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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天汉雄风

杨焕亭(汉)
下卷:天汉雄风
第一章 整饬盐铁诏官营 赏雪乐坊遇佳人
第二章 李广报国再请战 公主伤别痛阳关
第三章 大将军漠北布阵 霍去病北海扬威
第四章 李广刎颈泣神鬼 卫青抱愧念忠魂
第五章 温柔夜里倾国恋 无疆亭下伤情别
第六章 巡察风波漫朝野 秋雨玄甲哭骠骑
第七章 连环案毁两重臣 兴国计出双英杰
第八章 秋风辞载悲凉意 酎金案拷忠义心
第九章 上林悲风问心惆 阴山勒兵凌胡霜
第十章 嵩山群峰呼万岁 泰岳松涛恸哀音
第十一章 绝爱失爱各自痛 君情臣魂天地分
第十二章 香魂一缕随水去 思念不尽伴月来
第十三章 念罢美人又北顾 尊官贰师还西征
第十四章 两年受降成梦影 三载远征千马回
第十五章 天汉光照苏武志 战云搅动李陵心
第十六章 纵弟秽乱延年死 为友激辩太史冤
第十七章 错中错李陵蒙诟 忍上忍太史守志
第十八章 巫蛊又生宫闱乱 歧见远疏父子情
第十九章 相望无言亦无恨 林深山静心不宁
第二十章 落叶萧萧长安树 阴霾重重汉宫秋
第二十一章 卫后抱恨自裁去 父子反目动刀兵
第二十二章 刘彻痛思平叛误 燕王心随立嗣浮
第二十三章 霍光观画体君意 汉皇一怒斥红颜
第二十四章 钜定藉耕感民意 轮台罪己明得失
第二十五章 恨满关河残梦断 情绝汉宫悲歌终
后 记
第一章 整饬盐铁诏官营
刘彻见汲黯一脸肃然,便明白他是冲李延年来的。
他担心影响到卫子夫和刘据的情绪,于是道:“歌会到这个时候也将落幕了,皇后先带据儿回宫去,朕还有话要对众卿说。”
“那臣妾先告退了。”卫子夫对刘彻不征求她的意见就直接让她回宫,心里感到瞬间的不快。但她生性内敛,在这样的场合她只能顺应皇上的旨意。
她拉着刘据的手,很得体地向大臣们道:“众卿与皇上尽欢,本宫身子有些不适,就先走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卫子夫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已经湿润了。
李延年的一首歌打乱了她的思绪,而皇上为什么要她离开,她比谁都清楚,那个只在歌里的女人已经让皇上心绪不宁了。
可刘据一百个不情愿离开,撅着嘴说道:“孩儿还要看一会儿歌会。”
出了前殿,卫子夫说话的声音就重多了:“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事,要知道你现在是太子,为何如此沉迷笙箫歌舞呢?”
刘据受到母后的训诫,委屈地哭了。
好在石庆和庄青翟也跟了出来,好歹劝走了太子。
卫子夫回眸身后,惆怅地叹了一口气,对春香道:“起驾回宫……”
这边,刘彻正在和汲黯说话。他说道:“今日重阳佳节,朕举行歌会,意在与众卿同乐,爱卿有事改日再说不迟。”
汲黯上前一步,站在表演区的中央道:“臣所奏之事,正与歌会有关。”
看着汲黯毫无妥协的意思,刘彻不免有些烦躁,皱了皱眉头:“说吧!说吧!”
“臣闻王者作乐,上承祖宗,下化兆民。今皇上得一马而歌之,且列入宗庙必奏之曲,臣不知道,先帝们能不能听得懂?”
刘彻断然打断了汲黯的话:“不就是一首歌么?朕也是图个君臣同乐。朕就依爱卿,不入太庙行了吧!”
但汲黯不过是借歌会寻个说话由头而已,他很快就把话题转到了为李广、张骞的申诉上。
“臣记得皇上曾感叹朝廷人才不足……”
刘彻心想,这老儿究竟要说什么?怎么这会又说到这个?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是啊!怎么了?”
“然皇上性格峻严,群臣或小有犯法,或有欺罔之举,动辄诛杀,无所宽宥,这样还有谁敢举荐人才呢?”
