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人海中贼光一闪。
“看着也就二十刚出头,来这儿混什么劲啊?”我自言自语。
王小贱四处看看,“你说,这么些人里面,最后能成几对?”
“二十对儿?”
“你怎么活的那么乐观啊?我猜最多也就是五对儿。”
事后证明,我和王小贱都太乐观了。因为必须得男女双方互相中意,我们才能告诉对方的邮箱和联系方式,可是,最后一算,这种互相看对眼儿的组合,只有三对。
遇到最多的情况是,“我喜欢A组3号,但是B组4号和9号我们也聊的很投机,可以把她们的邮箱都给我吧?”
王小贱接着问,“你觉得事后会变成炮友的,能有几对儿?”
“五对?”
王小贱轻蔑的看看我,“我猜,这个差不多能有二十对儿。”
快结束时,一直遥望着我默默微笑的小男孩走到了我们面前,我拿着本子问,“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心仪的对象的号码,如果对方对你也感兴趣,我们会通知你的。”
小男孩摸摸头,看看王小贱,看看我,脸色通红,“我,我能直接要你电话么?”
王小贱憋着一脸笑,慢慢溜达着走向不远处。
我也有点儿慌,“哎?那个……”
“我叫陈忠信,你叫我小信就行。这是我名片。”
我四处观察一下,大家都在退场,周围一片兵荒马乱,于是我也匆匆的拿出一张我的名片递给他,“这是我的。”
“那,以后常联系。”小信小心翼翼的把我的名片放起来,然后转身向出口走去。
“要是加上你们俩,就得算二十一对儿了。”王小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达了回来,在我背后胡说八道。
等到彻底收了工,已经是深夜了,王小贱带着几袋子的东西要往新家搬,所以我只好帮他一起拿到新家去,顺便也看一眼我以后要住的地方。
一打开门,我心里就一阵豁然开朗,真难想象同是一个小区,居然还有这么宽敞的房间。房间刷成了淡蓝色,让我想起了温情脉脉的高级精神病院---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只要你别生气---就是那样一种宽厚的颜色。
王小贱把稍微大一点儿的房间让给了我,家具都是新的,王小贱的那一间,可能是那对小两口想用来当婴儿房的,粉黄色的墙面上还画上了一层贝壳花边,王小贱对这花边表现出了深恶痛绝的样子,但我总觉的在夜深人静时,他会坐在那花边下一边翻看童年相册一边畅想未来。
我们两个人疲惫的瘫坐在客厅软绵绵的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王小贱开口说:“黄小仙,我也给你8分钟。”
“干嘛?”
“你把你的怪癖说一说,比如我绝对不能当着你的面干什么,就给你8分钟,你赶快说。”
我一愣,一个人住久了,所有的怪癖也都变成了生活习惯,猛一想,还真是想不起来。
“你先说吧,我想一想。”
“嗯,好,第一,公共区域里不要出现橘黄色的东西。”
“为什么啊?”
“我讨厌吃胡萝卜。”
“神经病。”
“第二,不要在家里煮韭菜。”
“谁会没事儿煮韭菜吃啊。”
“第三,洗澡的时候记得关门。”
“放心吧,你别偷偷把浴室的门锁弄坏了就行。”
“第四,不许无故撒泼,撒泼也不许摔东西。”
“只有我爷们儿才能看见我撒泼呢,你何德何能啊。”
“……就这么多了。”
“好好想想,时间还没到呢,以后想起来的可就不算数了。”
王小贱想了想,然后伸出手来,“没有了,就这么多,祝我们合住愉快。”
我一掌把他的手扇开,“假模假式儿的,还学别人培养怪癖,你得先把人格搞缺陷了才有资格呢。”
“现在谁还没点儿怪癖了?就跟CICI那天在MSN上的签名写的似的,“这么个时代,这么个世界,不得个抑郁症什么的,你都不好意思见朋友。”你就没有生活怪癖么?比如上厕所的时候一定得听点儿中国本土骚老爷们儿民谣什么的?”
