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信如何处理?”
“放在我们平时放信件的小桌上。不过她仔细地看过这封信。事实上每一封都看过,不过这一封她仔细地看了一下。你看,上面写着‘机密,亲启’。”
“你怎么知道这是另一封匿名信?”白莎问。
“你看,这和原来前一封样式一样,也是打的字。”
白莎拿起放大镜检查,慢慢地点点头,表示没错,她问:“你准备把它如何处置?”
“我不知道,所以我才来看你。”
“信里会写点什么,你知道吗?”
“不知道。”
“何不就抛进炉子去,看都不必看。”
“不行,我丈母娘见过了。梅宝要是回来,谷太太一定提醒地叫她开信。她本来对这封信特别感兴趣。”
“假如到时找不到这封信呢?”
“那当然她会怪我拿了这封信,再加上其他各种情况——即使梅宝想回来,你看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会回来的,”白莎道:“至于这封信嘛,我认为我们可以用蒸汽把它启开来看。”
“这要犯联邦罪的,是吗?”
白莎说:“大概吧。”她把回转椅推后,走向办公室门口,开门对卜爱茜说:“爱茜,把电板插上,放一把小茶壶上去,白莎要用蒸气开一封信。”
卜爱茜拿过来一块电板,插上插头,又带进来一只放满一半水的小茶壶,放在电板上。
“还有什么事吗?柯太太。”
“目前没有了。”
白莎摸一下电板, 确定已开始发热, 走过来坐回原来的椅子,面对北先生,“这件事把你套牢了,是吗?”她问。
“那当然。要不是那封信,但是,现在——梅宝走了,南先生那件事解决不了,谷太太死盯着我——而我不知道我太太是否真走了。就是不确定才那么困扰,假如她站出来说明她走了,倒反可以做别的打算了。”
白莎站起来,弯腰把手伸进废纸篓摸索着,突然直起腰来手里拿了一张有图画印了字的纸。
“是什么?”北问。
“一家皮货店的宣传广告——说是可以趁减价买便宜皮货,或是分期付款,把皮货存在他们店里,随时可以拿回来穿用。”
“我不懂,你——”
白莎露齿笑道:“不必去懂。”
他们互相不说话对坐着,北富德扭动不安。白莎安详、文静。
茶壶因蒸气开始嘘出声音。声音越来越响,变成汽笛声。
白莎有经验地把信的封口放到蒸气上去。
北富德问:“这样薰开的信,别人有办法检查出来吗?”
“我看过信后把他弄回原样就看不出了。”
“你比我乐观得多。”
白莎小心地把铅笔尖插进浆糊封口的地方。“我必须乐观才行。”她说。
没一下信封打开,白莎把信从信封里拿出来。
“全都是打字的,像上一封一样。”她说:“没用笔签字.只是打字机打的,‘你的朋友,祝你好运的人’。你要自己看还是要我来念给你听?”
“我看我快快看一下好了。”北富德说着伸出手来。当他碰到这封信时,他手颤抖得厉害。信一下自他神经质的拇指和食指指尖落下,‘之’字形的飘了几下,落在地板上。
“你念吧。”他对白莎说。
白莎清清喉咙念道:
亲爱的北太太:
你大概想知道·星期一下午一位到你先生办公室来,门一关上就和你先生热烈拥抱、亲吻的女人是谁吧?也许你想见我,和我详谈,还是你想自己欺骗自己生活在象牙塔里呢?无论如何,你记住,我是为你好。你的朋友,祝你好运的人。
白莎抬起头来,从反光眼镜中看问北富德。“那个女人是谁?”她问。
“老天!谁又会知道她呢?”
“她是谁?”
“许桃兰?”
“许桃兰又是什么人?”
“一个老相好。我几乎娶了她。我们吵了一架——之后我结婚了。也许我的目的是表示不一定要依靠她。没多久她也结婚了。”
“现在她在哪里?”
“有她地址吗?”
“我—一嗯——”
“有还是没有?”
“是的,我有。”
“哪里?”
“星云公寓,15B。”
“星期一怎么回事?”
