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帝说:“再说,你也不是几日没来,而是几个月没来了呀!”
和硕公主说:“只怪妹妹薄情,这么长的时间没来看皇兄了,弄得皇兄都变成这样子了!”
顺治帝笑骂道:“说什么傻话!难道你天天来看我,我便不会变成这样子么?”
和硕公主固执地说:“当然!我若天天来看皇兄,皇兄绝不会变成这样子的!”
顺治帝说:“好啦!好啦!就依你!怪你!若是你天天来看皇兄,皇兄便不会变成这样子的!你还是那么傻!都要生孩子了,还是那么傻!”
和硕公主娇嗔道:“在皇兄眼中,妹妹总是傻的!”
顺治帝突然问:“你开口这样子,闭口也是这样子,难道皇兄变得很可怕么?”
和硕公主说:“皇兄不可怕!皇兄在妹妹面前永远是心慈面善的!”顺治帝说:“不对!别人都说伴君如伴虎!那些人都把皇兄比作老虎呢,怎么不可怕?”
和硕公主说:“别人把你当做皇帝,你自然可怕!而我只知你是哥哥,所以总觉得你面善。这又错在哪里?”
顺治听了,怔住了。妹妹之言虽然简单,却道出了一个鲜为人知的道理。想到此处,顺治帝突然联想到驸马爷是平西王之子,心里便战栗了一下。他突然问:“驸马对你好么?”
和硕公主灿烂地笑道:“好啊!”
顺治帝见公主不似作假,便长叹一声。
和硕公主连忙问:“皇兄为何叹气?”
顺治帝连忙掩饰自己的失态笑道:“我是因为自己身体欠佳而叹息的。如果身体好,我便可和妹妹、驸马出外打猎了!”
和硕公主说:“皇兄肯定会好的!我们等你。”
然后,和硕公主便回来了。一到家,见吴应熊在,便说:“驸马没出去?”吴应熊说:“只是回来得早,怕你一人孤独!”其实他是没出去。
和硕公主将皇上的病哭着告诉了吴应熊。他听了,面上悲戚,心里却踏实了。
第十二章 智编降兵
一、顺治帝同意吴三桂出兵平乱
顺治帝召见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四人,想问他们与户、兵二部商议关于如何处置吴三桂拒绝裁军的结果。
说实在话,顺治帝心中已隐隐不安。未议之前,他虽然怕因此而使局势变得复杂化,让自己难以收拾,但他的心思仍然倾向于裁军。现在,由于昨日和硕公主探视他之后,他便变得更加儿女情长,优柔寡断起来。事实是明摆着:如果与吴三桂发生冲突,那么和硕公主与吴应熊的婚姻便宣告结束。因为,自己当初便是为了笼络吴三桂而让妹妹嫁给吴应熊的,所以,一旦对立,婚姻便失去存在的价值。
顺治帝还不能做到像那些为了政权的稳固而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到了兄弟相戮,父子相残的地步。他宠爱自己的皇妹和硕公主,因此,他在尽力维护政权的同时,要保证公主的幸福。
顺治帝问:“那日朕命议政王,各大臣与户、兵二部共议平西王之奏折,结果怎样?”
索尼说:“归纳起来有两种意见:一是同意平西王请求出兵,认为大清国当前确实存在有三患二难,宜出兵平乱为上策;二是认为不能同意平西王出兵。认为平西王出兵只是个借口,拥兵自重才是目的。此时若不及时裁军,只怕会养虎为患。”
鳌拜见索尼如此说,怕他将皇上的思路引到两种意见平分秋色上来,便急忙说:“其实,众大臣之意,主要是第一种。”
顺治帝问:“为何?”
鳌拜说:“他们认为不及时裁军,确是养虎为患,但那只是将来之事。其结果如何,谁也难以逆料。倒是平西王所说的三患二难却是目下之忧,若不及时清除,恐危及江山社稷。”
苏克萨哈说:“其实第二种意见也不容忽视。”
顺治帝问:“为何?”
苏克萨哈说:“众大臣中有人认为,平西王之奏折,不言灭永历帝,便可见其用心险恶。”
顺治帝说:“这不正是朕所忧虑的么?”
遏必隆说:“依臣看来,还是第一种意见较之第二种意见更有说服力些!”
听遏必隆之言,鳌拜心中暗喜。
顺治帝问:“你说说为何?”