汲黯此语一出,卫青、司马相如等人都睁大眼睛心里想,这老儿今天是不是疯了,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尤其是张汤,他觉得这是一个击倒政敌的绝佳机会,便悄悄地拉了拉李蔡的衣袖。
李蔡却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急!先看他说些什么。”
“建元以来,陛下求贤甚劳,却未尽其用,辄已杀之。夫以有限之才恣无已之杀,臣恐天下贤才将尽,还有谁能与陛下共同治理天下呢?”
汲黯这话直指刘彻,他想发脾气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好寻找理由搪塞道:
“此事就不劳爱卿多虑了。朕不患天下无才,而患不能识之。才是什么?不就是有用的器皿么?既然有才而不肯为朕所用,不杀他又留着干什么?”
这次又轮到卫青、司马相如、东方朔等人为皇上这番辩解而震惊了。
“臣明白,以臣之卑微虽不能屈陛下,然臣甚以陛下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
“汲黯!”刘彻拍着案几怒吼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汲黯平静地撩了撩袍袖道:“臣要说的是,张骞、李广,二人皆有功于朝廷,如今却被发配去修昆明湖……”
这话一出口,李蔡和张汤立即慌了神。皇上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如果揭发出来无异于是说他们欺君罔上。
张汤立即摆出激愤的样子道:“汲黯,你今日之举皆因皇上惜才爱才,每每宽容,而你不思回报皇恩,反而得寸进尺,若陛下容忍此风蔓延,必将圣威扫地。”
李蔡则以自责的语气道:“汲黯位列九卿,僭越犯上,臣难逃罪责,请皇上将臣与汲黯一起问罪。”
可他们却发现刘彻冲他们来了:“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蔡急忙道:“李广、张骞本当斩首,皇上开恩,令他们赎为庶人。因此臣命他们去修昆明湖,也是给他们一个思过的机会。”
“哼!”李蔡的话遭受到汲黯的奚落,“丞相真会大义灭亲啊!可李广不仅是丞相的族弟,还是大汉的功臣。至于张骞,出使西域十三年,妻儿都死在昆仑山下,朝野闻之垂泪。唯独丞相……”
刘彻也很吃惊:“他们虽然有罪,可也曾是朝廷大臣,为何不禀朕知道?”
“这……臣……”李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汲黯借此话锋一转:“丞相动辄以下官触怒天颜,如今自己却犯下欺君之罪,这该如何处理?”
这种情况司马相如看得明明白白。今天,皇上没有任何理由治汲黯的罪,也绝不会为了两个罪臣去杀了平日殷勤的李蔡和张汤。
他步履悠悠地来到刘彻面前,脸上十分平静,因为口吃,所以说话的速度也慢了许多。
“皇上今日欢歌,意在重阳嘉会。圣意昭然,圣恩浩然,各位大人如此剑拔弩张,未免拂了皇上的一番美意。皇上向来看重与群臣之‘众乐乐’,既是歌会,自然不能无歌。昔日臣过宜春宫,曾吟就一赋,今日献上以作终场之娱。”说完,他便高声吟诵起来。
“登陂陁之长阪兮,坋入曾宫之嵯峨。临曲江之隑州兮,望南山之参差。……观众树之蓊薆兮,览竹林之榛榛;东驰土山兮,北揭石濑。弭节容与兮,历吊二世。”
念到这里,司马相如打住了,他对刘彻道:“夫为赋者,上以美政治,下以化黎首,下面的文字,须得皇上不降罪,臣才敢吟出。”
刘彻“哦”了一声,司马相如他了解,在任何时候他都会把握分寸,说到底也无甚于《长门赋》吧!
“朕恕你无罪。”
“谢皇上!”
司马相如转过身来,面向众位同僚,朗朗吟诵道:
“特身不谨兮,亡国失势。信馋而不寤兮,宗庙灭绝。呜呼!操行之不得,墓荒秽而不修兮,魂亡归而不食。”
这些文字因为他的口吃而被分成若干节,听起来不那么顺畅,可在场的众臣却捕捉到不同的信息。
“信馋而不寤兮,宗庙灭绝”这几个字,就扎到了李蔡和张汤,两人几乎同时站起来指着司马相如的鼻子骂道:“司马相如,你竟敢摇唇鼓舌诽谤皇上,该当何罪?”
