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说:“大明虽灭,但有永历帝躲在缅甸,李定国窝住孟艮,你军自然不会解散!”
吴三桂说:“可是,皇上要我立即擒住永历帝,摧毁李定国呢?”
洪承畴说:“食君禄,替君分忧,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平西王何故想推辞呢?”
吴三桂心里骂道: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逼得我非说出心中之隐不可。我即便说出来,看你老家伙又怎么能奈何我?他打算豁出去了,所以他说:“老师,实不相瞒,学生之意是想不解散队伍,长期居于云贵。”
洪承畴故作吃惊道:“平西王这不是拥兵自重么?”
吴三桂故作轻松地说:“就算是吧!”
洪承畴大笑道:“平西王何故不早说?”
吴三桂不解其意,问:“早说又怎么啦?”
洪承畴说:“早说,就免得我大费周折。”
吴三桂不知洪承畴心中所想,故意试探地问:“依老师之意,学生如何处之?”
洪承畴故作不解地反问:“洪某学疏才浅,能知如何办?”
吴三桂知道洪承畴怪自己没将他放在眼中想卖个人情给自己,将来也好倚仗自己。于是,他跪在洪承畴面前说:“望老师不吝赐教,学生当铭心刻骨,至死不忘。”
洪承畴见火侯已到,赶忙扶起吴三桂说:“平西王言重了!你我本无师生之名,平西王如此看重洪某,纯粹是抬举洪某。洪某哪有不知之理?只是以后,洪某若有不顺,望平西王也多担待些。”
吴三桂知道洪承畴在讨价还价了,立即说:“三桂若得恩师相助,必然厚报恩师也!”吴三桂故意将老师一词换作恩师一词。
洪承畴自然觉得此中微妙变化。洪承畴老气横秋地说:“圣上要臣此次视察平西王军营,看平西王是否有力再战。若有,便命平西王立即发兵,扫荡明兵,将其消灭干净;若无,便命平西王休整一段时间,再行进攻!”
吴三桂说:“依恩师之意,学生该如何为之呢?”
洪承畴笑道:“洪某观平西王军中尽是疲乏之士,实无力再战,岂可强命平西王勉为其难?”
吴三桂听后,先是一惊,后才明白洪承畴此语大有深意。洪承畴故意以平西王将士疲惫为由来对平西王言说休整一事,一则可证自己对吴三桂假扮之事不知,推卸责任;二则暗示吴三桂仍可以此为理由搪塞圣上。吴三桂顿时不得不佩服洪承畴。吴三桂说:“学生自会将此事呈报圣上,但还望恩师从中周旋。”
洪承畴说:“军士疲惫,终有恢复之日。”
吴三桂问:“恩师之意,是告诉学生即使以此搪塞也非长久之计么?”
洪承畴说:“洪某没有用意。”
吴三桂并不因为洪承畴此语而生不悦之感。他知道像洪承畴这类身经两个朝代,侍奉数个君主的官僚,必会圆通之术,所以不必为此感到稀奇。倒是如果洪承畴不会运用此术,才是令人稀奇之事!
吴三桂说:“学生认为,边境一日不宁,队伍便可一日不解散!”
洪承畴说:“永历不除,圣上难安,若平西王久不能擒之,必让圣上生警惕之心。”
吴三桂明白洪承畴之意告诉自己:虽可以故意拖着不灭南明而拥兵自重,但终非长久之计。所以,吴三桂说:“恩师之言甚是!只是不知如何应付?”
洪承畴说:“倒是本地土司中不安定之徒甚多,洪某猜知其必然生事。”
吴三桂一听,心中大喜!洪承畴分明告诉自己:土司是本地人,自己可使其不时有动乱之假象,使圣上无法命自己撤兵!吴三桂叩头谢道:“谢恩师指点。”
洪承畴依然不动声色地说:“平西王不必过早谢我!土司虽可作乱,平西王亦可平之,但其戏不能长作!”
