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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宰相 京夫子

_9 京夫子(现代)
对,苏联老大哥在东欧搞了七个社会主义兄弟国家,七颗卫星国啊,环卫着苏联的西部领土,形成了一条宽阔的军事缓冲地带,实际上为一种扩大了的新型边界;我中华人民共和国雄踞亚洲,东南亚各国的反动统治势力相当薄弱,也适宜于建成我们的卫星国,拱卫我神州大地,形成大军事缓冲区,形同扩大了的新型边界……。
接着,他将亚洲地图摘下,平展在地板上。他又像两三年前指挥全国各个战场那样,双膝跪地,身子爬伏于地图上,挥动着手中的红蓝两色铅笔,在云南边境地界,朝外冲出数道只有他自己明白的红箭头、蓝箭头。
三支红色箭头大约是代表陈赓统率下的第四兵团三个军的兵力,如同三股铁流,同时南下穿越缅甸全境,再折向东分指不同国度:一股沿安达曼海岸指向马来亚半岛;一股沿内陆横贯泰国国境,进入柬埔寨,直抵越南南部的湄公河出海口;一股穿越寮国全境,进入越南北部。蓝色箭头大约代表东南亚各国的反动势力,地方武装,大圈之中套小圈,综条十分紊乱。
倒也是铁画银钩,犹如他喜爱、师法的唐代大书法家怀素、张颠的行书狂草。
每当毛泽东双膝跪地,身子爬伏于某幅大地形图上,专心致志、神采飞扬地挥动红蓝两色铅笔,笔走龙蛇之时,除了身边的卫士、护士静悄悄的送烟送茶,就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打扰他了的。当年,他在转战陕北时的一处处秘密的窑洞暖炕上,也是双膝跪着,爬在一幅东北地形图上,以红蓝铅笔画了改,改了画,终于画出了辽渖战役:北面包围长春,围而不打;东面置渖阳之敌于不顾;而在南面集中优势兵力强攻锦州,一举截断东北国军与华北国军相呼应的咽喉,也就堵住了东北国军经海上南逃之路。为了迫令林彪下决心拿下锦州,他先后发了六十七封电报,才促成了锦州会战、决胜了东北战局;之后他到了河北省西柏坡村,住进一座精致的四合院,也是在大暖炕上,同时铺下了两张地形图,挥舞红蓝色铅笔,划出了平津战役:天津强攻,唐沽分割,北平逼和;还有淮海战役,以小个子邓小平为前线总指挥,六十万人民解放军对八十万国民党大军,进行决定中国命运的大决战,使得国民党丧失了在中国南方进行军事对抗的能力。
毛泽东最近一次爬在地图上作业,是刚从苏联回来,画出了海南岛战役。面对波涛汹涌的琼州海峡,体弱伤重的林彪也是几经迟疑,对以木帆船渡海作战信心不足。后来还是晏福生、文年生、杨梅生三员四野虎将主动请战,筹集到八千多艘木帆船,利用风向、潮水,沿百余华里的宽阔海岸搞万船齐发,人海战术,渡海强攻,以木船打败铁舰,登上了海南岛的。
现在,毛泽东又双膝跪在东南亚地形围上作业了,结果又将如何呢?
四月上旬,中华人民共和国新任驻苏特命全权大使张闻天,赴莫斯科上任。四月下旬,原驻苏大使王稼祥回到北京,旋即受命组建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并任部长。该部专责与世界各国共产党(分为公开的、地下的两种)的联络,包括理论指导、经费援助、骨干训练、人员派遣等等,实为一从事国际共运、工运的情报机构;在这同时,周恩来的情报爱将李克农获任三大要职:中共中央调查部部长,中央政府外交部副部长,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专职党内情报及外国军事情报,其中一项主要任务为效法苏联,帮助、指导亚洲各国的共产党地下武装,实施军事割据,建立地方政权。东南亚国家为其工作重点区域。
此时的王稼祥、李克农,均直接听命于毛泽东本人。
五月一日,海南岛战役结束。第四野战军渡海兵团在岛上的地下武装琼崖纵队配合下,歼敌三万余人。岛上的国民党守军主力精锐,并未认真组织抵抗,而从海上撤往台湾去了。不管怎样,拿下了海南岛,除了台湾澎湖及浙闽沿海一些小岛之外,南方基本无战事了。这天下午,毛泽东起床后,又想起了陈赓的电报,不忘东南亚战略问题。他让值班卫士给王稼祥、李克农二人打电话,通知立即来谈工作。
中共高层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也是习惯,凡是毛泽东主席找人谈话办事,包括刘少奇、周恩来等人在内的任何干部,均必须放下手头的事务或会议,立即赶到。在外地的重要干部,则由空军派飞机接来。叫做全党服从中央,中央服从毛泽东主席。
王稼祥、李克农来到菊香书屋,由卫士领入毛泽东的书房兼办公室时,大白天室内也灯火通明。毛泽东又正蹲在地板上,俯视着一幅专门为他绘制的东南亚地形图。他只是仰起脸来看了看,算是打了招呼,并示意二人随他蹲下看图:「稼祥,克农,你们是我的股肱大员啊!陈赓大将军从云南前线给我拍来电报,要求中央军委批准他率第四兵团三个军的人马,去横扫东南亚。缅甸、泰国、马来西亚、寮国、柬埔寨、越南一片红,一举建立东南亚六个共产党国家!前景诱人,值得一干。陈大将军的脾气和我差不多,在军事上敢想敢干,干大事,打大战。当然,这要克服一些困难,解决一些麻烦。比方说后勤供应,通讯联络、兵员补充、交通工具、语言交流、当地革命力量的配合、宗教文化信仰等等。请二位来,就是想听听你们的高见。」
异想天开!王稼祥差点就要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他拚命忍住,才没有使自己哑言失笑。
李克农看在眼里。他的手指在地形图上移动着,说:「陈赓司令员是我的老上级,我指的是一九二八年上海地下党中央特科的时候。那时革命处于低潮,白色恐怖厉害。他曾经被捕,蒋介石假仁假义,把他放了。一九三一年我和他都转入到了主席开创的江西中央苏区。」
毛泽东不高兴了:「李克农,陈赓是我的湖南老乡。今天我不是请你来谈他的光荣历史。」
李克农环顾历史而言它,是在清理自己的思路:「我的老上级是要立新功,为亚洲革命创下丰功伟业……,横扫东南亚六国,光是第四兵团的人马,只怕不够,当然主要依靠各国地下党组织、地下武装力量的积极配合。」
毛泽东身子朝后稍仰,屁股着地,双腿交叉一盘,像个陕北老农似地坐在了地板上。他说:「李眼镜,你讲话不要走题,不要在我面前耍计谋,好不好?你想说什幺,就说什幺。我这里基本上是言者无罪,百无禁忌。关于东南亚各国共产党的革命活动,特别是游击队的武装斗争情况,你的部门了解掌握得怎样?」
王稼祥、李克农跟随毛泽东盘坐于地板上。
李克农说:「报告主席,东南亚各国地下党和游击队都有我们派的人,有的领导人则到过延安学习训练,所以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下面,我一个一个的来简报一下。首先是缅甸,老百姓绝大多数信奉佛敦,总统吴努,国防部长耐温,都是民族独立运动、摆脱英国殖民统治有功之人,在缅甸人民中有一定的威信,也有军事背景。他们的统治,相对的稳固,在短时间内,缅甸共产党不可能发起全国性的武装起义。目前只在北部山区,建立起了几块小的根据地,游击武装七、八千人,依靠种植大麻、鸦片来筹措活动经费;再一个是泰国,是个封建王国,以佛教为国教,极端仇共反共,外交上军事上均亲美。主席说过,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在泰国的北部和中南部山区,泰共游击队已经建立起成片的红色根据地,拥有多个县级革命政权。特别是在中南部的马来半岛山区,泰共游击队与马共游击队联合抗敌,武装斗争已有相当的规模,我们派去的同志也最多;第三是马来西亚,是个回教国家。全马来西亚人口百分之四十五为华人,基本上控制了国家经济。其余为本地的巫人,比较懒散,不如华人勤奋。但巫族人在上层政治占有绝对的优势,长期排斥华人、欺压华人。马来半岛已有五分之三的地区掌握在马共游击队手中,根据地是连成片的,很有希望建立起永久性的红色政权。在这里,我们投入了相当大的人力和物力;第四是寮国,亦是个信奉佛教的王国,首相苏发努冯亲王政治上较开明,较进步,可以算得上左倾,这是我们可以对其中立友好的国家,不需动兵;第五是柬埔寨,又称为高棉,情况类似寮国,国王名叫西哈努克,还不到三十岁,受的法国敦育,是个花花公子,但政治上富于民族主义,主张独立自主,反对西方势力,也是我们可以对其中立友好的国家,目前不需考虑动兵;第六是越南,为法国殖民地,胡志明同志领导下的越南共产党及其地下武装,已有了相当的基矗这是东南亚六国中,最有希望夺得全国政权,成为社会主义大家庭新成员的地方,也是必要时,我们可以出兵相助的地方。」
王稼祥暗暗佩服李克农,分析东南亚六国情况,冷静、客观、实事求是。不像陈赓将军那样,牛气冲天,轻言横扫,代替别国革命,狂而不实。有成吉斯汗之雄心,无成吉斯汗之实力。
毛泽东眯缝起眼睛坐在地板上,吸着烟,陷入了沉思。王稼祥、李克农相视而笑,趁机轻轻起身,去上了一赵厕所。返回来,仍旧轻轻坐下。
毛泽东启开眼睛,望着李克农问:「李眼镜,李大部长,你们方便过了?
现在继续问你,在东南亚六国中建立共产党政权,哪个最难?哪个最易?
