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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欲坎

_18 子非鱼(清)
  吴三桂说:“侍郎过奖,吴某受之有愧!”
  麻勒吉说:“不知郭将军的伤是否重?”
  吴三桂的眼中冒出泪花说:“郭将军受此重刑,痛卧在床,无法起身!”
  麻勒吉说:“都是因为我二人之故,令平西王重杖宠将!”
  吴三桂说:“这与二位无关!”
  石图说:“但我们毕竟已惹平西王伤心!”
  吴三桂说:“二位大人错矣!郭云龙冒犯二位钦差,本是死罪。若不是二位保他,我吴三桂绝不敢留他,这是法!但我念及与郭云龙情深似海,便去探视,却见他伤痛太重,才忍不住流下泪来,这是情!法是法,情是情,二者岂可混为一谈!”
  麻勒吉拱手称赞道:“平西王有理有法名不虚传!”
  吴三桂笑道:“学士过奖!”
  石图说:“因我二人之故,让郭兄受此重刑,令我实在难安!我想去探视郭兄。”石图几乎感觉到吴三桂在欺骗自己,便试探他。
  吴三桂笑道:“若得侍郎亲往,郭兄弟自然会喜不自禁。只是我刚从他那出来时,郭云龙特意嘱咐我,让我千万别让二位大人前去。我问他何故?他哭泣说,他是因折辱二位大人才受此重杖的,若伤不好,无颜见二位大人。”
  石图听了,觉得郭云龙此举确实在情理之中。尽管他心中有些疑惑,但也找不到根据,只得作罢。
  倒是麻勒吉对吴三桂已是深信不疑。麻勒吉问:“平西王到此,有何见教?”
  吴三桂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都是郭云龙那小子把我闹糊涂了,差点忘了大事!”
  石图问:“平西王有何大事?”
  吴三桂说:“吴某自那日向皇上请求出兵之日起,便一直在等待着圣命!如今见二位钦差驾到,特来请教如何出兵之策。”
  石图笑道:“出兵之请,出自平西王。想必平西王必有善策于心,何用请教我二人?”
  吴三桂心中暗惊:厉害!自己必须小心应付,否则翻了船还不知道。他说:“我们在奏请之前,确有善策。只因近来边境不宁,明兵之散勇时常生乱,已打乱我的部署。现见钦差大人前来,自然得请示二位钦差为先。”
  麻勒吉说:“我与石侍郎虽受皇命差遣,但于行军打仗一途,确实知晓不多!平西王若有部署,只管行事便是!”
  吴三桂一听,心里便十分明了了。麻石二人确实只是监视督促自己而来。吴三桂说:“学士不要说笑话了!皇上派二位前来与我商量出兵之事,想必二位对行军打仗之事非常精通,否则,皇上派二位千里迢迢来云南干什么?”
  麻勒吉被吴三桂将了一军,不知如何作答。
  石图说:“平西王言之有理!然而我与麻学士确实不知行军打仗之事。我猜圣上派我二人前来之意是:若有平西王不好决断之事,可找我二人商量!”
  吴三桂听后,心想此人厉害!他既不回避自己不会打仗,却又将皇上授之权威显示于己,让自己对他不敢有丝毫轻视!吴三桂只得说:“吴某有一事相问于二位。前日得知:李定国与白文选已和土司勾结,势力陡增,而明朝降兵又大多未归心,恐与敌内外夹击。所以我虽有出兵之意,却不敢轻决。”
  石图说:“平西王之意,石某已知。只是不知平西王有何事相问?”
  吴三桂说:“我想收编降兵,以安其心,再出兵平乱。不知可否?”
  石图说:“此事容我与麻学士商量之后,再作答复。”
  吴三桂说:“如此甚好!明日再来相商。”
  吴三桂走后,麻勒吉迫不及待地问石图:“侍郎大人,你认为吴三桂可有出兵之意?”
  石图说:“现在尚未知道!”
  麻勒吉说:“怎么不知呢?我瞧吴三桂并无出兵之意。”
  石图说:“吴三桂虽然没有出兵之意,却不敢不出兵!”
