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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尔·斯坦利·加德纳】漂亮的女招待

_3 厄尔·斯坦利·加德纳(美)
  收银员向他笑笑说:“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吧,梅森?”
  “也没有吃什么亏。”梅森说。
  梅森又走到赌台旁,佩蒂正在整理筹码。
  “干得怎么样?”
  “几分钟前还不错,现在看来一分也没赢。”
  “兑换吧。”梅森说,“我想走啦。”
  “马上?”
  “马上。”
  “我们刚玩一会儿。”
  梅森耸耸肩膀说:“今晚运气真好,觉得像抢了银行一样。”
  “我认为你不会干的。”佩蒂说。
  她又压上3个赌注,然后向梅森做个鬼脸说,“你把我的运气全轰跑了。”
  “那就兑换吧。”
  “好吧,”她立即答道,“马上就去。”
  梅森帮她把筹码递给收银员,她换回了620元现金。
  “这么多?”她惊叫着,“天哪,没想到那些筹码这么值钱。”
  “很对不起,拿走了你们的利润。”梅森对收银员说。
  “不必担心,我们还会赚回来的。”收银员笑容可掬地说。
  “我同意这种观点,贪心的傻瓜从来也不会输,可也不会赢,主家则总是赢家。”
  “说得太对了。”收银员赞赏地说。
  梅森陪伴佩蒂走出来,在酒吧柜台处喝了杯饮料。系着黑领带的家伙走过来说:“梅森先生,希望你再次光临。”
  “谢谢。”梅森文雅地答道。
  他们走下楼梯时,似乎预先有什么暗号,轿车已在门前等候。
  梅森把佩蒂请了进去。
  她再次拉了绳结,放了窗帘之后,依偎着梅森:“我认为,你棒极了,你让我适可而止,真让我高兴。每当进入赌场,我总是非常投入,直到输光。在那儿,他们早晚总要让你输的。”
  “我从来没赚过这么多钱……嗨,如果能让我有机会花完这些钱之后再进赌场,那该有多好。”
  “他们让你拥有这些钱吗?”
  “如果筹码是别人送的就可以。”
  “那么,就花完这些钱再去吧,”梅森说,“离开那些赌台,你计划怎样花掉这些钱?”
  由于过度兴奋,她竟忘记了故意去亲近梅森。
  “天哪,梅森先生,如果你知道这些钱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么你就会明白我将怎样去用这些钱。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到拉维娜别墅来找我?”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今天早些时候,当我正需要你时,你弃我而去了。”
  “有这么回事?”她吃了一惊。
  “是的。”
  “我从没见过你。”
  “见过保罗·德雷克吗?”
  “他是谁?”
  “他有时是我的搭档。”
  “我……”她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怎么啦?”梅森问。
  梅森听到她翻动裙子的声音。“不要碰我,我要把钱塞到长筒袜里。”
  然后,她便在温暖、黑暗的车内又一次偎在了梅森的身旁。
  “你喜欢我吗?”
  “你见过保罗·德雷克吗?”梅森继续问。
  “我不是在谈论保罗·德雷克。我在谈论我们俩。你喜欢我吗?”
  她把手伸到座位后边,打开了一个隐蔽的电灯开关。烟缸上方的电灯发出柔和的亮光,烘托出一种温馨的气氛。
  她右手摩挲着梅森的肩膀,悄悄地松开梅森的衣领,用指尖抚弄着他颈部的短发。
  “不要紧张,”她咯咯地笑着,“我不会吃你。”
  梅森低下头看着她。
  她热切地迎着他的目光,动人的红唇微微启开,露出珍珠般的牙齿。
  “我真的喜欢你了。”她重复着说。
  她用指尖慢慢地,有节奏地,上上下下地抚摸着他的后颈:“你喜欢我吗?”
  “当然喜欢。”
  “你没有表示出一点过分的热情。”
  “你想让我过分热情吗?”梅森问。
  “你可以热情些,我们可以从热情开始。”
  她用左手抚摸着他的内衣直到摸到翻领时,才温柔地把他向自己拉来。
  梅森说:“你记得罗德尼·阿彻被抢劫的那天夜里的情景吗,佩蒂?”