为什幺难?为什幺易?你可不可以替我理出个顺序?」
李克农习惯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框,爬回到地图上边看边说:「主席,我就从难到易来说吧。我以为,缅甸革命最难,国土大,人口少,人民不好斗,军事上较强大,领导人又都是领导民族独立、摆脱殖民统治的英雄,有相当的威信,政权也相对稳定。缅共游击队的活动局限于北部克钦族等少数民族居住的山区;泰国次难,泰王在臣民中是个精神偶像,根基很深,武装力量的指挥官都接受过西方军事院校的正规培训,素质较高。士兵的待遇、装备也较好。泰共的根据地集中于跟马来接壤的马来半岛地区,实行红色割据是有可能的;马来半岛有希望建立起类似我们过去在江西那种苏区政权,并可巩固扩大下去。马共主要成分为华人。华人都较亲近祖国。但富有的华人害怕共产分地;寮国和柬埔寨,我认为是我们应当主动表示友好、争取团结的两个国家,他们政治上中间偏左,外交上走中立路线,我们不宜也绝无必要与之兵戎相见;越南,在胡志明的越共领导下,几乎可以肯定是东南亚六国中,最早的红色政权国家。因为外来的法国的殖民主义统治,最能激起民族主义的革命热情和仇恨,一致向外,民族矛盾掩盖了阶级矛盾,就提供了最好的全民武装起义的契机。」
毛泽东听完李克农的汇报,也回到地形图上爬着,看着。他仿佛这才认真地看了王稼祥一眼,问:「稼祥,你个中联部首任部长,专司国际共运、工运的,对李克农同志的分析报告,有何高见?」
王稼祥说:「我是下车伊始,刚刚到任,还没有来得及研究过东南亚六国的革命局势。我觉得克农部长刚才的分析,评论,冷静实观,有理有据,不事浮夸,没有言过其实。主席历来提倡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马列主义的普遍真理一定要跟各国的革命实践相结合,他人不可包办代替才行得通。」
毛泽东苦笑了一下:「稼祥,你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啊,是个东南亚革命的促退派。你认为陈赓将军的雄心大志不客观,不实际?李大部长,你是不是也认为,你的老上级陈赓率第四兵团三个军的人马,出征东南亚,兵力不足?估计要动用多少人马?」
李克农双脚盘地,坐直了身子:「报告主席,恕我直言,真欲横扫东南亚,起码出动七、八个兵团,百万大军。这就有个交通运输、后勤供应、防病防疫、各国的人民群众是否有觉悟表示欢迎,还有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国家财政目前可否负担的问题,等等。」
王稼祥忍不住插言补充:「就算我们出动百万雄师去拿下来,都帮他们建立起红色政权,还有个守得住守不住的问题。而且我们开国伊始,各行各业尚待起步,本身经济还未恢复,能够耗费巨大的财力物力人力,背得起东南亚六国这个大包袱?」
毛泽东脸呈不悦,却也莫可奈何:「你们二位倒是意见一致。我和你们,是性相近,习相远啊!从来的革命斗争,都是以非常之手段,开非常之功业碍…。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周总理近两天忙些什幺去了?」
李克农说:「报告主席,总理刚开完东北、华北两大区春耕春播紧急动员会议,就赶往上海去了。在如何对待民族资产阶级问题上,陈毅同志和饶漱石、柯庆施二位又吵起来了,陈老总主张保护,饶政委主张管制,柯副政委主张工人自治。」
毛泽东说:「这个我知道。他们都告状告到我这里,华东局三巨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问少奇,少奇也主张现阶段我们应当保护民族资产阶级,以尽快恢复生产,维护社会治安。是我让恩来去上海一趟的。
现在,能不能跟恩来通个电话?」
王稼祥立即去卫士值班室,「通知中央办公厅机要室,让找到在上海的周恩来总理,请总理尽快给主席家里挂电话,主席有事找他。」
毛泽东领着李克农、王稼祥坐回到藤围椅上,喝茶抽烟,交谈有关中央调查部与中央对外联络部的分工合作事宜。毛泽东称这两个部是他的哼哈二将,是亚洲各国共产党及地下武装的参谋部和后勤邰,今后要走出去,请进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叱咤国际风云,呼唤革命雷雨,天地广阔,大有可为的。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毛泽东大书案上的一部扬声电话就响了,——是缴获来的美国最新式电话机,不用拿起话筒,就可以与对方通话,而且可以几个人同时说话:「是主席吗,我是周恩来。我在上海,工作一切顺利,要后天才赶得回来。请问主帝有什幺吩咐?」
毛泽东说:「恩来啊,陈赓大将军的那封电报,你圈阅了吧?还没有听到你的意见啊!你是个促进派还是个促退派?」
周恩来说:「主席,我的看法,一言难荆建议主席是不是先找王稼祥、李克农二位谈谈?他们是专家,比较熟悉有关的情况。」
毛泽东说:「你猜得不错,他们二位就在我这里,陪我爬了半天地形图了。他们是保守主义者。现在让他们跟你说几句。」
李克农说:「总理,我是克农。我没有什幺高见,只是向主席汇报了一些相关情况。下面,稼详同志眼你讲。」
事实上,周恩来离京前,已跟李克农商谈过陈赓的电报了,都觉得不切实际,很难认同。只是当着毛泽东的面,不好说两人已经交换过意见了。
王稼祥说:「总理,我是稼祥。我的意见归结起来只是一句话,即主席历来提倡的,实事求是,脚踏实地,一切从实际出发。」
周恩来说:「好,现在我来跟主席谈点自己的看法。陈赓同志雄心可嘉,是个方面军统帅之材,要肯定他的革命热情。的确,他这些年来从西北到华北,从华北出师东北,又从东北回师华北,率四兵团挥师南下,渡江作战,经湖北、湖南挺进大西南,解放云南全境,是一支钢铁之旅,威镇南天。他这次要求中央批准他车第四兵团继续远征的事,也不能完全被认作是胡思乱想。要是国内国外,各方面条件俱备,也是可以有所作为的。主席,我估计北方友邻,即将有大的动作。到时候我们有可能身不由己的卷进去。因为一衣带水,无法坐视。所以南方暂不宜有大的行动,应集中力量于北方。不宜陷于南北两面作战。入力物力时力都不允许。陈赓想打仗,把他调回北京来,到时候派他出征嘛。」
毛泽东说:「恩来啊,你算是心有全局,我基本上可以认同。可是东南方向怎幺办?弃之不顾?让那里的丛林星火自生自减?我们的老大哥可是搞了个东欧七国做战略缓冲地带啊!」
周恩来说:「主席,具体的,我还要想一想。容我后天回来,再拉上稼祥、克农二位,一起来何你汇报,详谈一次,如何?」
因是长途电话,大家都避免了「东南亚国家」这个字眼。
隔天,周恩来风尘仆仆回到北京中南海。在西花厅书房审批了一批急件,即率同王稼祥、李克农前来菊香书屋向毛泽东汇报工作。其时毛泽东书房内灯光雪亮,又见他爬在地板上审看着地形图。不过这回看的是两幅图:一幅东南亚,一幅朝鲜半岛。
见了面,毛泽东没问周恩来上海之行情况,而指着东南亚地形图说:「我们还是先谈这个。十多天了,陈赓一封电报,搅得我思绪万端,放不下来。我们南边要是能有这幺大片战略缓冲区,该有多好。美国和西方列强,就不敢来亚洲国家发号施令,撒野放屁了。恩来,你不要管我作何打算,只管说出你自己的看法,我洗耳恭听罗。」
周恩来笑了笑,谦逊地说:「那好,我就来班门弄斧,给主席做个参考。我完全赞同主席的深谋远虑。也的确应当学习苏联老大哥的东欧经验,是史达林同志的高明之举,大手笔啊!东德,波兰、匈牙利、捷克斯洛伐克、罗马尼亚、保加利亚、阿尔巴尼亚七个国家。本来还有南斯拉夫和奥地利、芬兰三个呢。南共领袖铁托闹独立性,向西方国家示好,一九四八年被史达林同志开除出共产国际情报局。奥地利和芬兰于二战后期本来也被苏联红军所占领,战后签订赫尔辛基协定,两大阵营划分欧洲势力范围时,史达林向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作出妥协,同意从奥地利和芬兰撤军,让这两个国家中立化。所以,回顾二战历史,现在的东欧社会主义七国是苏联红军从德、义法西斯铁蹄下解放出来的,至今由苏联红军恊防捍卫,在那里成立共产党政权,组成社会主义大家庭,是势所必然,顺理成章的事。」
周恩来说:「回来看看我们亚洲,东南亚六国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必须由我们派出大军去从头解放。二次大战已经结束,我们师出何名?这是头一个大的难题。再者,这个地区既有回教(如马来西亚),又有佛教(如缅、泰、寮、柬),各国共产党游击队的基础也很不平衡,各国政权也还相当稳定,加上去年美国搞了个马尼拉共同防务条约,把泰国、马来西亚、越南都拖进去了,划定了势力范围,我一旦有大动作,必然引起连锁反应。如果我们现在就同意陈赓率大军去横扫,在军事上、政治上都是犯了左倾盲动的错误。陈赓同志大约忘记了,当年国民党与美国联合指挥的中国远征军,全副美武装备,穿越缅甸中部的野人山区时,九万人马最后走出野人山的只剩下八千余人,八万来人不是死于战斗,而是死于饥饿、瘟疫和毒蛇猛兽。东南亚境内大部分地区为崇山峻岭,悬崖峭壁,河水湍急,没有人烟,没有道路,没有桥梁。也就没有供给,大部队能有什幺作为?我的意见,是遵从主席一贯的思想,一切从实际出发,别国的革命,外国不可以去包办,只可以给予指导、支持,帮助他们创造条件,就像当年苏联和共产国际帮助我们时所做的那样。」