“她来找我。”
“常来吗?”
“没这回事,这是我结婚后,第一次见到她。”
“她一直住在洛杉矶?”
“不,纽约。”
“发生什么了?”
“她来洛杉矶,想见一下。她的婚姻不愉快,已经办离婚了。她不知我是否和梅宝维持婚姻关系。她来看看。她找到我办公室,就自己进来了。”
“你的秘书在外面干什么的?”
“我自己也大出意外,一时说不出话来。彭小姐跟进来把办公室门关上,桃兰——桃兰见到我很高兴。”
“那是在彭小姐出去,把门关上之后?”
“是的。”
“于是你决心走进时光隧道,把日子退后一些?”
“也并不完全如此。”
“抱抱搂搂的?”
“不是,不是这样的。”
“之后又见过她吗?”
“这个——”
“见过还是没再见?”
“见过。”
“见了几次?”
“两次。”
“一起出去玩?”
“吃一顿饭。”
“怎么告诉你太太的?”
“办公室加班。”
“嘿,”白莎说。“你也不必愁眉苦脸的。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丈夫而已。”
白莎随便把信一折叠,抛进自己的皮包,把刚自废纸篓中拉出来皮货公司彩色宣传广告折好放进信封里去。 在封口处加了点胶水, 把信又封好,交给北富德。“好了,”她说:“你找个机会,把信放回那放信的小桌上去,混在其他信里面,就行了。”
北富德松了一口气。“柯太太,你等于救了我的命。我实在——”
通外办公室的门上响起了快快的敲门声。
“什么事?”白莎问。
卜爱茜问:“柯太太,我可以进来吗?”
白莎看向房门问:“什么事,爱茜?”
卜爱茜把门打开一条缝,自己自缝中钻进来,把门小心地关上。
她轻轻地说:“南先生来了,在外间。”
北先生紧张地直握着双手。“老天,怎么办?”他说。
白莎把座椅推后,站起来,她说:“交给我办好了,他是我的肉。”
“千万别让他看到我在这里。”北富德低声有如耳语地说:“他要知道我们两个认识,就惨了。”
“我说过由我来办,”白莎说。她转向爱茜道:“告诉他我很忙,反正今天是没空见他了。万一他一定要见我,可以先约好,我最早能见到他的时候,是明天早上十点半以后。”
卜爱茜点点头,静静地自门中溜出外面一间去。
白莎面向北富德说:“他一走你就赶快回家,照我说的去做,也叫你的丈母娘去伤伤脑筋。”
第七章
柯白莎的晨操是喜欢在床上做的。早上醒来,她在床上伸手伸脚,尽量把每一根肌肉拉长,又抬头、抬手、抬腿的乱七八糟运动一下子。折腾到自己认为够了之后,她会伸手去拿床头桌上永远放好在那里的香烟,轻松地享受她晨间第一支烟。
闹钟八点十分把她闹醒,白莎开始她的晨间运动。
几分钟之后,白莎把两只枕头放在一起,垫在背后,自己半坐在床上,隔了厚枕靠在床头板上,腿还在毛毯里,享受温暖和轻松。
窗外,洛杉矶又湿又冷,厚厚的浓雾密罩,半开的窗里吹进来的风,潮潮的像在海上,玻璃上呼了一层雾气。
白莎知道幸好自己另装了瓦斯暖气,不必去依靠公寓中央空调,否则很可能中央系统失灵,真会冷得长关节炎。何况住户公决的,每天八点半之后,暖气降低,只维持不冷得发抖,再过一下,就全关了。
白莎把肩部肌肉挺后,伸了个懒腰,把毛毯踢掉,发现外面比她想像又要冷得多。她把窗关上,把瓦斯暖气炉开大一点,自己钻回被窝去,再享受一下。
嘀哒的钟声,似乎提出责难,比平时的声音响了很多。
白莎坐起来,又拿了支烟,她怒视钟面道:“你这会说说的小鬼,现在哪会是八点四十五分,看外面天那么暗,应该是七点四十五分。你再嘀嘀哒哒的乱叫,看我不把你抛到窗外去受冻。”