  她一哆嗦坐直了身子,警觉地愣坐在那里。
  “什么事?”她询问着,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那天夜里,你见到过马莎·拉维娜吗?”
  她猛地推开他,说:“好吧,问下去,愿意的话继续去当你自以为是的律师吧。我喜欢你,但是你所需要的却是问一堆无聊的问题。我是个女人,而你却从来意识不到这一点。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证人。”
  “我所问的一切只是一句话,你那天夜里究竟见没见过马莎·拉维娜?”
  她立即关掉灯,车内陷入一片黑暗。
  “那么,”梅森停了几秒钟后,又问,“你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没有回答,只听到一阵奇怪的,连续不断的,有节奏的声音,那是女人的啜泣声。
  梅森在黑暗中摸到了她。
  “滚开,不要碰我!”她说,感觉到梅森的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不管怎么说,让我们的谈话接触点现实吧,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
  他能感觉到她的双肩在抽泣中战栗着,并扭动身子摆脱了他。
  猛然一震,轿车紧急刹车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梅森问。
  她没有回答。
  车门打开了,司机将黑窗帘恢复了原位。
  “拉维娜别墅到了。”他说。
  梅森瞥了一眼手表,回程只用了整整6分半钟。
  梅森下了车,女招待坐在车里,背对梅森,低着头用手帕擦眼睛。
  “下车吗?”梅森问。
  她的声音低沉而含糊:“不下。”
  司机关上车门,责怪地瞥了一眼梅森。
  “还用付费吗?”梅森问。
  “不用,先生。”
  梅森走上拉维娜别墅的前廊。
  “现在要车吗?”门岗问。
  “等一下。”梅森说着,进了夜总会,又一次到衣帽间存了衣帽。曾经很恭顺的领班似乎有点迟迟疑疑的样子。他略带歉意说:“对不起,已经客满了。”
  梅森巡视一下周围,想找到保罗安排的戴石竹花标记的侦探,但是却没有。
  “已经客满。”领班重复了一遍,完全没有了诚意。
  “用一下卫生间。”梅森说着,沿着舞池走到餐厅后边,目光迅速地扫视着在场的人们。一个戴石竹花的人也没有。
  梅森绕过卫生间,走进一个有出口的后门。这个出口又通向另一个后门。梅森推开门,暴露在面前的是一个堆着好几个垃圾筒的小型工作间。
  工作间外是一块没有灯光的空地,左侧是一个停车场,场上整齐地排列着用餐者的汽车,右侧是一道高高的木板围墙。
  炒洋葱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梅森小心地关上房门,拾阶而上,悄悄出现在二楼走廊里,沿路走去,推开右边的房门,进入一个与他几分钟前刚刚离开的那个房间相同的房间,有酒吧台,有简易方凳,有折叠椅。
  还是那位穿礼服的家伙微笑着走过来,但笑容却稍纵即逝,眼光呆滞而冷漠。
  “忘记了什么东西,梅森先生?”
  “想再来试试运气。”梅森温和地说。
  “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找到这儿来的?”
  “顺着那段楼梯。”
  “哪段楼梯?”
  “拉维娜别墅走廊里的那段。”
  穿礼服的家伙说:“梅森先生,你不该这样。”
  “为什么?”梅森不解的问。
  “我们与拉维娜别墅之间没有联系。”
  “我并没有说你们有什么联系。我只是说我沿着那段楼梯从拉维娜别墅来到了这里。仅此而已。”
  酒吧台尽头的另一个家伙向梅森走来,他健壮魁伟得像一名摔跤手。他绕出酒吧台,走到律师与房门中间,在律师身后大约3英尺的地方停下来,点燃了一只烟。
  穿礼服的家伙说:“梅森先生,你知道,你自己是一位不小的大人物,你有权有势,但是有些事是任何人也不该干的,甚至包括你。”
  “哪些事?”
  “我不是来答疑的。”
  “那么你来干什么?”
  “维持秩序。”
  “我很守规矩,不是吗?”
  系黑领带的家伙一锤定音:“梅森先生,你很守规矩,能否再到那个房间走一趟?”