吴三桂心想:是啊!任何戏都不能长演下去的呀!自己到底如何才能在云贵站稳脚跟呢?吴三桂说:“恩师明鉴,学生愚钝,无法想出万全之策。”
洪承畴说:“洪某今日累了,须休息片刻再说。”
吴三桂听后,赶忙引他到早为他准备好的房舍中去休息。然后,又回到自己房中。
吴三桂又坐到自己平时坐的,刚才却被洪承畴坐的位置上。吴三桂在思考着洪承畴为何不告诉我妥善之法?是他也不知如何办?还是他故意有所保留?
吴三桂望着房宇上那纵横交错结构复杂的房梁,心中想道:这些房梁看似复杂,其功能极其简单,只不过为了托起房顶。
吴三桂胡思乱想了一阵,依然没有结果,便想起身离去。他刚站起,头一偏,发现案几之上有字!案几之上有一层薄尘,写字之人是用手指在案几上写成。此案几平时都是自己所用,只有刚才洪承畴在此呆过。难道他故意在案几上写字提示自己么?于是他认真地看,发现是“开藩”二字。
吴三桂心中一惊,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此法呢?洪承畴之所以在此灰尘上写字,是不想留下什么把柄在自己手中。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
四、洪承畴竭力促成吴三桂开藩云贵
吴三桂得到洪承畴之机宜,便思考如何办成开藩之事。他明白:此事若成,大业有望!
吴三桂思来想去,要想办成此事,必借洪承畴之力。自己身为武将,朝廷素无内应,加之清廷历来对自己都有防范之心。若没有洪承畴想助,要办成此事只怕是天方夜谭。
然而,自己虽然口口声声称他为老师,但是自己与他之间确实没有师生之谊。洪承畴不一定会帮自己。如果他不想帮助自己,那便是为了试探自己而来。若真如此,那就大事不好了!想到此处,吴三桂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但是,通过仔细琢磨,吴三桂又觉得洪承畴绝不是为了瓦解自己而来,从他对自己的言论来分析,洪承畴分明也有仰仗自己之处,而且也是冲着想与自己结成唇齿相依的关系来的。站在洪承畴的角度来想:他表面上虽受朝廷宠爱,其实,朝廷对他亦有防范之心。他本出身武将,朝廷一直不让他单独带兵便是例证。这么说来,洪承畴之地位并不稳固,他也像我要凭借边境不宁而不失势一样,要凭我之力,使其在朝廷中的地位不变。想到这里,吴三桂心中又有几分把握了。
因为,在他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以利益作为纽带结成的联盟关系最为可靠,舍此以外,任何关系都不会牢不可破!
虽然如此,吴三桂觉得自己仍然应该慎重些!对于洪承畴,吴三桂总觉得他城府太深,就像人雾中看山,实在看不明白雾中之山的高峻,险要,棱角,给人总是如梦似幻非常美妙的感觉!所以,自己若想倚仗洪承畴,势必会有危险。
吴三桂在摇摆不定之中,终于作出决定。他认为为了大业,自己即使输个精光,也要赌这一把。
第二天,吴三桂亲自到洪承畴房中去探视他。两人见面之后,彼此依旧客客气气,都绝口不提昨日之事。
吴三桂问:“恩师来此僻壤之处不容易,是否要外出观光一番?”吴三桂言下之意是:你是否还要视察军中虚实。
洪承畴说:“不必!圣命要紧,我得赶快回复皇上!”洪承畴此意是:视察不视察都是那么回事!我只是去回复皇上得了。
吴三桂见他言语之中,滴水不漏,自己无法得知其心中真实想法,心中便有些着急。吴三桂见藏藏匿匿不是个办法,便说:“皇上面前,请恩师多为学生担待些!”
洪承畴浅浅一笑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此为天经地义之事!不过,你我既为师生,存有师生情谊,亦是人之常情。”
吴三桂从洪承畴的反复无常的话中无法猜知其真实意图,心中更是焦急。于是,他打算豁出来了,跪下,动情地说:“恩师若不救学生,学生必然死无葬身之地也!”
洪承畴也不禁为之动容。不过,他的表情稍纵即逝,然后又恢复了那种平板的,让人永远看不到内容的脸。洪承畴说:“平西王言重了。在这个世界上,谁也救不了谁!然而又是谁也离不开谁!”
