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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rgin商业帝国——理查德·布兰森自传

理查德·布兰森 (美)
  Virgin商业帝国——理查德·布兰森自传
  序言 管他呢,放手一搏吧!
  1997年1月7日,星期二
  摩洛哥
  凌晨 5:30
  我比琼先睡醒,就坐了起来,马拉可奇的扩音器传来召唤回教徒们前去祈祷的喊声。仍然还没给霍莉和山姆写信,我从笔记本上撕下一张纸开始给他们写信,以防万一我回不去。
  亲爱的霍莉和山姆:
  人生无常,如同梦幻。享受每一天吧,前一天我们还活蹦乱跳,第二天这一切却可能荡然无存。
  你们都知道我渴望生命活到极致。在过去的46年中,我有幸和许多人一起生活;我爱人生的每一分钟,尤其热爱同你们和你们的妈妈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许多人认为我们这项冒险愚蠢之极。以前,我深信是他们错了,凭着过去在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冒险中所学到的一切,我们将有一个安全的航程,我也能克服种种危险。可是现在很明显,事实证明我错了。
  然而,除了将不能和琼一起照顾你们成长,我对于人生了无遗憾。现在你们一个15岁、一个12岁,各有性格,琼和我以你们为傲。有了你们这么体贴、温和、精力旺盛、甚至有点儿鬼精灵的宝贝儿,我们还求什么?
  坚强些,我知道这不容易,但是我们曾一起度过了欢乐岁月,谁都不会忘记我们以前共有的好时光。
  让你们的生命也活到极致,享受每一分钟,热爱并照顾妈妈,就像她是爸妈两个人。
  我爱你们。
  爸爸
  我把信折好,放进口袋,穿好衣服准备出发,俯身拥抱琼。此时我清醒而紧张,她在我温暖的怀中沉睡;霍莉和山姆也溜进房间,一家子抱在一起。
  随后琼和霍莉陪我与气象专家马丁谈话,山姆则同堂兄弟们窜了出去,去起飞地点捣腾我不久后将环绕地球的热气球。马丁认为进行飞行没问题,我们恰逢5年来最好的天气。接着我打电话给蒂姆?埃文斯医生,他正和第三驾驶罗里?麦肯锡在一起。坏消息传来了:罗里不能飞。他染上了轻度肺炎,如果他在飞行舱待上3个星期,那么病情将急剧恶化。我立刻打电话给罗里,约他吃饭安慰。
  早上6:20
  当罗里和我在餐厅碰面时,这里空无一人,24小时跟踪起飞的记者们都去起飞地点了。
  罗里和我拥抱在一起,我们都流泪了。罗里不仅是这次热气球飞行的第三驾驶,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俩最近一起作了好多买卖。就在我们来摩洛哥之前,罗里还在我的新唱片公司V2入了股,还投资了维珍服装和维珍娱乐。
  “别担心,”我告诉他,“我们有亚里克斯,他能轻松地做你的工作。我们可以和他飞得更远。”
  “认真些,如果你们没有回来,”罗里说,“我将继续你们的飞行。”
  “好的,非常感谢!”我神经质的笑起来。
  亚里克斯?里奇已经到了起飞地点,正在和佩尔?林兹兰德一起让飞行舱准备好。佩尔?林兹兰德是一个热气球飞行的老手,是他向我介绍这项运动。亚里克斯则是一位很棒的工程师,由他设计了这个飞行舱。在此之前,没人能成功地建造起一个让热气球停留在急流层的飞行系统。虽然前两次飞跃大西洋和太平洋的飞行舱也是亚里克斯设计的,但我跟他仍旧不熟,现在想深入了解也太迟了。尽管没有经过任何飞行训练,亚里克斯仍勇敢地决定与我们同行。如果飞行中一切顺利,我们有大约三个星期密切了解并相互了解。
  与我上次横跃大西洋和太平洋的热气球航程不同,除非必要,在这次飞行中我们将不补充热气:气球内核灌注的氦气会让我们飞行。佩尔的计划是在夜间加热内核周围的空气,间接使氦气保持恒温,否则氦气内核遇冷将收缩、变重,以致坠落。
  琼、霍莉和我手牵手紧紧拥抱,出发的时候到了。
  早上8:30
  沿着泥泞的马路开车去摩洛哥空军基地时,我们同时发现,在满是灰尘又下垂的棕榈树林间,一个珍珠般的纯白色球体圆屋顶赫然醒目,好像昨夜新冒出了一座清真寺——那就是热气球。
  它是那么高傲和廋长,每个人都被空中这个巨大而闪亮的白色热气球迷住了。
  早上9:15
  热气球四周是警戒线,周边的栏杆旁人山人海。机场人员穿着了潇洒的海军兰制服整齐排列;在他们前面是披白色披肩的摩洛哥传统舞女,她们不断地欢叫呐喊;接着,一群穿着传统柏柏人服装的骑士们挥舞着古董枪,疾驰而来。一瞬间我以为他们会开枪欢呼,然后刺穿气球。佩尔、亚里克斯和我巡视飞行舱,最后一次检查了整个系统。太阳快速有力地升起,氦气内核开始膨胀。
  早上10:15
  已经完成了所有的检查,我们整装待发。最后一次与琼、霍莉、山姆拥抱,我被琼的定力所惊呆;霍莉这四天来一直陪着我,她也表现得完全能自持。我想山姆也一样,但是他终于流出了眼泪,拖住我,不让我走,我几乎要和他一起哭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他拥抱我时依依不舍的悲伤。然后,我跑过去同父母告别,妈妈塞给我一封信,“六天后再打开。”她说。希望我们能飞到那个时候。
  早上10:50
  一切就绪,得进飞行舱了,我突然犹豫不决,不知何时何地才能再踏上坚实的大地。没有时间考虑了,我从舱口钻了进去,坐在摄像机边,佩尔坐在主控台前,亚里克斯则在舱门旁。
  早上11:19
  10、9、8……7、6、5……佩尔开始倒计时,我一边调试摄像机,一边飞快地检查降落伞安全扣,努力不去想这个悬挂在头顶的巨大气球和那六个绑在飞行舱四周的大燃料罐。
  4、3、2、1……佩尔拉下操纵杆,松开锚链,我们平静而快速地升空,清晨的微风吹拂,我们飞过了马拉可奇。
  紧急逃生门仍开着,我们向下挥手,马拉可奇的每一个细节展现在我们下面:粉红色的四方城墙,巨大的中心广场,绿油油的村庄,藏在高墙下的泉水。升到10,000英尺时,气温变低,空气稀薄,我们关上舱门,从此我们得靠自己了。
  刚过中午,我的第一份传真就来了。“哦,天哪!快看看!”佩尔递给我,上面写着,“请注意,燃料罐的连接器是锁着的。”
  这是我们所犯的第一个错误。连接器应该打开,这样当我们遇上麻烦下沉时,我们才能抛下一个一吨重的燃气罐以减负。
  “也许我们就犯了这么个错误,还没那么糟糕,”我想抚慰一下佩尔。
  “没问题,我们可以下降到5000英尺,然后我再爬出去开锁,”亚里克斯说。
  但是白天下降是不可能的,因为太阳正给氦气加热;唯一的捷径是放掉氦气,可氦气一旦放出就没法儿补回。我们不能失去任何氦气,只能等到夜晚来临再说。我们不知道热气球夜间飞行状况,燃气罐又被锁住,一切都不可捉摸。
  飞行保持平稳,阿特拉斯山脉的景观令人振奋,锯齿般白雪皑皑的山巅在阳光下晶莹发光。飞行舱装满了补给,足够我们用18天。
  麻烦又来了,除了没解开燃料罐,我们还忘了带卫生纸,所以我们只好用传真纸来方便,我的摩洛哥肠胃害我得不时的凑在传真机前苦等传真。
  抵达阿尔及利亚边境时,我们再次遇险,阿尔及利亚当局警知我们,我们正向其最大的军事基地北岔飞去,“你们不能,重复一遍,你们不能未经允许进入该地区”,传真机显示出以上信息。
  我们别无选择。
  我用花了两小时用卫星电话同飞行控制人以及好几位英国大臣谈话,最后,在摩洛哥曾帮我们解决所有起飞问题的摩洛哥总督安德烈?阿苏雷再次成为救星,他向阿尔及利亚当局解释我们已无力改变方向,而且我们并未携带高倍摄像器材。他们总算接受这个说法,事态和缓。
  好消息传来时,我正在航行日志上纪录。忽然我发现山姆手写的短信,还用透明胶带绑在本子上,上面着:“爸爸,我希望你一切顺利,一路平安。非常爱你的儿子:山姆。”回忆起他头天晚上避开我溜进飞行舱,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了。
  下午五点之前,我们仍然飞行在3万英尺的高空。佩尔开始给火炉点火,给气囊加热。虽然我们烧了一个小时,但是六点刚过,热气球开始不断地下坠。
  “理论出了问题。”佩尔说。
  “怎么?”我问。
  “我不知道。”佩尔继续往火炉加燃料,但热气球仍在下降——已经下落了1千英尺,接着又是五百英尺。太阳落山后,越来越冷,很明显,氦气缩成一团,死沉沉地吊在我们头上。
  “我们得扔掉压舱物,”佩尔说,他吓坏了,我们都一样。
  压舱物从飞行舱卸下去,从摄像机上看,就向扔炸弹一样。我有种恐怖的预感,这才是灾难的开始。这个飞行舱比上次飞越大西洋和太平洋的要大,但是它仍是挂在热气球下的铁盒子,靠天气和气流支配我们的命运。
  暮色降临,扔出压舱物后,我们平稳了一会儿,但接着热气球又开始下降,这次下降得更猛,一分钟内就下坠了2000英尺,下一分钟又是2000。我耳内轰鸣、肠胃翻腾、肋骨挤压,只剩一万五千英尺高了。我力图镇静,盯着摄像机和高度计,飞快地盘算种种可能——我们必须丢掉燃料罐。但是这样一来,这趟旅途也将宣告结束。
  黑暗中的阿特拉斯山脉上空,我们正在恐怖地坠落,落地后会摔得粉身碎骨,每个人都屏声静气,我紧咬嘴唇。
  “照这样下降的速度,我们只剩七分钟。”我说。
  “好!”佩尔说,“打开舱口!降压!”