司马相如脸上掠过一丝微笑:“皇上都宽恕了下官,丞相和御史大夫就不必小题大做了吧?我皇德比尧舜,功盖文武,秦皇亦望尘莫及,况乎昏庸之二世?两位大人如此曲解在下辞赋,莫非对皇上口诚而腹诽乎?”
李蔡和张汤没想到口吃的司马相如会出这一招,一时情急,百口莫辩,就双双跪倒在刘彻面前了:“皇上,臣等绝无异心,请皇上明察!”
刘彻怎会听不出司马相如的弦外之音呢?他觉得司马相如比汲黯可爱多了,他既让朕知道了他的意思,却又不给你难堪。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平时对贤良们的宽容和喜欢,恰是一种御人之术。他们信马放言,乘兴吟咏,却多为诵讽之词,无伤社稷根基,无权柄之求,却能调节朝廷议事时的气氛,缓解紧张的关系,愉悦皇上的心情。更重要的是,每当他纠结的时候,这些人总能出来为他排解尴尬。
刘彻顺着司马相如的意思,责备李蔡和张汤道:“丞相、御史大夫还嫌不乱么?你们也退下!”
刘彻看了看包桑,他便尖着嗓音喊道:“皇上有旨,歌会到此为止。”
出了未央宫前殿,大臣们各自散了。
快要出司马门的时候,卫青、汲黯紧走几步,追上将要登车的司马相如。
汲黯谢道:“今天要不是大人的那赋……”
司马相如爽朗地笑道:“在下这不过是小智慧,比起两位大人,在下可差远了。在下现在急着回府,改日再到两位府上讨杯酒吃,如何?”说罢,就拱手告别了。
卫青与汲黯相视一笑:“文士们都这样,落拓不羁……”
“可皇上喜欢他们。”
可皇上关于人才的一番话,卫青在心底是不能认同的。他进一步感到,在皇上身边,他务必时时小心谨慎,否则就会有杀身之祸。
汲黯看着卫青的样子,便问道:“大将军为何沉默不语呢?”
“在下是在想,皇上喜欢他们,自有一番道理。”
“是什么道理?大人说说!”
“呵呵!论起统兵打仗,在下勉力可为,可谈及这些事情,在下就总是想不透。”
汲黯诡谲地笑道:“恐怕不是大人没有想透,是太过谨慎罢了。”
在汲黯看来,皇上喜欢文士与喜欢从西域来的天马无异。用则御之,不用则弃之。
这个汲黯,总能看到事情的真谛,这些可都是皇上秘不示人的啊!
卫青没有接汲黯的话茬,两人走完司马道,临上车前,卫青低声劝道:“大人往后需把自己的嘴管牢些……”
转眼冬天来了。
郑当时坐在书房里,望着外边纷纷扬扬的大雪,一双日益老去的眼睛闪过短暂的希望之光。
瑞雪兆丰年,刚进入十一月,上天就给了关中一个好兆头。
郑当时期待今年有个好收成,好缓解连年战争带来的财力紧张,使国家逐渐充盈起来。
但是,大雪拂不去接下来的愁绪。
各地纷纷向朝廷奏报,说眼下县官用度太紧,而那些富商大贾们则暗地干起了铸钱的营生,动辄获利数以万计,却不佐国家之急。他们甚至勾结官吏,偷漏朝廷赋税,弄得朝廷入不敷出。
郑当时担任大农令多年,懂得钱币失控对朝廷的危害。
私铸钱币,往往偷工减料,成色逊于朝廷铸币。可流入市易的量却大大超过了京师发出的钱币数量。真假币混淆,朝廷没有办法准确掌握钱币的总量,结果弄得是物价飞涨,百姓不堪其苦,而府库收入却没有增加。如此下去,府库日益空虚,市易日益混乱,弄不好就要动摇社稷的根基。
与此同时,盐铁走私也在全国滋生蔓延,危及到朝廷的赋税。有些诸侯用走私盐铁的收入,打造兵器,伺机谋反。
赈济各郡水旱灾害需要钱!
正在进行中的战事需要钱!
宫廷日益增加的用度也需要钱!