  他转身走过去拉开门,梅森略一迟疑,走进了那间有赌台的房间。
  梅森走到收银处,掏出200美元。
  收银员异常惊奇地问:“改变主意了,梅森先生?”
  “是的。”
  收银员迟疑着说:“这次似乎是单身一人。”
  梅森夸张地做了一个奇特的手势,看看左侧,又看看右侧,然后盯着左侧叹了一声:“是呀,要是有人陪着就好啦。”
  收银员看到梅森身后有人在示意,于是赶忙默默地计算着,递出了40个5元的筹码。
  梅森转身走向轮盘赌台。
  律师漫不经心地玩了十几分钟,仔细观察着所有的主顾,然后把赌注压在最宽幅的色板上,输去了放上的所有筹码。
  15分钟过去了。梅森耸耸双肩,数出筹码,全压在27上。
  赌球滚进了3号球囊。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太不幸了,梅森先生。不过,你不可能百战百胜。”
  梅森转过身来,看到的是拉维娜阴沉的目光。
  “晚上好。”他招呼道。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你。”她打量着说。
  梅森礼貌地笑了笑。
  “你怎么会碰巧找到这个地方?”她佯装不知,根本不去注意他是否相信。
  梅森笑答:“20分钟里,我已两次听到这一问话。”
  她说:“梅森先生,我想和你谈谈。”
  “在哪儿?什么时候?”
  “你当然很清楚,我的拉维娜别墅三号就在楼下的隔壁,我的办公室里很安静。”
  梅森一鞠躬,说:“客随主便。”
  他尾随马莎·拉维娜下了楼梯,进入拉维娜别墅的走廊,然后挽着她穿过夜总会,来到幕后的一个小型接待间,又步入了一个有着厚重红木房门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装潢显示出一种精心设计的温馨气氛。办公桌周围放置着几张舒适、柔软的红色豪华皮制坐椅,室内没有直射光源,柔和的光线恰似夏夜的月光。
  马莎·拉维娜示意梅森坐下,自己则坐到了一张皮椅上而没有坐到办公桌旁。她翘起大腿,整整裙摆,高档的尼龙长袜显露出她修长、圆润的双腿和雅致的双脚。
  她无言地观察着佩里·梅森,打开坤包,取出一个银质的、内藏打火机的烟盒,拣出一支烟,打着火,深深地吸了一口,并让两股烟缓缓地从鼻孔中徐徐而出。
  律师漫不经心地也掏出一支烟,划根火柴,同样默不作声地审视着对方。
  “请讲吧。”她终于开了口。
  梅森耸耸双肩,会意地笑笑,什么也没说。
  “你想要点什么?”她问。
  “什么也不想要。”
  “恐怕你现在遇到麻烦了吧,梅森先生?”
  “这一点,我很清楚。”
  “为什么要跟我过意不去呢?”
  “我要代表我的当事人。”
  “废话!”她打了一个要结束交谈的手势,“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但他也是一位当事人。”
  “他住在监狱里比他现在要好得多。不要犯傻,与这种人打交道,你永远也说不清楚。”
  “然而他是我的当事人。”
  “他是罪犯。”
  “没有最后证实。”
  “好吧,你想怎么办?给个价吧,你准备要多少?”
  “我不需要讲价钱。”
  “你似乎对我的生活方式很感兴趣。”
  “我对你的证词相当感兴趣。”
  梅森盯着她的眼睛:“抢劫案发生时,你不在罗德尼·阿彻先生的汽车上。”
  “谁说我不在?”
  “结案之前,陪审团会告诉你的。”
  “这能帮你什么忙?”
  “能帮当事人的忙。”
  “我看不出来。”
  “就目前来说,”梅森说,“我推测,事实将对当事人有利。”
  “出个价吧?”
  “不讲价钱。”
  “好吧,我可以这样问你,当事人出价多少?”
  “他没有出价。”
  “不要犯傻,梅森先生,人人都在讲价钱。可能人们不愿出卖他们的正直,但是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价的。你是一名律师,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赚钱。”
  “你呢?”
  她看着他,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赚钱——有价的。”
  “这是一种心安理得的哲学观点吗?”