我仔细考虑了三分钟那么久,然后发现我生活真是贫瘠,每天慌慌张张的见招拆招兵来将挡,只顾着栽跟头了,连挖个坑培养一点儿拉风的怪癖的时间都没有。
我摇摇头,“真想不出来。以后我努力培养几个吧。”
王小贱爱莫能助的看着我,“真可怜。”
我转念想想,一大半有怪癖的姑娘,那都是身后有人低姿态的在宠着她们,比如一个人的怪癖是:“我睡觉的时候被子必须盖在肚脐眼正上方5厘米处”,那么她身后一定有个人每天晚上在她睡着后,会时不时的观察一下被子的位置是否准确恰当;“我月经期不能闻油烟味儿,否则就会上吐下泻精神崩溃。”那么,一定也得有个人默默的陪她吃素整整一星期。这些怪癖都是有受众在默默帮衬的,好用来凸显自己的不凡与娇贵。我这么个惨淡的独居预备役妇女,每天自己跟自己说:“今天是星期二,所以绝对不能跟身高一米六五以下的人讲话。”“床必须摆在朝阳的地方,不然床单上的缝的小花就该枯萎了。”自己提出命令,自己一一实践,怎么想都觉得是精神病在自娱自乐,和与众不同扯不上半点关系。
长叹一口气,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正好还差8分钟12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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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7月23日 星期六 暴晒
早上七点半,我睡得正迷幻时,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打开门一看,王小贱朝气蓬勃的站在门外,手里捧着胶带和塑料泡沫。
“干嘛啊你?”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靠在门框上声音虚弱的问他。
“今天就抓紧往过搬吧?正好有时间,我来帮你打包。”
我关上门,“不行,我要睡觉。”
王小贱侧身挡住门,“几点了,睡什么睡,都已经是中老年人了,哪儿来的那么多觉啊?”
我转身,拿过他手里的黑胶带,撕下一段,一掌拍在他嘴上,“我特别困的时候,道德标准也没醒,所以别惹我,杀了你都不用负法律责任。”
到底有多少首歌唱到过:“离开了你,我会一辈子彻夜难眠”之类的话。但放在我身上却没那么应景,刚分手的前几天,我也真的是狠狠失眠了几天,但那之后,恨意终究没有敌得过睡意,而且物极必反,我反而睡得愈发昏沉起来。
每次睡意来临前,我都会默默许下心愿:最好这次,能一睡不醒。我在梦里的那个世界比起现实中的生活,不知道要精彩几万倍。在梦里,我解救过缅甸民主土匪党的领袖,在夜店里私会过作协主席,甚至手刃过幼儿园时期的仇敌,但分手后梦到最多的,却是分手前和他在一起的最普通的生活场景,在那梦里,我们两个人只是默默坐着,但眉目却很懒散很默契,不是最甜蜜的绮梦,但因为知道它再不可能于现实中发生,所以梦里的我怎么也不愿醒。
十点钟,王小贱又来了,这次我举手投降,把他放了进来。他手里抱着那些装备,一副准备大展拳脚的模样,“来吧!我们可以先来整理贵重物品。”
我往他面前一站,“我是这屋里最贵重的物品。”
王小贱上下看看我,“贵重物品,您睡裤上破了个洞。”
经过分工,王小贱打包电器,我收拾衣服。看王小贱干活儿的细致劲,真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电源线捋顺了抻直了还要用胶带缠好,饱经风霜的破电视用塑料薄膜包裹的好像一个骨折病人,一个老爷们家的,干点儿什么活都搞得那么精致,这世界就是让他们给活生生搞荒诞了的。
我们两个人一人守着一个角落,默默干活,王小贱还时不时的过来巡视一下我这边儿,对于我萎靡的工作状态没完没了的发牢骚提意见:“黄小仙儿,你这么叠衣服回头打开了都是褶……”“黄小仙儿,我告诉你一个生活小窍门……”“哎黄小仙儿,你怎么没去淘宝上买那个巨牛逼的叠衣服的板子啊?我都买三个了,没了它我活不成……”
我听着耳边这一阵阵残酷高频外加自恋的蜂鸣,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上衣服一扔,“你丫打个包哪儿那么多话啊?最近没做卵巢包养吧,更年期症状也太明显了。”
王小贱手里拿着抹布,一脸正气,“就是看不惯……”
“看不惯?看不惯正好,我还不搬了!你自己住吧。”
“别别别,”王小贱一脸谄媚的凑上来,“我真是这样,一收拾东西就兴奋,你别生气,我去给你倒一杯夏日特饮--凉白开,你歇会儿,歇会儿。”
到了下午,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我们先把东西都集中在了楼梯间。一打开大门,我们两个人都当场石化了。正午的大太阳正晒的震撼,我们和不远处的垃圾桶之间仿佛都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热浪,这么热的天,要是一趟一趟的搬东西,我和王小贱一定在半途中就被晒成肉干了。
我一脸恐慌,看着王小贱,“咱们晚上再搬吧?先都把东西拿回去好了。”
“你听说过有晚上搬家的么?除了要连夜潜逃的?”
“那你自己搬,我不冒这种无谓的生命危险。”
王小贱想了想,“你在这儿等会儿,往里站,别晒着。我马上过来。”
王小贱转身走进了外面火辣辣的世界里,我眼睁睁的看着他身上冒出了一股青烟。过了一会儿,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楼门口,王小贱走下车,“往车里装吧,争取一趟搬完。”
东西装好以后,王小贱接着指示我,“你坐进去吧,往里挤一挤。”
我乖乖上车,然后问他:“那你怎么办啊?”