毛泽东眼睛盯住周恩来:「你比他们二位更彻底,更消极。照你讲的,我们在东南亚,只能坐视,毫无作为,毫无希望了?」
周恩来说:「有,但不是陈赓的办法。我已和稼祥、克农二位初步谈了一下,东南亚革命,应促其逐个解决。不能一刀切。首先我们可以帮助胡志明的越南党及其它下武装力量,从法国殖民主义手中解放越南,必要时可以暗中出兵,让两广士兵换装成越南士兵参战,建成东南亚第一个红色政权。我很同意克农说的,促成寮国、柬埔寨的中立化,我们与之团结友好,不去干涉他们的内政,日后争取跟他们结成反美同盟。然后一个目标是马来亚半岛,很可能建成东南亚的第二个红色政权。我记得主席在延安说过多次的比喻,革命好比割猪肉,要一刀一刀的割,建立根据地,就是从敌人身上一块一块地割下地盘,最后连成一片,就是革命胜利。」
毛泽东笑了:「用我的矛,攻我的盾,你和稼祥的手法完全一样,只是更为高明了。好了,我基本上同意你前天电话里说的,目前我们把力量摆在北方,摆在朝鲜半岛方向,避免两面作战。但在东南亚方面,我们也应积极主动些,总可以做些前期准备工作啊!」
周恩来说:「稼祥、克农二位已经有了很好的主意,符合我们长远的战略目标,我提议由主席召开个专门会议来议一议,制订出一套切实可行的政策方针。」
毛泽东问王稼祥:「驻苏数年,你是得到老大哥的真传了?什幺好主意啊?」
王稼祥说:「可以考虑从广东、广西、云南三省区,再抽调一批有政治、军事工作经验的同志,经过专门训练,主要是分别学习各国语言文化、宗教风俗,之后分头潜往东南亚各国的游击队根据地及地下党组织,去做政治、军事顾问,加强领导力量。当然,还要包括一定的经费援助和装备给养。好在我们与东南亚各国,都有陆路相通,化装成渔船走海路也不是很远。」
毛泽东说:「好!我们自延安起一直在这幺做,但气魄不够大。今后要大手笔,下大力气。李大部长,你的锦囊妙计呢?」
李克农说:「报告主席,我建议在我国南方,比方湖南的长沙、衡阳,广西的柳州、桂林,广东的乐昌、韶关等城市的郊外,每处划出一座或数座山头,设置一批游击队骨干训练营地,当然是作为军事禁区,绝对秘密,与外界隔离的,让东南亚各国的同志轮流来接受训练,学习马列理论,熟悉战略战术;同时,还应修建几座保密疗养院,以供各国党、游击队的重要领导人养伤养病,短期休息……。」
毛泽东终于高兴地笑了:「很好很好,东南亚战略开始具体化了。你们二位立即着手,组成专门班子,把这两件事抓起来。要什幺条件,由总理大人去统筹安排。游击训练营地,除了培训东南亚国家的共产党军事人才,今后还要面向西亚、南亚以及非洲、拉丁美洲国家,一句话,面向社会主义阵营的全球战略。」
这时,毛泽东的卫士送进来一封北朝鲜领袖金日成的电报。
※※※※※※※※※
第三十二章 朝鲜事变毛周点将
一九五0年六月二十五日,是人类步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的一个重要时日。这天凌晨,五十万全副苏联武装的北朝鲜大军,潮水般涌过三十八度线,向南朝鲜发起突然袭击。钢铁洪流,全线席卷,锐不可挡。大韩民国李承晚政权及驻日美军总司令麦克阿瑟将军,大约作梦也没有想象到,这五十万北方大军中最精锐的部队来自何地。
两天之后的六月二十七日,北方大军兵临大韩民国首都汉城,李承晚政府弃城南逃。
同一天,美国总统杜鲁门作出激烈反应,宣布驻日美军第八集团军所属第一军开赴朝鲜半岛参战;并改变放弃台湾的初衷,而命令美国海军第七舰队封锁台湾海峡及军事恊防台湾,以阻止共产党军队南北呼应,一举截断西方世界在远东地区的海上生命线。
同一天,联合国安全理事会召开紧急会议,辩论朝鲜局势至深夜。表决之前,各国代表需要向各自的政府首脑请示。在拥有否决权的五个常任理事国之一的苏联代表没有返回会场的情况下,使得美国为首的西方阵营以联合国安全理事会的名义,决定向朝鲜半岛派兵维持局势,称为联合国派遗军。当然是以美国军队及大韩民国军队为主,其余英、法、荷、比、加、澳、新、土等国家都是象征性地派出一个旅、一个团、一个营乃至一个连的部队参战。说是台湾的中华民国总统蒋介石曾提出派两个军至韩国打击共产党军队,但被美国所婉拒。
消息传到北京中南海,毛泽东气得拍了桌子:老大哥怎幺这样不负责任?苏联代表为什幺不回到安理会会场使用否决权?这下子好了,美国军队以联合国派遣军的名义出现在朝鲜半岛,是反侵略来了;而把北朝鲜人民军为实现国家统一的内战,变成为对大韩民国的入侵。毛泽东说:「二十世纪的荒诞逻辑又一次重演丑剧,混淆是非,颠倒黑白,无耻之尤。」
;朱德说:「我们不怕,是近水楼台,他们隔了半个地球,远水难救远火。」;刘少奇说:「美国军火商又要大发战争财了,美帝国主义是无战不兴,无战不富,近百年来一直在发战争横财。」周恩来说:「联合国已经沦为西方帝国主义强国对外用兵的工具,将来一定要联合世界上的大多数弱小国家,来全面改造它,或是重组一个世界性的组织来对抗它!」
六月二十八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部长周恩来发表严正声明,强烈谴卖美国政府的侵略政策,宣布中国政府决不坐视美军入侵朝鲜及台湾海峡,将以一切手段全力支持朝鲜人民的反侵略战争;同时号召全国人民进行充分准备,以打败美帝国主义的任何挑衅。实为公开宣布介入朝鲜战事。
使得毛泽东、周恩来们感到鼓舞、欣慰的是,北朝鲜人民军在占领汉城之后,七月初将战线迅猛南移。南朝鲜李承晚政权的军队已溃不成军,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只顾往南方逃命。虽然未如史达林同志所要求的那样,三至四个星朗之内解决问题,但到了八月初,北方大军已占领了南朝鲜百分之九十二的土地及控制了面分之九十一的人口,而把李承晚的残部和匆匆赶来救命的美国军队压缩到了洛东江以北的狭小地带,有待歼灭。
实际上,朝鲜战事从曝发的那一刻起,即有三个司令部在操作着这场国际战争:一是北朝鲜金日成将军的人民军总司令部(有一批苏联顾问),二是日本东京的美国远东军总司令部,三是北京中南海的中共中央军委作战局。
七月中旬,毛泽东委托周恩来主持中央军委会议,作出《关于保卫东北边防的决定》,下令调第四野战军第十三兵团等部,组成东北边防军部队,直属中央军委指挥,下辖第三十八军,三十九军、四十军、四十二军,加上三个独立炮兵师,计二十六万精锐,任命邓华为司令员,洪学智、韩先楚为副司令员,为必要时入朝参战作准备。到了八月下旬,随着朝鲜战局的发展,仍由周恩来主持会议,决定增调第一野战军的第十九兵团、第三野战军的第九兵团入东北,作为东北边防军的后备部队。这样东北边防军就拥有了三个兵团下辖十二个军六十余万人马。
在中南海居仁堂,周恩来的军事秘书雷英夫(为毛泽东于延安时期推蔫给周)任副局长的中央军委作战局,日夜研究、推演着韩朝战局。雷英夫每日向周恩来报告三至四次前线战况。进入八月份,双方在洛东江地区的战事呈胶着状态。国际上各种势力纷纷对朝鲜战局作出各种预测。北朝鲜人民军宣布八月份将取得彻底胜利,会将美、伪军队全部赶下日本海,并在南朝鲜全境实行土地改革;欧美及亚洲的军事观察家们则预言北朝鲜共军即将遭受失败并从此一败涂地;美国的新闻舆论却闪烁其词,一会说参战美军将会撤退回日本,一会说联合国派遣军将在朝鲜半岛的适当地点实施大规模登陆,另辟战常正是这后一点,引起了中共中央军委作战局的高度警觉。八月二十三日晚,周恩来在西花厅后院办公室听取军事秘书雷英夫的战况汇报后,敏锐地作出了五点战局分析:一、敌军目前在洛东江以北的狭小地带集中了十几个师固守,与北方大军隔江对峙,是要以此来拖住北方大军的主力,使其不能机动;二、美军在日本还有两个师的兵力,新近又组建了机动兵团,正在大搞登陆作战训练,意欲何为?三、侵朝美军及麦克阿瑟将军本人整个二战期间都在太平洋战区,一直进行岛屿作战,大规模登陆作战是他们的拿手好势,他们不可能不发挥此一军事优势;四、美、英等国的多支舰队(携有相当数量的登陆艇)正向朝鲜半岛海域结集。这些舰队显然下是为了解决后勤供应,而极大可能是为了登陆作战;五、朝鲜半岛是个狭长地形,从北到南,北方大军的战略补给线已经拖得很长了,汉城则是这条战略补给线的枢纽,铁路、公路的交汇点。汉城之南几十公里处即是海港仁川。如果美军在仁川登陆,并一举拿下汉城,横截开去,很容易就把北方大军的主力部队包围起来,南北夹击,予以歼灭。
朝鲜战局表面上看北胜南败,形势大好,实际上很险,是一种全军覆灭式大危险!周恩来被自己和军事秘书的分析吓出了两手冷汗。他说:「很好,这是我们的共同作品,需要马上报告主席。」
果然,毛泽东在电话里听了周恩来的战局简要分析后,也予以高度重视,让周恩来立即带上军事秘书到菊香书屋详谈。毛泽东再次听了战局五点分析,连称有理,又问美军除已到达朝鲜参战的部队外,现可立即参战的部队还有哪些?周恩来回答:「已侵朝的是美国第八集团军所属第一军的两个师,可立即参战的是该集团军的第九军和第十军。加上第六舰队、第七舰队,以及美国第五航空队拥有的七百余架战机和第二十战略轰炸机航空队的三百余架各型轰炸机。制海权和制空权都在他们手里。」
接着毛泽东又问到麦克阿瑟将军的个人性格。周恩来说,根据外电报导介绍:「麦克阿瑟是个倔老头儿,二战以来一直担任东方盟军统帅,他下定决心的事谁也改变不了,连美国总统都敢于顶撞,是个十分狂妄的好战分子。美国国内则把他视为民族英雄。」
毛泽东听了,兴致很浓,连说好好!肝揖拖不逗谜椒肿樱∷笪腋螅谜轿腋谜健T胶谜皆胶谩?裢岬校颈匕埽颐且欢ù蛩龃胧植患啊!?