  在12,000英尺时,我们打开舱门,继续下降到11,000英尺,冰冷的空气几乎吞噬我们,飞行舱继续减压。亚里克斯和我开始疯狂地扔东西:食物、水、油罐,任何不属于飞行舱的东西,我们还扔出了一大堆钞票,除了我们自己。5分钟后,气球不再下降了,没有必要继续扔了,我们似乎保住了性命。
  “还不够!”我说,此时我发现高度计掉到9千英尺。“燃料罐必须扔掉。”
  幸好是亚里克斯亲手建造了飞行舱,他清楚知道如何开锁。恐慌中我忽然想到,如果是罗里而不是亚里克斯在舱内,我们除了跳伞逃生,再无他路了。
  黑夜笼罩在阿特拉斯山脉上,头顶的燃烧器咆哮燃烧,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我们。
  “你以前跳过伞吗?”我朝亚里克斯喊道。
  “从来没。”他说。
  “这是你的开伞索。”我边说边将伞索扔给他。
  “7000英尺,还在下降,”佩尔喊着,“现在6500英尺。”
  亚里克斯从舱门爬向飞行舱顶端。难以确定我们下降的速度,因为我的耳朵现在全堵住了。如果锁冻住了,亚里克斯打不开燃料罐,我们就只有往下跳。
  只剩下几分钟了,我抬头看着舱口,演练逃生步骤:一手搭舱门,甩开大步,投入黑暗神的怀抱,我的手本能地摸向降落伞。佩尔紧盯着高度计,数字下降得飞快。
  四周一片黑暗。只剩6000英尺——不,5500英尺!
  如果亚里克斯在上面再呆1分钟,我们将落到3500英尺。
  我把头伸出舱外,亚里克斯在飞行舱顶忙碌。下面漆黑一片,寒冷刺骨,底下深不可测。电话和传真机铃声大作,地面控制中心一定弄不懂我们在折腾什么。
  “解决一个!”亚里克斯对我们大叫。
  “3700英尺!”佩尔说。
  “又一个!”亚里克斯说。
  “3400!”
  “第三个!”
  “2900!2400!”
  现在跳伞可太晚了,如果我们这时跳出去,扑面而来的山峰会把我们撞得粉身碎骨。
  “快进来!”佩尔嚷道。
  亚里克斯从舱口爬回,我们紧紧抱在一起。佩尔推动操纵杆松开一个燃料罐,如果失败,我们就会在60秒内完蛋。
  燃料罐掉了下去,热气球忽地停了下来,如同电梯坠地,我们都倒在座位上,我的头都快缩到肩膀里去了。然后热气球开始上升,我们看着高度计:2600,2700,2800……
  总算安全了,10分钟内我们攀升到3000英尺,热气球重新回到了夜空。
  我跪在亚里克斯旁,抱住他。
  “感谢上帝,让你和我们一起飞,”我说,“没有你,我们死定了。”
  有人说临死的人死前几秒钟将回顾自己的一生。对我而言却不然,当我们飞坠而下要变成阿特拉斯山脉上的火球时,我所想的就是如果我能逃生,我将永远不再尝试。当我们回升到安全地带时,亚里克斯告诉我们一个故事,说一个富人准备游过英吉利海峡:他走到海岸上,支起折叠躺椅和放着黄瓜、三明治、草莓的桌子,然后宣布他雇的人现在将替他游渡海峡。那时候,听起来像是个好主意。
  整整第一个晚上,我们努力控制热气球,突然之间它开始莫名其妙地持续上升,没有任何明显原因——直到最终发现,仅剩的燃气罐中有一个正在流失。黄昏来临,我们准备着陆。下面是阿尔及利亚沙漠,一个正处于内战的国家。
  这个沙漠不像我们在《阿拉伯的劳伦斯》中看到的那样——热风吹袭金黄色的沙丘,裸露的大地赤石遍布,如同巨大的蚁穴,绵延不断的瓦砾地带像火星那样贫瘠。亚里克斯和我坐在飞行舱顶板上,被沙漠的黄昏景观深深地震撼:拂晓的沙漠,缓缓上升的朝阳,渐渐温暖的白天无比珍贵。看着热气球的阴影滑过沙漠,很难相信这是昨天深夜几乎要坠落在阿特拉斯山脉上的同一架奇妙机器。
  当我们要落地时,亚里克斯叫喊道:“前面有电线!”
  佩尔回答说我们是在撒哈拉沙漠中,不可能有电线。“你一定看到海市蜃楼了!”他叫骂道。
  亚里克斯坚持要他上来亲自察看——哈哈,我们成功地撞到了撒哈拉沙漠中唯一的电线。
  即使在这不毛之地的沙漠上,着陆后的几分钟内就我们就见到了生命。一群柏柏部落的人在打造岩石,一开始他们同我们保持很远的距离,我们准备给他们水和剩下的食物时,武装直升机的巨大轰鸣声从天而降,他们一定用雷达跟踪我们。他们一出现,柏柏人就迅速消失,两架直升飞机靠近我们着陆,卷起一阵阵沙尘,很快一群手握机枪、面无表情的士兵包围我们。
  “阿拉,”我试探着说道。
  刚开始他们移动不懂,但是很快就好奇地围上来。我们向他们的长官展示了飞行舱,他对剩下的燃料罐十分惊讶。
  但我们站在飞行舱外时,我忍不住从这些阿尔及利亚士兵的角度来看我们的热气球。涂成了鲜红黄色的燃料罐上漆满了维珍航空、维珍理财、维珍房产和维珍可乐的宣传标语。我们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维珍能源饮料”的标语赫然在目:
  “谣言止于智者,维珍能源饮料绝非春药!”
  ——幸好这些虔诚的穆斯林战士中没人懂英文。
  遥望红色沙漠,回想起阿特拉斯山脉揪心的灾难,我再度发誓我将永不尝试热气球飞行。与此矛盾的是,潜意识我知道只要我一回到家同其他想环绕地球的热气球迷交流后,我会再次启航。这是一项无法抗拒的挑战,现在它如影随形,深植我心。
  很多人常问我两个问题:你为什么冒着生命危险从事热气球飞行?以及维珍集团将往何处去?
  在某些方面,这个涂满各种维珍标语、陷落在阿尔及利亚沙漠中的热气球之旅,回答了这些问题。
  我知道我还会尝试下一次热气球飞行,因为它是硕果仅存的几个极限挑战之一。每次克服了飞行的恐惧,我就会再度充满信心,坚信自己能吸取教训,成功地完成下次飞行。
  维珍集团将止于何处这种大问题难以作答。我不喜欢用学术的口吻(这也不是我思维方式), 于是写下这本书来回放维珍如何一路走来。如果你仔细地阅读这字里行间,我希望你将理解维珍集团的远景所在。有些人说我对维珍的理念打破了所有的成规,它过于五花八门;另一些人则说维珍将成为这个世纪的主导品牌之一;还有一些人写出条缕细分研究它的学术报告。而对我而言,只不过拿起电话去做罢了。
  多次的热气球飞行和我所创立的形形色色的维珍公司,这一系列不间断的挑战都源自我小的时候。这本书是我个人自传的第一部,涵盖了我前 43 年的生活。在阿特拉斯山颠濒临死亡,我觉得我应该写下这本书,以防万一我的守护天使在下次行动中弃我而去。这 43年的生活和事业与气球飞行很像,都在孜孜以求生存。这本书记录到 1993 年 1 月为止——那年我被迫卖掉维珍音乐(Virgin Music),是我事业中的低潮期,但它也是维珍航空对英航赢得杰出胜利的时候,是维珍企业的转折点。本书写下了我们如何靠一己之力求生存,并攀爬到现在的过程,我下一本书的重点是如何将梦想化为真实。
  正当我考虑书名时,维珍航空美国分公司负责人大卫?泰特建议为《维珍:商业战略和竞争力分析的艺术》
  “不错,”我对他说,“但不够吸引人。”
  “当然,”他说,“副标题就叫‘管他呢,放手一搏吧!’”
