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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经典作品集

_11 尼采(德)
  我太丰富,丰富于伟大的,可怕的,最丑陋的,最不可言说的!哦,查拉斯图拉哟,你的羞耻,使我光荣!
  我很困难地从慈悲之压迫中逃出,——我可以觅到现在唯一教训着慈悲是唐突,是专擅的人,——即你自己,哦,查拉斯图拉哟!
  无论是上帝的慈悲,是人类的慈悲,那总是对于谦恭的袭击。不援助比去救济的道德更高贵。
  但现在慈悲被一切末屑的人称为道德:——他们不知尊敬伟大的不幸,伟大的丑陋,伟大的失败。
  在一切这些之上我窥望着,如同一只狗窥望着锦羊之群的背部。他们都是末屑的,有良好的毛,良好的意志的顺民。
  如同鹭鸶昂头沉思,蔑视地俯临着浅湖,我也如是望着灰色的小浪和意志和灵魂之前后推拥。
  好久以来,末屑的人民即是公理的专擅者:因此最后他们也成为强权的专擅者;——现在他们教人:'只有末屑的人民所谓的善才是善。'
  现在只有从他们中起来的说教者所说的才是真理,他是末屑人民的新奇的圣人和辩护者。他自己说'我——便是真理'。
  很久以来,傲慢者助长了末屑人民的矜骄——他教训了不少的错误,当他教人:'我——便是真理'。
  傲慢者得到礼貌的回答了么?——哦,查拉斯图拉哟,但你从他的旁边过去,并说:'否!否!第三个的否!'
  你警告人关于他的错误;你是第一人提防了慈悲!——不是一切人,不是无一人,乃是警告了你自己和你的同类。
  你以伟大的受苦者的羞耻为可耻;真的,当你说:'从慈悲降下来一片浓重的黑云,小心啊,你们人们!'
  当你教人:'一切创造者都是坚强的,一切伟大的爱超出他们的慈悲之上':哦,查拉斯图拉哟,在我看来,你是多么准确的气候之征兆!
  但你自己——也警告着反对你自己的慈悲罢!因此许多人正来觅你,许多受苦的,怀疑的,失望的,盲昧的,冷冻的人们。
  我警告你也反对你自己。你曾经猜透了我的最善,最恶的谜,即我自己,和我所做过的。我知道那将你砍倒了的斧头。
  但他——不能不死:他以无所不知的眼睛观看,——他看见人类的深处,看见一切他的隐秘的耻辱和丑陋。
  他的慈悲不知耻:他爬到我的最污垢的角落。这最明察,最深入,最慈悲的人不能不死。
  他看见我:我愿对这样的一个见证人复仇——否则,我自愿死掉。
  上帝明察一切和人类:所以他不能不死!这样一个见证人不死,是人类不能忍受的。"
  最丑陋的人如是说。但查拉斯图拉站起来,并预备走开:
  因为他在脑腹的深处他感到凄冷。
  "你四不像哟,"他说,"你警告我别走你的路。我以赞美我的路感谢你罢。看罢那里是查拉斯图拉的洞府。"
  "我的洞府广大而深邃有着许多角落;那里,隐居的人觅到了他的最隐僻的地方。紧接着洞府,有着爬行的,飞翔的,跳跃的生物们的一百处洞窟和小道。
  你将你的投掷出来,你不在人们和人们的慈悲之中生活了么?好罢,如同我一样!你将从我学习;惟有实行者才能学习。
  先同我的动物们谈话!最骄傲的动物和最智慧的动物,它们会是我们两人的适当的顾问!"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走开了,比以前更沉思也更迟缓;
  因为他问自己许多事情,而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人类是如何地贫乏,"他心里想着。"如何地丑陋,如何地哮喘,如何地充满了隐秘的羞耻!
  他们告我人类颇自爱。唷,这种自爱必是何等的伟大!有多少反对了自爱的侮蔑!
  但这个人自爱甚至于如同自己蔑视,——他是一个伟大的爱者和伟大的蔑视者。
  我还没有看到彻底蔑视了自己的人:彻底蔑视甚至于是高尚。唉,我听见了他的叫喊的,或者便是这种高人罢?
  我爱伟大的蔑视者。人是要被超越的一种东西。"——
自愿的乞丐
  查拉斯图拉离开了最丑陋的人,他觉得凄冷而且孤寂:因为凄冷和孤寂的思想起于他的心中,所以他的四肢也冰冷了,但当他行走又行走,上山又下山,有时候经过了碧绿的草地,也经过了溪水已经干涸了的荒旷的沙沟,他又忽然变得更温暖和更快活。
  "我碰到什么了?"他问着自己,"一种温热而活泼的东西鼓舞我;那东西必在这附近。
  我已经不孤弱了;不相知的伙伴和兄弟们遨游在我的周围;他们的温热的呼吸轻触着我自己的灵魂。"
  但当他周围侦察要寻觅他的孤寂之慰藉者,看哪,有许多牝牛站在高丘上,越临近他们,使他的心情越温暖。但这些牝牛好像在热心地听人演说,并不理会有人来到。查拉斯图拉再往前进,于是他分明地听到有人在牝牛中间说话;显然地牝牛们的头都向着说话的人。
  查拉斯图拉跑上去将牝牛们驱散;因为他恐怕有人在这里受害,那不是牝牛之慈悲所能救济的。但他揣测错了;因为,看哪,那里有一个人坐在地上,好像正在对那些动物们讲演,一个和平的人,一个山上的说教者。"你在这里寻求什么呢?"查拉斯图拉惊讶地叫起来。
  "我在这里寻求什么?"他回答:"同你一样,你这扰乱和平者;那就是说,我寻求大地上的幸福。
  "为那目的,我喜欢从这些牝牛学习。我告诉你,我已经和它们说了半早晨的话,现在大约它们要答复我了。为什么你驱散了它们呢?
  除非我们改变而成为牝牛,我们将不能进到天国。因为我们应当从它们学习:反刍。
  真的,人得到全世界而不反刍,那又有何益?他当不能弃绝了他的悲愁。他的伟大的悲愁:现在那叫做憎恶!现在谁的心,的嘴,的眼都不是充满了憎恶呢?你也一样!你也一样!但看看这些牝牛!"
  这山上的说教者如是说,并转而看着查拉斯图拉——因他以前是和蔼地注视着牝牛的——:这时候他又掉换了话头。
  "我同他说话的这人是谁?"他惊叫着并从地上跳起来。
  "这是没有憎恶的人,这是查拉斯图拉,这是大憎恶之克服者,这是查拉斯图拉的眼,的嘴,的心。"
  他如是说,同时眼光洋溢着,吻着查拉斯图拉的手,好像突然从天外得到了赠礼和珠宝的人。但牝牛们凝视着这一切而且惊奇。
  "别说我罢,你奇异的人;你可爱的人哟!"查拉斯图拉说并抑制着自己的柔情,"最先说说你自己!你不是曾抛掷了伟大财富的自愿的乞丐么?