  麻勒吉说:“那他为何以各种理由搪塞呢?”
  石图说:“只因他另有意图!”
  麻勒吉说:“什么意图?”
  石图说:“收编明兵!”
  麻勒吉说:“可否同意?”
  石图说:“这得根据情况而定!”
  麻勒吉说:“此话怎讲?”
  石图说:“我估计吴三桂收编明兵之意,在于扩充自己的实力。”
  麻勒吉说:“此话有理!那我们应该阻止啊!”
  石图说:“不能!”
  麻勒吉说:“为何?”
  石图说:“依吴三桂实力,出兵不成问题。若明朝降兵安心,吴三桂无后顾之忧,我们确实可阻止其收编明兵。但是,如果明兵确实还未归心,而趁吴三桂出兵之机生乱,岂不会坏平乱大事?如果这样,我们只得同意其收编明兵。”
  麻勒吉说:“侍郎言之有理!只是我们如何知晓明兵之动态呢?”
  石图说:“明日你我二人突然提出视察兵营,要吴三桂带我们去看降兵,探听虚实再说。”
  麻勒吉说:“侍郎言之有理!只是如果他们从中弄虚作假呢?”
  石图说:“我们今日并没有通知,他们必想不到我们会突然视察兵营的。”
  突然,二人的侍从来报:皇上命令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兵南征。
  麻勒吉问:“皇上此意图何在?”
  石图说:“皇上怕你我二人孤军深入,难以控制平西王。所以令爱星阿将军南征,作为你我与平西王抗衡的筹码!”
  五、马宝率降兵包围了藩王府
  吴三桂别了麻石二人,来到藩王府,便得到密报,说皇上又令大臣爱星阿为定西将军,率兵南征。
  吴三桂为之一惊。皇上此举的意图再明白不过了。他是怕自己不顺从麻石二人,故以出兵南征为借口,实则是为了警醒自己,让自己不敢轻举妄动。由此看来,皇上对自己的疑心很重了。想到此处,吴三桂请方献廷来商量对策。麻石二人在此,吴三桂自然不便请众将全来,怕惊动麻石二人,故只请了方献廷来。
  吴三桂将自己今日向麻石二人请求收编降兵的经过说了一遍,且告诉他爱星阿已率兵南征。然后问方献廷对于收编降兵之举有何看法。
  方献廷沉思一会后说:“虽然如此,但收编降兵之事不能耽搁。”
  吴三桂问:“为何?”
  方献廷说:“因为我若出兵,则驻守之地兵力寡微,给人以可趁之机。所以,我们必须收编降兵以扩充实力。”
  吴三桂说:“降兵是否收编,只是个名分问题。其实降兵早已为我所用,收与不收都是一回事!”
  方献廷说:“公子此言差矣!降兵不收编,其心难安,久而久之,必生祸乱,此其一。降兵不收编,我们拥有他们,便名不正言不顺,给人以口实,此其二。所以,方某认为降兵必收!”
  吴三桂说:“我观石图此人对我疑心甚重。我提出收编降兵必然引起他的高度重视。他既然对此有所防范,我们更难办此事了。”
  方献廷说:“这个无妨!”
  吴三桂问:“为何无妨?”
  方献廷说:“我们要收编降兵,麻石二人自然会从中作梗。如果能让麻石二人认为必须收编降兵,此事便会好办得多!”
  吴三桂笑道:“麻石二人心中必反对收编之事,怎么可能认为必须收编呢?”
  方献廷说:“麻石二人是受钦命而行。圣上之忧:永历帝为甚,李定国次之,降兵再次之。降兵之忧虽不及前二忧,但这毕竟是一忧!降兵不伏,圣上之心亦难安也!”
  吴三桂说:“降兵本已被我所伏,为何会不伏而乱呢?”其实,吴三桂心中早有主意。他之所以装着不知而问方献廷,一是想看方献廷的主意是否与自己相同;二是为了给部下一个表现的机会。
  方献廷笑着说:“公子既然可以令其服,为何不能令其不服?”