  第一卷
  1.一个愿为彼此奉献的家庭(1950-1963)(1)
  我的童年现在某种程度上成为我的污点,但还是有几件无法忘怀。记得那时我的父母让我们面对一连串的挑战,妈妈更是决定让我们自立,当我4岁时,她把车停在离家几英里外的地方,让我自己穿过田地回家,结果我无助地迷路了。我妹妹凡妮莎仍记得某个一月早上被惊醒,因为妈妈那天让我自己骑车去朴利茅斯,她准备了一些三明治和苹果,叫我在路上找水喝。
  贝利茅斯离我家所在的萨里市山姆里?格林区有50英里,我还不到12岁,但是妈妈认为培养孩子的毅力和方向感很重要。于是我在黑暗中出发,并同一个亲戚呆了一夜。我忘了我是怎么找到他们家和怎么在第二天回到山姆里?格林,但是我忘不了当我最后像英雄般走进厨房,对我马拉松式的自行车旅程无比骄傲,希望受到热烈欢迎。
  “好样的,里奇。”妈妈在厨房里一边切洋葱一边祝贺我,“有趣吗?现在,你能去趟牧师家吗?他有一些木头要锯,我告诉他你随时侯命。”
  我们的挑战更倾向于体力而不是学术,不久后我们甚至自我设立挑战。我四、五岁时,我们和乔伊斯姑姑、温迪姑姑以及她的丈夫乔一起去德文郡度假。我非常喜欢乔伊斯姑姑,假期开始时她同我赌十先令,看两星期后我是否能学会游泳。结果即使我每天顶着冰冷的海水,花好几小时泡在英里,但是直到最后一天前我仍然不会游,只能拍打水面,我扎进海浪中,却只有迫不及待的伸出头来以免喝海水。
  “不要紧,里奇,”乔伊斯姑姑说。“还有明年。”
  但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怀疑乔伊斯姑姑明年是否还记得我们打的赌。假期的最后一天,我们早早地起来,踏上12小时的归程。路很窄,车开得很慢,天又很热,每个人都想立即回家。突然,我看见一条河。
  “爸爸,能不能请您停车?” 这条河是我最后的机会:我肯定我能游,我要赢得乔伊斯姑姑的10先令。
  “请停车!”我叫起来。
  爸爸慢慢地将车停在河边的草地上。
  “干什么?”当我们都从车里钻出来时,温迪姑姑不解地问道。
  “里奇看到那儿有条河,”妈妈解释道,“他想最后再试一次。”
  “难道我们不想继续赶路回家?”温迪姑姑抱怨道。“车程是那么长。”
  “来吧,温迪。让我们再给这小家伙一次机会,”乔伊斯姑姑说,“毕竟,有10先令呢。”
  我把衣服脱了,穿着短裤沿着河岸冲了下去,我不敢停下来,恐怕有人改主意。一到水边,我开始紧张:河水湍急,在岩石上激起一堆浪花。回头望去,乔姑父、温迪姑姑、乔伊斯姑姑、爸爸妈妈正站在那注视着我,女士们穿得花枝招展,男士们着运动装。爸爸点燃烟斗,看起来漠不关心,妈妈像往常一样鼓励地微笑着。
  我振作起来,跳进了水中,但是我立马开始下沉,水流推得我昏头转向,撕扯我的短裤,将我往下拽。我大口呛着水,无法呼吸,只能双腿不住地踩水;我试图浮出水面,但没有东西可以借力;我乱踢一气,手舞足蹈,仍然无济于事。最后我的脚碰上了一块石头,赶紧用力一蹬,终于重新浮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我稳定下来,放松了些——我一定要赢得那10先令。
  我慢慢地踢腿,张开双臂,发现自己在浮游,尽管时浮时沉,但是我突然感到一阵轻松:我会游泳了!我一点也不怕河水带着我往下游,反而成功地游向河流中间。在水流的轰鸣声,我听见全家为我鼓掌欢呼。当我重新游回离他们约五十码的河岸边时,我看见乔伊斯姑姑正掏出钱包。我爬出水面,从一丛刺人的荨麻中钻出来,沿着河岸跑上去。虽然很冷,满身是泥,而且荨麻刺得很痛,但是我会游泳了。
  “给你,里奇,”乔伊斯姑姑说,“干得好!”
  我看着手上10先令,这是一张大块的纸币,棕黄色、易碎,我以前从来没有拿过这么多钱:它就像笔巨额财富。
  “好了,各位,”爸爸说,他过来紧紧地抱了我一下,“我们该走了。”直到这时我才发觉他浑身也湿淋淋的,原来他刚才也很慌张,紧跟我下了水。
  在我的一生中,我从不记得什么时候缺乏家庭的爱。我们是一个愿意为对方献出生命的家庭——现在仍然一样。我的父母彼此相爱,很少吵架。我的母亲伊芙充满活力,父亲特德则相对沉默,喜欢抽烟斗和看报纸,但是他们都热爱冒险。特德曾想做一个考古学家,但是他老爸,一个高等法院的法官,想要他继承布兰森家的传统去学习法律,布兰森家族三代都是律师。所以特德无可奈何地报考了剑桥法律系,同时继续在自己的小“博物馆”里收集古代制品和化石。
  几年以后,这位年轻的律师在出席一个鸡尾酒会时迟到了,一位名叫伊芙的金发女孩拿起一盘蜜香肠招呼他说:“要拴住男人的心,就要拴住他的胃。来,吃吧!”
  伊芙从她妈妈桃乐西那里继承了一些耀眼的能量。桃乐西保持着两项英国纪录:已经89岁高龄的她是英国年纪最大的通过高级拉丁舞考试的人,90岁时她更成为能在高尔夫比赛中一杆进洞的最长者。
  外婆活了99岁,去世前她写信告诉我过去的10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她甚至读过《时间简史》(我从来没有读懂的一本书!),她天天都在学习,她的人生态度是,既然你只能在世间活一次,那么好好享用它。
  妈妈继承了外婆对体育和舞蹈的热爱,12岁时她便出演一部西伦敦区的滑稽剧,不久,妈妈应邀在西伦敦皇家大剧院上演的《柯奇兰的戏剧》中伴舞。
  查尔斯?柯奇兰的戏剧因为剧中有最华丽的脱衣舞表演而臭名远扬。因为战时工作很难找,而且剧中有许多乐趣,所以伊芙决定接受这项工作。可以想见,我的外祖父强烈反对,警告伊芙他会冲进皇家剧院,把她从舞台上拖出来。伊芙把这件事转告给查尔斯?柯奇兰,他
  同意伊芙在伴舞时不用脱衣,因此,她侥幸成功,得偿所愿。
  伊芙白天的工作是照料别人,接着去赫斯顿,在那里的一个滑翔俱乐部中,有位飞行员新兵教她学滑翔。她申请当飞行员,可是这些工作只给男人,她不屈不挠,恳请教官私下同意只要自己装成男孩,就让她当飞行员。当伊芙成功地穿上皮夹克,用皮头盔藏住头发,压低声音说话后,她学会了如何滑翔,紧接着开始教新学员了。战争的最后一年,她加入了皇家海军女子服务队,作为一名信号兵驻扎在苏格兰的黑岛上。
  战争结束后,伊芙当上了空姐,这是当时最迷人的职业。报考条件十分苛刻:你必须漂亮,未婚, 23到27岁,会说西班牙语,受过护士培训。
  毫无疑问,我妈妈不会说西班牙语,也不是护士,但她殷勤地同招募中心的值班员聊天,发现自己可以参加英格兰南美航空公司的空姐招募。英格兰南美航空公司在伦敦和南美洲之间经营两种飞机:可载13人的兰喀斯特式飞机和可载21人的约克式飞机,空姐被叫做“星星女孩”。妈妈的第一份工作就是供应各种口香糖、大麦糖、被褥和便笺,并提醒旅客们必须在起飞和降落前擤鼻涕。
  那时候的机舱没有密封,飞行时间很长:5小时到里斯本,8小时转到喀尔接着花14小时到达布宜诺斯艾利斯;从布宜诺斯艾利斯飞往圣地亚哥时,约克式飞机换成了更坚固的兰喀斯特式飞机,每一位乘客在飞跃安第斯山脉时必须戴上氧气罩。
  伊芙在英格兰南美航空公司呆了一年后,英格兰国际航空公司收购了它,伊芙开始在都铎式飞机上工作。都铎式飞机又称“星虎”,第一架飞往百慕大途中失事的飞机就是这一机型;伊芙所坐的第二架飞机起飞,安全抵达;但是接着起飞的又在百慕大三角消失了,因此所有的都铎式飞机停飞。后来研究发现,它们的机身过于脆弱,不能承受较大的增压幅度。
  特德立即意识到如果他不同伊芙结婚以阻止她再当空姐,她说不定会消失在大西洋某处。骑在轰鸣的摩托车上时我爸向我妈求婚,伊芙在猎猎风中竭尽全力大喊:“我愿意!”