遏必隆说:“臣认为从社稷安全出发来考虑:不管平西王是否有异心,那都是一种猜测。然而,平西王拥有重兵却是事实!再加上那些尚没入编的降兵,平西王所拥之兵,恐怕要出乎我等意料之外!”
顺治帝惊问:“有这么严重?”
遏必隆继续说:“这只是臣的看法。如按第二种意见办,而平西王拒绝裁军,便有激化朝廷与平西王的矛盾,到那时,只怕擒虎不成,反被虎伤!”
苏克萨哈不服说:“我不同意遏必隆之说法。明知其拥兵自重,而不采取措施加以抑制,岂不会更加被虎所灭!”
鳌拜见机而上,说:“苏克萨哈之说法欠妥,平西王拥有重兵是真,但他会拥兵自重与朝廷抗衡,那只是一种猜测。猜测便是一种猜测,岂可与事实等同?”
索尼说:“即使苏克萨哈的说法只是一种猜测,我们却不能任其自然,必须加以抑制。”
遏必隆说:“这也正是臣要论及的。”
顺治帝说:“那你便说吧!”
遏必隆说:“以朝廷之力与吴三桂去抗衡,确实有擒虎不成,反被虎伤之虑。然而,如果让吴三桂出兵平乱,让其与敌兵互相消耗,既可达到平乱之效,又有裁军之实。所以,臣认为依平西王所奏是上策。”
索尼说:“遏必隆所论有欠妥之处。平西王之奏,是出兵去平李定国和土司之乱,而并非去消灭永历贼,永历帝是本,李定国是末,吴三桂舍本求末之举,其目的在于想留下埋伏。”
鳌拜说:“臣认为永历帝虽然是本,然而是朽木之本,不用吹灰之力便可收拾,而李定国白文选之流虽然是末,却是生机盎然之末。只有让吴三桂舍本求末,其实力才会大受损耗。”
苏克萨哈说:“鳌拜此论大谬!永历帝虽是丧家之犬,然而他仍然是汉人心中的皇帝,只要登高一呼,拥者必众。到那时,我大清恐难收拾大局。”
鳌拜说:“臣认为,永历贼虽是汉人之皇帝,亦有登高一呼,拥者必众之忧。然而,皇帝之所以为皇帝,必有土地以养之,必有诸侯供其驱之。永历贼既无国土,又无诸侯,只有几个只会吃饭的大臣,已是离水之鱼,断翅之鸟,何必忧之。倒是李定国、白文选之流不灭,让其成势,又借永历帝之名,必为大清之患。”
顺治帝见众大臣争论不休,依然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心里已经烦了。他止住众人,默想一阵后,说:“朕认为,不管是本是末,都以消灭为当!”
鳌拜听了大喜,依皇上之意,是不裁军。因为既然要平乱,便得用兵。于是,他立刻说:“皇上圣明!”
顺治帝说:“鳌拜暂且别说朕圣不圣明,让朕先说来听听。”停顿片刻,扫视众人,见众人敛声屏气地听着,又说:“只是关键不在于让不让平西王去灭,而是平西王会不会去灭?”
索尼说:“依皇上之意,准许平西王出兵么?”
顺治帝说:“是的!”
索尼沉思一会说:“准许平西王出兵,既可平乱,又可削军,确实有理!”
鳌拜几乎要笑出声来。苏克萨哈讥笑道:“此话还用得着大人说么?我们早已明了在心。”
顺治帝止住苏克萨哈,继续说:“那么,如何才能使平西王不以名为出兵,实则养兵之计蒙蔽朕呢?”
鳌拜说:“这个容易!只需派人去监视平西王即可!”鳌拜心里也并不希望吴三桂过分强大,使自己与吴三桂之间失去均衡。
顺治帝问:“依爱卿之意,派谁去呢?”
鳌拜说:“臣认为此人既有敏捷之头脑,能洞察幽微,又要有超人之胆气,不至于被吴三桂所慑服!”
遏必隆说:“臣认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顺治帝问:“是什么呢?”
遏必隆说:“此人必须忠于皇上。”
顺治帝笑道:“朕如何知晓其人忠于不忠于朕呢?”
索尼说:“确实难以知晓?”
鳌拜说:“臣有一论,不知当说不当说。”
顺治帝说:“但说无妨!”