白莎把火柴擦着,把她的第二支烟点着。
电话铃响了,白莎伸手去拿电话,想想又停住。“响吧,响死好了。天不暖和我就不起来。”
电话足足响响停停两分钟之久。白莎把烟抽完,用光脚试了一下地板的温度,把双脚套进有绒毛的拖鞋,把公寓门打开,拿进一匣牛奶,半匣喝咖啡用的乳酪,一卷晨报。她把房门关上,带了晨报又上了床。
她一面看报,一面下注解地说:“说教……假的……去他的……嘿,讨好人的……你以为我们都是——”她最后一个批评,因为楼下大门不断的铃声响而打断了。
白莎咕噜道:“什么人那么不识相。”
嘀哒响的钟告诉她已经九点十分了。
公寓已经相当暖和了,白莎把所有盖的都踢到床脚那一头去。
楼下公寓大门上按铃的人始终不肯罢手。白莎镇静地不去理他。她穿上一件晨袍,走进浴室,把淋浴莲蓬头打开。她正好淋了一半浴,楼上公寓房门口的敲门声大大响起。
白莎的情绪大大受了影响,她咕噜地跨出淋浴,把腿和脚擦干,裹了一条大毛巾在肥躯上,把头伸出浴室门大喊道:“什么人呀?”
一个男人声音在外面道:“柯白莎吗?”
白莎粗蛮地说:“你想还会是什么人?”
“我是宓善楼警官,让我送来。”
白莎站在那里,生气地向门眨着眼,她说:“我在淋浴,我在办公室见你好了,就约好—-”她匆匆向闹钟看一下,“十点一刻好了。”
“抱歉,我现在要见你。”
“站在外面等,我至少要穿上些衣服才行。”
她回过房来,用毛巾把自己全身擦干。
宓警官单调,用一个速度在外面敲门。
白莎故意赌气慢慢弄,她穿上一件罩袍。慢慢走到门边,一下把门打开。“即使你代表法律,”她咆哮地说:“你也不见得有权想什么时候来吵别人,就来了。半夜三更的,把我叫起来。”
“九点三刻了。”宓善楼不吃白莎那一套,自顾走进来,又加上一句,“再说,你自己说在洗澡。”
白莎一脚把门踢上,酸酸地看向他道:“你倒不必把证件拿出给我看,以后出门也不必带证件,尽可以留在家里。这种吃相谁都知道你是警察,女士在穿衣服你要闯进来,帽子也不拿下来,抽着湿兮兮的雪茄,在我这没有用早餐之前,来把房间弄得臭臭的。”
宓善楼警官又笑了。“你真对我胃口,白莎。只有我最了解你面恶心善。嘴巴凶得要死,心地倒是金子做的。我每次想起那件盲人乞丐的案子,我就想来过你一起出去喝杯酒。”
“那有什么用,”白莎嗤之道:“你帮过我什么忙没有?坐下来,看看报纸,我去刷个牙,不过帮个忙,先把那臭的扫把从你嘴上拿下来,抛窗外面去,那玩意儿——”
宓警官擦一根大火柴,把快要湿熄的雪茄屁股再点一次,用手把呢帽前沿一抬,把帽子放在后脑勺子上,算是脱帽了。他说:“早报早就看过了。你也不必刷牙了。你对北富德太太知道些什么?”
“这跟你有什么相干?”白莎立即警觉清醒起来。
“我看她是个粗心的家庭主妇。”善楼说。
“怎么知道?”
“绝对不会说错的。把尸体留在地窖里,自己离家出走,忘记回去。”
“你在说什么呀?”
“北太太家地窖里的死人。”’
白莎现在更小心了,有如一条鲤鱼在看水面上一只在点水的苍蝇一样。“她杀了什么人?她自己丈夫吗?”
“我没有说她杀死什么人呀。我说她把尸体留在地下室里了。”
“喔!”白莎说:“我以为你在说她杀死了什么人了。”
“没有,我没有这样说过,至少目前还没有。”
“那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一直认为你是最喜欢协助警察的。”
“为什么我要协助你们警察?”