  他们在1949年10月14日结婚,在马略卡群岛度蜜月时怀上了我。
  我的父母对两个妹妹琳迪、凡妮莎和我一视同仁,孩子们的意见和父母一样有效。小时候凡妮莎出生前,如果爸妈出去吃饭,他们会用毛毯把我们包在车后座上。琳迪和我静静地眺望夜空,倾听父母笑谈他们的夜生活。我们成长中一直象朋友那样和父母交流,我们懵懂时就参与讨论爸爸手头的案件,争论黄色小说和毒品是否应该合法化。爸爸妈妈常鼓励我们要有自己观点,除非我们主动要求,他们很少说你应该怎么做。
  凡妮莎出生前,琳迪和我在伊斯特兹长大,那是一个盖满长春藤、朝向绿色田野、有着白色窗户和白色便门的小村舍。我比琳迪大3岁,比凡妮莎大9岁。小时候家里常常挤满了人,为了收支平衡,妈妈邀请德国和法国学生来我们家学习英语,我们不得不招待他们,帮妈妈准备饭菜、打扫房间,每当我想偷懒时,我就跑过田野去找我的朋友尼克?鲍威尔。
  尼克的妈妈会做极其美味的蛋塔,所以我常常偷跑到尼克家,不搭理那些只知道练习口语、让我们纠正发音的德国人。尼克和我是最要好的朋友,我们一起做所有的事情,他寡言少语,一头整齐的黑发,一双黑眼睛。
  妈妈总是琢磨着两件事:一是给我们找活干,二是想方设法赚钱。我们从没有过电视机,我想我的父母也未听过收音机。我们家一直团结一心,只要和妈妈在一起,我们就得主动找活儿做,如果我们借口其他事情试图溜号,她就会坚定地告诉我们这是十分自私的行为,因此,形成了我们将他人放在第一位的习惯。
  除了和爸爸家的亲戚一同在德文郡的萨尔科姆比度暑假外,我们也去诺福克和妈妈的姐姐克莱尔?霍尔在一起。克莱尔姨妈同妈妈一样是一个小企业主,她被濒临灭绝的威尔士山区绵羊迷住了,为保护它们绝种,她养育了一大群这样的黑色绵羊,成功地使它们从濒危物种名单上消失。然后她开了一家黑绵羊公司,开始卖画有黑绵羊的陶器,这些杯子印着“咩,咩,黑绵羊”的押韵儿歌,卖得相当好;不久,克莱尔姨妈又让村子里所有的女人喜欢上她的黑羊毛披肩和衣服——她一门心思要将“黑绵羊”做成一个品牌,她成功了,40年后,这个品牌仍然还生生不息。
  几年后,在维珍音像早期岁月里,我收到了来自克莱尔姨妈的电话:“里奇,你无法相信,我的一头绵羊在唱歌呢!”
  一开始,我目瞪口呆,“它唱什么?”我边问边想象一头绵羊在歌唱。
  “‘咩,咩,黑绵羊’,当然是这个,”她对我咬牙切齿,“现在我要录唱片,这头绵羊可能不愿意在录音棚里面唱歌,所以你是否能派些录音师来这儿?他们最好快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的绵羊就会停下……”
  那天下午,一群录音师带着移动录音室朝诺福克进发,为克莱尔姨妈的绵羊录音,同时他们还录制了一个由绵羊、鸭子和母鸡合作的唱诗班音乐。这只“咩,咩,黑绵羊”的单曲,我们一发行便登上了排行榜的第4位。
  来说说你一生的好朋友尼克吧,我和尼克的友谊不仅基于友爱,而且还包含很强的竞争心,我想在任何事情上都超过他。有年夏天,尼克生日时得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我们立即
  决定带它去进行“河岸赛跑”,这是一个竞争激烈的游戏,从山坡上直冲下去,在最后时刻紧急刹车,最后停在河岸边缘。
  由于是尼克的自行车,他第一个上。他做了一个令人钦佩的刹车,弯成环形,停在距水边仅仅一英尺。尼克通常会尽力刺激我做些更古怪的事情,但是这次他试图阻止我。“你不能比那个刹车做得更好了,”他说,“我的表现非常完美。”
  我不这样认为,我决定做一个比尼克更好的刹车,我骑着他的自行车上山,疯狂地踏板,直冲向河里,当我接近河岸时,很明显我已经失控了,没可能停下来,在飞驰中,我模糊地看见尼克张大嘴巴,极度恐惧。我竭力刹车,但是太晚了,一个筋斗掉进水里,自行车沉了下去,我狼狈地爬上岸,尼克在那等我,暴跳如雷。
  “你弄丢了我的自行车!那是我的生日礼物!” 他是那么愤怒,都激动地哭了,他把我又推下水去。
  “该死的,你最好找到它,”他叫嚷着。
  “我会找到它,”我局促地说,“我会把它钓上来。”
  接下来两小时,我潜到河底,在泥巴、水草和石头中四处摸索,试图找到他的新自行车,但是我徒劳无功,尼克坐在河岸上,狠狠盯着我。他有癫痫症,过去我曾看见他发过几次病,现在他愤怒异常,我祈祷怒火别让他再次发病。到最后,当我冷得发抖,几乎不能说话,双手惨白、麻木,被河床上的石头划得鲜血直流时,尼克原谅了我。
  “我们回家吧,”他说,“找不到了。”
  我们走回家,我努力让他振作起来,“我们会给你买一辆新的。”我向他发誓。当然,我的父母一定很痛苦,因为自行车价值20英镑。
  当我们8岁时,尼克和我分开了,因为我被送到温莎公园的斯凯兹利非预备学校读书。
  在斯凯兹利非的第一个晚上,我清醒地躺在床上,听着宿舍里面其他男孩的鼾声,感到非常孤单、郁闷和害怕,不幸的是,我病了,病来如山倒,我来不及起床去浴室,就直接呕吐在被子上。女舍监被惊醒,却不像妈妈那样有同情心,她责骂我,让我自己清理干净,我至今仍记得当时的羞辱。很显然,父母认为把我送到那里是正确的,但是当时我对他们只有疑惑和怨恨,对未来的一切深深地恐惧。
  爸爸在我这样大的时候也被送到公立小学,爷爷之前也一样,这是我们这种家庭的男孩接受教育的传统方式——学会自立。但是我厌恶在这么小的年纪就被送离家庭,并常常暗自发誓决不把我的小孩送到公立小学去,直到他们到了能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年龄。
  我是个大麻烦——经常惹麻烦。我8岁还不会读书,事实上我阅读障碍,还是个近视眼,尽管坐在教室最前面,我还是无法看清黑板。直到几个学期后,才有人想到是否该检查我的视力。但即使我能看清,字母和数字对我而言毫无意义。那时阅读障碍看起来不是一种病,或者说尚未得到重视,阅读障碍是你自己的问题,因为没有人听说过阅读障碍症,不能够阅读、书写或者拼写对于同班同学和老师们来说只意味着你要么愚蠢,要么懒惰,而这两者都会让你倍受鞭责——我每周就会被鞭打一到两次。
  在我的整个学校生活中,我一直都有阅读障碍。现在,虽然我的拼写有时仍然较差,但是我通过训练自己集中注意力,已经成功地克服了我最大的毛病。或许阅读障碍这个我儿时的痼疾反而让我培养了更好的直觉:当有人送我一份手写的报告时,我不会纠缠于细节,我通过自己的想象力领会所读的东西,并且进一步予以发挥。
  我剩存的荣耀是在课堂之外:我擅长体育。很难过高估计在英国公立学校中体育是何等重要。如果你擅长体育,你就是校园英雄:年长的男孩不会欺负你,裁判不在乎你没有通过课业考试。也许是因为体育是我唯一能够胜过别人的地方,我极度渴望在体育中获得成功,每次运动会,我都赢得赛跑和跨栏的一系列奖杯。就在我过11岁生日前,也就是1961年,当我在所有的赛跑项目中都已夺冠后,我决定参加跳远比赛,之前我从未尝试过。我沿着跑道助跑,踏板,起跳,在空中滑翔,在我落到沙坑后,裁判走过来,激动的摇晃我的手:这是一项斯凯兹利非学校的新纪录!在那个夏天,当我上台领取“路德热姆胜利者”奖杯时,我的父母和妹妹们坐在白色帐篷里拼命鼓掌,除了我自己,那个时候谁还在乎我不能拼写?
  秋季开学后我参加校际足球对抗赛,当时我已经射入一球,正在盘过后卫,控球,就要射门了,此时后卫追上我,飞身铲球。当他掠过我时,我的大腿被他压在身下,一阵恐怖的尖叫,混乱中我认为他受伤了,瞬间意识到受伤的是自己。他从我身上滚过,我看见我的双腿以惊人的角度扭在一起。父母常教育我以笑容面对痛苦,所以我勉强保持微笑,在我那夹杂痛苦和笑声的尖叫声中,学校女舍监驾车送我到了医院。右膝盖的软骨完全被撕裂,得立刻做了手术。
  全身麻醉后我变得毫无知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在街旁的病床上,一个护士正举着药水瓶给我吊点滴,除了我,其他几个病友也都被安放在外面。我以为在做梦,但是护士解释说手术时医院起火了,所有的病人都被疏散到大街上。
  医生告诉我,我很长时间内都将不能运动。
  “别担心,里奇,”医生走后,妈妈立即冲进房间对我说,“想想道格拉斯?巴德,他失去了大腿,但是他打高尔夫、开飞机,什么都难不到,你还打算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吗?”