吴三桂听到这里,心里明朗了。洪承畴之意是:他会尽力去办此事,成与不成,全在天意。但你吴三桂也得记着我,若我将来有仰仗你之时,也绝不可推卸。
于是,吴三桂决断地说:“恩师教导,学生铭记在心。学生若有负恩师,当天诛地灭。”
洪承畴见吴三桂对天盟誓,心中再无忧虑,便对吴三桂说:“我拟奏折,本待给皇上看,现你已来,便先给你看。”说着,掏出奏折。
吴三桂接过,认真地看:
“臣受任经略,目击云贵凋敝景象及土司讳卒观望情节,不可谋返,须先安内,乃可剿外。
臣屡闻李定国等勾连土司,觊由景东、元江复入广西。各土司私授托印。歃血为盟,伺隙起衅。
若一闻大兵进军缅甸,势必暗中串联,思逞其谋,避实就虚。大兵相去已远,不能回顾,而留省城之兵难以抵御,臣审时度势,权衡轻重,认为今年秋冬宜停止进兵。”
吴三桂看完,立刻跪到洪承畴面前说:“感谢恩师栽培!”
洪承畴扶起吴三桂说:“其他之事,非一份奏折所能办到,洪某必极力周旋!”
吴三桂知他所言是指开藩一事,于是说:“如此说来,学生先谢了。”
第二天,洪承畴便离开了,吴三桂送他黄金万两。洪承畴虽然身为大学士,但仍然为此重礼所惊!他战栗地说:“洪某无功,岂可得此厚报?”
吴三桂笑道:“如今朝廷,岂有无钱能办成事的?”
洪承畴听后,笑纳之。
不久,洪承畴回京,朝见圣上。顺治皇帝得知洪承畴回来,也立刻召见他。因为他心中也极想知道吴三桂之虚实。
顺治问:“洪爱卿南来,可有收获?”
洪承畴说:“臣此次受命南巡,感慨良多!”
顺治帝一惊,问:“为何?”
洪承畴说:“臣观平西王经战太多,将士疲惫,此一慨也;永历贼虽在缅甸,李定国虽驻孟艮,平西王想战而无力战之,此二慨也;土司骚乱,边境难安,此三慨也。”
顺治听后,大惊道:“难道那些人报告平西王收编明师,军势大振,故意不剿灭永历贼是别有用心等等都是假的么?”
洪承畴说:“奴才受君隆恩,不敢怠慢,特潜入军营之中数日。平西王军中除了疲乏之清兵外,哪里有什么明将?且臣观其兵卒之脸色,多呈病态,非久养不能恢复也!”
顺治帝问:“如此说来,永历贼不仅难灭,平西王军恢复也无望了!”
洪承畴见好便收,若再顺水推舟,让皇上派兵协助吴三桂,那岂不会露馅?于是,他说:“这个倒请圣上不必忧虑!臣观平西王事必躬亲,治军有条不紊,是我大清顶天立地之材,必能灭此祸患!”
顺治听后心安,但另一层忧虑又来了,便问:“永历之乱好说,因为其元气大伤,一时半刻绝无生机,对我大清构不成威胁!只是那土司之乱如何治之?”说到这里,他突然问:“能否出兵击之?”
洪承畴说:“不可!”
顺治帝问:“为何不可?”
洪承畴说:“土司都系本地人,根源很深,派兵击之,不仅不能一时生效,反惹土司对我大清心生怨恨,恐怕会成永久之患。我大清定都北京,与其相去甚远,到时候,战亦不行,罢亦不能。再说,朝廷出兵击之,恐逼其与李定国勾结,反为不妙!”
顺治帝听后,觉得在理,便问:“依爱卿之意,该如何处置?”
洪承畴说:“依臣之意,大清须驻军于此,外以兵势压之,使其不敢生乱心;内可以诚招之,令其感圣上之恩,不想生乱心。”
顺治帝说:“洪爱卿所言极是!只是派谁去呢?”
洪承畴说:“皇上何必舍近求远?”
顺治说:“依爱卿之意,就是让平西王开藩云贵么?”
洪承畴说:“臣认为圣上此举甚当!”
顺治帝问:“不怕平西王包藏祸心么?”