  吴三桂笑道:“方兄之见甚高。方兄速去筹办此事,越快越好!越真越好!”
  麻勒吉与石图经历了长途劳累,又加上穷于应付吴三桂,便觉得非常疲劳,吴三桂走后不久,便浑然入睡。
  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石图一挺而起,打开门一看,只见胡守亮慌里慌张对石图说:“钦差大人快起!闹兵变了!平西王要我速来保卫二位大人。请二位大人赶快起身!”
  麻勒吉也惊慌而起。麻石二人一看门外,顿时吓呆了。原来门外是密密麻麻的士兵,或拿着火把,或挥着刀枪。更有甚者,不时朝房里放射冷箭。
  麻勒吉吓得抖抖索索地说:“外面如此混乱,我们如何才能到安全之地去?”
  胡守亮说:“整个藩王府,已无安全之所。平西王命我带二位大人到他那里去,是因为他那里尚有侍卫把守,恐怕比此处好些。”
  麻勒吉问:“可是,我们如何才能过去呢?”
  胡守亮说:“无妨!这里有条密道通往藩王府正殿,我带你们进去,即刻便可到达平西王身边。”
  说毕,胡守亮和麻勒吉与石图二人钻进了地道。
  麻石二人出了地道口,听到吴三桂正与降将在说着话。麻勒吉要走过去,石图一把拽住他。麻石二人便站在远处听吴三桂与降将说话。胡守亮只好站在他们身边,不敢离开。
  吴三桂喊道:“马宝,你听着!你带头闹兵变,是死路一条!”
  马宝说:“即使是条死路,我也得走!总比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好过些。”
  吴三桂说:“马宝,你不能铤而走险!我今夜已找钦差大人谈过收编你们之事,钦差大人说明早答复我。”
  马宝说:“吴三桂,你别骗人了!当初我与众将投降你时,你便说已向皇上奏请要收编我们。可是,到了如今,为何仍不见收编我们?到底是大清皇帝在骗我们,还是你吴三桂在骗我们?”
  吴三桂说:“谁也没骗你们!”
  马宝说:“那为何不见收编我们?”
  吴三桂说:“我已奏请皇上是实。皇上事物繁忙,所以没立即准奏,但他派来麻勒吉、石图二位大人来,便是来收编众位将军的。”
  马宝冷笑道:“吴三桂,别骗人,再骗我,必取你狗头!”
  吴三桂问:“马宝,我何时骗你?”
  马宝说:“麻石二人明明是为督军而来,你却为何说是为收编我们而来?”马宝说完,手一挥,一冷箭射过去。
  冷箭射在吴三桂身边的木柱上,与吴三桂的头只距尺余。吴三桂在心中赞道:好家伙!然而,他表面上却装着瑟瑟缩缩地说:“马将军,你千万不可乱来!我已派胡参将请二位钦差大人去了。到时,钦差大人自然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马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骂道:“吴三桂,放你娘的狗屁!你先前也说已派胡参将请钦差大人去了,为何到了现在,还不见他们来呢?难道他们没有住在藩王府?而是住在西天外国?你再胡说八道,我必取你狗头。”说完,身子一拧,手一扬,一柄飞刀越众而出,扎在吴三桂的脑袋与箭矢之间,离吴三桂的脑袋仅距数寸。
  吴三桂一半因吓着,一半是装着,战战栗栗地说:“马将军,我答应你们便是!”
  马宝冷笑道:“你答应没用,只有钦差大人答应了,才可算数!”
  石图之所以拽住麻勒吉,是因为他怀疑吴三桂与明军降将在唱双簧。他想静观一会,判断出真伪再说。如今见马宝又是冷箭,又是飞刀的,吴三桂之命差点因此而丧,石图心中哪里还有半点怀疑?生怕马宝取了吴三桂的性命,自己无法在皇上面前交差,便急急忙忙地跑出来,一边走,一边喊:“马将军先别伤人,且听我一言!”
  马宝冷笑道:“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听你的话?”
  吴三桂一见石图,装作喜出望外的样子说:“马将军有所不知,这便是我所说的钦差大人侍郎石图大人。马将军有话尽管对钦差大人说。”
  石图说:“马将军为何带头闹起兵变?”