针对朝鲜战局即将出现的险情,毛泽东和周恩来商量出三项措施,交由周恩来立即执行:「一、命令东北边防军采取一切措施,作好一切工作,务于九月底之前开赴鸭绿江边境沿线,随时准备入朝作战;二、立即通知北朝鲜和苏联,我们判断美军将在仁川大举登陆。向他们讲清楚美军仁川登陆的利害关系,建议人民军立即在洛东江一带布设疑兵,主力部队适当后撤,控制战略高地及交通要道,并布署力量在仁川沿海构筑工事,严密防守,以阻延敌军登陆。如果北朝鲜方面不相信我们的建议,执迷不悟,我们则一定要把自己的「暗助部队」撤回到三八线附近,保持进可攻、退可守的态势;三、军委总参谋部、政府外交部密切注意美海、陆、空部队动向,随时报告。并通知全国各大军区负责人,立即着手研究朝鲜战局,向中央报告研究心得。」
周恩来的军事秘书已将上述三点记述下来。秘书将纪录稿交周恩来审阅、签字后,立即离开,去交付执行。
毛泽东说:「恩来,你又要做我的军事伙伴啦。这回要当真武松,打真老虎。朝鲜战局,我们将从暗助走向明帮。暗助诸多方便,明帮需要全国动员。首先做好党内、军内工作,统一思想,统一意志,统一步调,统一号令,统一指挥,还是五统一嚕」
周恩来说:「是啊,公开出兵的事要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主席让各大军区研究朝鲜战局这一点特别重要,是为全军总动员的前奏。我建议召开一次军委会议,把六大军区司令员、政委都请来,各路大将齐集,议论议论,做个思想准备。」
毛泽东想了想,点点头,拿起手边的铅笔,慢条斯理地在纸上写下长串名字,边说:「不一定统统请来。先通知这些人来开会,加上在京的政治局委员。」
周恩来接过名单,看着那一长串熟悉的名字:「东北局,高岗、李富春;华北局,聂荣臻、薄一波;华东局,陈毅、粟裕;中南局,林彪、罗荣桓;西南局,刘伯承、邓小平;西北局,习仲勋。」
周恩来的目光停留在名单的末尾:「西北局只有政委习仲勋,而没有司令员彭德怀。彭德怀还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副总司令,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周恩来犹豫了一下,才问:「主席,是不是把彭老总的名字给漏下了?」
毛泽东胸有成竹地微笑着:「彭大将军如何漏得下?是颗难剃的头嚒。去年十月一日开国大典阅兵,也没有通知他来,代表一野的是贺龙。他和贺龙一直关系不妙,简直不能共事。大阅兵后只好把贺龙安排到西南军区去任司令员。还是邓小平能容人,懂得团结、尊重同志。这回,我也是担心他一来开会,就带头放炮,抬杠顶牛,再跟有的人一唱一合,事情就不好办罗。所以打算慢一步通知他好些。」
周恩来心里有数,毛泽东指的那个「有的人」是任弼时。任弼时是四月下旬从莫斯科回到北京的。在莫斯科疗养半年,病情已有好转,身体虽然虚弱,却不肯继续休息,中央只得批准他每天工作四小时。他依然那幺勤勉、认真,在书记处会议上,照样敢于发表与毛泽东相左的意见。
毛泽东说:「恩来,名单就交给你了,先跟总司令、少奇、弼时他们通个气,再以军委名义发电报,通知各大区负责人安排好各自的工作,九月中旬到京,二十日开会。这之前,我们中央书记处还要召开扩大会,专门研究朝鲜战局。恩来啊,如果我们公开出兵,以什幺名义为好?」
周恩来答:「当然应由朝鲜人民民主共和国公开通电邀请,请求我们以军事手段支持他们的保家卫国、反抗侵略的正义战争。」
毛泽东摇摇头:「不对,我们的大军还是要秘密入朝,天兵天将先打它几个大胜战,到战场上去公开身份。我是指给我们的出国部队取个名字,而不要以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名义。」
周恩来说:「我明白主席的意思了。前不久黄炎培老先生和我私下交谈,说我们如果公开出兵,可以用中国人民志愿军这个名义……。」
毛泽东抬高了声音,手掌在沙发扶手上一拍:「好!这个名字好,就叫中国人民志愿军!你看,由谁来挂帅出征好?」
周恩来谦逊地笑着:「我们各路大军将帅的情况,孰优孰劣,主席比我看得更清楚啊!到时候主席登高一呼,应者如云罗。」
毛泽东面露不悦:「恩来,我是想请你先给参谋参谋,不是要你讲客气话。」
周恩来这才又盯住手上的名单,认真想了想,之后提出四个名字来:「林彪、邓小平、彭德怀、粟裕。」
毛泽东说:「老彭先不予考虑,让他留在大西北党政军一把抓吧。西北为王,顶多做个左宗棠。为什幺不提东北王高岗?」
周恩来知道毛泽东对自己的湘潭老乡彭德怀大将军成见很深,心里很有些感叹。彭老总是个大忠臣和大功臣,只因喜欢直来直去,不好吹吹拍拍,头上生角、身上有剌似的,令到主席对他敬鬼神而远之了。便说:「高岗同志当然是位帅才。我的考虑是,东北地区实为我军和朝鲜人民军的战略复地。我们的大兵团入朝作战后,负责后勤总供应的非高岗同志莫属了。可以说,后勤供应做好了,我们的参战就打赢一半了。」
毛泽东点点头,表示同意:「再说说林彪、邓小平、粟裕三位。」
周恩来说:「林、邓、粟都是我军的统帅之才,既有战略、又有战术。林彪统领东北数年,对东北以及朝鲜的民俗民情、山川地理、物产资源相当熟悉,应当是领兵出战的最佳人选,他的弱点是身体弱,多病痛;邓小平可以统御三军,他的长处主席比我更了解,头脑灵活,计多谋足,善于应付大局面,大变故;关于粟裕同志,我觉得是我军难得的一位常胜将军,二十几年来身经百战,很少打过败战。说实在话,当年的华东战场,粟裕的决策指挥,是起了关键作用的,尽管他是名列陈毅、饶漱石之后的副司令员兼副政委。陈、饶经常闹矛盾,实际工作往往是粟裕在做,他也从不计较名位,很难得的。如果林、邓因各种原因不能挂帅出征,粟裕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粟裕湖南会同人,一九二七年二十岁时加入共产党,同年参加南昌起义和湖南暴动,历任红军连长、营长、团长、师长、军团参谋长。抗日战争起一直留在华东地区率领新四军对日作战,解放战争期间曾为华东野战军代理司令员。他的资历不如陈毅老,文化素养也不如陈毅高,军事指挥才能却在陈毅之上。
毛泽东见周恩来如此推崇粟裕,起初并没有十分往心里去。他说:「还有刘伯承、贺龙、陈毅、罗荣桓、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诸位呢,不都具有独当一面、统御一方的大才?」
周恩来说:「主席点到的,当然都是我军最优秀的将帅之才。刘伯承同志是国内外知名的军事家,出他必出邓,刘邓大军,名扬天下;陈毅则宜继续坐镇东南,为解放台湾做准备;罗荣桓体弱多病,一直住在医院里,似乎不宜出征。贺龙、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四位,主席比我更清楚,运筹帷幄,统御大军,呼风唤雨,就稍逊于前面几位了。」
毛泽东沉思良久,手指里夹了支烟忘了点燃。从不吸烟的周恩来,擦亮一支火柴,凑上去,帮主席点燃了。毛泽东深深吸上两口,温和地看周恩来一眼,表示谢意:「恩来,你讲的大致上不错。刘伯承嚒,长我一岁,老资格罗,一九二九年毕业于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理论上、实战上都很有一套罗。我准备把他摆到南京去,主持我军的最高学府(后称南京军事学院),负责培训全军的高级将领。我军的高级将领,多数是大老粗出身,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也各有指挥才能。就是高级将领,初级文化,缺少指挥诸军种协同作战的现代化战争知识。今后打的是海、陆、空立体战,没有科学文化知识,光懂吹号冲锋拚刺刀怎幺行?所以急需补理论课、文化课;邓小平嚒,我准备调到中央来,大材大用,协助抓全局性工作;陈毅就依你说的,继续坐镇华东,准备解放台湾;罗荣桓保重身体;高岗负责总后勤。看来只好劳动林彪。林彪不成,就是粟裕。安排一下,我先找林彪个别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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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林彪婉拒挂帅出征