  他以财富和自己的富裕为可耻,他逃到赤贫者那里,以他的丰裕和好心赠贻了他们。但他们不接受他。"
  "他们不接受我,"自愿的乞丐说,"真的,我看你很知道。
  所以最后我走向动物,走向牝牛们去。"
  "那么你当知道适当地给与比适当地夺取是如何的困难,"查拉斯图拉说,"并且这乃是一种技艺,——慈爱之最后的,最精的,卓越之技艺。"
  "尤其是在现在,"自愿的乞人回答:"在现在,一切卑贱的,都成为叛逆,而不易接近,并且自己走着自己的傲慢的道路。
  真的,你知道,大的,恶的,长久的,漫延的,流痞和奴隶的叛乱的时代已经来到:那叛离扩大又扩大!
  现在一切的恩惠和末屑的赠贻激怒了卑贱者;大富裕者都警备着罢!
  现在无论是谁只要滴沥者,如长颈大腹的瓶:——这瓶就随时都可以被人打断。
  空虚的贪婪,乖戾的嫉妒,愤怒的复仇,庸俗的矜骄;一切这些都跳到我的眼前。穷人是有福的,这已不再真实。天国乃是与牝牛同在。"
  "为什么天国不与富人同在呢?"查拉斯图拉试探地问,同时驱散了亲切地嗅着这和平的人的牝牛们。
  "你为什么试探我?"那人回答,"你比我还明白。哦,查拉图拉哟!谁驱使我到赤贫的人那里去?那不是因为我憎恶最恶富的人们么?
  我怀着冷眼和厌恶的思想,憎恶有罪的富人,他们从污秽中拾取微利,——憎恶恶臭冲天的这些贱氓。
  憎恶这些镀饰的,虚伪的贱氓,他们的祖先是扒手,是食腐肉之鸦,是有着与娼妓无别的怨怒而淫荡而懒怠之妻的拾破褴者。
  上层社会是贱氓,下层社会也是贱氓,现在贫与富是什么!我不知道那种区别——于是我逃离得更远,更远,更远,直到我到了牝牛们这里。"
  这和平者一面说,一面喘息而流汗:所以牝牛们又惊奇了。但查拉斯图拉仍然微笑望着他的脸,——并且沉默地摇着他的头。
  "你山上之说教者,当你说着这么剧烈的言语,你自己太兴奋了。这样的剧烈并不是你的口也不是你的眼所做得出的。
  我想也不是你的胃!一切所谓的暴怒和仇恨和嗔怒也和你的胃不能相容。你的胃要求是柔软的东西:因为你不是一个屠户。
  在我看来,你好像一个素食者,一个食植物和树根的人,或者你咀嚼谷粒。但一定地,你有你的享乐,你喜爱吞蜜。"
  "你猜透了我!"这自愿的乞丐回答,心情也轻爽了。
  "我喜爱蜜,我也咀嚼着谷粒;因为我寻求着有着甘美的味,它呼吸芳洁的东西,也是需要时间的东西,为温柔的怠惰者和懒汉,那会是一天的工作和一月的工作。
  真的,牝牛们是卓越的;它们发明了反刍并躺在太阳光中。它们也禁戒一切使心情沉重的思想。"
  "好罢,"——查拉斯图拉说,"你也该看看我的动物们,我的鹰和我的蛇,——现在,大地上还没有它们的同类。
  看哪——那边是到我的洞府的路:今晚做我的宾客,并同我的动物们谈谈动物们的幸福——
  直到我归来。因为现在一种求教的叫喊使我匆遽地离开了你,你也当在我的屋子里觅到了新鲜的,冰凉的,蜂房之金蜜,尝尝那蜜罢!
  你奇异的人,你可爱的人哟,现在离开了你的牝牛群罢——即使对于你很是难堪,因它们是你的最热心的朋友和教师。"
  "但有一匹牝牛是我所最爱的,"自愿的乞丐回答。"哦,查拉斯图拉哟,你比一匹牝牛更温良更可爱。"
  "离开,离开罢!你无用的谄媚者!"查拉斯图拉戏谑地叫出,"为什么你以这样的赞美,这样的谄媚之蜜语唐突我?"
  "离开,离开罢!"他又叫起来,并向这温和的乞丐举起了手杖。但他已迅速地走开了。
影子
  刚刚这自愿的乞丐匆忙地走开,查拉斯图拉又孤独了。这时他听到后面一种新的呼声:"站住!查拉斯图拉,等一会!那是我,真的,哦,查拉斯图拉哟,那是我,你的影子呀!"但查拉斯图拉没有站住;因为在山上的拥护和嘈杂,使他忽然变得激怒了。"我的孤寂到什么地方去了呢?"他说。
  "真的,那太多了;这山上的蜂群;我的王国已不是在这世界;我需要新的群山。
  我的影子叫我么?我的影子算什么呢!让它追赶我!我愿意——逃离了它!"
  查拉斯图拉心里如是说,且向前奔跑。但影子紧迫着他。所以那时有着三个奔跑者,一个跟一个,——即最先,自愿的乞丐,其次,查拉斯图拉,第三,他的影子。但他们跑了不久,查拉斯图拉渐渐觉到了他的愚蠢,他即刻消去了激怒和憎恨。
  "什么!"他说,"最突然的事不是总发生在我们老隐士和圣人们之间么?
  真的,我的愚蠢曾经在群山中长大了!现在我听见六支老傻子的腿紧相追赶!
  查拉斯图拉当恐惧于他的影子么?我想,它究竟比我有着更长的腿。"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心与眼充满了欢喜,静静地站着,并急遽地转身——看哪,以此他差不多将他的影子摔倒在地上,他的影子如此紧随着他的脚踵,他是如此的软弱啊。查拉斯图拉严肃地观察了这影子,他好像被一种突然出现的,这么细瘦,黧黑,空廓,凋敝的这跟随者的样子所震惊了。
  "你是谁呢?"查拉斯图拉热烈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为什么你自称为我的影子?你并不使我喜欢。"
  "原谅罢,"影子回答,"那正是我;假使我不能使你喜欢——那末,哦,查拉斯图拉哟!我赞美你和你的优良的赏味。
  我是一个漫游者,曾跟随着你的足踵行之;总是在走路,但没有鹄的,也没有归着:所以我虽然不是犹太人,也不是永久,但已无异于永久温游的犹太人。
  怎么?我必须永久在走路么?必须被一切大风吹卷,无定,四方飘零么?哦,大地呀,你对于我未免长得太圆了!
  我曾经落在一切平面上,如同倦怠的沙土,我熟睡在一切镜子和玻璃窗上:从我拿去一切,没有一物给我;我渐渐淡薄。我差不多成为一种幻影。
  哦,查拉斯图拉哟,我追随着你游历得很久;虽然我从你隐匿了我自己,我仍然是你的最良的影子:你所在的地方,也有我。
  我和你漫游于最遥远,最冷酷的世界,如同自愿憧憬于冬天的屋顶和雪上的幽灵。我和你深入一切的禁地,一切最坏和最远的地方:假使我有着所谓的道德,那就是我不惧怕任何的禁制。
  我和你粉碎我的心所敬重的;我推倒了一切的界石和偶像;我追逐了最危险的愿望——真的,我横跨过一切的罪恶。
  我和你都不有学会信仰了,言语和价值和伟大的名号。当魔鬼丢掉了他的皮,他的名号不也剥落了么?因为那也是皮。
  或者恶鬼的自身也就是一张皮。
  '无物是真实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我如是对我自己说。我投掷身心没入最冰冷的水里。唷,因此要如此我常常如何地裸立在那里,如同赤色的蟹。
  唷,我的一切善,一切羞耻,一切对于善的信仰,都到何处去了!唷,从前我所有的欺诈的天真,善人之天真与善人之高贵的虚伪都到何处去了!