  马宝说:“吴三桂那厮欺人太甚!当初我们投降之时,他便说已奏请皇上收编我们。可是事隔一年仍没回音,使我们一直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今日他又骗我们,说已向钦差大人请示收编一事。但经我们打听,二位钦差是为出兵之事而来,并非为收编我们而来。所以,我才要来取他狗头!”
  石图说:“平西王所言非虚!他确实已向我等提起此事!我亦答复明日再说!”
  马宝笑道:“这么说,钦差大人答应了!”
  石图说:“我只是答复明日再说。”
  马宝冷笑道:“明日再说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做官的总喜欢以此等胡话糊弄人!我可不上你的当!你再不答复,我可要放火烧屋了!”
  石图立即说:“马将军且慢,我答复你们便是。”
  六、石图觉得自己吃了只苍蝇
  吴三桂见石图答应马宝收编降兵,心中暗喜,便故意轻言提醒石图说:“侍郎之言,有欠思考!是否斟酌之后再定夺?”
  石图说:“平西王所虑甚是!我答应马宝只是权宜之计。你我现在贼兵手中,岂能对他们用强?”
  吴三桂听了,心里往下沉,骂道:好个毒辣的石侍郎!然而,他心中虽然忧虑,却无法阻止他。他沉思一会儿,便反问:“这样一来,如果马宝怪罪我们言而无信咋办?”
  石图沉吟不语,麻勒吉也故作旁观者。
  马宝突然问:“钦差大人之话可否算数?”
  石图说:“马将军多虑了!我既是钦差大臣,受命圣上,所出之言与君命无异,岂能言而无信?”
  马宝说:“话可不能这么说!天下的皇帝说话不算数的也大有人在!何况石侍郎仅仅是一钦差大臣?”
  麻勒吉问:“依马将军之意,要我们如何,你才能相信?”
  马宝说:“除非二位钦差大臣愿意被我们所押,直到奏请圣上收编我们为止!”
  吴三桂装出激怒的样子谴责马宝说:“马将军,你做得太过分了!麻学士、石侍郎是钦差大臣,你今日率众来围攻已是死罪!岂有提出以二位大人为人质的荒唐要求?我吴三桂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马宝说:“吴三桂,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我与钦差大人商量之时,你若再从中作梗,我便将藩王府夷为平地!”说完,便对身边卫士下令射箭。
  箭呼啸而出,击中吴三桂帽上的顶戴花翎。
  吴三桂心中暗惊:马宝手下竟然有如此能人!吃惊之余,他装作吓得话也说不出来了的样子。
  石图与麻勒吉见马宝如此强悍,知今日之事,自己若不主动些,马宝绝不会善罢甘休!心中不免焦急如焚。
  尤其是石图,他想起自己在皇帝面前誓言旦旦,如今却无力驾驭此种局面,心里极为沮丧。他想:如果因为自己没处理好此事,引起兵变,让吴三桂和自己没有死在李定国的马剑之下,却死在降将之手,岂不让天下人笑话?
  于是,石图对麻勒吉说:“麻学士,为了不让马宝铤而走险,我看只有依照马宝,我们暂作他的人质。你看如何?”
  麻勒吉一听,心中大惊!如此一来,这与以羊羔投入群狼之中又有何异?心中便痛恨起石图来。他心想:你石图凭什么在皇帝面前誓言旦旦?如今遇到麻烦来了,却为何要将我老麻拉下水?你有本事,你一人去便得了。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想让我为你垫背?没门!麻勒吉对石图说:“我看马宝只是相信侍郎大人的话,对本学士却不放在心上。若论给他去作人质,一人去倒比两人去强些。”
  石图知他贪生怕死,却也不好戳破他,只是问:“为何一人去比两人去强些?”
  麻勒吉说:“若二人同去,无人去敦促吴三桂,谁知他会不会去救我们?再说,也得一个人给皇帝通风报信啊!”