洪承畴肃然答道:“平西王若有乱心,何必等到今日?”
顺治帝听了,不再言语。他在考虑洪承畴之语的对与错。
五、吴三桂收元江土司那嵩地为元江府
顺治皇帝听了洪承畴之话后,思之再三,觉得现在让吴三桂开藩云贵之举过于唐突。因为:一是由于国家实力尚弱,如让其开藩云贵,消耗太大,于国不利;二是由于吴三桂变化无常,不能相信。加之顺治帝本来就对洪承畴有防范之心,所以,他没有采纳洪承畴这点意思。
但是,顺治帝觉得让吴三桂休整一段时日是应该的。既然吴三桂无力再战,而边境又不得安宁,就让吴三桂镇守云南。为了奖赏吴三桂之功,还得拿实权给他。
顺治帝经过周密考虑,特写谕旨给吴三桂。其意归纳起来大致如下:
一是:若形势对你不利,你不要勉强出战。如要出战,须深思熟虑三思而行。
二是:加紧休养,以等来日。若土司生乱,小而抚之,大而灭之。
三是:命你镇守云南,总管军民之事,吏、兵二部,云南将吏听任你黜陟。
吴三桂接到此诏,心中大喜。知道此事成功,全在于洪承畴周旋。因此,内心不由对洪承畴生出几分感激之情。虽然开藩不成,心中有着几分遗憾,但他知道此事太难,绝不能怪洪承畴。
吴三桂将此诏告诉心腹大将,众人自是欢喜异常,觉得从此可施展拳脚大显身手了。
且说李定国自从驻军孟艮以来,一直就在谋划出路。他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而吴三桂却不趁势灭他,并不是因为吴三桂心善,而仅仅是把他当做与顺治帝讲价的砝码。如果自己一旦失去这种作用,吴三桂一定会率兵来犯。因此,李定国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养精蓄锐,联盟各路人马,趁机反击。
他本来想将自己的部下,像马宝、李如碧、高启隆、刘之复等将领组成一支抗清队伍。但自从听到他们已归降吴三桂,便大失所望。
因此,他想要重振军威,必须另谋他路。突然,他想到了土人。他知道土人生性愚劣,缺少教化,难以驾驭,行军打仗也没有汉人好使。但他们有一个极大优点,正因为他们忠厚耿直,缺少花花肠肠,一旦收为己用,便会至死不渝,不像受过教化的汉人,口口声声喊要忠君护主,暗地里却早生异心,最会见风使舵。他在心里问自己:为何愚昧之人会忠厚耿直,而文明之人反而品德低劣呢?是愚昧之人的劣性未开发还是文明之人的劣性本多?
于是,李定国派人前去与元江土司那嵩联系。他之所以要与那嵩联系,是因为吴三桂在上次大捷之后,顿时威震云南。甚至连景东、蒙化、丽江、东川、镇雄等各路土司都投降了吴三桂。而元江土司不为所动,没有向吴三桂屈膝,可见他有着与人不同之品质。
果然不出李定国所料。李定国所派人将那嵩吹捧一通,那嵩便昏昏乎乎地认为自己是天下第一忠义之士,决心与李定国一起担起反清复明之大业,并表示随时受李定国差遣。
正在此时,已经投降吴三桂的明将高应凤前来找李定国,想再投其门下。原来,高应凤之所以要投降吴三桂,是想得到高官厚禄。没想到吴三桂见他能力平庸,自然没让他如愿。高应凤因此而生怨恨,便来找李定国。
李定国不知其真心如何,便问:“你为何先前要弃我而投清军?如今又弃清军而投我呢?”
高应凤跪下说:“晋王错怪高某了!高某岂敢有弃晋王之心?”
李定国问:“那你为何要投清呢?”
高应凤说:“只因我不知晋王去向,便如无娘之子一般,四处流浪。终觉此非长久之计,便投清兵之下,以求有暂时栖身之处。”
李定国问:“那你现在为何又来投我呢?”
高应凤说:“只因得知晋王下落,便来投靠。”
李定国问:“有这么简单?”