  真的,我常常紧跟着真理之脚踵!真理之脚踵踢着我的头。有时候我想着我说谎,但是看哪!只在这时候我击中了——真理。
  许多事情对我启示!现在我不理会了。我所爱的已不存在,——我如何还爱我自己?
  '如我之所爱而生活,否则即完全不生活'!我如是意欲;甚至于最神圣者也如是意欲,但是,唉,我如何还有着我所爱的?
  我还有鹄的么?还有我的帆所推向的港湾么?
  还有一阵好风么?只有知道向着何处航行的人,才知道好风,知道于他有益的顺风。
  留下给我的是什么呢?一种倦怠而焦躁的心;一种不安定的意志;飘忽的翅膀;一种破折的脊骨。
  这寻觅着我的家;哦,查拉斯图拉哟,你知道么这种寻觅觅着了我;它吞灭了我。
  '何处是我的家?'我询问而寻觅,已经寻觅,而没有觅到,哦,永乐的去处,哦永久的无处,哦永久的——徒然啊!"
  影子如是说了,查拉斯图拉为他的话而绷着脸。"你是他的影子!"最后他恳切地说。
  "你自由的精神和漫游者哟,你的危险颇不小!你有很坏的白天:注意更坏的夜晚不要再来罢!
  对于你这样无所归着的人们,好像监牢才是幸福。你看过被俘获的罪人怎样睡眠了么?他们安静地睡,他们享受他们的新的安全。
  提防着吧,恐怕最后,一种褊狭的信仰,一种无情的,酷烈的盅惑俘获了你!因为一切褊狭而固定的,现在正诱惑你,试探你呢。
  你失去了你的鹄的了。唉,你怎能摆脱而忘却了那种损失?因此——你也失去了你的进路!
  你可怜的漫游者和感伤者,你怠倦的蝴蝶哟!今晚你想有一个休息的处所和一个家么?假使愿意,那么到我的洞府里去!
  那边是到我的洞府的路。现在我就要快离开你。如像一个影子已经附在我身上了。
  我愿独自一人奔跑,使我的周围又变得光明。因此我必须走得很远而且快乐。但在晚间,在那里和我跳舞罢!"——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日午
  查拉斯图拉又继续奔跑,但他没有觅到任何人,他仍然孤独,永远只觅到了自己;享受而留下了自己的孤寂,想着的好思想,一点钟一点钟的过去了。但当日午的时候,太阳照射在查拉斯图拉的头上,他经过一株盘缠错节的古树,为葡萄藤的热爱的拥抱而隐藏了自己,以此正对着这漫游者,成熟的葡萄,累累高悬。他忽然觉得口渴,想摘食葡萄呢。刚伸出了手,他又想起别的事情——他想在这日午的时候,躺在树旁睡眠。
  查拉斯图拉随即躺下;在缤纷绿草的宁静和神秘之中,他忘记了口渴且熟睡了。因为如同查拉斯图拉箴言之所说:"此一事比别一事更必要。"只是他的眼睛仍然睁着:——它们不倦怠观赏和欣羡这古树,这葡萄藤之爱情:但在睡梦中查拉斯图拉如是对自己说:
  注意!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瞒了么?什么事情对我发生了呢?
  睡眠在我身上跳舞,如同一阵薰风,不可视见地跳舞在微漾的海上,轻飘,如同羽毛一样的轻飘。
  它不使我闭眼,它使我的灵魂清醒。真的,如同羽毛一样的轻飘。
  它劝我,我不知道怎样,它亲切地抚慰我,压抑我。是呀!它压抑我,所以我的灵魂倦怠了。
  我的奇特的灵魂如何地成为倦怠而舒缓!不是第七日的晚间,在日午的时候来到了么?现在它不是在优良的和成熟的事物之间享受太久了么?
  它更舒展,更舒展地伸腰!它静静地躺着,我的奇特的灵魂哟,它品味过了太多良好的事物;黄金的悲哀压抑着它,它歪着嘴了。
  如同停泊在静港里的一支船;——它倦怠于长途和汹涌的海浪,现在正要靠岸。陆地不是更可信仰的么?
  这样的一支船靠近海岸,拽近海岸:——所以一匹蜘蛛从船上到陆地织着它的丝,那已足够,不需要更强的绳索。
  我现在如是信仰、信托、期待,如同静港里这样的一支倦怠的船,紧靠着大地,以最细的游丝和大地连结着。
  哦,幸福哟!哟,幸福哟!哦,我的灵魂哟,你愿歌唱么?你躺在草地上。但这时是神秘的尊严的时刻,没有一个牧童吹奏着箫管。
  那么,注意!炎热的日午,熟眠在田野。别歌唱!宁静罢!世界是美满了。
  你松树鸟,哦,我的灵魂哟,别歌唱!甚至于你不要低语!看哪,宁静罢:这年老的日午熟睡了,它唼喋着它的嘴唇;现在,在此刻,它不是在饮着幸福的甘露了么?
  饮着黄金的酒,黄金的幸福之棕色的甘露,他的面容在变动,他的幸福发笑了。如同一位神的发笑。宁静罢!
  为幸福,如何微小的幸福!即可以满足!从前我如是说,且以我自己为智慧,但那是一种亵渎。我现在学会了。傻子的说话更智慧。
  否,正是细小的事,最温和的,最轻微的事,一种蜥蜴的蠕动,一次吸息,一阵轻拂,一眨眼——微小造成了最良的幸福。宁静罢!
  什么事情发生了;听听!时间流过去了么?我不是落下了么?听听!我不是落在永恒之泉水被面了么?
  什么事发生了?注意,它刺我——唉——刺到心里了么?刺到心被了!唷,粉碎了,粉碎了,我的心,在这样的幸福之后,在这样的一刺之后!
  什么?世界不是恰在现在成为美满了么?成为圆而且熟了么?哦,黄金的圆而且成熟——它飞向何处去?让我追赶它!快些!
  宁静罢!"(这里,查拉斯图拉伸腰,并觉得他已熟睡了。)
  "你睡眠者,你日午的睡眠者哟,起来罢!"他对他自己说。"你年迈的腿哟,站起来!这正是时候,是更急切的时候;
  许多平坦的大道期待着你!
  你现在睡眠于你的满溢;睡多久呢?一半的永恒!好罢,现在起来,我的年老的心!在这样熟眠之后多久,你可以醒来?"
  (但是他又熟睡了,他的灵魂反对他,并防护了自己,但又再躺下。)
  "唷,让我休息,宁静罢!现在世界不是成为美满了么?