鳌拜说:“依臣看来,人之忠贞与否,在于其心,非于其表。若要知之,实在比登天还难。因此,臣认为,既然无法得知其里,便只有依据其表。”
顺治帝问:“依据其表怎么说?”
鳌拜说:“汉人百姓与汉人官员来比,官员比百姓更忠于圣上;汉人与满人相比,满人比汉人更忠于圣上;满人百姓与满人贵族来比,满人贵族比满人百姓更忠于皇上;而贵族之中,又以皇亲国戚最忠于皇上。”
顺治帝笑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鳌拜说:“因为利益所驱使。”
顺治帝想了想,觉得有理,便问:“依爱卿之意,派谁去最合适?”
鳌拜说:“派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二人前去最合适。”
二、石图请求顺治帝赐给他与麻勒吉尚方宝剑
顺治帝等索尼、遏必隆、苏克萨哈、鳌拜四人离去之后,又独自沉思起来。他在考虑自己不削吴三桂之兵力,反让吴三桂出兵之举是否妥当。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此举就目前形势来说,是最为妥当的了。下一步是如何监视吴三桂,使吴三桂必须依旨出兵,令其不敢有妄想!
他想到鳌拜举荐的麻勒吉、石图二人。按鳌拜之理论,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确实是监视吴三桂的最佳人选。然而,令顺治帝有所不安的是,他感觉鳌拜今日与往日有所不同。他觉得鳌拜似乎对吴三桂出兵之事热情得有些过了头。如果鳌拜没有私人目的,自己倒是多心了。如果鳌拜确有私人目的,那自己便得忧虑了。然而,鳌拜会有什么目的呢?想来想去,顺治帝又否定了自己。
正因为顺治帝觉得鳌拜没有私人目的,所以他决定召见麻勒吉和石图二人。
麻石二人依旨来见。
顺治见了二人,心里又不似以前踏实了。他觉得自己应先征求一下他们的意见为上策。于是,他说:“朕要二位爱卿来,想问二位爱卿一事!”
麻石二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顺治帝说:“朕想依平西王之奏,让其出兵平乱,不知二位爱卿意下如何?”
麻勒吉说:“皇上此举英明!”
顺治帝问:“此话怎讲?”
麻勒吉说:“皇上所虑在于平西王是否拥兵自重对抗朝廷。皇上依平西王所奏,既可以不给其生乱之口实,又可削弱其力量。”
顺治帝见石图不开口,便问:“依石图之意呢?”
石图说:“臣认为,对于目下来说,这不失为上策!”
顺治帝说:“此话怎讲?”
石图说:“平西王所虑在于认为圣上对其有猜忌之心,故不愿裁军,而以出兵为由试探圣上。圣上不依,其必生异心。圣上依了,其可拥兵。权衡其中利弊,不使其反,而令其弱是上上之策!”
顺治帝心中的忧虑便彻底消了。又问:“依二位爱卿之意,永历贼与李定国,应先除谁?”
麻勒吉说:“先除李定国、白文选。”
顺治帝问:“为何?”
麻勒吉说:“鹏之鸟,抽其羽毛,便有翅难飞。”
顺治帝见石图又没开言,便问:“依侍郎之意呢?”
石图说:“其关键不在于先除谁后除谁。”
顺治帝问:“此话怎讲?”
石图说:“若除李定国,而不除永历贼,永历贼虽然会成无羽之鸟,有翅难飞。但只要待到其羽毛丰满,它便会照飞不误。若除永历贼而不除李定国,李定国等人虽然会成为无头之群,但依汉人规矩:大明之天下,是朱家之天下,永历帝朱由榔已灭,他们可以抬出另一个皇帝来!”
顺治帝听了,心中大为赞赏!顺治帝观察着二人,一个机智,一个沉稳,确实是监视吴三桂的最佳人选。虽然如此,顺治帝觉得还是应该再对他们考查一下。
顺治帝突然满脸忧虑地说:“朕之所想,与二位爱卿同也。朕之担心在于:朕虽依平西王所奏,而平西王却只是以出兵为名,行养兵之实。到那时,朕如之奈何?”
麻勒吉说:“吴三桂受皇恩甚宠,岂敢抗旨?”
顺治帝说:“如果他硬抗旨呢?”
麻勒吉说:“抗旨不遵,是杀头之罪!”
顺治帝问:“侍郎认为如何?”
石图说:“依臣看来,皇上应使其不生乱心为上策!”
顺治帝问:“如何做到?”