林彪,原名林育容,一九0六年生,湖北黄岗人。一九二五年加入中共,一九二六年毕业于黄埔军校四期,任国民革命军排长。一九二七年参加周恩来、朱德、贺龙等领导的南昌起义,任特务连连长。一九二八年随朱德、陈毅率领的起义军残部上井岗山。毛泽东第一次见到林彪,是朱德、陈毅上山下久,路过一位个子瘦小的青年军官正在给自己的士兵训话:闹革命就要有地盘,有了地盘加上枪杆子,就可以建立政权,云云。毛泽东很感兴趣,问陈毅:那小个子是谁呀?好象很有见地呀。陈毅告诉老毛:是我们的连长,名叫林彪,上过黄埔,很会打仗。此后毛泽东开始注意这个小他十三岁的小伙子。
林彪也确有军事才能,几年之中,率领部属连打胜战,因战功一路晋升为红四军营长、团长,第一纵队司令员、军长、红一军团总指挥、红军大学校长兼政委。应当说,在当时的红军军官中,他是战功最突出、军阶也上升最快速的一位。一九二九年间,他出于对红军部队长期厮守偏僻山地,而被国民党大军四面围堵的局势的忧虑,曾经给毛泽东写过一封信,请教「红色根据地能否长期存在」、「武装斗争的红旗到底能够打多久」?毛泽东认为他的革命意志有所动摇,而写下一封长信,后又写下一篇文章,对他进行劝慰、开导,晓以建立农村根据地,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革命理论。此信即为后来公开发表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以及《红色根据地为什幺能够存在》一文。此事,也就成为了林彪历史上给人留下的一个口实。
一九三五年一月红军于长征途中召开的贵州遵义会议上,任红一军团团长的林彪,与红三军团团长彭德怀等人一起,支持恢复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权,改组了中央红军的领导。可是一个多月后的转战途中,林彪鉴于部队被毛泽东指挥得团团转(即所谓的三进遵义、四渡赤水、五出娄山),疲于奔命,而毅然给中央军委发电报,要求中央解除毛泽东的军事指挥权,红军统一归彭德怀指挥。他的这一要求当然没有为周恩来、毛泽东、王稼祥组成的「红军新三人团」所接受,反被毛泽东于一次军事碰头会上斥为「你个娃娃懂什幺?」毛泽东心里却深恨上了彭德怀,怀疑林彪是被彭德怀所利用。不久,红四方面军的张国焘闹分裂,另立中央,中央红军残部只好组成北上抗日甘陕支队,以免被张国焘的大部队吃掉。中央甘陕支队以彭德怀为司令员,林彪为副司令员,毛泽东亲任政委,算是对林彪的安抚、让步。
一九三六年初,红军在陕北安顿下来之后,毛泽东决定率中央红军东征山西、河北。林彪坚决反对,认为毛泽东是军事冒险主义。他并提出将自己的部队拉到陕西、甘肃南部去打游击,开辟新的根据地,大有要跟毛泽东分道扬镖之势。这是林彪在历史上第二次反毛。毛泽东苦笑说:他是对我没有信心,而想效法刘邦,去经营汉中。中共中央当然不能让林彪出走,而由总书记张闻天、军委副主席周恩来出面,说好说歹,分析局势,权衡利弊,总算把林彪及其部队留在了陕北。此时的毛泽东,倒是表现出了一种难得的豁达大度,不计前嫌,任命林彪为抗日军政大学校长,让其主持中共的红色黄埔,培训中高级干部。不久国共第二次合作,中共红军接受南京中央政府改编,林彪又被任命为八路军一一五师师长(政委罗荣桓),取得平型关大捷,全歼日军坂垣师团属下的一千五百余人,名震中外。
一九三九年,林彪于一次战斗中被友军阎钖山部士兵误伤,子弹击中脊椎神经,两次赴苏联医治未能痊愈,以致后来患上怕光怕风怕水怕热的毛玻一九四二年回到延安,参加毛泽东清算王明派系的整风运动。
林彪与毛泽东的第三次严重分歧,产生于一九四五年冬季开始的东北战常当时林彪从延安率领十万人马经内蒙草原奔东北,去实施中共在苏联红军庇护下的「独霸东北」大计。延安的中共要员几乎倾巢而出,包括彭真、高岗、张闻天、陈云、李富春、李立三、林枫、萧劲光、宋任穷、郑位三、王稼祥、杨尚昆、滕代远、何凯丰、陶铸、伍修权等等。还有罗荣桓率领的从山东解放区渡海而去的数万人马。黄克诚率领的新四军第四师的二万多人马也随后出关。加上从华北各个根据地去的陈赓、陈钖联、萧华、黄水胜等部。成立了中央东北局,初期由彭真任书记。军队则组成东北民主联军,翌年改称东北人民解放军,由林彪任司令员,统一指挥。
南京中央政府出兵东北,比中共迟误了整两月,但派去的皆为全副美式装备的国军精锐,由美国海军、空军突击空运与海运。坐镇延安的毛泽东,于一九四五年冬、四六年春,连续向东北的彭真和林彪发出电令:要求彭、林将部队主力集中——辽东半岛海岸沿线,全力阻挡国军登陆,「务将国民党军队歼灭于海滩」。
其时中共的东北民主联军刚刚组建,武器装备仍是三八大盖加手榴弹,怎幺阻挡得住全副美式装备的国军精锐?毛泽东无疑是坐在延安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林彪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复电,请求「毛主席头脑冷静」
,陈述部队的艰苦处境,目前只宜保存实力,避敌锐气,作大步后撤。提出「让开大路,占领两厢,发展农村根据地」。但毛泽东仍然命令林彪抢占吉林与辽宁两省交界处的战略要地四平,与国军展开四平血战。最后林彪不得不违背毛泽东的命令,未事先报告而放弃四平,率部队一路后退,一直退到黑龙江的松花江流域。留在辽宁的几支共军主力,则干脆撤退到了北朝鲜境内,避免了跟军威强盛的国军会战,从而逃过了被围歼的厄运。
一九四六年整整一年,林彪都被讥为「逃跑将军」、「常败将军」。
延安的毛泽东却头脑冷静下来,不得不同意林彪在东北所采取的保存实力、站稳脚眼、发展农村,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的战略战术。毛泽东仿佛这才想起,林彪在东北坚持的一套,正是过去自己在江西苏区提出的那一套啊!加上周恩来、任弼时等人的劝说,毛泽东进而同意继续重用林彪,改组了东北局,将彭真调回关内,而由林彪全权主持东北战局,出任东北局第一书记、东北人民解放军司令员兼政委,再任命高岗为第一副书记、第一副司令员兼第一副政委。其余张闻天、陈云、罗荣桓、李富春、李立三、杨尚昆、王稼祥等等,无论其资格多老,在党内地位高低(其时林彪只是一名中央委员,而张闻天、陈云、高岗则是政治局委员),均任东北局副书记或委员。
经过整整一年多的败绩、挫折,林彪率东北共军,总算在国民党大军的穷追猛打之下保存了实力,立住了脚跟,加上从苏联红军手中接收到了大批日本关东军留下的坦克大炮重型武器,又在实行了土地改革的广大乡村招募到新的兵员,以及收编了相当数量的土匪武器,军队战力大增。到了一九四七年夏季,林彪的部属已达五、六十万人马,拥有坦克近千辆,大炮数千门,由劣势转为优势,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反攻:解放哈尔滨,围困长春,夺回四平,使长春成为孤岛,郑洞国兵团成为笼中兽,将国民党主力部队压迫到辽宁省境内,实现黑龙江、吉林大地一片红。
应当说,此时的林彪,充分显示出了一名天才军事家的雄才伟略,非凡智能。他创造了—整套作战方法:三三制,一点两面,三慢一快、围点打援,集中三至四倍于敌人的绝对优势兵力,在运动战中打歼灭战,及其以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为战争的首要目标,等等,后来都成为中共军队的经典。
东北战局,决定着国共两党的命运。双方都在东北投注巨本,出尽精锐。双方统帅毛泽东与蒋介石,均有出色表演:毛泽东与周恩来坐镇陕北,于林彪率东北人民解放军频频败退、屡受挫折之际,反而加重信任,撤销了彭真的东北中央局书记职务,让林彪兼任,使其独揽大权,统一领导党政军事,以力挽狂澜;而坐镇南京中央政府的蒋介石,却于东北战局形势微妙之际,三易主帅,先是以陈诚取代杜聿明,后又以卫立煌取代陈诚,导致将帅离心离德,上下猜疑防备,犯下兵家大忌。
毛泽东和周恩来的高明还在于,于一九四六年夏季东北战局失利之际,命令刘伯承、邓小平率二十万大军,从华北的晋冀根据地作战略出击,千里跃进大别山,犹如一支插向国民党政权心脏地区的利刃。对于中共的此一战略出击,蒋介石先生初时麻木不仁,及至刘邓大军过了黄淮地区,才组织军队围堵,已经为时晚矣。一个东北的林罗大军,一个中原的刘邓大军,即已隐伏着南京政权必然败亡的契机。
一九四八年夏、秋之间,为东北解放军打不打锦州,林彪与毛泽东、周恩来之间,引发了长远三个月的「电报扯皮」。毛泽东、周恩来以中央军委名义,命令林彪、罗荣桓留下少数部队迷惑长春被围敌军,以及牵制住渖阳的卫立煌部,而集中优势兵力,长驱南下,与廖耀湘兵团决战于锦州、营口一带,夺下锦州,整个东北战场就形成关门打狗之强势。林彪却认为毛泽东于千里之外,又一次异想天开瞎指挥了。置北面的困兽郑洞国部、东面的强敌卫立煌部于不顾,长驱直下锦州与廖耀湘兵团进行决战?