“因为你还想吃这行饭呀!”
“当然,”白莎双目注视着宓警官的脸,她说:“我会帮助警方侦破谋杀案,但是我没有理由自动牵进案子去——只因为案子里有一个粗心的管家婆,有多少具尸体?”
“只有一具。”
“放她一马算了,只有一具尸体,何必硬要说她是粗心的家庭主妇呢?我看过以前有一打尸体纪录的;再说,留下时间也不太久,很可能她只是……”
善楼咯咯地笑出声来。“你也真是,你不见得是在开我玩笑吧。”
“我在开我自己玩笑。说给自己听听的。”
“那你继续吧。”
“已经被你打断了。”
“那就不必再浪费时间了,我们谈正经的。”
“谁不正经了?”
“你。”
“我什么地方不正经?”
“我也在这么想,”善楼高兴地说:“我发现这是你的习惯。一件事严重起来,或者有人要把依拉进去的时候,你就会像鸡尾酒里的一颗樱桃,又圆,又滑,很难掌握。”
“你才是不肯正经地谈话的人,你先说,死的是什么人?”
“死人叫冷莎莉,26岁的年轻女人。”
“怎么死的?”
“我们还不知道。”
“自然死亡吗?”
“也可能是意外。”
“那么,也可能是什么呢?”
“也可能不是意外。”
“你真解释得非常清楚。”
“这就是‘以其人之道’了。”
“这个冷莎莉是什么人?”
“那地方的女佣人。”
“尸体在那里多久了?”
“一天左右。”
“就在地窖里?”
“是的。”
白莎特别小心地问道:“北太太对这件事如何解释?”
“什么也没有。”
“你说她不回答一切问题?”
“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问她问题。她好像出走了。这就是牵涉到你的原因。”
“什么意思?”
“目前我们知道的人当中,只和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她的人。”
“谁告诉你的。”
“一只小鸟。”
电话铃声又响起,柯白莎非常欢喜它这一次的打扰。
“请等一下,”她对宓善楼说。一拿起电话,她说:“哈罗。”
北富德的情绪十分激动,他说:“谢天谢他总算找到你了。我每一个地方都试过了。我试过你这公寓,你不在,你的秘书给的电话号码——”
“好吧!”白莎说:“有什么事,快说!”
“非常可怕的事发生了。”
“我知道。”
“不是,不是,这件事是所有倒霉事以外的。他们在地下室发现了莎莉的尸体。她是——”
“我知道,”’白莎说:“有警察在我这里。”
北富德的语音惊慌起来,“我就是想在他们找你之前先告诉你。你对他们怎么说了?”
“什么也没有。”
“现在在你边上吗?”
“是。”
“你什么也没有告诉他们?”
“是的。”
“能守得住吗?”
“我认为有困难。只是暂时性的。你的太太在家吗?”
“没有,她一个晚上不见面。我丈母娘急死了,这就是为什么会发现一具尸体的原因。她坚持亲自动手要查房子里每一间房间。她说她从地窖查起。我听到她走下地下室,她大叫,昏倒了。我马上跟下去,莎莉张手张脚仰卧在那里——”
宓善楼很友善地打断向白莎说:“白莎,我没有把牵你的绳子拉紧,千万别想把太松的绳子打个好玩的结,结果自己把自己拉太紧了。”
“这是代表法律的在讲话吗?”北先生问。
“是的,”白莎简短地回答。停在那里。
北富德说:“我告诉警方有人写了一封匿名信给我的太太。我告诉他们我无法拿给他们看,因为它在你手里。我没有特别告诉他们,我为什么聘请你。只是把大概情形说明,全盘的事只是稍稍提起而已。”
“很好。”
“我现在认为我们应该给这些警察看第一封信,柯太太,这封信可能和莎莉的死亡有关。可能也只有第一封信和这件案子有关,至于第二封信,就是我们昨天打开的那一封,我认为和本案毫无关系,我不想给警察知道有这封信。”
“为什么?”