  “是一种实用哲学。人们必须出卖自己所能出卖的东西。有些女人为了现钞,有些女人则为了安全感。她们决定结婚就是为了获得安全感。每一个女人都有一面镜子,每天无数次地用它端详自己,其目的就是为了测评自己讨价还价的价位。”
  “现在,咱们不要兜圈子了,梅森先生。你这个人很实际,我也一样,我绝对相信你是一个正直的人,对工作也很认真,你现在代表当事人。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如此固执。他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流浪汉,可能还涉及有其他抢劫案,而你却分文不取地为他辩护。”
  “法庭委派我为他辩护,他是我的当事人。”
  “那好吧,不要再说啦。天哪,我知道他是你的当事人。你不厌其烦地强调‘他是我的当事人,他是我的当事人,他是我的当事人!’我的上帝,我知道他是你的当事人。那么,现在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正义。”
  “正义指什么?”
  “宣判被告无罪。”
  “你太过分了!”
  “依你看呢?”
  “假若地方检查官让他自己承认犯了一些轻微罪行,诸如盗窃罪、流浪罪等,怎么样?”
  “当事人要求辨明情况,宣判无罪。”
  “他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因为那样做是拿着起诉本案的地方检查官当猴耍,它将会成为地方检查官生涯中的污点,而且也会使警察方面陷入尴尬的境地。”
  “你怎么这么清楚他们的感觉?”
  “你说呢?”
  “我怀疑你是否问过他们。”
  “不犯傻吧,我经历得太多了。”
  “我也如此。”
  “这笔交易很不错,要么你的当事人去监狱受罚,要么他可以避重就轻地认罪,我把老底都和盘托出了。案件将继续审理、宣判。他可以申请减刑,也可以被减刑。你不可能胜诉。”
  “宣布无罪就是胜诉。”
  “不可能宣布无罪,至少现在不可能。”
  “谁能挡得住呢?”
  “我,只有我。”
  “你有可能自食其果。”
  “那不可能。”
  梅森说:“你曾经宣过誓说自己当时在案发现场。”
  “是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无庸置疑,抢劫案发生时我和罗德尼·阿彻在一起,你所说的当事人就是那名抢劫犯。”
  “当然,”梅森说,“这些需要法庭来决定,现在我没有必要与你争论。”
  “你准备什么时候争论?”
  “星期一上午,当你再次站到证人席上接受调查时。”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你到这儿转游什么?”
  “我想找凯勒小姐谈谈,听说她在这儿。”
  “凯勒小姐将同意我的证言。”
  “几天前我得到的信息并非如此。”
  “现在你去问问她。”
  “她告诉保罗·德雷克说,你……”
  “保罗·德雷克是谁?”
  “我雇用的一名私人侦探。”
  “那么,她说了些什么?”
  “她说,案发的那天夜里她没有开车带你。”
  “那时她没有宣誓。让她站在证人席上她会宣誓的。然后她才是你的证人,梅森先生。”
  “是吗?”梅森问。
  “她会成为你的证人,”马莎·拉维娜用冷漠的口气重复着说,“我好像听人说律师不能弹劾自己的证人。你让她站到证人席上,然后问她是否在那天夜里开车带过我,她将会宣誓说她带过。她的回答会使你一蹦三尺的,她的证词会让你束手无策。你将无法进行调查。”
  “如果她要做伪证,那将是她的不幸。”
  “她说的是实话。”
  “那不是她告诉保罗·德雷克的内容。”
  “我可以再重复一遍吗?梅森先生,她与德雷克先生谈话时没有宣誓。”
  “好吧,”梅森说着站起身来,“让我们看看事态如何发展吧?”
  “请坐,急什么。事态只能如此发展。那么,你为什么要重新回到赌场去呢?”
  “因为很有趣。”
  “什么很有趣?”
  “那种方式、步骤很有趣。”
  “有什么趣?你想勒索我吗?”
  “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能否问一下,什么引发了你的好奇心?”
  梅森说:“从别墅前门到赌博场后门用了22分钟,回来时却只用了6分钟。”
  “哦?”