  这次受伤最恶劣的后果是它立马突显出我在功课上的不足,每门功课我都垫底,无论无何也通不过入学考试,只好被送往另外一所学校,它位于苏塞克斯海岸,采用填鸭式的教学。在那里,没有任何体育活动,只有无穷无尽的功课和眼花缭乱的各种考试。如果你不会拼写、不会加法,或者分不清圆形、正方形,那么方法十分简单:你将被鞭打,直至你学会为止。铁的纪律和背后的累累伤痕让我获得不少教训,即使我有阅读障碍症,但这不是借口,每当我不可避免地做错时,只会招致更多的题目或者一顿好打。我倒更愿意选择被鞭打,因为至少那样快点。
  我唯一的安慰是校长18岁的女儿夏洛特喜欢我,我很高兴从所有的男孩中脱颖而出,得到她的青睐。不久我们就在晚上定期约会,每天晚上我爬出宿舍窗户,溜到她的卧室里。一天晚上,当我正从窗户往回爬时,不幸被一个老师看到我的行动。
  第二天早上我被叫到校长办公室。
  “你昨天干了什么?布兰森。”校长问。
  我给出的是最糟的答案:“我正从你女儿的房间里出来。”
  毫无疑问,我立刻被开除,学校通知我父母第二天接我回去。
  那天晚上,无法想到其他逃脱父母怒火的方法,我只好写下一份遗书,说自己无法忍受被开除的耻辱而走上绝路。我在信封上注明得到明天才能打开,但是我又把它交给了一个室友,这小子太爱管闲事,我知道他立刻就会打开看。
  很慢、很慢地,我离开了大楼,穿过校园,走到悬崖边,当看见一大群老师和同学开始向我追来时,我故意放慢速度使他们可以赶上,哈,他们把我从悬崖边拽回来,不再开出我了。
  奇怪的是父母表现得十分平静,爸爸甚至觉得夏洛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2.你将来要么进监狱,要么是个百万富翁(1963-1967)(1)
  经过填鸭式的教育和鞭打的洗礼后,我转学到一所大型公立学校——斯托学校,它位于白金汉郡,有超过800的男生。在这里我面临更勘忧的前途:服劳役!这是斯托的古老传统,低年级的男孩要供高年级的男孩差遣,为他们打杂,确切地说,做他们的仆人。欺凌弱小相当普遍,只有你擅长射门或者击出六分,才能逃脱酷刑。但是我的膝伤使我不能从事任何运动,而且由于我的学业也不好,班级最后一名,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羡慕的事,我很快就被孤立了。看起来,父母过去给我设置的所有的训练现在毫无用处。
  图书馆成了我的避难所,每天下午都去那里写小说。坐在这个安全的港湾里,周围是真皮封面的书和大地球仪,远眺着人工湖佩尔,我写下所能想象最香艳、刺激、令人咂舌的色情小说,故事是关于一个年轻的男孩,他因为膝盖受伤无法参加体育活动,但是他成了午夜牛郎,光荣而又熟练地被学校来自北欧的年轻女舍监诱惑。在我的想象中,女舍监常常蹑手蹑脚地跟着男孩;但是,令我沮丧的是,无论我梦想出多么难以令人置信的艳遇,现实中的斯托没有一个女孩,只有一个年过60的女舍监。
  当我坐在图书馆里,天马行空地浮想联翩时,我注意到另一个人也是图书馆的常客:乔纳森 ?荷兰?吉姆斯。与绝大多数斯托的男孩相比,乔纳森非常老成、稳重,阅读广泛,对艺术有渊博的知识。他是伦敦人,他妈妈是个成功的剧作家,他父母认识许多记者和作家,他也认识许多报刊杂志提到的名人。乔纳森激发了我对报纸的兴趣,我开始梦想成为一名记者。
  学期中,学校举行 “加文?麦柯斯维奖”的作文比赛,该奖项是一位作家设置,他是斯托的校友。我立刻放下自己动人心弦的黄色小说,写了一个短篇小说参赛——并且得奖了!
  加文?麦柯斯维亲自来到斯托学校颁奖,一起来的还有小加文,《观察家报》的战地通讯记者。典礼结束后,他们驾车回到萨里,顺路带我回家,他们是我良师诤友,非常扶持我,即使他们意识到我不是那么需要扶持的,我们一直保持联系。
  获奖后,我的英语开始有进步,我一跃而成为全班21名同学中的第3名,但拉丁文我仍排名18,数学、物理和化学依然垫底。“他非常努力,但是无法理解最简单的数学方法,记不住任何提到过的新话题。”期末评价中如是说。
  不管学校对我的数字能力多么差评,我对于找机会挣钱颇有兴趣。复活节假期,我决定以妈妈为榜样开始挣钱。当时我家刚从山姆里?格林区的一头——东村搬到另外一头,那儿四处散落着许多谷仓、工棚和一些土地。我跑去游说尼克加入计划,他也从约克郡的学校放假回来,我们计划在空地上种下400棵圣诞树,下一个圣诞节前它们会至少长到4英尺高,那时我们就能卖掉它们。尼克和我同意一起做这件事,对半分成。
  那个复活节,我们犁地,在农场的土地上播下400棵树种。我们盘算着如果它们都长到6英尺,我们就每棵卖两英镑,这样我们就从5英镑买树种的初始投资上,获利800英镑。接下来的暑假,我们去看这些圣诞树,却发现除了一两个小树枝冒出地面以外,其余的全被野兔子吃了。我们疯狂地报复,猎杀了很多兔子,一一剥皮, 1先令一只的价格卖给当地的屠夫,但是离我们计划中的800英镑还差的远。
  圣诞节,尼克弟弟得到的礼物是一只相思鹦鹉,这引发了我另外一个伟大的商业机会:养鹦鹉!我可以整整一年都卖它,而不只是在圣诞节前夜。我计算出它们的售价、会长得多快、饲料花多少钱,并说服爸爸建了一个大鸟舍。
  爸爸不情愿地建好了鸟舍,鸟儿长得很快。然而,我高估了当地的需求,即使山姆里?格林区的每个人从我这至少买了两只鸟,我们仍然还有满满一鸟笼。一天,我收到妈妈的信,告诉我一个坏消息,老鼠咬烂了鸟笼,鹦鹉都被吃掉了。很多年后,妈妈才向我坦白,她已经受不了每天清洗鸟笼,因此有一天她故意打开鸟笼,所有的鸟都逃走了。
  但是,即使所有的这些构想没有赚钱,它们教会了我数学。我发现只有当我用实在的数字解决现实问题时,数学才对我有意义。只有在计算得种多少棵圣诞树,或者喂多少只鹦鹉时,数字才会变得真切,我才喜欢用它。但在教室里,我仍然是一个数学上的大傻瓜。我曾经作过一次十分可笑的智力测试,我不能对其中任何数学问题集中注意力,人们一点都不知道这些智力测试经常是由一些学者凭空想出来的,这些学者对于外界的问题往往束手无策,而我,喜欢做真正的商业计划。
  我想我的父母向我慢慢灌输了反叛的性格因子。1967年1月和2月间,我和乔纳森开始讨论如何改变学校的规定。虽然当时才15岁,我父母教育我自信能改变世界,因此看到斯托学校的管理,我肯定我能做得更好。我认为规则需要打破,斯托学校拥有的规章制度和军队一样多——在我和乔纳森 ?吉姆斯看来,它们中的许多条款是过时的、漫无目标。我和乔纳森尤其地如下规定感到愤怒:当校队在其他学校比赛时,任何一个不参加比赛的人必须去观看比赛。虽然我们可以每天下午去图书馆,却被强迫在每个星期六看校队比赛。
  我知道如果不是因为膝伤,我一定能入选校队,这令我倍感沮丧,我写信给校长:“我反对被迫观看比赛,这纯粹是浪费时间。如果有人不能够参加校队,他应该有权利利用自己的时间。我知道这严重违反了传统,但是我坚持己见。如果这看球赛的450人不把时间花在看球上,哪怕使用来擦白金汉宫的窗户,他们的收益也一定超过‘观看他人获得什么东西’”。
  另外,我试图改变学校的用餐制度:
  “我觉得要改善斯托,我们应该首先从社交上着手。许多男生渴望从有趣的谈话获得知识。谈话最好的是时候是在吃饭时,但是在斯托,这是不可能。因为我们在大堂里面吃饭时,每天都被安排坐在固定的座位上,身旁坐着同一个人。所以,我建议食堂里可以自由选择食物、自由入座,这样不会浪费食物,还可以使你裁减至少一半的意大利和西班牙服务生。”
  校长建议我把这些想法登在校刊上,但是我和乔纳森想创建另一份观点新颖的杂志。我们想废除劳役、体罚、强制性的教堂礼拜、看比赛和学拉丁文。所有的这些想法过于“革命”,无法在校刊《死拖人》(《史托人》)上发表,校刊的名字看起来倒是挺适合这些长期受罪的学生。
  然后我们同其他有相似规章的中学联系,慢慢地,创办一家校际杂志的想法产生了。我在笔记本上记下各种名字:《今日》《焦点》《1966》、《摩登不列颠》和《访谈》;写出我想要出版的东西,然后又再计算盈亏,这使我领略到数学包含的趣味。
  我从《名人录》上搜集到250名社会名流的名字,在电话簿上找到潜在的广告客户。我也写信给怀特?史密斯(注:英国最负盛名的书籍连锁店,零售网络遍及全世界),问他是否能让我的杂志上架。这样,写稿人、广告客户、发行商和费用均已到位——至少在纸上,我已经写下我的第一份商业计划。
  可是相关的数字看起来这项生意实在规模太小,所以我们决心扩大覆盖面,纳入更多的学校、技术学院和大学,这样杂志将面向更多的受众,吸引广告客户。我们认为如果我们面向大学生,那么高三学生也会购买;但是如果我们面向高三学生,那么大学生将对此不感兴趣。
  我们决定起名为《学生》,因为当时流行谈论“学生势力”,经常有学生静坐和示威,这是个年轻人的时代。妈妈借我4英镑交电话费和邮资,乔纳森的爸爸准备了信纸,印着“《学生》——英国青年的杂志”,顶端伴随一轮旭日东升的logo。我们开始给所有的赞助商和广告客户写信。
  《学生》为我们提供了生活的新出口。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做,我在学校自己的房间里开设办公室,请求校长给我装电话,他断然拒绝了。我只好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但是我很快发现一个有用的招数:如果我告诉接线员投币电话吞了我的钱却断了线,我可以免费再打一次电话,更妙的是接线员听起来像秘书:“布兰森先生找你。”