“因为我不希望把许桃兰也拖进来。”
“为什么?”
“我告诉你我不希望把许桃兰拖进来。我不要她被直传,这封信会造成不良后果的。”
“为什么?”
“你还不了解吗?这件事并不单纯,有很多角度,警方会使许桃兰难堪的。”
“为什么?”
“老天,你看不出来呀!我太太可能——我们无论如何要保护桃兰。”
“为什么?”
“天咒的,除了为什么你不能说些别的吗?”
“目前不行。”
北宫德研究一下她的理由。
柯白莎准备接受宓善楼的干涉。她问:“莎莉怎么回事?她怎么死的?是件意外吗?是不是被杀的,或——”
“多半是件意外。”
“说。”白莎道。等候宓善楼来禁止。
“显然的莎莉正在削洋芋皮,她去地窖拿些洋葱,手上拿只盘子,里面有削过皮和没有削过皮的洋芋。她右手又拿着一把削洋芋的长刀,她摔下楼梯去,长刀刺进了胸腔。”
白莎体会着他所说的一切。她问:“有什么使人想到这件事不是意外吗?”
“可以说有。”
“什么?”
“尸体的颜色。”
“那有什么分别呢?”
“警察说这是一氧化碳中毒的特征。”
“说下去。”
“就我听说,警察认为那把刀可能是在她一死立即被插进尸体去的,而她的死因好像不是这把刀。”
“懂了。”
“我要你想办法把这件事弄清楚。”
“什么方式?”
“我太太一定是会受到嫌疑的。我要你告诉警方有关匿名信的事,告诉他们我太太的失踪纯为家庭问题;她是要离开我才失踪的,不是为了她干了谋杀案。”
“我懂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我不希望第二封信给牵出来。桃兰是个大美女。假如她在这件事里一出现,报纸会认为大众对这件事会有兴趣。她的照片,……你知道他们喜欢登美女的照片。”
“大腿?”白莎问。
“当然。我不喜欢桃兰被他们这样宣传。”
“为什么?”
“那样不恰当。”
“为什么?”
“老天,我太太在吃莎莉醋,莎莉死了。为什么再要拿一个桃兰出来宣传,想再制造一个被害者吗?把桃兰放在这件事之外。我告诉你,不可以拖她进来。”
宓善楼始终没有开口禁止他们交换意见,这是非常不平常的现象,柯白莎一下警觉起来。她偷偷自肩后看去,看到的宓警官把嘴里的湿雪茄尾巴高翘在一个攻击性的角度,他已经退到一只她放她皮包的桌子边上,桌上的皮包拉链已经拉开,他现在正津津有味地看那两封原先放在白莎皮包里的匿名信。
白莎大大生气地说:“你浑蛋,你……你、……”
北富德的声音自电话那一端说:“怎么啦,柯太太,我没有……”
白莎急急向电话说:“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那条子。”
宓善楼连头也没有抬。这两封信使他入迷了。
“条子在干什么?”
白莎泄气地说;“太晚了,你在和我说话时,我一下没有注意,没有经我同意宓警官打开我皮包,把两封信都拿去看了。”
“喔,老天!”北富德大叫。
“以后,你不要指挥我做事情的方法。”白莎怪在别人身上似地说。
她也不等答覆、把电话往鞍座一摔,差点把它摔破。
宓善楼把两封信折叠在一起,放进自己的口袋,把柯白莎的皮包拉链拉上。他没有看到白莎自北富德办公室偷出来的备忘录,也许是看到了,但认为没什么了不起。
“你还真认为你有权到老百姓房间来偷窃东西,还可以带出去?”柯白莎黑脸地指责他道。
善楼暧昧地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乎我如此做的,我们是老搭档呀。”
“不在平!”白莎大叫道:“你岂有此理,我可以把你脑袋打开花—一,假如你脑袋里会有脑子,我算输了你!你自大,穿老虎皮压动人,自以为大家会怕你,你这个——”
“免了吧,白莎。”他说:“你吵也没有用。”
柯白莎咬牙切齿,双手握拳瞪视着他不开口。
善楼说:“为什么呢,白莎?你反正不会隐瞒我的。我问北富德,他说的信在那里,他说在你手中。他说他最后看到的时候你把信放进了你皮包。所以我自己动手了。”
“你没有嘴,不能问我的呀?”