  梅森说:“这一点使我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们的行车速度几乎没有变化。我还注意到赌博场后面的炒洋葱味,于是我回来后便到后边的厨房去检查了一下。当炒洋葱味得到证实后,我确信了我的推论判断。”
  “我必须去查一下。”她说着,皱皱眉头。
  “而且,”梅森告诉她说,“还有时间上的差异。”
  “如果你注意一点自己的礼貌举止的活,回程的时间与去时会一致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举止怎么啦?”
  “要像普通人一样的表现,不要审问女招待。”
  “原来如此,”梅森说,“女招待与司机之间有一套暗号,所以……”
  “没有暗号,”她说,“有一套监听系统安装在驾驶室中,司机能了解后边发生的一切。他有权做出临时决定,我希望他能够使用自己的权利。”
  “这种灵活性很有意思。”梅森说。
  “你对此了解的程度还达不到百分之五十。”
  “我承认,”梅森继续说,“如果客人输了钱,成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穷汉,那么回程时间就短些。在这种情况下,女招待就可以得到从这个傻瓜的损失中抽取的一定比例的酬金。如果是另一种情况,客人赢了钱,并显得既富有又大方,回程时间就要拖长,一直拖到他的慷慨大方使女招待确实得到了实惠。”
  “你后边的理解非常贴切,梅森先生。”
  “我相信,也非常正确。”
  “如果你想了解这些,你应该多接触一些平民百姓。”她说,“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从来不和司机们谈这些事,梅森先生,我与赌场没有任何来往。拉维娜别墅纯粹是一个独立的系统,唯一的联系线索是它提供给女招待们一些捞取额外收入的机会,这仍然是很体面的。”
  “我承认,他们认为很体面。”梅森毫无表情的说。
  “你可能很惊讶于这些人的观点吧。”
  “好吧,该走啦。”梅森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
  “星期一上午,与案子有关的问题将会怎样解决?”
  “根据我的经验,”梅森说,“星期一上午法院准备开庭,你将站在证人席上,我将继续进行调查。”
  她盯着他说:“梅森先生,咱们不要兜圈子了。如果你坚持继续讯问我,惨败的结局将等着你。我承认,你今天下午吓了我一跳。你所得到的那张王牌现在已不复存在了。星期一上午重返证人席接受你的调查时,我仍会如此这般地回答你的问题,你的当事人会因此而被钉在十字架上。”
  “那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梅森问。
  “无话可讲。”她说着站起来,拉了拉裙子。
  “那么,”梅森说,“再见!”
  “再见!”
  她走过来握住他的手,盯着他,眼睛中流露出不解和钦佩的神色,但却毫无惧色。
  “欢迎再次光临,”她说,“我将随时恭候。”
   
 
4
  第二天上午11点15分,梅森住房里的那部内部电话刺耳地响起来。
  作为一名律师,梅森养成了星期六上午阅读文稿的习惯,他放下手中的小册子,抓起电话:“喂。”
  “头儿,不要生气,”德拉·斯特里特说,“我这儿有个人,你应该和她谈一谈。”
  “谁呀?”
  “玛丽·布罗根。”
  “布罗根,谁呀?”梅森说,“是那个……谁?对,对,是抢劫案里那个当事人的名字。”
  “对,就是他。”
  “玛丽是谁?”
  “他的侄女,从圣路易斯来的。一听说叔叔遇到了麻烦,她就乘上第一班车,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今天早上刚到。我想你应该见一见她。”
  “什么时候?在哪儿?”
  “尽快些吧,要么到这儿来,要么到办公室里。”
  “1小时后在办公室里。”梅森说。
  “半小时行吗?”
  “赶那么紧?”
  “是的,我想你还有其他事要办。今天与保罗·德雷克联系过吗?”
  “没有。”
  “他有事要向你汇报,只是不想打扰你。”
  “好吧,”梅森说,“半小时后办公室见。”
  他脱下运动衣裤,穿上西服套装来到办公室里。德拉和一位蓝眼睛的金发女郎已经提前到达。一看到梅森,那位姑娘赶忙迎上来紧紧地与律师握手,用她那天真无邪的眼睛坦率而又仔细地看着梅森。
  “玛丽,这位是佩里·梅森,”德拉·斯特里特介绍说,“头儿,这位是玛丽·布罗根。她坐了一夜汽车,今天早上刚到,凭特别证明去拘留所看望了她的叔叔。”
  “并且还带来了一些钱。”玛丽补充说。
  “有多少?”