皇上把各地的奏章都批阅给郑当时,要他办理。他的头就大了,觉得在这九卿之中,大农令是最难当的差事。
皇上一句话,要为骠骑将军建一座新府,工关处只管派人到少府寺提钱,至于钱从何处来,那不是他们的事情。
浑邪王率部投降,皇上一道诏书,要百万安置费用,钱从哪里来?那不是皇上考虑的事情,是你郑当时的责任。唉……什么时候退了,这些烦恼也就没有了。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如何加强朝廷对赋税的掌控,如何打击各地走私铁盐的行为。
年前,有人向他推荐齐地的煮盐巨头东郭咸阳、南阳冶铁大户孔瑾、洛阳商人桑弘羊,说这三人求真务实,忠于朝廷,纳赋甚巨。又对盐铁业十分熟稔,如果与他们一起切磋盐铁和币制改革,也许可以帮助朝廷摆脱目前的困境。
郑当时详细地考察了这三个人的来历。
东郭咸阳的盐业为当地郡守直管,多年来纳赋贡税甚丰,从未有过偷漏行为。
孔瑾所冶之铁,系数解往京师,入朝廷府库,成为铸造作战兵器的重要来源。
至于桑弘羊,更是精于理财之道,十三岁就入侍中,言利事,析秋毫,尤其是以心算著称,在郑当时的心中更是一绝。
他已将这三人的情况奏明皇上,并要他们拿出一个可供朝廷资鉴的思路。他们说好今天一起去见皇上的,想必也该到了。
郑当时看着窗外还在飘的雪花,心想等各项规制走上正轨,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向皇上辞去大农令。
正想着,他们就到了。郑当时脸上顿时有了喜色,忙起身前去迎接,却因为坐得久了,两腿有些发颤。府令上前搀扶,却被他拦开了。他蹒跚地走出了书房,步入漫天大雪之中……
院子里已积雪盈尺,只有供行人行走的小径才被府役打扫得干干净净。
因为三位的到来,郑当时的脚步也不像往日那么沉重了。
对改制抱着极大热情的郑当时,一脸笑容地迎接道:“三位到了,老夫有失远迎,恕罪……”说着就向三人拱手行礼,东郭咸阳、孔瑾、桑弘羊于是十分感动老大人的平易近人。
东郭咸阳将拟就的改制方案呈给郑当时,他大体上浏览一遍,果然是思路清晰,针砭时弊。于是他心中就又有了打算,他要向皇上举荐他们担任自己的副手,掀起一场元狩变革。
“好!让三位费心了。皇上还在宫中等着呢,我们进宫去吧。”
从北阙进去,就看见大雪覆盖下的宣室殿。包桑正朝这边张望,显然皇上是等急了,都是这恼人的雪。
“哎呀!大人怎么才来呀?皇上让咱家看了几次了。”
这一句话,就让郑当时的心里暖烘烘的。四个人跟着包桑进去,刘彻伏案批阅奏章的身影就映入了眼帘。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刘彻,他抬起头来,那眼中就充满了喜色。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朱笔,话语中就多了朝堂上几乎没有的温暖:“老爱卿偌大年纪,就不要多礼了!”
刘彻看着依次落座的东郭咸阳、孔瑾和桑弘羊,他们虽然年轻,却已是盐业、冶铁业和商贾巨擘,话便多起来了。
“卿等欲为朝廷谋复兴之策,朕已从老爱卿那多有所知,此乃朕第二次就盐、铁、钱币诸事问计于卿等,你们尽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勿藏锋掩山。”
郑当时呈上奏章,刘彻迅速在上面来回扫视,读着读着,就念出了声:“盐铁官营!盐铁官营!”
他兴奋地拍打着手中的竹简,又埋头去看,又念出了声:“颁行皮币,是何意思?”
郑当时道:“我朝素来以金市易,多有不便,臣闻上林苑中多产白鹿。故奏请皇上以鹿皮为币,张值为四十万钱。王侯宗室朝觐、聘享,均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
刘彻又问道:“何谓皮币荐璧?”
桑弘羊急忙答道:“臣等之意,各诸侯国进献璧玉珍宝,以皮币作为衬垫之物,皮币每张四十万钱,由少府寺独制。这样所奉献者,就不仅仅是玉璧珍宝,还有皮币。”
“如此甚好,改换钱币,亦可抑制兼并之风,朝廷亦可统制钱币。”
“此意出自何人?”