高应凤说:“正是。”
李定国说:“你先回去,如同没事一般。我若起事,必予信给你,到时内外相应,必成大事。”李定国心里仍对高应凤有些怀疑,所以并不与他商量具体事宜。
高应凤便闷闷不乐回去了。高应凤来投李定国,本想获得高位。没有想到李定国也并不似先前那么信任他。
高应凤想到自己在两边恐怕都难得大意,心里变得不好受,便独自在家喝闷酒,天天都喝得酩酊大醉。俗话说,酒醉吐真言。一天,高应凤将心中之想自言自语地全都吐出来了,恰给他手下一员小将听去。
那小将得知高应凤已与李定国相约起事,心里大惊。回去之后,便向首领请假,说自己家中父亲死了,须回去奔丧,然后直奔昆明而来。
小将到了昆明,求见吴三桂。侍卫见他并不像显贵之人,哪里敢让他去见!只是对他说:“你有事,可以转告我!”
小将知此关系重大,绝不敢轻泄,所以不肯告诉侍卫。于是两人就相峙起来。
小将见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便心生一计,从衬衣上撕上一片白布,然后咬破手指,在白布上涂上一团血迹,接着,将白布包好对侍卫说:“你将此布送给平西王吧!”
侍卫接过白布,打开一看,不解其意。本想扔掉,但怕此人确有机密之事,扔掉不妥,便持布进去了。
吴三桂接过侍卫手中的布,张开一看,便沉思起来:白布染血,不正是有流血事件发生之意么?于是对侍卫说:“你赶快传那小将来!”
小将进了平西王书房,便战战兢兢起来。他平生没见过平西王这么大的官!没有见平西王之前,他想:平西王又怎么啦?还不是两条腿,一双手,有什么可怕的?见到平西王之后,虽然看到平西王确实是两条腿,一双手,但是却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他在心中鼓励自己:只有天生是奴才的人,见到官才会怕!我不是奴才,我怕谁?
吴三桂问小将要报告什么紧急情报?
小将便将自己如何听到高应凤酒后吐真言,如何撒谎请假,如何来到昆明,如何要进王府而不得进,如何急中生智以布传信等过程一一说了出来。
吴三桂听了,大惊。他想:若不是他来报,岂不要坏了大事?吴三桂觉得此子机灵,便想留他在自己身边。吴三桂问他什么名字?小将说我无名字,别人都叫我小六。
吴三桂问:“小六,你怎么知道用此办法告知我那事呢?”
小六说:“打仗不是要流血么?”说完,又反问:“平西王又是怎么猜知出来的呢?”
吴三桂笑道:“流血之事便是打仗。”然后又说,“你就留在平府吧。”
小六听了,大喜,顿时忘记了自己刚才认为自己不是奴才之事。
小六走后,吴三桂沉思起来:此事尚未败露,不可打草惊蛇。只有率兵从石屏包抄过去,围住元江,将其歼灭。
吴三桂亲自率军从石屏进发元江,然后突然以兵围之。高应凤与那嵩本想同李定国联系,但由于吴三桂切断了所有通道,无法与李联系上,于是只有死战。
吴三桂将元江围住一个多月,城中不攻自乱。高应凤率兵出战,被吴三桂的大将所杀,那嵩见大势已去,便点火自焚。
吴三桂没收土司那嵩的土地,并在此设元江府。
第九章 永历入缅
一、猎户说,在我眼里,皇上与兔子一样
永历帝率领皇后皇妃、太子皇子,以及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从永昌城中奔出来以后,疯跑了几日,便甩掉了追兵。
然而也与李定国失去了联系。
在永历帝心目中,李定国就是自己的武器,若有外敌入侵,只需招呼一声,李定国便会奋不顾身地与外敌搏杀,可是,如今自己与李定国失去了联系,自己便失去了自卫和进攻的武器,失去了精神支柱,所以永历帝焦急起来。
永历帝召马吉祥、李国泰等人来商量。
马吉祥见永历帝一脸焦虑,便急忙地安慰道:“我们只需在此等待数日,晋王定会前来救驾!”他自然不知李定国为了在磨盘山伏击吴三桂,已在那里磨蹭了几日,否则也不会出这守株待兔之主意。
李国泰连忙说:“此计不可!”