石图说:“臣以为,地再高,也高不过天,权再大,也压不了心。所谓天心高,人心更高便是此理。所以,若想所有臣民对皇上忠贞不渝,不能靠压服,只能靠贤德和明察。圣上贤德,臣民敬仰,不敢生乱心。圣上明察,臣民即使想生乱心,亦无机会矣。这正如朝朝代代之官僚:若想让其凭着良心与道德来自我约束,不贪污受贿是不可能的。只有时时监督其行为,才能使其即使有贪婪之心,也无贪污之机会。”
顺治帝大加赞赏道:“侍郎此论甚高。”然后,顺治帝又叹气说:“然而,朕身边,有谁能担此重任呢?”
麻勒吉说:“臣愿往云南,为圣上行使监督之责!”
顺治帝看看石图。
石图说:“若圣上差遣,臣万死不辞。”
顺治帝说:“两位爱卿若帮朕,朕可无忧矣!”
石图却说:“臣倒认为,皇上不可无忧!”
顺治帝一惊,反问:“此话怎讲?”
石图说:“臣等虽受钦命,然而与平西王相比,却是位卑人微,无法约束其行为。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何况我等并非强龙!若平西王硬行其事,臣等无法可为!”
麻勒吉说:“侍郎所虑不当!我等受钦命而去,有如圣上亲临。我等只遵圣上旨意行事,若有不从,只管严惩!”
石图说:“即使我们有严惩之心,亦无严惩之力!”
麻勒吉问:“侍郎此话何意?”
石图说:“你我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平西王手中拥兵数十万,你我势微,平西王势盛,此一弊也;你我权轻位卑,平西王权重位尊,你我胆怯,平西王胆壮,此二弊也;你我虽受圣命,然远水救不了近火,而平西王却有人和之利,你我力寡,平西王力大,此三弊也!有此三弊,平西王若有异举,你我即使有心为圣上效力,亦无力为之!”
麻勒吉说:“侍郎之意,莫非要皇上令你我率兵前去不成?”
石图说:“学士笑谈也!若真如此,不叫你我去监督平西王,而是率兵去征讨平西王了。”
顺治帝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而哈哈大笑起来。
麻勒吉被皇上笑得有些不知所措。
石图也跟着笑起来。
顺治帝好不容易停住笑,突然问石图:“依爱卿之意,朕如何为之,才可助爱卿监督成功?”
石图立即跪下说:“皇上若赐臣子一物,臣必不辱使命!”
顺治帝见石图满脸庄重,也肃然起敬地说:“侍郎所索何物,尽管道来!”
石图说:“请皇上赐臣尚方宝剑一柄!”
顺治帝听了,心中一惊。石图索取尚方宝剑,分明是想借此以震慑平西王。只是如果因此而引起异动,却如何是好?但是,不给尚方宝剑给石图,石图二人又确实有震慑不住平西王之忧。思之再三,顺治帝决定赐给石图尚方宝剑。
顺治帝叫人取宝剑一柄,然后亲自将剑赐给石图。
石图跪着接了剑。
顺治帝突觉不妥,便问:“朕既给侍郎以宝剑,侍郎于千军万马之中如何为之?”顺治帝之意是:平西王拥有众兵良将,我即使给了你宝剑,你也无用啊!
石图慷慨地说:“石图非借圣剑之利,而借圣剑之威!平西王若有异举,此剑必先斩吴三桂之首,后刎石图之颈!”
顺治帝见他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心中大为感动,连忙将其扶起,并说:“此剑不可轻视于人!你们此去也只能称去与平西王商量,不可称之为监督。”
麻勒吉与石图二人连忙称是。
三、吴三桂用苦肉计获取麻石二人的好感
吴应熊得知顺治帝同意父亲所奏,并派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二人前去云南商量具体事宜,便命刘之奇火速赶到云南,告诉父亲。
吴三桂得到此报,心中大喜,同时对儿子应熊也暗加赞赏。因为他知道:顺治帝能同意自己的主张,且不裁自己的军队,其中有着应熊不可磨灭的功劳。
吴三桂觉得对自己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自己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力量壮大些。于是,他将众将领召集起来,商量大计。
吴三桂对众人说:“圣上已同意我的奏折,说是派学士麻勒吉,侍郎石图二人前来与我商量具体事宜。请大家针对此事谈谈看法。”
胡守亮说:“我觉得首要问题是必须揣摩透顺治帝的心理,探明他为何要同意平西王的奏折,方可商量出具体办法。”
方献廷说:“我倒觉得这事不用太费心思。据方某看来,圣上之举不外乎两个意图:一是怕平西王拥兵自重,故让平西王出兵以削其力;二是怕裁军之举,激起平西王之怨而与朝廷对抗!所以,圣上同意平西王所奏,但他又担心平西王以出兵之名换养兵之实,故派麻勒吉学士,石侍郎前来云南,名为商量,实为督军行动!”