  “385元。最初我打算把钱寄给艾伯特叔叔,后来我想,最好还是来看看情况吧。”
  梅森点点头:“怎么不坐呢?”
  她坐到当事人的位置上,梅森坐到办公桌旁。德拉坐到秘书桌旁,迅速而又慎重地向梅森递了个眼色。
  “我带的是现金,”玛丽·布罗根接着说,“已有了回程车票,所以我……”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梅森好奇地看着她问,“我觉得你应该有工作。”
  “噼噼叭叭地打字,”她说,“请相信我,真的,我是个打字员。”
  “谈一谈你的叔叔……还有你和你的工作。”
  “至于工作,没什么好说的,梅森先生。我每天上午8点半上班,拆开邮件,放在老板的办公桌上,听写指令,打字,赶着时间去吃午饭,再回到办公室听写指令,重新打字,总是紧紧张张地赶在老板下班前把那些回信放到桌上让老板签名。然后,我留下来,装信封、贴邮票、发信,登记复写的那一份信件,锁上门,回到与另一个姑娘同住的公寓里,吃些东西、洗袜子、洗内衣,躺下就睡,准备第二天上班。”
  “你总是尽力在存钱吗?”梅森说,与其说是提问还不如说是在评论。
  “是的。我总是尽量地节约开支,为假期存款,只有这样我才能出门去度过两周的假期。我千方百计地减少花费,买东西与人讨价还价,一分一厘地在菜单上算计,一切都控制得合情合理。”
  “总之,生活就是这样,为了生计而不得不疲于奔命。一个姑娘还要不停地装扮自己,要付卫生费,要一直穿着长筒袜好让老板的直观感觉良好,要付房费,要缴个人所得税、社会保险金、营业税、证照税。每当你把节省出的一元钱存进银行时,你总会觉得终于又从财神那里抢来了一百分钱。”
  梅森听着,微微一笑。
  德拉·斯特里特看到梅森的表情,郑重其事地眨了贬眼睛示意道:“玛丽的背景很有趣,她帮助她叔叔退了休。”
  梅森点点头:“我想象得出,你带着足够的钱到这里准备付给我,这就说明你将做出极大的牺牲,布罗根小姐。”
  “我的命运就是如此,”她说,“你有你的收入,但我相信,你需要付办公室的租金,购置不断增加条款的法典,每月需有两次的雇员工资支出,各式各样的交通费开支,还有不断收到的税收通知单等。你有许多让你头痛的事情呢。”
  “没有那么严重。”梅森笑着说。
  “请不要笑我,款项可以互相拖欠,但生活是为了什么?你得不停地忙碌,不断地解决问题。”
  “你一定非常爱你的叔叔。”
  “当然。我父母双亡,艾伯特叔叔抚养我,供我上学。他是一名推销员,干得很不错,夜里还开车。有天夜里一个醉酒的司机忽地一下开车撞了他,痊愈之后他却丧失了旺盛的精力。医生们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像修好一辆车一样去修复一个人崩溃的精神世界。”
  “那时你怎么办了?”
  “他变得非常沮丧,心灰意冷,我告诉他不能这样。只要能找到一个不用花费很多钱付房租和有一个能放置衣着的地方,他就能活下去。我劝他到一个活动房屋区去住,那就能满足他的最低需求。”
  “你帮了他一些忙吗?”
  “是一点忙。我出钱买了那个活动房屋,当然,不是出了全部的钱,而只是一部分。但那已是我为度假而准备的所有积蓄了。”
  “现在他遇到了麻烦,又求你帮忙了吗?”
  “没有求我。他连封信也没有给我写过。为此我已埋怨过他。”
  “他为什么不写信给你?”