  唷,这黄金的圆球!"
  "起来!"查拉斯图拉说,"你时间之小窃盗,你懒汉啊!什么?你愿意伸腰,打哈欠,叹息,落在深的泉水被面么?哦,我的灵魂哟,那末你是谁!"(这里,他变得恐惧了,因为一道阳光从天空而射到他的脸上。)
  "哦,我头上的苍天,"他叹息而且坐起来,"你注视着我么?你听到了我的奇特的灵魂了么?什么时候你将饮着落在地上万物之甘露——什么时候你将饮着这奇特的灵魂?
  你永恒之源泉哟,你快乐而恐怖的日午之深渊,什么时候你将我的灵魂吸回归你?"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从树旁他所休息的地方站起来,好像从奇异的酒醉中醒来。并且看哪!那里太阳仍然照耀在他的头上。因此人会想到查拉斯图拉没有睡得很久。
致礼
  查拉斯图拉在徒然的寻觅和温游之后重回到他的洞府,这时天已晚了。当他离他的洞府大约二十步远,出乎意外的事又发生了:他又听见大声求救的叫喊。啊,奇哉!这次的叫喊却是从他的洞府里发出来。那是一种长而复杂的特殊的叫喊,查拉斯图拉分明地听出来许多声音合在一起;虽然在远处听来,那好像从一个人的嘴里叫出来似的。
  因此查拉斯图拉一直奔向他的洞府去,但是看哪!在那种前奏曲之后,何等的一种表演期待着他!因为他白天所碰到的人们都聚拢来坐在那里了;左边的王,和右边的王,老魔术家,神父,自愿的乞丐,影子,明智者,悲哀的预言家和驴;最丑陋的人则戴了一顶王冠并围上了两条紫色的腰带——因为他也是如同一切丑陋的人们一样喜欢自己装扮,爱漂亮呢。当中则站着查拉斯图拉的鹰,激怒而不安,因为他们问它太多的,它的矜高所不屑回答的问题;智慧的蛇仍然缠绕在它的脖子上。
  这些一切查拉斯图拉都在大惊愕中看到了;于是他怀着有礼貌的好奇心,轮流考查每个宾客,谈着他们的灵魂,又重新感到惊奇。同时这些聚拢来的人都从他们坐位上站起来,虔敬地期待着查拉斯图拉说话。但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你们绝望的人们哟!你们奇特的人们!我所听见的就是你们的求救的叫喊么?现在我知道什么地方可以觅到了他,那我今天白天所没有觅到的人:高人!
  高人坐在我的洞府里!我为什么要惊奇!我不是以我的蜜之赠礼和幸福之号召诱致他们到我这里来么?
  但在我看来好像你们都是不调和的伴侣,当你们聚会在这里,你们呼叫求助,你们使彼此的心烦恼。必须有一个人最先来到——
  那使你们重新欢笑的人,一个快乐的丑角,一个跳舞者,一阵风,一个顽皮的女孩,一个老傻子;——但你们作如何想呢?
  你们绝望的人们哟,原谅罢,在这样宾客的面前,我说这样不值得说的平凡的言语!但你们还不知道什么鼓勇了我的心情!
  那便是你们和你们的特点:因为看见了绝望的人,人人都成为勇敢!鼓励一个绝望的人——人人都想着自己有充足的强力!
  你们已经给与我这种强力——一种良好的赠礼,我的宾客们哟!一种正直的宾客之赠礼,好罢,不要斥责我,当我也向你们呈献了我的礼品的时候。
  这是我的王国和我的领域;所有属于我的人,今夜晚都是你们的。我的动物们将侍候你们;我的洞府便是你们的住所!
  和我同住的人不当绝望;在我的境界之内我保持一切人免于野兽的危害。这是我献给你们的第一件礼品:安全!
  第二件礼品便是我的小指头。当你们有了它,你们便有了全手,是呀,也有了全心!欢迎、欢迎,我的宾客们!"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并以爱和痛苦而欢笑。他的宾客们,则在这样的致礼之后一再鞠躬,并虔敬无声;但左旁的王以他们的名义回答他:
  "哦,查拉斯图拉哟,你这样给我们以你的手,你的致礼,我们认得你是查拉斯图拉。你在我们的面前卑屈了自己;你差不多损伤了我们对于你的尊敬了:
  谁如同你一样地能够这样矜高地自卑:那抬举了我们,那使我们心眼一新。
  只要看到了这,我们即愿快乐地升登比这还高的高山。我们是更热诚的追求者;我们要看看什么使我们黯淡的眼睛生光辉。
  但是看哪!现在一切我们的求救的叫喊已过去了。现在我们的心神坦然而欢喜。我们不缺乏使我们心情放肆的勇敢!
  哦,查拉斯图拉哟,大地上生长的东西比高迈而强毅的意志还给人以更多的欢乐:那是植物中之最美者。这样的一株树,使全部的风景都改观。
  哦,查拉斯图拉哟,同你一样地生长起来的人,我们将他比作杉松——孤高、沉静、坚韧而严整,最优良有用的木材!
  ——但在树梢上,以强健苍绿的树枝,伸张于自己的领域,问着强毅的风的问题,暴风雨的问题,一切最高处的问题。
  ——也更强毅地回答,一个征服者,一个胜利者:唷!谁不当常升登到高山来看看这样的树林:
  哦,查拉斯图拉哟,悲哀者,和失望者,也以你的树而快活了:甚至于不安者也看到你而成为坚定,且愈合了他的心情。
  真的,现在万目睽睽都望着你的山和你的树;一种伟大的渴望已经兴起,许多人学习询问:难是查拉斯图拉?
  你随时以你的歌唱和蜜滴在你们的耳边的人们,一切隐居的人们,独隐者和偕隐者,都同时在心里说:
  '查拉斯图拉还活着么?现在不值得活着了,一切都一样,一切都虚空,除非我们与查拉斯图拉同在!'
  '为什么他宣言了这久还不到来?'许多人如是的询问;孤寂将他吞灭了么?或者我们应当觅他去么?
  我现在孤寂的自身已成熟而破裂如同坟墓破裂不能再掩藏着墓中的尸体。处处可以看见复活的人们。
  哦,查拉斯图拉哟,现在波涛汹涌又汹涌围绕着你的山了。无论你怎样的高峻,许多人必会升到你这里;你的小舟当不会长久停在陆地上。
  我们绝望的人们现在来到了你的洞府,且已不再绝望:那是更高强的人们正在来寻觅你的一种预告和一种吉兆!
  因为他们正走在路上,那些人类中,神之最后的残余,那便是说一切大渴望、大嫌厌,大餍足的人们——
  一切不再生活下去,除非再学会了希望的人们——除非他们从你,哦,查拉斯图拉哟,学会了伟大的希望!"
  左边的王如是说并拉着查拉斯图拉的手,意在和他亲吻;但查拉斯图拉拒绝了他的致敬,且惶恐地后退,好像逃避一样地突然离开了,不一刻又回来,又以清澄的、考察的眼光注视着他的宾客,并如是说:
  "我的宾客们哟,你们高人们哟,我愿意说率直的德意志话,并率直地对你们说。我在这里群山上所期待的并不是你们。"
  ("率直的德意志话而且率直地说么?啊,慈悲的上帝哟!"这里左边的王对自己说;"那是很明白的,这个从东方来的圣人并不知道可爱的德意志人!"