  石图见麻勒吉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知多说也是无用!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死是活,自己都没法再挑拣,只好豁出去了。石图只好说:“麻学士言之有理!就让我石图前去。石图此去,但有一事相求。”
  麻勒吉见石图答应一人去,心中自然对石图充满了感激之情。同时,因为联想到石图此去,可能会英雄无归,所以,麻勒吉心里便弥漫着一种悲壮之感。他激昂地说:“侍郎大人有话尽管吩咐,我麻勒吉即使赴汤蹈火也定会完成侍郎大人之托!”
  石图见他故作慷慨,心中立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说句心里话,他明白麻勒吉是做样子给自己看的。同时,他也明白自己此去的凶险。所以,他本来是恨麻勒吉的。但是,现在他却无法对麻勒吉心生怨恨,相反,他可怜麻勒吉,就像他平时可怜官场之中与他类似的一般人物一样。他认为这不是满人的悲哀,而是大清的悲哀。当然他心中对满人的悲哀与大清的悲哀有何不同是不清楚的。
  于是,石图只能对麻勒吉说:“如此,我得先谢过学士了。”然后,语气一转:“我此去与马宝谈论收编一事,事成,皆大欢喜。事若不成,你得想法告诉皇上,吴三桂不能依赖了。”
  麻勒吉庄重地点了点头。
  然后,石图高声地对马宝说:“为了表示我们的诚意,我石图给你作人质,你意下如何?”
  马宝与众人商量一下,然后对石图说:“也好!只要钦差大人有诚意,我们愿意合作。”
  石图见马宝答应,又用目光示意麻勒吉,叫他不可忘记刚才之言。然后带着一种慷慨赴义的心情向乱军走去。
  马宝见石图真的走来了,便连忙出去迎接他。然后携着他的手将他引到自己的队伍之中。马宝的部下见钦差大人和马宝走来,便自动地腾出一块空地来。
  马宝和石图就在夜空之下的空地蹲着。
  石图问:“如今我既到将军手中,你可否命令退兵?”
  马宝说:“钦差大人重大义而轻生死,令人敬佩。若能给我立下字据,马某立即命令退兵!”
  石图心中一怔,心想:他又要玩出什么花样?但事已至此,他实在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说:“不知马将军要我立下什么字据?”
  马宝说:“就是立下同意收编我们的字据。”
  石图说:“立下字据可以,只是真正收编要等请示圣命之后才行!”
  马宝说:“行!只是得委屈石图大人多与我们待些日子!”
  石图见马宝滴水不漏,只得说:“马将军信我不过,便先收编你们再说,容我事后再奏知圣上!”
  马宝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称赞石图说:“侍郎大人真是爽快人。”
  于是,石图便给马宝立下了字据。
  马宝又携着石图的手向吴三桂走去,到了吴三桂面前,马宝晃了晃手中的字据对吴三桂说:“平西王,现有钦差大人的字据在此,你是否肯立即收编我们?”
  吴三桂故作不知所措状。
  石图见了,心中大为着急。心想:此时已是生死悬于一线之时,你何故还要犹豫?
  吴三桂自然已看到石图的脸色,但他想:若不趁此时制服石图的傲气,以后难与其共事。他故意装作不知石图的意图,认真地问石图:“侍郎大人真是此意?”
  石图只得点点头。
  吴三桂于是高声道:“既有钦差大人之命,我同意收编你们,并立即实行。”
  然后,吴三桂宣布将降兵分置十营,每营千二百人,并且都以降将为总兵。马宝、李如碧、高启隆、刘之复、塔新策统帅忠勇五营;王会、刘偁、马惟兴、杨威、吴子圣统帅义勇五营。
  众降兵听后,欢喜雀跃,纷纷自动撤出藩王府。
  于是,藩王府里又重归于宁静之中。
  石图见吴三桂与马宝脸上均有欢愉之色,已不见先前的焦虑与凶恶,心中便隐约感到自己上了当。他觉得自己如吃了只苍蝇似的恶心起来。
  尽管如此,石图仍装着毫不知晓的样子,其实,他也只能装着毫不知晓的样子!