要是被围困于长春的郑洞国兵团乘机突围,南下渖阳与卫立煌部连成一片,整个东北战局就又可能逆转;再者,国民党在山海关一线驻有五十余万大军,要是东北解放军主力孤军深入锦州、营口与廖耀湘兵团决战之际,山海关一线的国军从西面出击,渖阳的卫立煌部从东面出击,将我合围于锦州,岂不令致全军覆灭?这步险棋、死棋,林彪是断不要走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战要一役一役来打,敌人要一部分一部分来解决,先解决被围困在长春的郑洞国兵团,免却后顾之忧,再大军南下辽宁解决卫立煌部,最后寻找号称龙虎之师的廖耀湘兵团决一雌雄。
此时毛泽东、周恩来已经与刘少奇、朱德汇合于河北省西柏坡村。毛泽东对于林彪的抗命,一时又恼怒又束手无策,只能发出一封一封电报去催迫林彪下决心进行锦州会战,不可贻误战机。否则,国民党最精锐的廖耀湘兵团和新一军,很可能从海上跑掉,从而给平津和淮海两大战场增添新的变数。
这一次,毛泽东、周恩来的战略决策是正确的。他的几十封电报(共有六十七封之多)虽然未能说服林彪,却说服了东北人民解放军的政委罗荣桓、参谋长刘亚楼等一批主要负责人,他们在林彪面前要求服从中央军委的命令,大胆实施锦州会战。但林彪仍然迟疑不定,担心半世战功,一役败荆直到八月间,周恩来说服毛泽东,派出情报要员潜往黑龙江双城子,秘密面告林彪:渖阳的卫立煌周围都是我方的潜伏人员,毛、周已亲自致信劝降,卫立煌已无信心在东北组织大战;北平的傅作义正与我代表秘密谈判,准备和平起义,因之我军在锦州与廖耀湘兵团决战之时,根本不存在被东、西两面的国民党大军合围夹击的可能!林彪这才恍然大悟:「这幺要害的情报,为什幺不及早告诉我?你以为我愿打没有取胜把握的会战?」
锦州战役于九月下旬打响。林彪集中了所辖四个兵团中的三个,十几个纵队(军)近四十万精锐,动用三千多门重炮,以三倍于廖耀湘兵团的绝对优势兵力,在锦州、营口一带血战十五个昼夜。抗战期间曾经远征印度、缅甸的廖耀湘兵团表现出顽强的战斗力,团级指挥官均亲自率领士兵与共军厮杀。许多云、贵籍士兵被俘后仍然不服,以西南官话叫喊:「你们就是仗着人多,三、四个打我一个!我们一个对一个试试?看看谁能赢?」
果然如毛泽东、周恩来所料,整个锦州会战期间,东面渖阳的卫立煌按兵不动,西面北平的傅作义亦未伸援手,眼睁睁看着龙虎之师的廖耀湘兵团于血火中全军覆灭。更有妙者,锦州战役之后,镇守渖阳的东北剿共总司令卫立煌将军,竟丢下二十余万官兵,坐飞机只身逃回南京去了。一枪未放,渖阳解放,二十余万国军官兵接受东北人民解放军政编,成建制变为革命队伍。而那被围困了一年多的长春城,被活活饿死、冻死了二十几万平民之后,郑洞国兵团的残部起义投诚,亦被改编进了东北人民解放军。此一来,一九四八年十一月,林彪、罗荣桓统领东北人民解放军进山海关参加平津战役时,已是百万雄师,成为中共一支最强大的武装力量。
这支部队数月之后所向披靡,一路南下,从河北、河南、湖北、湖南,打到广东、广西和海南岛。从黑龙江到海南岛,以中共将领在解放战争中的功绩而论,谁也比不上林彪,堪称第一战神。
一九四九年初,刘少奇主编的《毛泽东选集》第一、二卷出版前夕,林彪要求毛泽东主席删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文中,数处所提到的他的名字。二十几年的革命战争经历,足已证明他林彪的革命意志是坚定的。鉴于林彪的显赫战功,毛泽东指示刘少奇,将该文及有关注释中的林彪的大名,统统予以删除。毛泽东说:「文过饰非嘛,也应当替林彪饰这个非了。」
林彪作为一名杰出的军事家,其为人性格,也确有不同凡响之处。他沉默寡言,生性孤僻,不尚交际,生活相当简朴。他除了为止伤痛而吸过鸦片之外,平日并无烟酒嗜好。在东北战场唯一的爱好是嚼炒黄豆。有人说他克敌制胜的锦囊妙计,都是他一粒一粒嚼炒黄豆时冥思苦想出来的。
他给自己的在东北出生的女儿林立衡取名**豆豆」。他是负伤最多的中共高级将领,身上的几处细碎的弹片因嵌入要害部位而一直未能取出,使他长期忍受着伤痛的折磨。
甚为引人思索的是林彪和毛泽东、周恩来等人的关系。无论从年龄到革命资历,毛、周无疑都是他的上司和兄长。周恩来更是他黄埔军校时的老师。林彪在党内的好友是高岗,东北共事近四年,英雄惜英雄,相处愉快。他也尊敬彭德怀,而有些轻视朱德、刘少奇。他认朱德为空头司令,不具真才实料;刘少奇则是靠呼口号爬上党内二把手的高位。
每逢毛泽东或是周恩来个别召见他,或是他向毛、周汇报工作,总是身子坐得笔挺,睑上少有笑容,说话简洁扼要,绝无讨好客套。他也敢于发表自己的观点,敢于争辩,坚持己见,不亢不卑。谈完就走,从不拖泥带水。而在一切公开的会议场合,则总是称颂毛泽东,把自己的战绩归功于毛泽东的领导,甚至把自己在东北战场提出的「让开大路、占领两厢」
等一整套战略战术,说成是毛泽东的指示。毛泽东从来贪他人之功为已有,自然是心领神受了。这就是林彪虽然在历史上有过多次反毛的纪绿,毛却一直对他怀有好感予以重用的缘由。那时,毛泽东喜欢林彪正直无私,光明磊落,不搞阴谋。毛泽东也不用防范林彪,认林彪只是一名军人,其性格、气质都不适于作一位政治家的。
九月上旬,林彪在武汉接到周恩来代表党中央打来的电话,通知他提早几天到北京,毛泽东主席要找他谈话,有要事相商。并告诉他,中央办公厅已替他在北京西城区毛家湾准备了一座大四合院,供他全家居祝林彪来到中南海菊香书屋毛泽东的办公室时,毛、周二人起立相迎,同时向他伸出热情的双手。林彪则坚持先敬礼后握手,这是他军人的习惯。
毛泽东拉住林彪的手,许久都不放下:「育容啊,你脸色还是发白,身体有没有全面检查?专家们的意见怎样?」
林彪仿佛不习惯自己的手被人长时间的握住,而轻轻地、无损礼节地松了出来:「感谢主席关心,还没有来得及请首都的专家们检查身体。我想也没有啥子大问题,反正活着干,死了算!」
毛泽东和周恩来都赞许地笑了。林彪却只是动了动嘴角,没有笑出来。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林彪的个性是比较呆板、枯燥的。
坐定之后,服务员来上了茶。毛泽东开门见山地问:「育容啊,朝鲜半岛战事已经进行快两个月,你研究过战局吧?有什幺想法?」
林彪有些神思不定似的,看看毛泽东,又看看周恩来,欲言又止:「我?惭愧,还没有认真思考过。」
周恩来怕林彪的态度引起毛泽东不悦,忙说:「林总,主席一向很重视你在军事上的见解,早就想听听你关于朝鲜战事的看法了。这里只有主席和我两人,你怎幺看的,就怎幺说吧。」
毛泽东宽和地笑着:「听说你多年来一直在研究《孙子兵法》,很有心得。你我是同好啦。《孙子兵法》于我,也是百读不厌,常读常新。」
林彪额头上又冒汗了。他掏出手绢来擦着。爱出汗,怕燥热,是他的病症之一。他稍稍拘谨并稍稍抬高了一点他的湖北口音——这点跟毛泽东很相像,终生不改乡音:「朝鲜战局,北军节节胜利,南军一路败退,看似北军形势大好,其实很险,有致命的大险。」
毛泽东、周恩来相视一笑。毛泽东说:愿听端详。
林彪伸出右掌,在胸前做了个包抄手势:「现在,北军的主力都集中到了南方的洛东江一带,半岛中部、北部防务空虚,补给线拖得很长,只要美国军队在半岛中部实施登陆,很容易就把北军主力关在南部,有去无回。」
毛泽东点着头:「很好很好,英雄所见略同。总理也是这个看法。你能不能谈点对那个联合国派遣军的印象?他们的战斗力究竟如何?」
林彪身子笔挺,喝口茶清了清嗓子,便思路清晰,背书般娓娓道来:「眼下,联合国派遗军拥有的兵力,以美国第八集团军属下的三个军为主力,第一军辖骑兵第一师,步兵第二十四师;第七军辖步兵第二师与第二十五师;第十军辖陆战第一师,步兵第七师,以及空降兵第一百八十七团。加上英军第二十七旅,第二十九旅,加拿大旅,土耳其旅,每旅五千余名官兵。南朝鲜李承晚军队亦已统归联合国派遣军指挥,并且是打头阵的,计有:第一军团辖首都师、步兵第三师,第二军团辖步兵第六、第七、第八师,第三军团辖步兵第二、第五、第九师。此外还有南朝鲜的步兵第一师已配属美第一军作战,第十一师配属美第九军作战。以上是陆军情况,总兵力为四十余万。空军方面,有:美国空军第五航空队,拥有各型战斗机七百余架,驾驶员都是经历过二战的空中老油条;美国第二十战略轰炸机航空队,拥有各型轰炸机三百余架,一九四五年八月上旬在日本广岛、长崎投下两颗原子弹,即是该战略轰炸机队所为。另外,美军每个陆军师选配备有十架侦察机,支持地面作战。海军方面,以美、英为主,拥有包括舰母在内的各型军舰三百多艘,配备各型登陆艇。」
在听取林彪的上述敌情简报时,毛泽东、周恩来不时露出惊喜之色。
他们心里不能不佩服,身子瘦弱的林彪实实在在是位军事天才,在各大军区的负责人中,很少有人可以与之相匹敌。不信,随便叫上贺龙、陈毅、徐向前、聂荣臻、叶剑英们来问问,他们绝无可能背书一样一口气说出联合国派遣军的以上数字简况来。
于是毛泽东说话的口气显现出一种少见的尊重:「林老总,依你之见,美军在朝鲜半岛,会于何时何地实施大规模抢滩登陆?」