郑当时指了指一边的桑弘羊,刘彻就高兴地笑出了声:“爱卿在侍中没有白待。”
接着,郑当时与东郭咸阳、孔瑾又分别就统一浇铸银、锡两种钱币作了说明。
银锡币分为三品,大的为纹龙圆币,值三千;中者为方形,值五百;小者为多椭圆形,龟纹,值三百。
东郭咸阳道:“半两钱自秦以来,流通已有近百年,现在民间私铸成风,因此臣以为应废除半两钱,改铸三铢钱。”
孔瑾也道:“新币推行后,皇上应诏令天下,今后凡私铸钱币者,皆以死论罪。”
郑当时又补充道:“我朝钱币管理归少府寺,而皇上将钱币铸造交由大农令处。职责交叉,多有不便,请皇上明察。”
刘彻沉吟片刻,觉得既是让他们做事,就不能有掣肘,便道:“爱卿之言朕明白了,明日早朝,朕就将之交与廷议,如果没有异议,钱币管理就转归大农令处。”
他站了起来,在宣室殿内走了一圈,整个人有了一种跃跃欲飞的清爽。
“朕就命东郭咸阳、孔瑾为大农丞,桑弘羊以计算用事,协力郑爱卿整饬盐铁,改换钱币。明日早朝时,朕就颁诏天下,敢违逆者斩无赦!”
第二天,雪还在下,长安的大街都积了厚厚的雪。官员们怕误了早朝,比以往提前了半个时辰。
朝会讨论了郑当时关于改革钱币和盐铁官营的陈奏,在这个事关朝廷财力的问题上,大家暂时抛却了分歧,一致赞同推行改革。于是刘彻当朝宣布了盐铁官营的具体政策和措施:
一、禁私营盐铁业,私造钱范、冶铁器物没入郡县。
二、盐铁改为官营。盐民不得自置煮盐器具,器具悉由盐官供给,盐民食宿仰于郡县。采掘矿山,冶炼铁器统归官营。自诏令颁布之日起,民敢私铸铁器、煮盐者,鈦左趾。
三、设置盐官、铁官统管其事。
四、盐铁专卖。盐铁由朝廷按官价收购、货易。
诏书还特别强调:
一、征缴算缗。诸贾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算缗钱二千为一算。诸小工商者减半抽税。凡乘坐马车者(官吏和军戎不在此列),一乘抽税一算,载货车抽二算,船五丈以上抽一算。
二、鼓励告缗。凡隐匿不报资财者,民可告发,经查属实者,被告财产被全部没入郡县、戍边一年,告发者可得被没收财产一半。
无论是卫青、李蔡、张汤,还是两千石以上官员,都为王朝启动了新一轮的改制而振奋。
如此君臣和谐、中外朝一致,多年都不曾见过了。
刘彻的情绪因此而十分兴奋,散朝以后,未央宫前殿只剩下他和包桑。
第二章 赏雪乐坊遇佳人
元狩年间的朝事是多么顺利,麒麟兽的出现,天马的东来,河西两郡的设立,货币和税赋制度改革的启动,象征着王朝将迎来一个新的中兴。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到,如果不出去走一走,会辜负了上苍的一番美意。
他放下手中的朱笔,对包桑说道:“陪朕到雪中走一走如何?”
包桑看了看门外,宫苑内的树枝上都积满了厚厚的雪,便劝道:“皇上!还是等雪住了再去吧,看这天就像一座冰窖。奴才担心皇上……”
“呵呵!将士在这样的天气里照样操练,照样出征,朕出去转转又何妨,不必说了,走吧!”
“观雪最好的地方莫过于复道,奴才已命人将雪清扫干净。请皇上……”
话还没有落音,就听见殿外传来黄门的声音:
“长公主驾到……”
“哎哟!皇上,如此良辰美景,不去赏雪,待在殿里不闷得慌啊?”
长公主说着话,眼睛就瞪着包桑:“你也真是的,也不替皇上想想。”
“哦!皇姐来了。这么大的雪,皇姐进宫有何事呢?”
“臣妾是怕皇上劳累,特地邀您赏雪来了。”
刘彻心中就有些感动,尽管前些日子为了阳石公主的婚事姐弟之间有些别扭,但一脉骨肉还是把他们牢牢地系在一起。
“好!朕就陪皇姐走走。”
姐弟俩说着就上了复道,包桑跟上脚步问刘彻道:“要通知皇后来么?”