王小贱指指身后的剩下的一个大箱子,“我把这个抬过去,你在楼道里等着我。”
“不行,这让我觉得你那么伟大我这么渺小。”
“少废话,记着啊,到了以后,你把身上的这个小包背好,然后再下车拿其他的东西。不然你身体协调能力那么差,肯定得撞头。”
“你管的是不是也太多了,去搬箱子吧,觉得要被晒晕了,就赶快护住你后脑勺啊。师傅,我们走。”
车缓缓开动,王小贱还在追着车嚷嚷,“记着先背好小包,然后开车门……”
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新楼门口,我四处找钱包,给师傅拿车钱,不知不觉的又乱了起来,背上随身的包,我就俯身开始收拾身旁大大小小的行李。
司机师傅突然转过身,一脸慈祥的冲着我说:“男朋友不是交待给你了么?背好小包,打开车门,下车以后再取东西!”
我先是一慌,后是一窘,一边儿点头一边儿开车门,“是是是,您记性可真够好的。”
“嘿嘿嘿,”司机师傅的笑声明媚中带着一丝贱气,“我呀,最喜欢看小两口耍贫嘴了。别说,你们两个人嘿,势均力敌。”
我刚想问师傅,“您难道不觉得我们更像是一对很贱很有爱的姐妹花么?”不过远远的,看着王小贱挟着一身热气头顶几乎要冒出金光的冲我走了过来,我便把这话忍了下来。
东西都搬进来以后,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王小贱又精神百倍的帮我拆行李,撅着个屁股满屋子乱窜,我不禁也揣测了起来,王小贱这个人,风格实在是太多变,想要给他下个定义真是很难。我分手前,此人从来都是出招犀利言语狠毒,无数次几乎要把我逼哭在茶水间,他把我搞得最抓狂的时候,我甚至曾痴痴的恳求过前男友,无论黑道白道,交通事故或是买凶杀人,只要能把这个家伙干掉,我愿意一辈子不求名分永远追随他然后给他生一个足球队的小孩。
就是这么个人,在我分手以后却突然基因突变,我最手足无措最绝望欲死的时候,在手旁一米范围内摸一摸,总是能摸到他。
说这是友情,我不相信。在我眼里,所有把一个女性当成自己哥们儿的男人,脑子肯定都有问题,而愿意把一个男人当成闺蜜的女人,肯定是人生里有太多的空窗期。
如果说是爱情,就更不对劲了。王小贱的眼神实在是太坦荡荡,而且冥冥中,我总有一种这家伙在自得其乐的感觉。
王小贱终于累歇菜了,在地板上一趴,作垂死状。我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把他看起了疑。
“怎么样?劳动中的老爷们是不是特性感?”
“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我分手以后你为什么突然表现出了这么善良的人格?”
王小贱一愣,想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其实吧,我的出发点很龌龊。你看,马加爵当时变了态,先杀的是他们宿舍的人。我当时看你也有这个倾向,那你肯定是先杀我们小组的人了,咱们小组里,你又最讨厌我,到时候第一滴血肯定是我流下的,其实我是为了自保,顺便代表北京女子监狱表个态:他们不欢迎你……”
“王小贱,”我打断他,“你能分清楚什么是需要正经说话的时间段么?现在就是正经说话的时间段!你要不说清楚,我还是没法儿跟你住。”
王小贱翻个身,看向天花板,愣了半天神儿,“那明天吧,明天告诉你。”
“几句话的事,还要定日子啊。”
“明天是礼拜日啊,正经话不都得放在礼拜日说么?”
“你是基督教么?”
“是啊。你不知道么?”
“胡说!你每次吃饭前也不祈祷啊。”
“你不懂,我把筷子伸向饭碗的那一瞬间,就是一种最专业的祈祷仪式。”
“怎么听着那么可疑呢……”
“反正,明儿肯定告诉你。我去洗澡了。黄小仙儿,你不觉得你浑身湿中带黏,而且浑身萦绕着一股成分复杂的味道么?”
我一边骂他恶心,一边出了门。回到家里,冲完澡走出来,虽然还有些生活用品没有搬走,但是家里还是显得空荡了不少。我捧着湿漉漉的头发在沙发上坐下来,打量着四周,从住进来的第一天到现在,实在是段不短的时间,房间里的陈设没怎么变,但是气氛却早已无数次的改朝换代。
我爬上床,静静等着睡意来临,但这次,我希望自己不要一睡不起,因为明天王小贱要说什么,我实在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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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7月24日 星期日 阴雨天
礼拜日,小雨从凌晨起就开始下,窗外的能见度基本为零,但空气却依然很闷热。
我和王小贱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我用WII练着瑜伽,他双手捧着块抹布撅着屁股一遍遍擦着客厅地板。
“黄小仙儿,你谈过几次恋爱?”王小贱突然停下来,气喘吁吁的问我。
我一愣,“干嘛?不是你要趁着礼拜日说正经话么?凭什么要我先吐露心扉啊。”
“你先跟我说说,就当是序曲。”
“我的隐私凭什么告诉你啊,跟我这儿装牧师,你自宫了么你?”