林彪说:「迫在眉睫,时间大约不出本月,地点很可能选在汉城附近的仁川港……。恕我冒昧一句,如果真有我们的暗助部队到了南朝鲜,应尽快命令该部北撤到三十八度线附近来,才能化险为夷。北朝鲜人民军愿不愿撤,是他们的事。」
毛泽东眯缝起他古典美女式眼睛,没示可否,而由周恩来发问:「林总,你对朝鲜战局、敌军情况的见解,精深独道。请问,你研究朝鲜局势有多长时间了?」
林彪略带腼腆地先望望毛泽东,再望望周恩来,才说:「今年春上吧,我在中南军区院子里,搞了个外军情报资料室,养了一批懂英文、俄文、法文、德文、日文的读书人,让他们天天收听外电广播;又让广州方面,每星期两次派人乘渔船去香港或澳门,购买报纸杂志,特别是美、英、法三国的军事政治书刊杂志……。」
毛泽东说:「育容啊,你是个有心人罗,难得难得。我看除了军委作战局和总参三部,再没有人像你这样,关心、了解朝鲜战局了。我还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如美军果真在仁川或是别的什幺地方登陆,北朝鲜人民军反胜为败,一路败退到三十八度线以北,以致退到鸭绿江边境一线来,我们怎幺办?」
林彪说:「我们就只好收容他们罗,他们曾收容过我们嚕」
毛泽东紧问:「我们难道见死不救,不应该出兵相助?」
林彪眼睛眨巴两下,脑子飞快一转:「恕我直言,只要美国军队不打到我东北境内来,我们不要轻言出战。」
毛泽东又一次吃惊了,看了周恩来一眼,难掩脸上的失望之色:「育容同志,此话怎讲?」
林彪说:「我们的国家成立不到一年,一切尚处在草创阶段。经济尚未恢复,土匪尚未剿清,西藏、台湾尚未解放。自己的屁股都没有来得及擦干净,怎幺管得了邻居的事?苏联是社会主义的头,经济、军事比我强大得多,尚且没有去管。我若贸然宣布对美作战,一无空军,二无海军,制空权、制海权都在人家手里,光靠步枪机关枪,怎幺去进行一场现代化战争?如果美帝国主义入侵我东北就不同了,我就跟他打一场人民战争!
保家卫国,我林彪第一个请缨!」
林彪的态度如此明确、坚定,毛泽东和周恩来没法再开口,只得留客吃饭。
※※※※※※※※※
第三十四章 群英聚会中南海
九月十九日,美国陆、海、空三军果然演出拿手好戏,在朝鲜半岛中部的仁川实施抢滩登陆,很快摧毁了北朝鲜人民军的海岸防御,第二天即占领了南北交通枢钮汉城。尽管有中国同志自八月下旬以来再三提醒、警告,北朝鲜人民军并未果断后撤,主力部队被截在了南方,成为瓮中之鳖。侥幸北撤的小部分兵力,倒是在三十八度线一带组织起英勇抵抗,战事空前惨烈。朝鲜战局几乎于一夜之间逆转,从北方解放南方变成南方大举反攻北方,且锐不可挡。
十九日深夜,毛泽东于中南海菊香书屋办公室召开书记处紧急碰头会,讨论朝鲜半岛的危急局势。毛、朱、刘、周、任五大书记之外,只有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和军委作战部部长李涛列席。毛泽东说,朝鲜的事,我们再不能迟疑、延误下去了,我的话放在这里:一个月之内,战火就要烧到鸭绿江边来,谁能确保我东北边境无事?周恩来坚定支持毛泽东:「与其被人打过来,不如我们打出去,我们已经避免不了这场战事,不是我们要打,而是美帝国主义逼着我们打。朱德不反对出兵,主要担心新组建的东北边防军部队准备不足,只有第十三兵团进入了中朝边境一线,其余一野的第十九兵团和三野的第九兵团尚在调运途中,要到十月中旬以后才能到位。刘少奇仍然坚持原先的意见:「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派遣军不侵犯我东北边境,我们还是不宜过早宣战,引火烧身,我们要把主要力气放在国内的各项紧急事务上,先巩固自己,再支持友邻。」任弼时更提出:「苏联老大哥为什幺要坐视不管?他们的陆军、空军比找们现代化得多,我们只有陆军,尚无空军、海军,他们许诺的空中掩护在哪里?见不到踪影。」
中央五大书记各说各话,意见不能统一。尤其使毛泽东心里大不快的,是原先寄予了厚望的林彪,这次竟是个反战派,根本反对人民解放军卷入朝鲜战事。让朱德、周恩来分别找他谈了两次,他仍然借口身体不行,不能担负重任,并要求党中央批准他赴莫斯科疗伤治玻紧急碰头会只开了一个小时。散会前,毛泽东说:「明天就开军委扩大会议了,各路诸侯齐集,风云聚会哩。这里我提一个要求,也算一条纪律,明天的开幕式上,我们都去坐坐,集体亮相。但我们都不要发表高见,以维护中央书记处的统一形象。会上会下,我们也都不要去影响各路诸侯,先让他们独立思考,各抒己见。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嘛!本次会议交由恩来主持、总理。总理就是要总理嘛。还有一个事,东北边防军已经扩充到了三个兵团加八个炮兵独立师,五十条万人马啊,相当于一支野战军了,原先欲请林彪大人挂任,但林大人厌战称病,要求去苏联疗养,怎幺办?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恩来提出粟裕同志,我同意。以粟裕的军事才华、历史功绩,堪孚重望。听陈毅说他在青岛养病?身体行不行啊?
谁代表中央军委去青岛拜望粟裕?」
周恩来指着列席会议的作战部长李涛说:「我看让李涛坐专机去一趟吧,代表军委向栗裕同志通报一下朝鲜战况,并征求意见。如他身体可以,就接来北京开会,由主席给他面授机宜。」
翌日,中央军委会议在怀仁堂一中型会议室举行。
会场被布置成椭圆形,中间一圈茶几,茶几之外一圈藤围椅,围坐下二、三十位中国人民解放军最著名的将领。毛、朱、刘、周、任五大书记及政冶局成员们进场时,将领们全体起立,代总参谋长聂荣臻呼口令:向军委主席和中央首长敬礼,之后热烈鼓掌。
毛泽东等在椭圆形的中央位置落座后,将领们才相继坐下。周恩来没有坐下,而手执一纸名单,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晰地说:「受军委毛主席委托,由本人主持此次军委会议。下面点名,到者请起立:「华北军区司令员聂荣臻——」,「到!」「请坐下。」东北军区司令员兼政委高岗同志因事请假,「副司令员贺晋年——」,「到!」「副政委李富春——」,「到!」「二位请坐下。」「中南军区司令员林彪——」,「到!」「政委谭政——」,「到!」「二位请坐下。」「华东军区司令员陈毅——」,「到!」,「请坐下」。副司令员粟裕同志因病请假。「西南军区司令员贺龙——」,「到!」「政委邓小平——」,「到!」「副司令员兼第四兵团司令员陈赓——」,「到!」「三位请坐下。」西北军区司令员彭德怀同志因事请假,「政委习仲勋——」,「到!」
「请坐下。」下面是军委各总部、各军种及中央有关部门:总参谋长徐向前同志因病请假。「总政治部主任兼总干部部长罗荣桓——」,「到!」
「请坐下。」「总后勤部部长杨立三——」,「到!」「请坐下。」「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到!」「请坐下。」「海军司令员萧劲光——」,「到!」「请坐下。」「装甲兵司令贝许光达——」,「到!」「请坐下。」「铁道兵司令员滕代远——」,「到!」「请坐下。」军委直属纵队司令员杨成武——」,「到!」「请坐下。」「东北边防军司令员邓华——」,「到!」「请坐下。」「第九兵团司令员宋时轮——」,「到!」「请坐下。」「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到!」「请坐下。」「中央公安部部长罗瑞卿——」,「到!」「请坐下。」「中央调查部部长李克农——」,「到!」「请坐下。」「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稼祥——」,「到!」「请坐下。」军委作战部部长李涛因事请假。「中央军委负责人兼南京军事科学院院长刘伯承——」,「到!」「请坐下。」
「中央军委负责人叶剑英——」,「到!」「请坐下。」中共中央办公厅主任兼军委秘书长杨尚昆——」、「到!」「请坐下。」
周恩来点名完毕,身子转向毛泽东:「军委主席,本次会议除高岗、彭德怀、徐向前、粟裕、李涛五位同志因事因病请假外,其余二十六位同志到齐。出席本次会议的还有在京的几位政治局委员、政务院副总理,都是老熟人了,就不一一介绍了。下面,请军委主席作指示!」
会场上响起一派热烈的掌声。
毛泽东站起来鼓掌,笑笑微微,环视着会场,说:「应当由我和总司令、少奇、恩来、弼时等人来欢迎你们,来热烈鼓掌。欢迎各路英雄聚会中南海。我们几位没有居庙堂之高,你们诸位也不算处江湖之远,至多只坐三、四个小时的空军飞机,就统统集合了嘛!」
由于毛泽东带了头,朱德、刘少奇、周恩来、任弼时等都跟着站起来向将领们鼓掌。将领们也再次起立,再向中央领导人鼓掌。会场气氛顿显活跃、热烈。毛泽东像往常一样,三言两语,便流露出了他的领袖魅力,精神感召力。