  我列出一张人名名单,亲自与他们一一联系。绝大多数人拒绝为一份还没有出版的杂志付广告费,但是渐渐地我开始找到吸引他们注意力的方法。我打电话给国有威斯敏斯特银行,告诉他们劳埃德家族银行刚刚拿下一整版的广告,他们是否想和劳埃德家族银行一同登广告?我还强调《学生》将是英国最大的青年杂志。我又打电话给可口可乐公司,告诉他们百事公司刚预定了一个大广告版面,但是反面还是空的;我打电话给《每日电讯报》,问他们想比《每日快报》先还是后做广告。
  另外一个伎俩是问一个无伤大雅又难以拒绝的问题:“你是否愿意招聘到最优秀的大学毕业生?”没有任何人事经理说他们要寻找二流人才。“那么我们正出版的杂志恰恰适合你……”
  为了避免接线员切断我的电话,我学会了怎样在5分钟内把所有的事情说完。我的语速开始越来越快,越来越有感召力。我很早就变声了,没人会想到他们正和一个站在公用电话亭的15岁小鬼通话。我留下在山姆里?格林的地址,写好成打的信件寄给父母,他们请老朋友伊丽莎白把信打印后寄出。
  我的功课越来越差,但却学会如何自己树立信心。如果我再大五六岁,一定会觉得试图替一份由两个才15岁的校园男生主编、尚未面世的杂志招揽广告是无比荒谬的事,但是当时我年纪太小,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失败。
  假期中,我告诉尼克所有关于《学生》的事情,他同样非常兴奋而且愿意帮我们贩卖杂志并尽力找到发行商。虽然尼克知道《学生》实际上是我和乔纳森的创意,但是他同我们一样对杂志的潜力充满信心。我们15岁了,觉得自己可以做任何事情。
  1966年4月之前,我丢下一大堆无法通过的课业,更多地投入到《学生》中去,这让教拉丁文和科学的老师们同样松了口气。
  我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是写成百上千的广告招商信,再焦虑不安地等待回信,但是,直到1967年4月,我们也仍然离发刊日遥遥无期。我和乔纳森已经筹划了1年的时间,所能登载的只是一些校长和老师的支持信和政客们含混不清的许诺,没有任何广告和新闻材料。我拒绝妥协,在1967年4月27日的家信中,我对在复活节中同家人相处时间太短表示歉意:
  过去的4周是一个非常好的假期,我希望你们不要为我不能多呆在家里生气。也许是我不对,但我觉得自己有两个责任:一是对家庭,一是对《学生》杂志。对我而言这不容易,因为任何所做的事情我都想全心全意。我感到自己对《学生》尽了全力,以致无法兼顾其他。我知道想左右兼顾很危险,但我已经决定一直走下去。我现在16岁,但是大多数人16岁时做什么?他们所做的事情都和我两三年所做的事情差不多——晚上兜风,白天鬼混。你们16岁时在做什么?射击、钓鱼、游泳,或者和女孩出去玩,或者帮着打理花园。你们16岁时能否
  预见到世界今天的样子,你们的未来早就被安排好了,可是今天的世界却要求艰苦卓绝的自我奋斗。
  你们认为《学生》是我自我中心的产物,可能吧,但是人一生中做什么不是自我中心的呢?它是我生活的开始,如同当年大学对于你们一样。写这封信也许会让你反感,但是过去两星期这些话一直盘旋在我脑海中,把它写出来也许更好一点。
  我很幸运,能同父母像亲密朋友那样自由交谈,他们亲切地回应了这封信,和我保持开诚布公地交流。这时我才注意到我的很多朋友早已不再相信父母,而我和父母之间从未感到尴尬或者反叛,他们经常鼓励我放手做想做的任何事情,即使他们不赞赏我的项目,也会表达同情和支持。妈妈竭尽所能帮我做《学生》杂志,她给我省吃俭用攒出来的钱,帮我考虑我应该联系的人。有一次当我告诉她我想同大卫? 弗罗斯特(英国最著名的电视访谈节目主持人)接触时,她花了好几个星期问遍她所有的朋友,谁能认识大卫? 弗罗斯特?
  终于我们实现了首次突破:我们收到了第一份广告订单——一张250英镑的支票,而且杰拉尔德?斯伽非(著名漫画、动画家,《大力水手》的作者)同意为我们画卡通并接受采访。《学生》终于从我们脑海中模糊不清的概念变成一份真实的杂志。
  另外一件从幻想变成现实的事是“性”。假期里我结识了许多女朋友,最终一次聚会中随着灯光熄灭,所有人都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时,我献出了第一次。
  在一次聚会上,我认识一位女孩,我们溜到楼上一个很偏的卧室里。当我们开始做爱时,她不断呻吟,尽力控制呼吸,很显然她有快感,所以我对我的技巧这么好感到非常高兴。我尽情享受,变得同样的兴奋异常,大口大口地喘息,接着我从她身上滚了下来。让我震惊的是,她还在气喘吁吁,当我开始怔怔发呆时,终于意识到她的喘息是另有原因。
  “哮喘!”她快透不过气来,惊恐无比地喘息道,“呼吸机!救护车!”
  我很高兴我的第一个固定女友十分健康,茹迪是个荷兰“革命者”,在最后一个学期,我邀请她来斯托:她溜入校园,偷偷地在树林中搭起帐篷。在这令人高兴的一星期,我每晚偷偷溜过湖边,来到树林。我们躺在星空下,一边抽大麻,一边谈论我们将改变世界的理想。茹迪疯狂热爱世界政治,她成了《学生》杂志主要的“驻荷兰海外记者”,而且继续写一些有关恐怖分子的有影响的文章。
  除了古代历史,我放弃了所有科目,把更多的时间花在《学生》上,我一心想着尽快离开斯托,去伦敦开始记者生涯。
  1967年,我17岁,离开斯托的时候,校长对我的临别赠言是:“祝贺你,布兰森!我想你将来要么进监狱,要么是个百万富翁!”
  6个月后,我最后一次收到来自斯托的消息,1968年1月16日,校长写来一封信:“亲爱的布兰森,很高兴看见新闻界对你们首版的好评,创刊号非常吸引人。最诚挚地祝贺你,未来一帆风顺!”
  1968年1月,《学生》的创刊。
  第二卷
  3.商业启蒙(1967-1970)(1)
  1967年夏季学期末,乔纳森和我搬入了位于伦敦康纳特广场的他家地下室。我们成功说服著名女演员凡妮莎? 里德克雷弗与我们做次访谈。这次访谈是我们的转折点,我们可以用她的名字吸引其他的名人。当名人越来越多,甚至包括艺术家大卫?霍克尼和存在主义哲学家让—保罗?萨特时,要说服广告客户《学生》值得它们登载广告就变得轻而易举。
  整个夏天,我和乔纳森都住在地下室里。房间又黑又湿,没什么家具,我们的床是铺在
  地板上的床垫。这个地方很快变得十分混乱,扔满了脏咖啡杯和包装纸的碎片。我们经常饿肚子,有时候我们溜上楼搜刮乔纳森父母的冰箱,妈妈偶尔会带着装满食物的大篮子破门而入。
  “红十字会的救济来了!”她喊道,“你们两个多久没洗澡了?”
  于是我们就在地上狼吞虎咽吃起来。
  有一天,她带来了100英镑的现金。妈妈在山姆里?格林附近的路上拾到一根项链,交给了警察局,三个月后仍然无人认领,警察就把项链给了她。她知道我们没钱,所以她来伦敦卖掉项链,将钱给了我们。她的100英镑还清了电话费和邮费,还够我们熬几个月。没有它,我们可能早已破产了。
  彼德?布莱克因为设计甲壳虫乐队的《警察热身》专辑封套而名声大震,他为我们的创刊号画了一个学生做封面。纯白底上只有两处红色,一处是标题“学生”,一处是学生打的红领带。除了这幅画,他还同意接受我们的采访,开场白就语出惊人:“没穿衣服的漂亮女孩是最好的作品,而且我对此尤其感兴趣,她和透视或者解剖学一样,会告诉你如何画画。”
  他进一步指出“学生势力”的危险——这在当时引起极大争议:
  “我认为学生拥有的权力不应该凌驾老师之上,我不喜欢把学生作为一个阶层,我认为他们高估了自己,他们说得过多,涉足过多的社会活动,有着过多的权力。我认为人们过于热衷当一名学生。毕竟,学生不是如此重要——他们实际上只是学习如何长大成人,学生不应该有权抱怨。”
  也许因为我们太年轻,不像专业访问者那样咄咄逼人,因此我们的很多访谈对象坦率自由的诉说心声,杰拉尔德?斯伽非描述他的工作:“我经常画画——它让我有精神支柱。我从来无法停止,对我来说它如同吃饭一样重要。一旦我有了想法,就必须画出来——像患病似的,一种本能。”当我问达德利?摩尔他对学生的看法时,他回答说:“对于你们这一代,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你们的年龄。”他是牛津大学马格达伦学院的管风琴教授,但是当我提到古典音乐时,他说:“我宁愿选择和六个女人整天在泥沼里打滚,也不愿坐在钢琴边。”
  米克?贾格尔和约翰?列侬也同意接受访问,他们两个都是学生们所崇拜的偶像。《学生》杂志对贾格尔的采访进行了夸张的介绍:
  “最近,《旋律制造者》写道:‘贾格尔就像陀斯妥也夫斯基笔下的卡拉马佐夫兄弟,当他尊敬的哥哥告诉卡拉马佐夫为了学会善良,痛苦必须存在时,卡拉马佐夫回答说,如果小孩必须受苦才能学会神性,那么他虽然不会否认上帝的存在,却会很体面地拒绝通向天堂的车票。’这就是米克?贾格尔式的叛逆与革命。”
  我不知道为什么引用这段话,当然我们完全弄不明白它的含义。
  我们对约翰?列侬的采访是另一个“经典”。我和乔纳森一起去,乔纳森试图引经据典:
  乔纳森:一位批评家认为《生命中的一天》这支歌是《荒原》的缩影。约翰:什么的缩影?