  第十三章 敲山震虎
  一、石图向麻勒吉讨计
  降兵收编以后,并不见吴三桂有出兵平乱之动向,石图便更加闷闷不乐了。尤其联想到吴三桂与马宝演双簧戏来戏弄自己,且使得自己有苦难言,石图心中甚至有了沮丧。
  想起当日在皇帝面前夸下海口,到如今不仅没有督促吴三桂,反被吴三桂折辱,石图有种出师未捷身先死之悲壮。
  但是,石图的性格决定石图不能这样认输。他觉得自己之所以没玩赢吴三桂,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行,而实在是因为对手太强大。虽然输得合情合理,但他仍然不甘心。所以,他决心要想方设法左右吴三桂,以完成圣命。
  然而,石图思索多日却没有结果。首先,对于吴三桂拒绝出兵的理由,他便无法反驳。吴三桂认为此时不宜出兵,是因为降兵初编,军心未定。若让降兵出去平乱,恐怕平乱不成,反让其与乱兵串通。若不让降兵出去平乱,又恐怕后院起火。
  于是,石图想到了麻勒吉。原来,他总有些看不起麻勒吉这个文化人。认为麻勒吉没有真才实学,只凭嘴巴皮混着。这不仅是因为他身边只有麻勒吉可以相信,更因为麻勒吉是文化人,多读了些书。多读书的人,除了有些酸味外,其头脑还是灵活的。
  石图便来到麻勒吉房中。麻勒吉正在读庄子的《内篇》。也许是麻勒吉觉得有味,所以,他摇头晃脑地读着。石图认真地听,只听见麻勒吉念念有词地唱着:
  “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奚以知其然也?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灵者,以五百岁为春,五百岁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众人匹之,不亦悲乎!”
  石图见麻勒吉并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便向他搭讪道:“学士可是在读《庄子》的内篇么?”
  麻勒吉便讽刺石图说:“侍郎大人能知庄子,实在是难得!”
  若在往日,即使不当面将麻勒吉折辱一番,石图也会立即转身而去。可是今日不同往日,自己有求于他,不得不委屈一下自己。于是,石图轻咳两声,以平息心中的怒气,换取宁静的心态,然后恭维地说:“学士过奖了!我虽知其文,却不知其意,请学士赐教。”
  麻勒吉也不客气,像老师教导学生一般地解释说:“此文之意是:小智不能了解大智,寿命短者不能了解寿命长者。怎么知道是这样的呢?朝生暮死之虫子,不知道一个月之月光,春生夏死,夏生秋死之寒蝉,不知道一年之时光,这就是小年。楚国南边有一只灵龟,以五百年为一个春季,五百年为一个秋季;上古年代有一棵大椿树,更以八千年为一个春季,八千年为一个秋季,这就是大年。彭祖到现在还以长寿而传闻于世,众人都想比附他,岂不是可悲吗?”
  石图听了麻勒吉的解释,意识到麻勒吉是在讽刺自己,但又说不上来是讽刺自己什么?石图心中虽然有气,但也没法。他想:此时此际,要想使麻勒吉觉得索然无味,让自己在精神上取得胜利,唯有索性将糊涂装到底!因为,对于聪明人来说,只有耍弄聪明人才能得到快感;而耍弄糊涂人便如对牛弹琴。于是,石图装作什么也没有听懂的样子对麻勒吉说:“庄子之论,太过深奥,石图为浅薄之徒,实在难以弄明白,今后还得请学士指教一二。”
  麻勒吉不知石图是装糊涂,见到石图如此模样,麻勒吉心中果然没有激发出丝毫快感。他是读圣贤之书者,本不屑以取笑他人而乐。但他因见石图与自己面见圣上时,有邀宠之意,后又见石图在吴三桂面前逞能,所以心中有了怨意,便想以此折辱石图。没有想到石图全然不懂,麻勒吉不仅觉得自己没味,而且认为自己未免有些残忍了。于是,他长叹一声。
  石图问:“难道先生不肯赐教么?”
  麻勒吉说:“哪里。麻勒吉本事再大,也不敢教侍郎大人这个学生啊!”