善楼露出牙齿,笑着说:“白莎,我有一种想法,北富德没有全说实话。他可是太急于告诉我一封信的事了。我每次一问他,他就快快的要说那一封信。我做警察太久了,你见到像他那种人,他主动急急提供你消息,就是因为怕你问到敏感的问题。所以我一下就想到了,会不会不止一封信。”
“我想你也知道他会打电话来警告我,所以电话一响你就去掏我的皮包,别忘了,我嘴巴很快,你会吃大亏的。”
“当然你可以。”善楼不在乎地说:“但是,我知道你白莎不会如此干的。在这个社会本来是适者生存的,你骗我一下,我反骗你一下。你偷偷打了我腰部以下,我也不会去找裁判申怨……算了,我们来谈谈那个伸手抱他的小妞吧。”
“小妞怎么样?”
“她是谁?”
“我不知道。”
善楼把舌头放在上颚上啧啧出声,不表同意地说:“白莎,你总不会把我当小孩子看吧!”
“你怎么会想到我知道她是谁呢?”
“照你的性格,你会放过北富德不逼他告诉你小妞是什么人呀?”
“根本没有什么小妞?”白莎道。
“什么意思?”
“那只是匿名信。”白莎说:“匿名信你能相信呀?”
“你怎么知道根本没有这个人?”
“北富德告诉我的。”
善楼叹气道:“好吃!看样子目前只好让它这个样子了。”
“北太太的妈妈怎样了?”白莎问。
“半崩溃,妈妈和妹妹都够受的了。两个人不断分别打电话到总局看有没有报告北太太发生车祸。最后谷太太突然想到北富德可能用棒子打了自己太太的头,又把她藏在屋里什么地方,所以她开始在房子里逐间地查看。说是要从地窖查到阁楼。她从地窑开始……那是今天早上不到8 点的事。她看到的差一点把她吓昏过去。要知道一开始她以为那是北太太的尸体。不过她仔细一看根本完全是陌生人。北富德说这是莎莉。”
“谷太太不认识这女佣人?”
“显然不认识。谷太太住在旧金山。梅宝用了这个新女佣之后,她没有下来过。”
白莎道:“我看不出这一切和我有什么关联。”
善楼用鞋底擦着一支较大的火柴,想把他那半截熄了火的雪茄再燃着。
白莎道:“我看你倒不在乎,不过这浑蛋雪茄——味道的确使我倒胃口。”
“真不幸,看来你还没有吃早饭。”
“正要想先弄一杯咖啡喝一下。”
“好极了。煮一些又香又浓的好了。我也想来一大杯。”
白莎跑进浴室,快快把衣服穿好,走出来把床铺好,把壁床收回墙壁上去,使房间变大一点。她走进小厨房,把一只大咖啡壶放上炉子,她对善楼道:“我想要是我做好了蛋,你也不会拒绝的。”
“没错,两个。”
“土司呢?”
“喔!当然,不过腌肉要又多又脆。”
白莎什么也不说,一个人在瓦斯炉前忙着。嘴巴闭成‘一’字形,生气地不开口。
宓警官—一帽子在后脑勺子上,雪茄由于才重新点过,蓝烟袅袅—一把自己身体站在小厨房门口。“我只是陪你吃早餐。”他说:“吃过之后,第一件要做的是由你陪我去看北先生,我们三个应该好好聊聊。”
“你为什么一定要把我拖进去?”白莎问。
“我认为你可以帮我的忙。”宓善楼说:“万一北富德说谎,你可以告诉他,他脱不了身的,最好还是实话实说。”
“喔!由我来告诉他,是吗?”白莎挪揄地说,手里拿着一只平底锅,正想放上炉子,锅子成45度的角度,停留在半空中。
“一点也不错,”善楼道:“你有你的智慧盲点,但是你一点也不笨。”
善楼看到白莎脸上颜色的改变,他露齿和覆地说:“我看我最好先打个电话给姓北的,约好一下时间,免得他有藉口。”
他离开小厨房门口。白莎听到他在另外一间房里拨电话,听到他低声说话,他又回来站在小厨房门口。
“好了,白莎。他会在办公室等我们。他不要我们去他家里,说是他的小姨子偷听我们在谈什么。”
白莎没有搭腔。
善楼故意大声地打了一个哈欠,自己走出去选了最舒服的一张椅子坐下来。他把腿伸直,打开今天的报纸,翻到体育版。
白莎把盘子、杯子、刀叉放在她早餐小桌上。
“告诉我一些便衣条子的习惯好吗?”她问宓警官。
“哪一方面的?”