领袖对将领,将领对领袖,相互鼓掌致意达三分钟之久。
毛泽东双臂朝前伸出,巴掌向下压了两压:「坐下,都坐下。总是这幺对着鼓掌,你们还请不请我讲话呀?鼓掌还能当红烧肉吃呀?」
将领们笑了起来,这才一一落坐,各自掏出笔记本来。
毛泽东说:「本来没有准备讲话,恩来硬要我讲几句,也可以,算开场白吧。会议的内容,大家已经心里有数。这次是开诸葛亮会,请大家来阳谋阳谋,献计献策。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众笑)「我们在座三、四十个臭皮匠,不就有十几个诸葛亮?」(众笑)「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南阳一个诸葛亮就使得三足鼎立,三分天下。我们今天有十几个诸葛亮,还搞不成亚洲一片红?」(众笑)「我们起码搞成两足鼎立,每个人都有两条粗腿嘛!」(众大笑)周恩来插话:「当今世界确是两足鼎立,一足是以苏联为首的东方社会主义阵营,一足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阵营。」
刘少奇插话:「社会主义阵营内部也是两足鼎力,一足苏联,一足中国。」
毛泽东说:「少奇的譬喻不尽准确。我看社会主义阵营像只螃蟹,有足五对,共同支撑着个硬壳大身躯,中、苏两国是前面的那对大钳子!」
(众大笑)「好了,下面转入正题。自四月份以来,中央已召开过一系列会议,研究朝鲜局势。也采取了—些措施,譬如以原第十三兵团为基础,组建了东北边防军和东北边防军炮兵部队。上个月又调了华东的第九兵团、西北的第十九兵团开赴东北驻防,作为二线力量。同志们都看过了军委的战报了吧?就在昨天,朝鲜战局发生逆转,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派遗军已在仁川实施大规模海、陆、空抢滩登陆,估计现在已经进了汉城。好在朝鲜人民军有所准备,部分队伍迅速后撤,否则就全部被人家包围在南部的洛东江地区,被一口吃掉了。书记处昨天晚上连夜开会,对朝鲜局势作了新的预测:美帝国主义凭了它的空中优势和陆军装甲火力,很快会突破北朝鲜人民军在三十八度线一带的防线,至迟一个月后会兵临平壤,并迅速将战火烧到中朝边境上来。战火马上就要烧到我们的家门口来了,局势就这幺严重。我们怎幺办?避免得了这场国际战争吗?我们是主动出兵,去援助朝鲜人民军收复失土,把战争打在国门之外,还是等到美帝国主义的飞机大炮打到我东北境内来,再组织反击?美帝国主义既是个纸老虎,又是个真老虎。它已经在七月初派兵占领了我领土台湾省,称为「协防」。第七舰队已封锁了我台湾海峡,也称为「协防」。恊什幺防?典型的帝国主义强盗逻辑,无耻之极!试问美国可以到处派兵,到别国的领土上去「协防」,别国可不可以派部队到它美国领土上去「协防」?它早扔原子弹了!我鸟它娭毑!记下这笔新账,到时候新账老账一起算。来而不往非礼也。美帝国主义实际上已经对我宣战了。我们敢不敢应战?何时应战?」
毛泽东说:「我代表中央先说这幺多,算是抛砖引玉。为了不影响在座各位的思路,书记处其它同志,就不再说什幺了。先听大家的。广开言路,集思广益。大家要百无禁忌,畅所欲言,以收群策群力之效。怎幺样?下面的会议由周恩来总理主持,朱总司令坐镇,其余同志随我退席,各忙各的去。国家这幺大,人口这幺多,除了准备打战,还有各类重大问题、当务之急等着处理。等一会,我和少奇还要去出席中央政府委员会议,向民主党派负责人通报朝鲜局势,并征求他们的意见。弼时同志是病号,中央只批准他每天工作四小时。大敌当前,我们更要照顾好伤病号,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说着,毛泽东站起身子,边微笑着向大家挥挥手,边离开会常刘少奇、任弼时与其它政治局委员、政务院副总理也都跟随毛泽东边招手边离去。刘少奇经过西北军区政委习仲勋和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身边时,本想过去握握手,打个招手,却见二人正在埋头交谈。杨得志问:「其它大区的司令员都来了,彭老总怎幺没来?他还是全军的副总司令啊!」习仲勋回答:「不是请假,是中央通知上没有他,大约怕他来放炮、顶牛。
彭老总人耿直,总是有啥说啥,许多人都怕他。」
主持军委会议的周恩来,每晚十一时负责向毛泽东作口头汇报。到了第三天,周恩来心里开始犯愁。军委作战部部长李涛已从青岛返回,报告粟裕确实病得厉害,医生说是战争年代受伤引起的脑震荡复发,必须全休治疗。当晚,周恩来不得不面告毛泽东:「粟裕病重,医生不批准来京开会。看来,他也不宜于挂帅出征。」
毛泽东听了,只是淡淡地说:「又是个重病号啊!我昨天还收到他一封信。是托罗瑞卿交来的。我已回信,让他安心养玻来日方长呢。军委会议,开得怎样了?还是众说纷纭,形成不了比较一致的看法?」
周恩来只得如实汇报:「仍有两种意见,主张出兵的将领是少数,多数军区领导人认为只宜积极练兵,不宜立即出战,目前应抓紧时机,集中精力办好国内的事情。」
毛泽东笑笑说:「嗬嗬,如此说来,六大军区的司令员、政委,都与朱、刘、任观点相近,你、我成为少数派罗。恩来,不要紧,你先讲讲,主张立即出兵的是哪几位?先报喜,后报忧,如何?」
周恩来翻看着手中的笔记本:「主张立即出兵的,有东北军区副司令员贺晋年,西南军区副司令贝兼第四兵团司令员陈赓,东北边防军司令员邓华,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公安部长罗瑞卿。一共五位发言,态度坚决,旗帜鲜明。」
毛泽东颇为兴奋又颇有感触地问:「都是大区的副司令、兵团的司令员啊,难道就没有一位大区司令员或政委主张立即出兵的?官做得越大倒是越怕打战了?没关系,官不在大校他们都有些什幺高见?」
周恩来说:「主张出兵的几位将领,讲的理由都很简单,但很过硬。
贺晋年副司令员说:「让战火烧到我东北境内来?没门!反正都是打,为什幺不主动打出去?跨过鸭绿江!反正他朝鲜半岛的坛坛罐罐已经打得稀巴烂了。我东北地区抗战时期被日本鬼子奴役了十五年,接着又打了三年内战。近两年刚喘了口气,恢复了生产,经济也刚有了起色,就又要等着做战场?」贺晋年说这些话时,眼睛都红了。东北边防军司令员邓华的发言很干脆:「中央军委组建东北边防军,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反抗侵略,出不出兵,何时出兵,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目前边防军部队的任务是完成边境布防,修造工事,学习朝鲜语,抓紧隐蔽练兵;」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说的最有激情:「美帝国主义也太欺侮人了,手伸得太长了!
想想一张世界地图,它美国大鼻子凭什幺越过太平洋,跑到亚洲来耀武扬威?还打了鸟联合国的旗号,海、陆、空侵犯朝鲜半岛!还有「协防」我台湾省,封锁我台湾海峡。「协防」是假,侵占是真!作为一名新中国军人,老子就咽不下这口恶气。到时候,只要中央军委一声令下,我十九兵团十多万官兵就是一只铁拳头,打过鸭绿江,跟美帝国主义的第八集团军刺刀见红,打它个稀巴烂!你美帝国主义不是有空军优势、炮火优势吗?
我眼你打夜战、近战,拚刺刀!刺刀面前人人平等,面封面厮杀,你的空军优势、炮火优势顶个屁!」」
毛泽东神情亢奋,双拳紧握,站起身子,大声叫好!复颍⊙蠲抛怨懦龌⒆樱鲇⑿郏⊙畹弥荆写笾荆《骼矗业幕啊!牙洗蟾缱罱颐堑囊话傥迨趴ㄇ锷冢惩郴榈谑疟牛玫谑疟耪嬲晌颐堑奶罚?
周恩来也跟着站起,也兴奋地点着头,停了停,却又说:「主席,卡秋莎,我们又称六管火箭炮,八吨卡车载负,机动灵活。发射时六管齐出,可连发,一次六六三十六发高效燃烧弹,能烧穿钢甲,烧熔水泥工事,将敌军阵地变为焦炭。我们不是在西伯利亚基地看过苏军的演习?卡秋莎发射时整个天边都是血红的。二战时,曾在苏德战场上大显神或,被称为陆军死神,西方国家至今不能仿制。苏联老大哥已帮助我们在抚顺兵工厂制造……一百五十门卡秋莎,加上辅助设施,相当于一个特种火箭军。还是按总参谋部原先规划的,组成三个独立火箭师,分别划归十三兵团、九兵团、十九兵团吧。要不然,都属于东北边防军建制,其它两个兵团摆不平,闹起来,怎幺办?好在我们自己不久就能制造了,在全军普及起来,就容易了。老大哥只是在弹药的配方上对我们留了一手。这是我们陆军的秘密武器,我们不宣扬。」
毛泽东挥了挥手:「也好,手背手心都是肉,那就还是按原方案办吧。绝对不要张扬,到时候请美军进火焰山,做焦炭。还有陈赓、罗瑞卿二位的高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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