“瞧您这文化水平,人家牧师连二奶都能包。”
“哼,看你信的这个教,这么荒淫。”
“黄小仙儿,这次这个男的不会是你初恋吧?”王小贱往地板上坐下来,问我。
我一激动,差点儿从平衡板上掉下来,“您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那这是第几任?”
“第三任。”
王小贱一脸的兴致勃勃,“说说吧。”
我也干脆从平衡板上下来了,关掉电视,靠着玻璃窗坐下来,身后雨点细细密密的打在玻璃上,潮乎乎的房间里,我努力的回想起了我的惨淡人生里的前两任男朋友。
第一个是初中同学,初一好到初三,断断续续也在一起了三年,他长的不俊美,我长的不娇媚,我们这个组合属于早恋群体里的二线演员。在躁动的青春期里,两个比较容易被忽略的人如果聚到了一起,后果就是:会被更彻底的淹没在了人海里。现在回想起来,刚在一起的时候,带着酸奶味儿的小情话也说过,带着错别字的小情书也写过,课堂上偷偷摸摸的小眼神儿也互相传递过,但那时的场景和心情都记不清了。功课倒是没耽误,倒不是因为聪明,而是我们两个都属于那种连谈恋爱都谈不专心的人,不管在做什么,都呈现出一种三心二意灵魂半出窍的状态,甚至就在进行很不专业的接吻活动时,其中一个人都会突然抽身而退瞪着双眼睛问:哎,新出的那集《海贼王》你看了么?
记得最清楚的是,我们那里的电台在半夜一点半时,有一个节目,专门放相声和笑话。这个时间段里,我们那个小地方,除了贼和刚失恋的,其他的正常人基本上都睡着了。没什么听众,贼吧ZEI8。COM电子书但男主持人依然很兴致勃勃,放一段儿相声后,自己再讲一个笑话,讲完还自己负责哈哈大笑,把那有点儿嘶哑的笑声在午夜一点半通过电波覆盖到整个小城上空。
我和他是这个节目的忠实听众,他喜欢听相声,我喜欢听笑话,每天半夜一点半钟,我们就躺在各自家里的床上,带着耳机,捂着被子里扑哧扑哧的笑。第二天到了学校,还要交流一下收听心得。
高二暑假里的一个晚上,节目播到一半,男主持人突然兴致勃勃的说,“今天,我们有观众点播!三中的XXX同学想要给他的女朋友小黄同学点播一个笑话:《幸福的鞋垫儿》,希望能永远和小黄同学在一起。哎呀,我很感动啊,那么下面,我就来再讲一遍这个笑话:从前,有一对幸福的鞋垫儿,一只叫左左,一只叫右右……”
现在想起来,我窘的一身冷汗,但那时候,那一刻的我,幸福的在被子里簌簌发抖,我的男朋友给我点播了一个笑话,我最喜欢的那个笑话,而通过电台主持人的复述,我们的关系仿佛更坚固了。
我走下床,打开窗户,看向黑乎乎的夜空,大家都睡着的晚上,我和我的男朋友却在听着相同的节目,甚至能同时发出傻乎乎的笑声,这不是琴瑟和谐是什么,这不是心灵相通是什么。我清晰的记得,那一刻里,我对着一个星星都没有,大气污染很严重的夜空发誓,一定要嫁给这个会在半夜时给我点播笑话的人,因为,我们就是一对幸福的鞋垫儿啊,他是左左,我是右右。我们永远都不应该分开。
我一边说,一边眼睁睁的看着王小贱的脸色活生生的被憋成了猪红色。于是我停下来问他,“你是特想笑么?”
王小贱摇摇头,“特感动。你接着讲。”
说了永远不分开,但过了没多久,我们还是分开了。考高中的时候,他没发挥好,没有考上本校,去了另外一所不太好的学校。我们那个城市特别小,骑着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城南城北溜达一遍,所以虽然被棒打了鸳鸯,但我们离得并不远,基本上还是属于午饭时可以伺机幽会一下的距离。但是,他因为中考失败,一直埋头于一蹶不振的气氛里不愿抬起头来。午夜的电台节目也不听了,我去他学校等他下学,远远的就看一片朝气蓬勃的人群里,他拖着一条长长的阴影面目惨淡的向我走来,眼神里泣血闪烁着四个字:天理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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