众人一听,均觉方献廷分析有理。
吴三桂的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的,如今见众人没有异议,便对众人说:“那么,我们如何对待麻石二人呢?”
杨珅说:“将其囚禁,免得他俩碍手碍脚的!”
马宝说:“何必这样麻烦?只需将此二人杀了便可!”
方献廷立即说:“此事鲁蛮不得!依方某看来,朝廷既然允许我出兵平乱,就在近期内不会再削我兵力。我们只有依照圣上之意。诚心去平乱,使麻石二人督军有功,同时令圣上消除猜忌之心,我们才有机会发展自己!”
胡守亮说:“方兄说得极有道理!依胡某看来,此时与朝廷对抗,胜败实在是难以逆料!”
方献廷说:“不是难以逆料,而是根本不可能有胜机!一是国家人心涣散,无凝聚之理由。况且我们起事更会令人生疑,因为我们一直帮着朝廷在打大明。二是大清朝兵力强盛,我等虽可拼死一战,但独木难支大厦。而李定国等人又是强弩之末,即使有心帮助,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依方某看来,不久,我们会有更好的机会!”
吴三桂惊叫:“方兄何出此言?”
方献廷说:“依方某看来,顺治帝绝非软弱易欺之辈,而此次为何竟然同意公子所奏呢?其原因自然有外界的压力。但方某认为,还有顺治帝自身原因!”
吴三桂问:“什么原因?”
方献廷说:“据方某推测,圣上必不想再引战乱,其因在于他已体弱,而其爱子玄烨又年幼,圣上怕因此而诱发出不可收拾之局面。自己不仅不能收拾,且会危及后代!”
吴三桂思索一阵,觉得有理,只是由于此时对这些问题不能谈得太深,便说:“依方兄之意,我们必须善待麻石二人么?”
方献廷说:“是的!我们必须善待此二人,让他们二人认为我们忠于朝廷,并告之于圣上,使圣上消除猜忌之心,我们才能有机会发展。”
吴三桂说:“方兄说得有理。但我们如何待之,才叫善待呢?”
杨珅说:“这个容易!以美食养之,以金钱贿之,以美色事之即可!”
吴三桂摇摇头说:“这些都只是辅助之用!”
胡守亮说:“依胡某看来,麻石二人与平西王相比,权寡位卑,平西王若能礼遇他,而我等不敢假以辞色,必得二人好感。”
方献廷说:“胡兄言之有理。但方某认为要使麻石二人心悦诚服,我们必须表现出诚心诚意的出兵平乱的态度!”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里有了底,便对众人说:“就依各人所言,麻石二人若来时,你我必须善待之,若有谁不听,我必惩罚他。另外,由于降将尚没有得到朝廷认可,麻石二人来之后,众将领注意些,不可让麻石二人看出破绽。一切等我奏请圣上,收编之后再作计较。”
于是,众人散了。
吴三桂特将郭云龙留下来。吴三桂对郭云龙说:“今日之事,有借重郭兄之处。只因我兄弟情重,苦于开口!”
郭云龙立即跪在吴三桂面前说:“郭某之身生于父母,荣于公子!公子若取郭某性命,郭某绝不皱眉头!公子何虑之有?”
吴三桂说:“正因为如此,吴三桂不好开口。”
郭云龙说:“公子是想取我性命?还是要折辱我?”
吴三桂说:“若是取你性命,我也不会不好开口!”
郭云龙说:“这么说来,公子是想折辱我给人看了?”