马吉祥问:“为何不可?”
李国泰说:“一是吴三桂与晋王都在附近,这样等了几日,谁知是等来吴三桂,还是等来晋王。若是等来吴三桂,皇上危矣!二是此处已是缅甸与大明的边界,到处都是茂密的森林,外人眼里看起来都是一样。晋王即使想找我们,也没有办法。”
永历帝和马吉祥便向四周看去,心中为之一惊。原来他们不知不觉地进入了热带丛林的深处。近处是古木参天,枝藤缠绕,植被厚密。无路之处,让人寸步难行。远处是云遮雾罩,丛林延绵,山道隐约,让人不知身在何处。
此时已临近中午,林外虽然是朔风声声,林内却是沉闷异常。若不是初春季节,林中必然会非常闷热,让人难以忍受。
永历帝心中更加没有主意了,便问:“依李爱卿之意,朕该如何办?”
李国泰说:“我们必须走,不能在此死等!”
马吉祥说:“到哪里去?”
李国泰说:“按照原计划,到缅甸去!”
马吉祥说:“就这样沿着大路到缅甸去?”
李国泰说:“不行!”
马吉祥说:“难道还要从这林中穿过去不成?”
李国泰说:“正是!”
马吉祥说:“这我就有所不解了!有路之处不走,偏要走无路之处!”
李国泰说:“所谓路,既是你能走之路,便也是别人能走之路。所以,我们必须朝无路之处走,敌人便无法跟踪我们!”
马吉祥说:“可是,晋王也会无法寻找我们!”
李国泰说:“宁愿让晋王无法找到我们,也不能让吴三桂有法找到我们。”
永历帝挥挥手,止住他们的争执。沉思了片刻,然后又决断地说:“就依李爱卿之意走吧!”
于是,永历帝一行数百人专择偏僻小路,甚至无路之处而走,却不敢走大路。
这帮人本都是些四肢不勤,身体虚弱之人。先前在大路上走,或许还可以骑马坐车,但也颠簸得腰酸腿痛。如今让他们下车下马而走,加之路边时有荆棘藤蔓相阻,他们更是显得狼狈不堪。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也被刮得千疮百孔。
所以,这帮人边走边唠叨,感慨良多。心想:皇上为九五之尊,其尊贵自不必说,就是我们这帮臣子,终日也是锦衣玉食,何时要自己动过手脚?几曾想到会有今日之狼狈?若是普通百姓,虽会受官吏欺压之苦,却不必如此四处漂泊,流离失所。也不知当初选择为官这条路是对是错?由此看来,人生际遇,实在难以逆料!
感慨更多的是那些皇妃嫔娥。她们平日只知抹脂涂粉,梳妆打扮,若得皇上宠幸,便是人生之幸福!哪知今日会不仅无法抹脂涂粉,梳妆打扮,连洗把脸都不可能!连穿件干净衣服也无法做到!心中不免凄苦,恰恰不时还有虎狼之嗥吓人,所以忍不住便哭哭泣泣起来。
永历帝本来就为无法与晋王联系而心烦意乱,此时听到这些女人哭泣,更是烦得难以忍受,便呵斥道:“哭冤!”女人们便噤若寒蝉。
但令人难以想到的是,永历帝这一喊,喊得尿意出来了。永历帝连忙叫停车,并对小太监说:“大将军,随我出去撒泡尿!”自从那日封小太监为大将军之后,永历帝私下里都称他为大将军。
小太监便喊一帮人围个圈,让永历帝躲进圈中撒尿。奇怪的是,永历帝的尿意虽然很浓,但走进圈之后,却无法撒出来。永历帝急得汗都流出来了,但尿却没有撒出来。永历帝问小太监:“大将军!我怎么撒不出尿?”
小太监说:“莫非因为皇后皇妃在周围不成?”
永历帝说:“不对!平时在宫中,不都是女人侍候自己吃喝拉撒么?”
小太监说:“那便是因为你不习惯走进人圈去撒尿!”
永历帝说:“也不对,朕又不是第一次这样拉尿了!”说到这里,永历帝尿意更急,便说:“大将军,赶快给朕想想办法!不然,朕会让尿给憋死去!”