  乔纳森:艾略特的诗《荒原》。
  约翰:我没听说过,我对文学一无所知。
  讽刺的是,对列侬的采访几乎使《学生》杂志关门。访问之后,我想请约翰和大野洋子为我们杂志写首歌,我们可以把它与杂志一起发行。我和甲壳虫乐队的新闻发言人德里克?泰勒联系,那时甲壳虫乐队刚建立“苹果艺术基金”,用于资助贫困的艺术家和音乐家。德里克每天都坐在办公室里,会见一大堆申请者,每个人都有上百条不同的理由认为甲壳虫乐队应该资助他们。德里克是个温和的人,他就像国王的管家,他会耐心地倾听每一个要求,无论它是多么荒谬或者毫无意义。
  当我把想法告诉德里克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说列侬和洋子会很高兴,他把我介绍给“苹果基金”的经理荣?卡斯和唱片生产厂商,然后我们定下了发行时间。
  我带着这个好消息冲回了康诺特广场——我们不仅访问了约翰?列侬,而且马上还会拥有他没有发表的原创歌曲,这真是《学生》千载难逢的良机。我们联系当时最受欢迎的插图画家艾伦? 奥尔德里奇,委托他设计一个独特的封面,上面留出空白位置安放唱片,我们计划印发10万册,这是我们有史以来最大的印数。
  一个星期过去了,唱片仍然没有到,我越来越焦急,就打电话给德里克。“别担心,理查德,”他说,“我们出现了一些问题,但是我保证你会收到东西的。”事实上,我几乎无法做进一步的强求:因为此时洋子失去了她一直想要的孩子,列侬刚因为藏匿大麻被捕,夫妻二人正伤心地呆在公寓里休养生息。
  我同样陷入了麻烦,发行特刊的计划使我们濒临破产,绝望中,平生中第一次我联系了律师,请他写信给德里克,声称如果他们违背诺言,我们将起诉苹果基金和列侬夫妇。
  几天后,我收到了德里克的电话,“理查德,快来我这,”他说,“我们有些东西给你。”
  那个下午我坐在苹果基金的地下录音室中,和德里克、列侬、洋子还有律师一起听带子。磁带的杂音后传来一阵持续、稳定的拍打节奏声——就像人的心脏在跳动。
  “这是什么?”我问。
  “是我们婴儿的心跳。”列侬说。
  他一说完心脏声就停止了,洋子泪如泉涌。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来不及说话,约翰从洋子的肩膀上直视着我的眼睛。
  “孩子死了,那是我们死去孩子的静默。”
  我回到《学生》杂志社,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不能把这种私人录音当作唱片发行,只能重新设计杂志的封面。也许我错了,因为德里克说它是“概念音乐”,会被人收藏。我考虑过对列侬夫妇采取法律行动,但是他们已经够麻烦,而且毕竟,他们还是用自己特殊的方式履行了合同。解决问题后,德里克写了封道歉信,信的结尾是他所有信件末尾都会说的一句话:“你所需的是爱……”
  乔纳森阅读广泛,我则极少读书,我没有这工夫。我把时间花在电话上,不是努力拉广告,就是游说名人们无偿为《学生》写稿或者接受采访。在我的一生中,一致需要有人来平衡我,分担压力,弥补弱点。我和乔纳森是一对好搭档,他知道我们应该采访谁以及为什么采访,而我知道如何说服他们接受采访,锲而不舍,孜孜不倦。通常在《学生》做的采访中,我仅仅打开录音机,让被采访人自由畅谈。
  几期后,参与《学生》的人开始增多。我和乔纳森去夜总会同姑娘们聊天,带她们一起回公寓“喝咖啡”;如果她们过夜,第二天早上我们就劝说她们留下来帮忙卖杂志,而她们常常会同情我们。消息口头相传,学校的老同学来了,朋友的朋友、或者读过杂志的人都前来表示想要加入,并不要求薪水。地下室变得越来越像难民营,我们靠冰箱里的剩余过活,偶尔打打牙祭买的也是便宜的咖哩饭菜。
  各种各样的人帮着卖杂志,刚开始的设想是他们先带走杂志,以每份两先令6便士的价格出售,然后给我们一半。这意味着他们要预付款给我们,但其实很少这样。不过实际上我从不担心《学生》的盈利,只要有足够的资金支付各种账单和出版下一期杂志就行。我认为卖得越多口碑就越好,最终将能吸引到更多的广告。
  当时我并未意识到,维持杂志生存的现实需要已经把我当记者的理想搁置一边。乔纳森负责编辑,而我负责商业运营,卖广告、与印刷商讨价还价。我开始自然地转变为一个“企业家”——如果有人对我提到这个词,我很可能还会去问问乔纳森这是什么意思。当然我没有把自己视为商人,商人应该是城市里那些一心想赚钱的人,他们穿细条纹套装,在郊区有个妻子和2—4个孩子。当然,我们也希望《学生》杂志赚钱,我们需要钱生活,但是我们更多地是视它为充满创意的事业,而不仅仅是赚钱的工具。
  不久后,我进一步意识到商业自身可以充满创意。出版杂志,是在创造一份具有原创性、深入人心、持久、充满理想并且能达成一些有用的目的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创造你所引以为傲的成果——这一直是我的商业哲学。我从未仅仅为了赚钱而去从事某项商业活动,如果仅仅为了赚钱,我建议你最好别做。做商业必须有趣,还能激发你自身创造力。
  经营《学生》当然有趣,每天打开音响,震耳欲聋地放着鲍勃?迪伦、甲壳虫和滚石乐队的音乐,陶醉在摇摇欲坠的地下室中。当我和乔纳森出去兜售杂志时,我们会为了庆祝卖出一份两先令6便士的杂志,而去买两块1先令3便士的汉堡。当我从地下室脏兮兮的窗户望出去,看见天气不错,就会关掉音乐,叫每个人出去走走。我们漫步过海德公园,然后在瑟盆庭停下,所有人都下去游泳。
  托尼?米勒是我们主要助理编辑,我们都尊敬他因为他过去是一个工会官员,他比我们其他人都大许多,特别喜欢谈论社会主义。当每个人在争论一些政治声明的准确用词时,我开始意识到更广阔的层面:生存之道。在某些方面,我成了杂志的旁观者。当他人讨论迷幻药宗师蒂莫西?李尔瑞、平克? 弗洛伊德和最近学生政治的变化时,我却在担心印刷商和电话单的付费。除了花时间打电话说服当时的风云人物为《学生》写稿以外,我还不得不花很多时间打电话给广告客户,努力劝说他们来购买广告位,否则,《学生》就会破产。
  责任让我飞快成长,甚至可以说早熟。当其他人兴高采烈地整夜围坐在一起醉酒,不必担心第二天早上宿醉未醒的麻烦时,我则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父母和琳迪过来帮我们卖杂志。妈妈带着一捆杂志去海德公园的演讲角,把它们塞到游客手中;琳迪和我在牛津街栏着每个人推销杂志,有一次我俩还碰到一个流浪汉向我们要钱,我们没有钱——那可正是我们想要的东西,但是一种理想主义的冲动下,我把身上的衣服脱给他,然后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我都是裹着条毯子在大街上乱走。
  “可怜的流浪汉!”当爸爸听到这个故事时他吃吃直笑,“这将给他一个教训,他想讨些零钱,结果从你这得到了一堆满是跳蚤的衣服。”
  在斯托有非常残酷的一种传统,每个男孩必须学会一首长诗,面对全校师生背诵它。如果你犯了一丁点错误或者停顿了一会儿,那么校长就会敲钟,你将被赶下台,伴随你的是周围的嘘声和嘲笑——你被“钟击”出局。由于我有轻度阅读障碍,我很难熟记任何事情,那
  几年中我一直被无情的规则“钟击”出局。
  即使现在,无论我什么时候接受采访或者不得不做个演讲,我同样感到颤抖,我不得不克服同样害羞的感觉。如果谈到一些我知道或者很感兴趣的话题,我能够相当地流利;但是当谈论我一点都不懂的东西时,我就变得手足无措。我明白自己永远也无法像政客那样可以对任何问题应答自如,那么我不再试图克服口吃和不能圆滑回答的毛病,相反我尽量给出真实的答案,即使需要的时间更多,我宁愿给人一个缓慢、犹豫的回答,而不是快速、油腔滑调的答复。
  20世纪60年代末最重大的两次事件就是越南和比夫拉战争。如果《学生》要成为令人信服的出版物,我们必须在这两个国家驻有记者。我们没钱往那里派记者,更别说付他们的住宿费和传真费,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最终我们想出了个主意,如果我们挑选年轻的记者前往采访,他们自身或许会成为一个不错的报道题材。所以我打电话给《每日镜报》,问他们是否有兴趣独家报道一位年仅17岁的记者去越南采访,他们买下这个故事,支付这位《学生》杂志的记者朱利安?曼永去越南的费用。朱利安发回了有关越南战争的一系列重要报道,后来更成为英国独立电视台的著名记者。我们又同样成功地安排一位16岁的记者去了比夫拉。这两次冒险是我首次利用《学生》品牌为杠杆:我们出品牌和人力,另一方出钱资助。