“他们吃早餐的时候脱不脱帽子?”
“不行,那会失掉他们社会地位的。他们只在洗澡时才脱帽。”
“你那个蛋要煮多熟?”
“三分十五秒——再说一下,不是“那个蛋’,而是‘那些蛋’,多数。指两个或两个以上。”
白莎把—只盘子重重碰到桌上,几乎擦破了。“喂你吃早餐有一个困难,”她说:“那根死臭的雪茄在嘴巴里,不知你怎样喝咖啡?”
宓善楼不回答。他正在细读一则拳击的报导,那拳赛他昨晚也在场观赏,他要把记者的报导和自己的意见比对一下。
“好了,”柯白莎说:“来吃吧。”
宓善楼,把帽子和雪茄拿掉,用口袋里的小梳子把头发梳一下,走到早餐桌旁,伺候白莎先坐下,然后自己也在白莎对面坐下。
“好了,白莎,你好好地享受一下咖啡,然后你摊牌的时间到了,给了你那么许多时间,你该足够做决定了吧!”
白莎倒一杯咖啡,浅尝一下又热又香的味道,她说:“好吧,我什么都告诉你。我应该跟踪北太太,但是我跟丢了。她是去看写这些信的人的。我去北先生办公室。我先找他私人信件来往的档案,希望能找到一些和我想像符合的线索。”
“什么是你想像中的线索?”
“一位打字专家,自己家里又有一部手提打字机。”
“我没有懂。”
“你仔细看一封打字机打的信可以看出很多故事来。打字的轻重一致,间隔收尾整齐可以看出这是一流的打字能手打的信。这类秘书薪水高,也有最好的办公室设备。但是用的是底线不太平整的手提打字机,那一定是在家里打的字……我有幸找到了答案。”
“说说看,答案是什么?”宓警官说。
“彭茵梦,那个浅灰眼珠,坐在北先生接待室里,一面孔要做一个有效女秘书的骚蹄子。”
宓警官把煮鸡蛋的壳打破,慢慢地用手指剥着蛋壳。
“你看看,”白莎道:一你觉得怎么样?”显然她在等他对于她自己推理能力的一点激赏话。
“稍稍过火了一点,”宓警官说:“不过管它呢,我吃得下去。”
第八章
宓善楼警官把漆着‘北宫德——推销工程师’的办公室门推开,自己站向一边,让柯白莎可以先进去。
“别以为我们都是不懂礼貌的。”他一面咕噜着说。
“嘿,样板戏。”白莎说,迈步先走过去。
彭茵梦自打字机上抬头看。柯白莎看出她曾经哭过。彭茵梦把自己眼光转向,一面说:“你们请过去,他在等着你们。”
宓警官作问他看向白莎,白莎用极小动作点了一下头,富警官又留意地看了打字机前面的彭小姐一眼。
彭茵梦好像可以感到警官倒视的眼光,她的背直直的,也不抬头望,手指继续她熟练的打字工作,啦啦啦啦地使办公室变成很有效的气氛。
通内间办公室的门打开,北富德说:“我听到有人送来,想来是你们来了。早安,早安!请进来,请。”
他们进入北先生的私人办公室。
宓警官把自己先向一张椅子一坐,从西装背心中拿出一支雪茄,东掏西掏在找火柴。柯白莎像个董事长来指导经理业务似的,也坐了下来。
北富德在办公室后的椅子上神经质地扭动了几次。
善楼终于点上了雪茄,把火柴摇熄,抛进一只小壁炉,小壁炉里有一些文件正在燃烧。善楼抬起眼看北富德。“怎么样?”他问。
北富德说:“我想柯太太已经把一切都告诉你了。”
善楼经过雪茄烟的蓝烟向北富德露齿笑道:“我认为她没有把一切都告诉我了。不过她告诉我的比你准备告诉我的要多得多。”
“恐怕我不懂你说的话。”北富德说,一面装着严肃状。
“第二封信怎么回事?”善楼问。
北富德神经地说:“我本来准备过一下再告诉你的,我要一点时间来研究一下。”
“你现在已经有时间想过了。”善楼说。
北富德点点头。
“为什么要花时间想呢?”