  “他说如写信给我的话,我会立即赶来给他找律师的。他还说很幸运法庭已委派了本州最好的律师为他辩护。无论你再说什么,凭我的直觉和经验,你就是那个好律师佩里·梅森。”
  “你是否意识到,当法庭委派某位律师去为一个无罪者辩护时,这位律师一定会竭尽全力免费去工作的。”
  “艾伯特叔叔也这么说。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可能,但事实上的确如此,对吧?”
  “而你告诉我说你有钱,是吗?”
  “当然是的。为什么不能说钱呢?律师不能只是尽义务,除非案犯一贫如洗。艾伯特叔叔虽然全靠你,但他还有我呢。当然我这少得可怜的一点钱根本不够你这个档次的收费标准,但是,梅森先生,虽然你已接受了这个案子,我付上一些钱也算尽一点力吧。”
  “是的,我已经接管此案,不需要你付任何费用。”
  她睁大眼睛,说:“那怎么可以,对你来说太不公平。我不会那样处事。梅森先生,一生中我都在公平处事。如果有人公平待我,我亦将公平待人。艾伯特叔叔告诉我,你在竭尽全力为他辩护,如同你已收到了100万元的律师费一样。”
  “你已经见过了你叔叔。要马上返回吗?”梅森问。
  “不,我要等宣判结束后再回去。我已向老板告假两周,他已经安排了临时替代人员。”
  “今天早上到的?”
  “是的,在你办公室里没找到人,电梯工帮我找到了德雷克侦探事务所。德雷克先生把我介绍给了德拉·斯特里特,于是我到了这儿。”
  她说着打开了坤包。
  梅森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咱们现在不再争执钱的问题,我知道你有一些要紧的事想告诉我,否则德拉就不会通知我。什么事?”
  她说:“来这儿之前我到拘留所去看望了艾伯特叔叔,他们没有刁难我就同意让我见人。之后一个能说会道的侦探把我带到一边告诉我,如果我愿意聪明一些,一切都可以重新决定。”
  “怎么决定?”
  “艾伯特叔叔的罪名将会降为不端行为,他可以申请减刑,法官将继续审案,但最后会决定减刑。这样的话就不必再上法庭,只需让艾伯特叔叔认罪服法,申请减刑,一切就可以顺利结束了。”
  “那个人是谁?”梅森问。
  “是一个能说会道的小伙子,他似乎很知内情,”她说,“我猜想,他有些来头,似乎也很世故圆滑。他还告诉我,你是一名优秀的律师,只是调查的问题太多。如果你继续那样进行下去的话,一些对案情有影响力的人物们将会恼恨艾伯特叔叔并对他加重处罚。”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告诉他,我从圣路易斯一路赶来,一点儿也不了解案情,但是很感谢他的好意。我问他,为什么在起诉此案为严重抢劫案,并把艾伯特叔叔逼进这场游戏之前,没有把这一切告诉艾伯特叔叔。”
  “那位先生如何回答?”
  “他局促不安地走动着说,因为报界的压力,警察局不得不如此处理。不过对艾伯特先生不利的证据并不是很足。他本人认为也可能是一个错案。他说,艾伯特叔叔完全可以机智地把空钱夹和坤包扔进活动房区其他人的垃圾箱里,或者扔到停车场上,随便哪儿都行,而事实上却在艾伯特叔叔自己的垃圾箱里发现了,这一点就很可疑,可能是个陷阱。”
  “他是否提到指认人犯的事?”
  “没有。他没有谈多少有关案子的事。他看上去非常友善,并富有同情心。还建议我告诉艾伯特叔叔仔细考虑一下。”
  “你告诉他了吗?”
  “没有。我来到了这儿。”
  “为什么?”
  她说:“我不太懂法律,梅森先生。但是在圣路易斯,如果两个姑娘同住一处过着安静贞洁的生活的话,那一定是因为她们对男人有过很多的了解。我发现,无论何时,只要一个男人对你花言巧语,能说会道,那么他一定是想诱惑你上当受骗。”
  梅森哈哈大笑。
  她继续说下去:“世上有许多种类不同的蔗糖,有时你渴望得到某种优质产品,但实际上只能得到粗制的蔗糖,这种糖不一定合口味,可合口味的糖可能仅仅适用于遮盖你不喜欢的药片的苦涩味道。”
  梅森说:“你玩过扑克牌吗,布罗根小姐?”