吴三桂流着眼泪点头称是。
郭云龙笑道:“我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荣耀本是公子所赐,没有公子,我郭云龙何能出人头地?如今公子要以折辱郭某以行大义,你只管做便是的。”
吴三桂亦跪下,与郭云龙相拥而泣。然后对着郭云龙耳语一阵。郭云龙点头称是。
几天过后,麻勒吉,石图来到云南。
吴三桂于数里之外设筵迎接。吴三桂见了麻石二人,便各携一手,同归藩王之府。
一路之上,不论是军官还是士兵,不论是官吏还是百姓,皆向吴三桂三人点头致意。
麻勒吉、石图二人虽为京官,但京城之中,像他们这等品位之官多如牛毛,几曾受到过这种礼遇,所以,心里极为受用。
到了藩王府,众将领亦是列队相迎。麻石二人更是感怀。
吴三桂与麻石二人分宾主坐了,然后便向麻石二人敬酒。接着命众将领向麻石二人敬酒。
麻石二人正被众将领敬得昏昏乎乎,飘飘然然,突然听到一些不敬的声音。
郭云龙说:“平西王是何等尊贵的身份,竟然于数里之外迎接他二人!他二人算什么东西?一个只是个学士,一个只是个侍郎,论其尊贵还不及我们,为何敢心安理得受平西王礼遇?”
方献廷连忙扯扯他,轻声地说:“麻石二人虽然尊贵不及平西王,但他们是受钦命而来,有如圣上光临!受此礼遇,也是理所当然的。”方献廷心想:郭兄平日也算是个明白人,今日为何这么糊涂?
众人一听他二人说话,便都安静下来。
郭云龙见众人均看着自己,便装着酒醉一般,越发大声说话:“麻石二人虽受钦命,但毕竟不是圣上亲来!凭他二位,权小位卑,凭什么要我们亲自给他敬酒?”
吴三桂听了,勃然大怒:“郭云龙,你蔑视钦差大臣,有如犯君,论罪该斩!你若再不住口,我便秉公执法!”
郭云龙冷笑道:“你吴三桂怕他们,是因为圣上疑心你!我郭云龙怕他们干啥?”
吴三桂怒道:“将郭云龙拖出去斩了!”
众将领一听此言,顿时吓懵了,倒是杨珅见机得快,赶忙跪下替郭云龙求情。众人跟着跪下求情。
麻勒吉、石图二人本来见郭云龙如此蔑视自己,已经不舒服,恨不得揍他一顿出口气。但见吴三桂却要因此而杀郭云龙,又怕杀了郭云龙而引起众人怨恨自己。于是赶快替郭云龙向吴三桂求情。
吴三桂说:“既然是二位大人替你求情,今日便免你一死。但活罪难逃,给我拖出去重打四十军杖!”
然后,吴三桂继续邀请麻石二人喝酒。
四、吴三桂提出收编降兵之请
酒宴散后,吴三桂便直奔郭府。
吴三桂与麻勒吉,石图二人相互敬酒之时,一直牵挂着郭云龙。虽然表面上他始终都是谈笑风生的,然而其心却惴惴不安。不为别的,因为郭云龙是因为想帮他吴三桂而挨的打!
吴三桂本来不想用此下策,因为,这毕竟是自己与部下合伙欺骗钦差大臣!无论效果怎样,在感觉上总是假的。然而,吴三桂又不得不用此下策。
因为,当今世界,不做假事发不了大财,不说假话当不了大官。譬如做生意的,以次充好,以假冒真才能发财;而在官场上,就必须说假话。尤其是那种由上至下,朝里朝外都在说的那种假话。其实聪明人都知道那是假话,但如果不跟着说,便有可能被排斥在官场之外。所以聪明人总是跟着说假话,只有愚蠢人才会将那假象揭穿!
吴三桂用了此法之后,并没有对自己采用欺骗手段哄了钦差大臣而感到羞愧和不安。令他不安的只是让自己的部下挨了打。
吴三桂就是冲着这一点来探视郭云龙的。
谁知他见到郭云龙时,郭云龙却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在痛苦地呻吟,而是在与家人谈笑风生。吴三桂感到奇怪,便将郭云龙拽出来问他为何没受伤?郭云龙说自己在受刑之时告诉了执刑人真相。大家素知我与平西王交厚自然不敢用力了。
吴三桂听了,哭笑不得。早已准备好安慰郭云龙的话也因此而堵塞在心中,难以淌出来。
吴三桂匆匆忙忙地告别了郭云龙,又匆匆忙忙地来到麻石二人的住处。
石图问:“平西王匆匆忙忙地从哪里来?”
吴三桂说:“探视郭云龙来!”
石图说:“平西王执法如山,爱兵如子,实在是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