“也没什么,不是你想的原因。”
“那就不必要花很多时间去想呀!”
北富德清清喉咙。“一个叫许桃兰,我相当熟悉的女人来看我。她很高兴见到我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她进城来顺便看我,是在电话簿找到我地址的。她不知道我还是有太太的—一没有离婚。”他颠颠倒倒地说。
“什么叫你还有太太,还没有离婚?”
“我——有一段时间和她很好,然后我结婚了。”
“她不喜欢,是吗?”
“她自己在一、两个礼拜之内也结婚了。”
“但是在你结婚的时候,她不喜欢,是吗?”
“我不知道,我没有问她。”
善楼把雪茄自嘴巴中拿出来。他的眼光讨厌地看向他。他说“问你问题,要直接回答,不要乱兜圈子。”
北富德说:“你说对了,桃兰不喜欢我玩这一招。”
“你结婚之后,见过她吗?”
“直到她来看我之前、没见过她。”
“她来干什么?”
“她离开她丈夫了。她——她想见见我。”
“好吧!所以你也就和她玩上了。”
“我——我也喜欢她来看我了。”
“又吻了她?”
“是的。”
“不止吻一次吧?”
“我——也许,不过只是如此而已。只吻了而已—一要知道,我喜欢她来看我了,一如你突然遇到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定,你会喜欢。”
“约好在外面见面吗?”
“没有。”
“她把住址留给你了吗?”
“有。”
“什么地方?”
“星云公寓。”
“你有去那里吗?”
“没有。”
“去拜访她?”
“没有。”
“她要你去看她吗?”
“没有特别邀请,她只是告诉我她住在哪里。”
“她坐在哪里?”宓善楼问。
北富德不懂地说:“我不懂你意思。”
“我是指她在这房间的时候,坐在哪里?”
“喔!那张椅子,柯太太现在坐的那张椅子。”
“那是远在办公室一端的一张椅子呀!”善楼说:“白莎,你向外看看,告诉我你可以看到对面哪一扇窗子?”
“我不明白,”北富德说:“这和这件案子有什么相关?”
善楼有耐心地解释道:“那位写第二封信的仁兄,一定要在许桃兰来拜访作的时候能够看到这办公室里的一切才行。我注意到对面也是一个办公大楼。这巷子并不宽阔,在刚到下午的时候,光线也正好可以使站在对面窗后的某一个人,看到这办公室里的一切。”
北富德皱眉想了一下,他的愁脸开弄了。“老天!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你认为是对巷的大楼里有人在偷看这里。”
柯白莎说:“你们在胡说什么?一切答案都在你这个办公室里。”
善楼蹩眉暗示她不要开口。突然他改变攻击的方向。
“信的本身有什么可以看得出的线索呢?你想想,什么人会知道桃兰星期一曾经来过这里呢?”
“没有人知道。”
“你的秘书怎么样?”
“她对许桃兰的事一点也不知道;以为桃兰来访是业务上的关系。”
“那桃兰,在星期一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我不知道,大概——是三、四点钟吧。”
宓善楼用手指指向电话,“把她叫来这里。”他说。
“谁?”
“你的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