  “哪一种?”
  “任何一种?”
  “我三种都玩过。”
  “那么你一定明白彻底摊牌的好处吧?”
  “是的,你已准备要那样干吗?”
  梅森点点头:“出现了一些问题,有些人害怕了。他们不想结案,不想还你叔叔一个清白。他们想让他在某些方面认罪,然后再给他减刑。”
  “他为什么必须在某些方面认罪?”
  “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上诉自已被诬告。”
  “我们该怎么办?”
  梅森说:“首先,我们要让一个叫伊内兹·凯勒的姑娘到庭作证。当她在外州时,我们无权把传票送达,而现在可以了。假如她星期一拒绝出庭,我们将要求法庭强迫执行。至少我们要让她知道我们准备让她出庭作证。我们还要让被抢劫的罗德尼·阿彻知道,我们准备召他出庭回答点烟器的问题。”
  “那么,他们可以在整个周末里编造出整套答词来。”
  “那就对了。”
  “他们很聪明吗?”
  “非常聪明。”
  “看来很不利,他们将编出些谎言。”
  “然后我们就戳穿它。”
  “我能帮些什么忙吗?”她问。
  梅森点点头。
  “帮些什么?”
  “保罗·德雷克派有侦探监视着伊内兹·凯勒,我想,现在他知道凯勒在哪儿落脚。你可以去和伊内兹·凯勒接触一下。”
  “见到她后,我该怎么办?”
  “想法让她说出实话。”
  “他们会不会指控我企图在案件的证人证词上作弊?”
  “她将被传出庭,作为被告的证人。”
  “你能够让她出庭作证吗?”
  “听到她的誓词后我才会知道,”梅森说,“我不敢保证。倒霉的是我不能弹劾自己的证人。就技术而言,应该有突发的事件和矛盾的辩词,但实际上,只有知道她的证词对我有利之后,我才敢让她作证。”
  “假若现在让她出庭作证,你认为对我们不会有利吗?”
  “我敢肯定,对我们不利。”梅森说,“她很为难,一方面不敢作伪证,可另一方面压力也很可怕。”
  “所以你想让我闯进敌营,去撕破市侩们的嘴脸。”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意思。”
  “把地址给我,”她要求着说,“我要全副武装,准备战斗。”
  “地址吗,”梅森说,“我要去问一下侦探人员,我想,能问到的。你先控制一下作战情绪,我到大厅里去问一下保罗·德雷克。”
   
 
5
  保罗·德雷克在办公室里,梅森走了进来。
  “对凯勒姑娘我们该怎么办?”律师问。
  “我们已经摸清她的住处,”德雷克说,“正在等你发布命令。你昨天夜里和她相处得怎么样?”
  “她对我热情得不得了。我与她同车外出,然后开始谈论案子的事。她避而不谈反而哭了起来,假装受到了伤害,因为我对她不热情。我分辨不出她有多少是托词,又有多少是恐惧。”
  “查出些什么没有?”
  梅森说:“这些女招待们都是些宰客的骗子。在拉维娜别墅三号旁边有一个赌场,实际上它们是相通的,但是他们欺骗顾客说,这是一个每天都换地方的流动赌场。”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会有许多常客。”德雷克说。
  “他们不需要常客。”梅森说,“他们精心挑选顾客,只搞一锤子买卖。可能他们还有另外一套机构,让两套机构来来回回地交替工作。我认为,赌场的任何一种项目都是诡秘的变化多端的欺诈行为。当他们想赶我走时,我抛出200元,连赢味也没想去闻,无论是什么数字,也不管是何种色板,随手压上,输个净光。”
  “他们办赌场也许准备随时撤离。”保罗·德雷克若有所思地说。
  “非常正确。那里给你的印象是:在你抵达前1小时,他们刚刚用轻便卡车把赌具运到。你时时刻刻都会感觉到,一群家伙就要冲进来,搬起东西,转移到城市的另一端去。”
  “但是你却认为它是不会转移的。”
  “我的确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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