  但他的意思是用德意志话并愚钝地说——好罢,这还不是这些日子中的最坏的赏味!)
  "真的,你们可以是高人们,"查拉斯图拉继续说,"但为我——你们的高迈还不足,你们的强毅也不足。
  为我,那便是说,为我心中不屈不挠的精神,现在那是沉默了,但也不总是沉默。假使你们都属于我,那还不如我的一支手臂。
  因为如同你们一样以病弱而柔软的两腿行走的人,无论他自己觉得或不觉得,总在一切之上想望着被姑息的待遇。
  但我并不姑息我的臂和我的腿,我并不估息我的战士们:
  你们怎能适合作我的战争呢?
  和你们,我当会失去了我的胜利的机会。假使你们听了我的轰隆战鼓,你们中许多人当吓得伏在地下。
  还有,为我,你们的美丽也不足,你们也不够是优种。我需要净朗而平滑的镜子来映照了我的教义;在你们的面上,甚至于我自己的面貌也被歪曲。
  你们的两肩负着许多重累,许多回忆;许多不祥的侏儒潜伏在你们的洞穴的角落。在你们的心中也有着隐秘的贱氓。
  虽然你们是高人,是高人的族类,但在你们的心中仍有着许多歪曲和变形。世界上还没有一个铁匠能为我将你们锤正和锤直。
  你们只不过是桥梁;更高的人从你们上面渡到彼岸,你们站着,如梯子一样:别怨怒那登在你们之上而达到了他自己的高度的人!
  有一天会从你们的子孙中为我生出了真实的儿子和完全的后嗣:但那时候还遥远呢。你们不是我的遗产和名义所属的继承者。
  我在这里的群山上所期待的不是你们;也不是和你们我可以作最后一次的下降。你们来到我这里不过是更高的高人正来觅我的预兆而已;
  不是你们所谓的神之残余,不是大渴望,大嫌厌,大餍足的人们;
  否!否!第三个否!我在这里群山上期待着别人,非他们我不愿轻举了我的足;
  我期待更高强的人们,更优胜的人们,更快乐的人们;期待身心严整健全的人们,欢笑的狮子们必会来到!
  哦,我的宾客们,你们奇特的人们哟,——你们听到我的孩子们的什么了么?他们正来觅我了么?
  同我谈谈我的花园,我的幸福岛,我的新的美丽的族类——为什么你们不同我说说这些呢?
  我向你们的爱希求这种宾客的赠礼,你们对我说说我的孩子们。我为此而丰富,我为此而贫乏:我有什么不有给与呢?
  为此一事,我有什么不愿给与:为这些孩子们,这些活着的植物,这些我的意志和我的最高希望之生命树!"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又突然停止了:因为他的渴望来了,由于他的心的震动,他闭着他的眼睛和他的嘴。他的宾客们也都沉默了静静地站着发愣,只有那个老预言家在以脸色和两手作势。
晚餐
  在这里这预言家打断了查拉斯图拉和他的宾客的致礼:他即刻如同一个不愿失却时光的人忙上前去抓着查拉斯图拉的手,大叫起来:
  "但查拉斯图拉!你不是说过,这一事比别的事更必要么?
  好罢,现在这一事对于我比别的一切更必要!
  直言之:你不是请我们晚餐么?这里是许多远道的来人。
  你该不是单单以空言宴飨了我们?
  此外你关于冻死、溺死、窒息死、还有别的肉体的危险都想得太多了:但没有想到我的危险,即死于饥饿的危险。"——
  (这预言家如是说。查拉斯图拉的动物们听了这话,都就惊愕地跑开了。它们看出所有他们白天带回家来的东西当不能满足预言家一人的食量。)
  "同样也死于焦渴,"预言家接着说。"虽然我听见了流泉潺潺如同智慧的言语——那就是说,我十分迫切地焦渴于酒!
  没有人如同查拉斯图拉一样生来便是饮水者。水不适宜于衰老而倦怠的人们:我们需要喝酒——只有酒给我们以迅速的恢复,和奋进的健康。"
  恰在这时候,预言家渴望着酒,左边的王,那沉默者,又得到说话的机会了。"关于酒,"他说,"我们已预备,我和我的兄长,右边的王:我们有着足够的酒。
  整整一驴驮,所以什么也不缺少了,除掉了面包。"
  "面包么,"查拉期图拉笑着回答。"隐士们所没有的正是面包。但不专靠面包而生,也靠着些羊羔肉,我却有两只山羊羔。
  它们即当宰杀,并精心烹调。也不缺少能供健食者和知味者食用的树根和果子——也不缺乏胡桃,和可以破壳的谜。
  不一会我们当有着一顿美餐。但无论谁与我们共餐,必须共同工作,即使是帝王们。因为同查拉期拉图在一处,帝王也可以是一个厨子。"
  这种提议大家都同意了,只有自愿的乞丐反对吃酒、肉和香料。
  "听听这个饕餮的查拉斯图拉!"他谐谑地说:"人到了高山和洞府为的是这样的饱餐么?
  现在我确明白他从前所教我们的话:'有节制的贫穷是可赞美的!'以及为什么他将乞丐们都除外。"
  "快乐罢,"查拉斯图拉回答,"如同我一样。随你的意,你殊胜的人!蔬食、饮水、赞美着你自己的烹调——假使只那才使你高兴!
  我只是属于我自己的一类人的法律;我不是一切人的法律。但属于我的人,必须有着坚强的骨头和轻捷的足——
  欢喜于战斗和饮宴,不爱忧郁,不是朦胧,赴宴如同赴最艰难的工作,必须强壮而健全。
  最优良的都属于我和我自己;不给我们,我们得去夺取:——夺取最优良的食物,最澄清的苍天,最刚强的思想,最美丽的女人!"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了,右边的王回答:"奇哉,曾有人听见智丰者的嘴里说出这么聪敏的事物么?
  真的,在智慧者的心中是最奇特的,只要他彻底聪敏,不是一头驴子。"
  右边的王如是说并且惊奇;但那支驴恶谑地回答着"唏——哈"以此开始了很长的晚宴,即历史上所谓的晚餐。在这里除了更高的高人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谈到。
查拉斯图拉如是说
第九卷
高人们

  当我最初走向人们去,我做了一种隐士的愚蠢,一种大愚蠢:我在市场上出现了。
  在那里我对一切人说话,我如同对着空无说话。在晚间,踏绳者和僵尸是我的伙伴;我自己也差不多是一具僵尸。
  但在新晓,一种新的真理照耀着我:于是我学会说:"市场和流氓和流氓喧声,和流氓的长耳,那与我有什么相干!"
  你们高人们哟,从我学习着这罢:在市场上没人相信高人们。假使你在那里说话,至美尽善!但流氓眼说:"我们都相等。"
  "你们高人们"——流氓眼说——"没有高人们,我们都相等;人就是人;在上帝面前,——我们都相等!"