没等刘彻开口,长公主抢过话头:“今天是本宫陪同皇上赏雪,是刘氏自家人相聚,就不劳皇后了吧。”
刘彻知道因为封侯以及阳石公主的婚事,两个女人之间有些芥蒂,所以也就不强求她们见面:“皇后身体娇弱,如此冷的天,就免了!”
“你听到了吧!”长公主藏在帽子里的眼睛笑眯眯的,看上去很温暖。
居高临下看着雪中的长安,自是另外一番雄伟和壮观。远远地望去,长乐宫和未央宫在过去的一年间又增添了不少的殿堂,庞大的建筑群此刻都被大雪绘成鳞次栉比的琼玉世界,各个宫殿之间道路上,宫娥和黄门们来来往往。
两宫的司马道上,黄门每隔半个时辰就要清扫一次积雪,这一切让长公主的眼睛有些发热。
“看到这些,臣妾总是回忆起在宫中的那些日子。”
“是啊!在这样的雪天里,皇姐常带着朕到雪地里嬉戏。”
“皇上那时候可顽皮呢!喜欢追着打雪仗。”
“说起打雪仗,朕那个时候很羡慕乡间幼童的无拘无束。”
刘彻的眼睛眯成一条线,陷入久远的回忆,他的神情被往事攀扯出依稀忧郁:“自朕登基以后,那样的日子就更远了。”
长公主被刘彻的话深深感染了,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与卫青走在一起,因为出身的不同,每每为朝廷和后宫的许多事情产生歧见,最近为了阳石公主和卫伉的婚事,不仅让皇上不高兴,卫青也有好长时间不能原谅自己。
难道都是自己错了?长公主可不这样认为,她断定皇后已把昔日的一切都忘记了。
哼哼!你不念恩,可就怪不得本宫不讲情面了。
这时,传来一阵美妙的歌声:
北方有佳人
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
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
佳人难再得
“皇上!您听听,这歌声何其美妙啊!”
“哦!这不是重阳节李延年唱的那个曲么?今日为何换成女声了?”
刘彻的眼里顿时闪烁着兴奋的色彩。比起李延年的歌唱,这歌声透着婉丽和温柔。随着古琴的旋律,轻轻袅袅,从掖庭旁边的乐坊飘来,直入刘彻的心田。只是那悠长的咏叹中带着点滴的哀怨。
她望着琴弦的眼睛一定是泪蒙蒙的,要不,那琴声怎么会是湿漉漉的呢?
刘彻忘了周围的黄门和宫娥,忘了陪同他的长公主,忘了眼前大雪弥漫的宫苑,灵魂随着乐声去了。
“皇上!”包桑在耳边轻声呼唤,刘彻没有回答。
他的灵魂在乐声中游荡,依稀看到一位身着蛋清深衣的美丽女子在水中央飘着。风儿吹起一片片轻纱,掠过悠悠秋水。蝉衣染绿淡淡的雾霭,托起她绰约的风姿,水鸟般的轻盈,而她的歌声宛若一池涟漪,在河床上荡漾。
“皇上!”长公主伸开纤细的手在刘彻面前晃动,他却没有任何反应。
刘彻的灵魂依着女子缓缓而行,走进了一片亭台楼榭处。
“皇上!”黄门和宫娥们跪倒在雪地上齐声呼唤。
刘彻正待与女子叙话,却听见耳边的呼唤,那灵魂就立刻回到复道上来了。
“你们这是为何?还不快快平身!”
包桑问道:“皇上!您刚才怎么了?吓煞奴才了。”
刘彻顿觉不好意思:“呵呵!朕看到这一天的飞雪,就想起了霍去病曾对朕讲述过祁连飞雪,终年不消,而我军跨越天险,横扫匈奴……想着就走神了。朕吓着你们了吧?”
“呵呵!”长公主嘴角一撇,似笑非笑地捕捉着刘彻脸上的表情,她自信读透了皇上的心事,而她更确信刘彻根本不知道这一切都出自她的安排。
“皇上知道这歌者是何人?”长公主不待刘彻回答,便很随意地道出了歌者的身份,“她就是协律都尉的妹妹,可是个玉做的美人,皇上不去看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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