小太监脑中急转,急切地说:“我明白了!皇上肯定是因为周围人多而撒不出尿,须寻一偏僻处去。”
永历帝听后,觉得有理,立即提起裤子就往林子里奔。小太监紧追其后跟来。
永历帝快跑到了众人看不到的地方时,突觉脚下一沉,脚一痛,便再动弹不得。尿也急得沿着大腿根流了下来。永历帝急得口不择言地说:“出来了,出来了。”他本指尿出来了。
小太监说:“出来就好!出来就好!”
永历帝怒道:“出不来了!出不来了!”他是指自己脚被夹住,出不来了。
小太监一听,更急:“怎么还不出来呢?”说着,便向永历帝奔去。一看,吓了一大跳!原来皇上被猎户用来夹动物的夹子给夹住了。他想扶皇上出来,永历帝将腿一抽,夹子夹得更紧,永历帝便拼命地喊痛。
小太监吓得束手无策,只得大声喊道:“快来救皇上呀!皇上出不来了!”
那帮臣子立即冒冒失失向永历帝奔来,然后围在皇上周围。大家心里虽然很急,却都是束手无策!因为他们都是些官僚,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等怪物!有些人虽然听说过有这种东西,却从未见过,更不知道如何开启。所以,众人都是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毫无办法。
小太监见这帮高官厚禄的臣子没办法了,他心中反而有了办法。他沉声对众人说:“大家听着,大家三五成群,分头到附近去找本地人!”
马吉祥说:“你怎知附近会有人?”
小太监说:“既有夹子在此,说明附近必有人居!”
众人一听,觉得有理,便分头去找。
众人走了,皇后皇妃都围着皇帝哭哭泣泣得更凶了,永历帝心烦,吼道:“朕只是出不来,你们哭什么?”
众女人因此而不敢再哭泣。
不久,黔国公沐天波,绥沐伯蒲缨相拥着一猎户而来。
猎户来到永历帝身边,见到永历帝的狼狈相,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太监厉声说:“这夹子是你下的么?”
猎户停住笑说:“是的!”
小太监再高声问:“你知道你的夹子夹住的是谁么?”
猎户说:“我的夹子夹兔子的!谁叫他撞上呢?”
小太监说:“你的夹子夹住的是皇上!”
猎户说:“在我眼里,皇帝与兔子一样!”
二、土著女人要与永历帝睡觉
黔国公沐天波大声叱咤道:“你咒骂皇帝,该当何罪?”
小太监也跟着叱咤道:“你怎么将皇帝与野兽相提并论呢?这是死罪呢!”
猎户虽然是一土人,但对于皇帝是什么人,心里有个大概印象。至少,他是汉人中至高无上的人物这一点还是知道的。他刚才之所以将皇帝与兔子相提并论,并非出于歹心,而是句实在话。对于他来说,夹子夹住了皇帝与夹住兔子一样,都得为之取夹子。但他一急,便说出了让汉人认为大逆不道的话来。现在经黔国公与小太监一提醒,才知自己犯的是死罪。他再也不敢犹豫,立刻跪到被夹住了脚的皇上面前说:“请皇上饶我一命!”
被夹住了脚的永历帝心里觉得非常滑稽。心想:我本要他为我松夹,救我一难,没想到他反过来要我救他!他气道:“你先给我松夹再说!”
没想到猎户是个实在人,心想:如果我先给你松夹,之后,你却不愿宽恕我咋办?猎户说:“还是请皇上先饶我一命!”
永历帝说:“你先给我松夹!”
猎户说:“你先饶我性命!”
永历帝说:“你不先给我松夹,我哪能饶你性命?”
猎户说:“你不先饶我性命,我哪里有命为你松夹?”
沐天波见猎户竟然敢跟皇帝讨价还价,气得浑身发抖,颤抖地说:“你如此戏弄我君真是死罪难逃!”
小太监也气愤不过地说:“你休要再与皇上争论,否则谁也救你性命不得。”
永历帝听到这里,怒道:“你俩休要啰嗦!我还在人家手里呢?”然后又对猎户道:“你赶快为朕松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