  在上帝面前么!——但现在上帝已死。但在流氓的面前,我们并不愿相等。你们高人们哟,离开市场罢!

  在上帝面前么!——但现在上帝已死!你们高人们哟,这上帝便是你们的最大的危险。
  自从他躺在坟墓里的时候,你们才又新生。只有现在伟大的日午来到,只有现在高人们成为——支配者!
  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明白这话了么?你们恐惧;你们的心晕眩了么?这里的巨壑向你们张嘴了么?这里,地狱之狗向你们狂吠了么?
  你们高人们哟!向上面前进罢!只有现在人类未来之高山感受大的痛苦。上帝已死:现在我们热望着——超人生存!

  现在最渴切的人发问:"人类如何维持?"但查拉斯图拉是第一,是唯一的人,他发问:"人类如何被超越过?"
  我只注意超人;他——但不是人——是我的第一而且是唯一的注意,——不是邻人,不是最可怜者,不是最受苦者,不是最良好者。
  哦,我的兄弟们哟,我所爱于人类的就是人类是一种向上和一种向下。在你们心中也有着使我可爱,使我可希望的。
  你们高人们哟,你们感觉到蔑视,这使我有希望。因为伟大的蔑视者是伟大的虔敬者。
  你们的失望是很光荣的。因为他们没有学会乐天安命,没有学会末屑的权术。
  现在末屑的人成为支配者;他们都宣讲着乐天安命,和谦卑,和聪明,和勤苦,和思虑,和末屑道德之一长串的如此如此。
  无论什么,只要是妇人的,是奴隶的,特别是流氓的谬种:——这些在现在都将支配了人类的命运。——哦,厌恶!
  厌恶!厌恶!
  这些问了又问,永不疲倦:"人类如何能最良好,最长久,最快乐地自己维持?"因此他们是今日之支配者。
  哦,我的兄弟们哟,超越了这些今日之支配者,这末屑的人民!他们对于超人是最大的危险!
  你们高人们哟,超越了这末屑的道德,这末屑的权术,这末屑的思虑,这蚂蚁的嗡嗡,这可怕的舒服,这最大多数人的幸福!
  再绝望而不乐天安命。真的,你们最高人们哟,我爱你们,因为你们不知道今日如何生活!因此你们的生活——最优胜!

  哦,我的兄弟们哟,你们有勇敢么?你们有决心么?不是在见证人面前的勇敢,乃是即使上帝也不敢正视的鹰与隐士的勇敢?
  冷心者、执拗者、瞎子和醉汉,不是我所谓的有决心的人。以必胜之心临恐惧;以矜高之情临深渊:这才是我所谓的有决心!
  以鹰的炯眼看透了深渊,——以鹰的利爪紧抓着绝壑:
  这才是我所谓的有勇敢。

  "人是恶的,"——一切最智慧的人们,为安慰我而如是对我说。唷,那在现在还真实么!因为恶是人类的最优的力。
  "人必须成为更善而更恶,"——我如是宣说。为达到超人的最善,人类的最恶是必要的。
  那对于末屑的人民之说教者,可以是最适宜的:他受苦并担负人们的罪过。但我欢喜于以最大的罪过当作了我的最大的安慰。
  但这些事不是为长耳朵说的。一切的话并不适于一切的嘴。这是精美而遥远的东西!不是绵羊的小蹄所能攫到。

  你们高人们哟,你们以为我活着是纠正你们所作的错事么?
  或者你们以为我是为你们受苦的人们预备更妥贴的床榻?或者为他们不安的,迷路的,登山失道的人们,指示了新的和更容易的便道?
  否!否!第三个否!越是你们族类的更多更好的人越当死灭——因为你们的生活总当更不幸,更艰难。惟有——
  惟有人到高迈之处,闪电轰击他,摇撼他:他的高迈足够接触了闪电!
  我的心和我的热望向着遥远的事物!你们的许多末屑的复杂的短促的悲愁于我算什么呢!
  我说你们受苦还不够!因为你们只从你们自己受苦。你们还没有从人类受苦。你们不承认,那你们是说谎!你们谁也没有受过我所受过的苦。——

  闪电不能摧毁,我还不满足。我不想将它移开:它当学习为我而工作。
  我的智慧积累如云,渐渐成为更凝重,更浓黑。所以有一天智慧当生出电火来。
  对于今日之人们我不是光,也不是被称为光。我要使他们目盲:我的智慧之迅电哟,挟出他们的眼珠来!

  别意欲超乎你的能力以外的东西:意欲超过能力以外的人们有着一种恶劣的虚伪。
  尤其是当他们意欲着伟大的事件的时候!因为他们唤醒了对于伟大事件的不信,这些巧妙的制造伪币者和舞台戏子!
  直到最后他们欺骗了自己,侧目而视,流脓溃烂,以大言夸耀的道德,以辉煌虚伪的行为,曲解了是非。
  你们高人们哟,在那里要小心!因为在我看来,除了正直以外没有什么更宝贵,更稀罕的了。
  今日的时代不是贱氓的时代么?贱氓不知道什么是伟大,什么是渺小,什么是无枉,什么是正直,贱氓永远是无知的歪曲,他们永远是说谎话的人。

  你们高人们,你们勇敢的人,你们心怀坦白的人,别相信这时代!将你们的理智严守秘密!因为现在这时代正是贱氓的时代。
  从前贱氓学会无理而信仰——谁能据理驳斥了他们的信仰?
  在市场上姿势使人信服。但理智反使流氓致疑。
  假使真理在那里胜利,那么以很好的怀疑问着你自己:
  "是什么倔强的谬见在那里获胜了呢?"
  也提防着博学家!因为他们不生产,所以他们仇恨你!他们有冷酷而凋敝的眼睛,那种瞥视可以使一切鸟禽脱落羽毛。
  这样的人大约很自负于不说谎:但不能说谎与爱好真理仍然相去很远。提防着罢!
  没有了热病中的迷妄仍然与真知识相去很远。我不相信冷静的心中的一切,不能说谎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理。

  假使你要到高处,用着你自己的两腿罢!别让你自己被人背着到高处;别让你自己骑在别人的背上和头上!
  你跨上了马背了么?你现在飞快地驰向你的鹄的了么?好啊,我的朋友!但你的跛脚仍然同着你骑在马背上!
  当你到了你的鹄的,你下了马:你高人哟,即使你在你的高处,但你将跌倒了!
十一
  你们创造者,你们高人哟!自己只能孕育自己的孩子。
  别让你们被欺骗或被说服!你们的邻人是谁呢!即使你们为你们的邻人而工作,——你们仍然不是为他而创造!
  你们创造的人们哟,我请你们忘却了这"为"字:你们的深处的道德是愿意与"为","以此","因为"等等了无关系。你们当塞耳不闻这虚伪的渺小的言语。
  "为自己的邻人"这只是末屑的人民的道德:那里他们说着"同气相求","同类相亲"——他们没有这权利也没有这权力来谋你们的自求!