  石图知他话中有话,便说:“先生是嫌这个学生架子大么?”
  麻勒吉笑着说:“岂敢!岂敢!”
  石图认真地说:“这么说,学士是愿收我这个学生了?”
  麻勒吉笑而不答。
  石图知道麻勒吉的意图,只得咬咬牙,狠心地将腿一软,便跪到在麻勒吉面前说:“请先生赐教。”
  麻勒吉没想到他会来这一手,吓得赶快去扶他,并说:“侍郎大人如此,岂不是折杀老夫?”
  石图较劲地说:“先生若不答应,学生便不起来。”
  麻勒吉见他如此,心里欢喜,面上羞愧地说:“只怕本人能力不及,会误了大人。”
  石图知道他已答应,便面上虔诚,心里怨恨地说:“如今有一事,便得求教先生。”
  麻勒吉问:“何事?”
  石图说:“圣上之命是让我们督促吴三桂出兵平乱。如今,降兵已休,他却并无出兵之意,如之奈何?”
  麻勒吉笑道:“此事本人亦有责任,何劳侍郎大人相询。”
  石图问:“这么说来,学士已有腹案?”
  麻勒吉笑而不答,似是而非地看着石图。
  石图便问:“如何督促吴三桂出兵?”
  麻勒吉说:“吴三桂拒绝出兵之理由是:恐怕降兵之心未稳,平乱不成,反取其祸。而其心中所想是怕损兵折将消耗实力。我们若依其心意,必能让其出兵。”
  石图问:“如何办?”
  麻勒吉说:“让其擒永历贼而非攻李定国。”
  石图说:“岂非避重就轻么?”
  麻勒吉说:“永历帝之重在位,之轻在力;而李定国之重在力,之轻在位。若让吴三桂出兵击李定国,吴三桂必损兵折将,是他心中不愿之事。若要吴三桂出兵擒拿永历帝,吴三桂不会损兵折将,也许他会愿意。再说,即使他不愿意,他也无法反驳!”
  石图将麻勒吉的话琢磨一遍,觉得甚合情理,暗暗佩服麻勒吉。他由衷地请教:“学士为何能想到此计?”
  麻勒吉笑而不答。
  石图见他不说,也没再让他说,心想:你摆什么谱?难道还真让我侍郎大人做你的学生不成?
  二、吴三桂与众将定下敲山震虎之计
  吴三桂从用智迫使石图同意收编降兵以来,心里并没有轻松过。因为他知道石图与麻勒吉二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尤其是麻勒吉!在他看来,石图有勇无谋,麻勒吉有谋无勇,皇上之所以派他二人前来监视自己,就是因为这一点。皇上认为他二人可以互相弥补,但皇上没想到二人面和心不和,让自己钻了空子。
  吴三桂认为,像石图这等有勇无谋之士无虑,倒是麻勒吉这等有谋无勇之人堪忧。历史上从来没有一个玩刀枪的玩过了玩笔杆子的。岳飞被秦桧所杀便是显著一例。所以吴三桂在心里暗暗地提防着麻勒吉。
  果然不出吴三桂所料,石图依照麻勒吉之计找上门来了。
  石图对吴三桂说:“本人同意平西王收编降兵已多日,而平西王却为何迟迟不按自己所奏而有所行动?”
  吴三桂说:“恐降兵人心未稳!”
  石图说:“平西王若出兵击李定国,确有此之忧!因为李定国势众,弄不好反为其害!但平西王可率少量兵力入缅甸擒拿永历贼啊!缅甸怕我势重,必不敢以兵拒我,而擒永历贼献于平西王,平西王既不动众,又能得功,何乐而不为?”
  吴三桂没想到石图会出此计,心里顿时有点慌乱。石图此计甚毒,让自己无从反驳。因此,吴三桂两头为难。若依石图之计,自然可以不劳师动众,也能擒拿永历帝,但自己从此便无退路。若不依石图之计,自己便是抗旨不遵,与朝廷对抗。麻石二人如何暂且不说,爱星阿虎视在外,岂能容自己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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