  你们创造的人们哟,在你们的自求之中有着孕育的预知和先兆!无人能看见的,你们的果实,你们以你们的全部爱庇被,爱护,和抚养了它。
  你们全部的爱所在的地方,即你们的孩子所在的地方,亦即你们的全部道德所在的地方!别让这种虚伪的评价欺骗了你:你的工作,你的意志,便是你们的邻人!
十二
  你们创造的人们,你们高人们哟!生子者受苦:临产的人不净。
  问问妇人们:自己生产,不是因为生产使人快乐。使母鸡咯咯,使诗人歌唱的是痛苦。
  你们创造的人们哟,你们心中有很多的不净。那是因为你们不能不做孩子的母亲。
  一个新生的孩子:唷,多少新的不净也到了这世界!走开罢!已经生产的人当洗洁了自己的灵魂!
十三
  别要求超于你们的能力以外的道德!别寻求不可能的事情!
  走着你们的祖先的道德的步履么!假使你们祖先的意志不和你们向上,你们怎能向上?
  让头胎的儿子小心着恐怕他成为末胎的儿子!在你们祖先的声音之中,你们不当企图成为圣人。
  他的祖先醉心于妇人,于烈酒,于野猪肉;他如何能要求自洁?
  那当是一种愚昧!真的,我想,那是太愚昧了,假使他一个或两个或三个妇人的丈夫。
  假使他修建了修道院,大门上榜示着:"成圣之路"——
  我仍然要说:为什么!那是一种新的愚昧!
  他曾经为自己修建了忏悔和避难所:那于他是最好的罢,但我并不相信!
  在孤独里也生长着无论何人内心所有的——也生长着人类的兽性。以此于许多人,孤独是不宜的。
  在大地上还有比在旷野中的圣人更污秽的东西么?在他们身上不单是恶魔放肆——也一样野兽横行。
十四
  你们高人们哟,我常常看见你们如同一跃失败的老虎,羞怯地,惶愧地,拙劣地潜藏起来。你们一掷而失败。
  但你们投掷骰子者,那有什么关系!你们没有学会玩耍和大笑,如同人之必须玩耍和大笑!我们不是永远坐在玩耍和大笑的大桌子旁边么?
  假使你们在伟大的事情中失败了,因此你们自己便是失败了么?假使你们自己是失败,因此人类便是失败了么?假使人类也是失败:好罢,别在意!
十五
  越是更高的本质更不容易成功。这里,你们高人们哟,你们都不是失败了么?
  欢喜罢;那有什么关系?仍然有多少的可能啊!学习自己欢笑,如同人之应当欢笑!
  你们半破碎的人们哟,那有什么稀奇,你们失败或半成功!人类的未来不是在你们的心中挣扎和勉力进取着么?
  人类的最遥远,最深、最高的精神,人类的巨大的力量,——这些都不是在你们的酒樽里冒泡了么?
  许多酒樽破裂了,那有什么稀奇!学习自己欢笑,如同人之应当欢笑罢!你们高人们哟,仍然有着多少的可能啊!
  真的,有多少已经成功!大地上小的,美好的,完全的,成就的东西如此地丰富!
  你们高人们哟,将小的,美好的,完全的东西放在你们的周围。它们的黄金色的成熟可以使心愈合。美满的事物教人以希望。
十六
  自来在大地上什么是最大的罪恶?那不是他的说话么,他说:"悲哉,那些在大地上欢笑的人们!"
  他自己没有在大地上觅到欢笑的理由么?假使如此,只是因他的寻觅不好。即使小孩子也能觅到欢哀的理由。
  他,爱得不够:否则但愿他也爱我们欢笑的人们!但他憎恨而叱骂我们;他许可我们以哀伤和切齿。
  人当不爱,必须诅咒么?那在我看来好像是不良的赏味。
  但他这么做了,这绝对者。他从睡眠中来。
  真的,他爱得不够;否则,但愿他不再暴怒于因为他并不被爱。一切伟大的爱,并不热望着爱:——它热望着更多的。
  避开一切这样绝对者的道路!那是可怜的,病弱的族类,一种贱氓的族类:他们怀着恶意面对人生;他们对于世界,有着毒恶的眼。
  避开一切这样绝对者的道路!他们有沉重的足和阴郁的心;——他们不知道怎样跳舞。大地对于这样的人如何会是轻舒?
十七
  一切良好的事物都曲折地达到了它们的鹄的。它们都如同猫一样地耸腰,心中咪咪鸣叫于临近的幸福。一切良好的事物皆欢笑。
  一个人的步履说明了他是否走在自己的路上。看着我如何走路!引近于自己鹄的的人跳舞着。
  真的,我没有成为一尊石像,我也没有木拙地,愚蠢地,坚硬地在那里如同一根柱子;我爱飞快地奔跑。
  虽然在大地上有沼泽和凝重的悲愁,但捷足的人甚至于跑过泥塘,并且跳舞,如同在平滑的冰场。
  我的兄弟们哟,将你们的心更高更高地举起来罢!但别忘记了你们的腿!也高举了你们的腿,你们优良的跳舞家,假使你们能倒立在头上那更妙了!
十八
  这大哭者之王冠,这玫瑰花之王冠:我戴上了这王冠,我圣化了我的大笑,现在我还没有看出别人有着充足的魄力。
  查拉斯图拉这跳舞者,查拉斯图拉这轻捷者,他摇震他的羽毛,预备奋飞,示意一切鸟禽,整备而停当,一个幸福的,有着轻灵之精神的人!
  查拉斯图拉这预言者,查拉斯图拉这真实的大笑者,非不忍耐者,非绝对者,一个喜欢前跳和飞跳的人;我自己戴上了这王冠了!
十九
  我的兄弟们哟,将你们的心更高更高地举起来罢!别忘记了你们的腿,也高举起你们的腿。你们的优良的跳舞家,假使你们能倒立在你们的头上那更妙了!
  即使在幸福中,也有着沉重的动物,有着自始即破脚的动物。他们奇妙地奋力推动着自己,如同要勉强竖立的一头象。
  但为幸福而愚蠢强于为不幸而愚蠢。拙劣地跳舞,强于颠跛地走路。所以,你们高人们哟,我请你学会我的智慧:甚至于坏的东西也有着两面良好的底边。
  甚至于最坏的东西也有着两支良好的跳舞腿:所以你们高人们哟,从我学习站在你们自己的固有的退上!
  忘却了一切忧愁的叹息,忘却了一切庸俗的悲哀!唷,今日之时代贱氓之丑角是何等的悲哀!但今日之时代正是贱氓的时代。
二十
  如同山洞中奔突出来的巨风一样的罢:它在自己的音乐中跳舞;大海在它的足下战栗而跳跃。
  它给驴子们以翅膀,它哺乳牝狮子们:赞美那善良而刚强的精灵罢,那如同一阵暴风雨一样地临到了一切的现在,临到了一切的贱氓。
  它反对一切荆棘之头,昏迷之头,反对一切凋贱的树叶和芜草:——赞美这粗犷的,纯善的,自由的暴风雨之精灵,它在沼泽和悲愁之上跳舞如在青草地上跳舞!
  它仇恨肺痨病的贱氓之狗,仇恨一切阴郁之族类:——赞美这一切自由精灵中之精灵罢,这欢笑的暴风雨,它吹扬灰沙在一切悲观主义者和病死鬼的眼睛里!
  你们高人们哟,你们心中最坏的事乃是你们无一人学会跳舞如人之应当跳舞——跳舞超乎你们自己之外!失败于你们算什么呢!
  仍然有着多少的可能!所以学习超乎你们自己之外而大笑!高举起你们的心罢,你们优良的跳舞家,更高,更高呀!
  也别忘记了畅快地大笑!
  这大笑者之王冠,这玫瑰花之王冠,我的兄弟们哟,我投送这王冠给你们,我圣化了欢笑!你们高人们哟,我请你们学习——学习欢笑罢!
(尹溟译)
论道德的谱系
作者:尼采
第一章 "善与恶"、"好与坏"
1887

  我们应当归功于这些英国心理学家的还有初探道德发生史的尝试,可惜他们并没有就此提出任何疑点。我承认,他们本身就是个疑点,他们甚至在写书之前就把一些基本观点提出来了——他们本身就很有意思!这些英国心理学家们到底想要做什么?人们发现他们总是在有意或无意地做着同一件事:就是把我们内心世界中的龌龊部分暴露出来,从中寻找积极的、先进的、于人类发展有决定作用的因素,而这是些人类智慧的尊严最不愿意看到的部位,他们就是在这些习惯势力中,在健忘中,在盲目和偶然的思想网络和思想机制中,在任何一种纯粹被动的、机械的、反射性的、微不足道的和本质上是愚蠢的部位找寻积极的因素。到底是什么东西使得这些心理学家总是朝着这一个方向努力?是否是一种隐秘的、恶毒的、低级的、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贬低人类的本能?是否是一种悲观主义的猜忌,一种对失意的、干瘪的、逐渐变得刻毒而幼稚的理想主义的怀疑?是否是对于基督教(和柏拉图)的一种渺小的、隐秘的、从未跨过意识门槛的愤忿和积怨?抑或是对于稀奇的事物、对于令人头疼的反论、对于存在本身的可疑点和荒唐处的一种贪婪的嗜好?当然,也可能是一种混合,其中含有少许卑劣、少许忧郁、少许反基督教、少许快感、少许对调味品的需求?……可是有人告诉我说,这不过是些冷血的、乏味的老青蛙,它们在人的周围爬行跳跃,好像是在它们自己的天地中:在一个泥塘中一样。我很不愿意听到这些,而且我不相信这些。假如允许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表达一个愿望的话,那么我真心地希望这些人能够是另外一副样子,希望这些灵魂的研究者们和显微观察者们能够是基本上勇敢的、高尚的、自豪的动物,能够知道如何控制他们的情感,并且训练他们自己为真理牺牲所有的欲望——为任何一种真理,哪怕是朴素的、辛辣的、丑陋的、令人不快的、非基督教的、非道德的真理,因为这种真理确实存在着。

  那么就向那些想支配这些道德史学家的好人们致敬吧!可惜的是,历史精神本身肯定会背弃这些道德史学家,恰恰是历史上的全体好人自己弃他们于艰难境地!他们全体都遵循已经陈旧的哲学家习俗,基本上不用历史的方法思维,这点是没有疑问的。他们撰写的道德谱系从一开始着手调查"好"的观念和判断的起源时就立刻暴露了其拙劣。他们宣称,"最初,不自私的行为受到这些行为的对象们,也就是这些行为的得益者们的赞许,并且被称之为好;后来这种赞许的起源被遗忘了,不自私的行为由总于是习惯地被当作好的来称赞,因此也就干脆被当作好的来感受——似乎它们自身就是什么好的一样。"我们立刻发现,在这第一段引言中已经包含了英国心理学家的特异性的全部典型特征。我们已经看到了"有益"、"遗忘"、"习惯",最后还有错误,所有这些都被当成了受人尊敬的依据,迄今为止比较高贵的人们甚至引以为自豪。就像引一种人类的艺术特权为自豪一样。这种自豪应当受到羞辱,这种尊敬应当被贬值:目的达到了吗?……我现在才看清了,这种理论是在错误的地方寻找和确定"好"的概念的起源:"好"的判断不是来源于那些得益于"善行"的人!其实它是起源于那些"好人"自己,也就是说那些高贵的、有力的、上层的、高尚的人们判定他们自己和他们的行为是好的,意即他们感觉并且确定他们自己和他们的行为是上等的,用以对立于所有低下的、卑贱的、平庸的和粗俗的。从这种保持距离的狂热中他们才取得了创造价值、并且给价值命名的权利:这和功利有什么关系!功利的观点对于维持最高等级秩序的热情、突出等级的价值判断的热情表达恰恰是如此陌生和极不适宜:此刻方才出现了那种卑微的热情的对立感觉,这种热情以每一种功于心计的精明,以每一种功利的算计为前提,——而且不止一次地,不是特殊情况,而是永久的。高尚和维持距离的狂热,就是我们说过的上等的、统治艺术的那种持久的、主导的整体和基本感觉,与一种低下的艺术、一个"下人"的关系——这就是"好"和"坏"对立的起源。(主人有赐名的权利,这意味着人们可以把语言的来源理解为统治者威权的表达:他们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用声音给每一物、每一事打下烙印,并且通过这种方法将其立即据为己有。)从这个起源出发——"好"这个词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必要和"不自私"的行为相关联:那是道德谱系学家们的偏见。事实上,只是在贵族的价值判断衰落的时候,"自私"和"不自私"的这种全面对立才越来越被强加于人的良知,——用我的话说,群体本能终于用言辞(而且用多数的言辞)得到了表述。此后还要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这种本能才会在群众中变成主人,使对道德价值的评定形成,并且陷入上述那种对立(这就是目前欧洲的状况:如今占据着统治地位的是成见,成见正被看作是和"道德","不自私","公平"相等同的概念,而且已经具有了一种"固定观念"和脑病特有的威力)。

  可是第二:那种关于"好"的价值判断的起源的假说除了在历史上是完全站不住脚的以外,在心理分析方面也是荒诞不经的。不自私的行为的功利被说成是该行为受到称赞的根源,而这个根源却被遗忘了——怎么可能遗忘呢?也许这种行为的功利曾在某时失效?情况恰恰相反,事实上这种功利在所有的时代都司空见惯,而且不断地得到重新强调;因此,功利不是从意识中消失了,不是被遗忘了,而是必然地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在意识中。这样一来那种反对派理论倒是更为清晰合理了(那理论并不因此而更正确——)。例如赫伯特·斯宾塞就表述了这派理论:他认为"好"的概念就其本质来说与"有益"、"实用"相通,因此在"好"和"坏"的判断中人类总结并确认的正是他们关于有益——实用和有害——不实用的那些未被遗忘和遗忘不掉的经验。根据这种理论,"好"即是那种迄今一直被证明是有益的:因此,好被看成"最高等级的有价值的"效用,被看成"自身有价值的"效用。正像我所说的,这种解释方法也是错误的,但是它本身至少是清晰合理的,而且从心理的角度上看也是站得住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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