  我对反对美国越战充满激情,1968年10月,《学生》的所有工作人员和凡妮莎? 里德克雷弗一道加入学生游行,在美国大使馆门口抗议。我、凡妮莎和塔瑞克?阿里走在一起,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和成千上万人一起游行令人非常兴奋。人们的情绪高涨,但同时有点令人害怕,事情可能随时失控,的确不久就出事了。当警察开始攻击人群时,我落荒而逃。这次示威的一张照片后来出现在《巴黎进行曲》杂志中,图中我弓着后背,正飞奔穿过广场,离试图抓我的警察的手仅有一英尺。
  虽然我反对越战,但是并不像其他示威者一样是个极左翼分子。
  “我也许是个左派,”我对《卫报》的记者说,“仅当他们头脑清楚,充满理性时才是。”
  在政治上,《学生》不是一份激进杂志,我们也不是一份像《Oz》和《IT》一样的地下杂志,我们不像他们那样赞成在饮料中加迷幻药——当然我们同他们有一样在办公室大谈自由性爱。
  我努力在左右派间保持平衡,游人却认为我的这种平衡就是支吾搪塞。作家兼诗人罗伯特? 格拉夫从马略卡岛写信给我:
  “你的双手似乎比学生们捆得更紧。比如在比夫拉报道中,你一次也没有提到在国际现状中这次战争究竟为何爆发,那是因为你不得不同主流人士和商业伙伴们保持良好关系,否则杂志就不能生存。是的,你已经尽了全力。”
  事实上,那些“商业伙伴”一点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友善,找广告比找人撰稿难得多。我们能采访演员布赖恩?福布斯、登载加文? 麦克斯韦的文章,但是这些没法立即套现资助我们经营和发行。我们每一版的广告费是250英镑,1/8版的广告费是40英镑。举个例子,在打了无数个电话后,我成功地让9家公司在创刊号上作整版广告,这9家广告客户是从300多家潜在客户中好不容易才拉到的,它们带来2250英镑的收入,已经足够印刷3000份创刊号了。有了这些资金后,我在高兹银行开了户头,把它作为我们的票据交换银行,我家以前经常去这家银行,我一定是他们顾客中最特别的一个,我两手空空走进银行却要求透支1000英镑。《学生》杂志的自始至终,卖广告都是最难啃的骨头。
  尽管我们都很尽力,但《学生》依旧没有赚钱,我开始想办法如何在其他方面扩展杂志和《学生》品牌,比如“学生”会议中心、“学生”旅行社和“学生”住宿代理。我不仅仅把“学生”看作一个名词,我把它看作一个形容词、一个系列服务、一种重要价值的开端,用70年代的话说,《学生》杂志和它延伸的一切东西都是“嬉皮”的。“学生”是个多元的概念,我想充分开发这种多元性,看看我能把它扩展多远,看看它会走到多远去。这样一来,我和我的朋友开始有所不同,他们仍专注于杂志本身,热衷于报道学生政治。
  地下室里的生活是一场混战。我们从来没有钱,却无比繁忙。我们是个团结紧密的团队,在工作中获得乐趣,觉得自己在做重要的事情、过伟大的生活。
  不久一些全国性报纸的记者们前来采访,看看我们怎么回事。通过一个十分简单的方法,我们令他们印象深刻,我和托尼坐在桌上,电话在手边。
  “很高兴见到你们,请坐。”我一边说,一边请记者坐在我对面的布袋上。当他们手忙脚乱地拍去布袋上的污垢时,电话响了。
  “托尼,帮我接一下?谢谢,”然后我问这些记者,“现在,你想了解《学生》什么?”
  “特德? 奚斯找你,理查德。”托尼插话。
  “我就回电话,”我回答,“现在,你们想知道《学生》什么?”
  记者伸长脖子看着托尼告诉特德? 奚斯,很抱歉理查德在开会,只能待会儿回电。接着,电话再响起,托尼再度接起电话。
  “大卫? 贝利找你,理查德。”
  “我就给他回电,顺便问他午饭是否可以改时间?我必须去巴黎。”我朝记者抱歉地笑着,“——现在,我们说到哪呢?”
  “我想问你——”
  电话又响了。
  “很抱歉打扰了,”托尼道歉道,“但是米克?贾格尔找你,他说很紧急。”
  “请原谅,等我一分钟,”我说,不情愿地拿起话筒。“米克,你好。我很好,谢谢,你呢?真的?独家采访?好的,听起来不错……”
  我就这样说下去知道乔纳森电话那头笑得喘不过气来,或者报时器响了。
  “很抱歉,”我对记者说,“总有突发事件,我们快忙死了。可以结束了吗?”
  记者们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送出门,与乔纳森擦身而过,电话再也不响了。
  记者们完全相信了我们的诡计,《星期天电讯》写道:“全世界的摄影家、记者和作家看来都与愿意全身心协助《学生》杂志,而且一个庞大的义工发行渠道已经遍布中学和大学,国内超过五十万学生会阅读这份杂志。”
  “众多风云人物是他们的采访对象,内容包罗万象。”《观察家》写道。
  《每日电讯报》说:“《学生》吸引了许多著名的作家,将成为国内发行量最大的杂志之一。”
  1968年秋天,乔纳森的父母受不了20多个员工生活在他们的地下室里,要求我们搬离。我们搬到阿尔比恩大街44号,就在康诺特广场拐角处。乔纳森被迫离开我们继续他的学业,他对抛弃我十分内疚,但他父母不相信一个由地下室制作的小杂志能成为他可靠的经济基础。
  失去了乔纳森,《学生》几乎四分五裂。我没法一个人做太多的事情,又没有值得我真正信任的帮手,几星期后,我请尼克来帮我。他刚结束了阿姆颇佛斯的学业,准备去布莱顿的苏塞克斯大学,他同意延迟入学,来《学生》帮忙。
  尼克来后,《学生》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他开始控制现金,不再用一个大饼干罐装钱,那会让任何人可以伸手拿钱去买食物、饮料或大麻。尼克恰当地使用我们的银行户头,核对银行往来账目。尼克掉了一颗门牙,再加上一头黑色的长发,他看起来挺凶悍,吓住了很多讨债者。
  到如今,在《学生》工作的人绝大多数人只有19或20岁,有很多自由性爱的言论和实践。过去挤在乔纳森地下室的员工们,现在可以住进新房子,大家纷纷忙着营造私人空间。我在顶楼安装了一个大铜床,沿着床栏杆拉过来一条长长的电话线,我经常就在床上谈生意。
  我用父母的名义登记租了这座房子,这样房东——教堂委员会——就不会认为我们把它用于商业用途。父母喜欢新闻业的刺激性,虽然爸爸是一个短发律师,星期天还会衣冠楚楚去教堂,但是他和妈妈乐于同披着一头长发、一个月都不刮胡子不洗澡的人聊天。每半学期和假期里琳迪会过来帮助我们卖《学生》,并同杂志社的小伙子们谈恋爱。
  我和《学生》的一个职员黛比有一段短暂的恋情,当她告诉我她怀孕了,我们都吓坏了,不知如何处理一个婴儿。黛比决定去堕胎,打过一些电话后,发现很难安排,黛比不能在国家保健医疗机构流产,除非她能证明有精神上或者生理上的毛病。我们疯狂地给所有医院打电话,试图寻找解决的方法。当我们找到一个私人医生帮忙时,我们发现费用要400多英镑,我们没有这么多钱;无计可施,终于一个伯明翰的医生愿意以50英镑帮我们做这个手术。
  手术后,黛比和我意识到一定有很多年轻人也面临同样的问题穷途末路,如果你能通过一个电话号码打听到合适的医生,这肯定会让情况大大好转。除了意外怀孕,还有其他问题,例如你需要心理援助,或者有性病却害怕向你家庭医生承认,又或者离家出走而无处容身……我们列出一大堆学生们面临的问题,决定就此做些事情。我们预备给出我们的电话热线号码,搜集所有最好和最有用的医生的名单。
  “把你的难题交给我们”是学生咨询中心的口号。我们在牛津大街分发小册子,在《学生》上做广告,不久电话开始来了。许多医生、包括国家医疗机构和私人医生,都同意免费或者低收费来提供服务,于是我们建立一个人们想求助的专家网络,许多电话是有关怀孕和避孕。
  学生咨询中心开始比《学生》杂志占用更多的时间。我早上每小时得同3个意图自杀者谈心,然后建议怀孕的女孩去找医生看病,或者写信指导那些正担心自己得了性病却不敢告诉父母或去看医生的人,我们的工作是帮助那些陷入麻烦却又无处可去的人——然后用仅剩的时间打理杂志。我们要处理的最大问题是青少年不相信父母。听着他人的故事,我意识到我同父母保持良好的关系是多么幸运,他们从来不审判我,而是支持我,经常表扬我的长处,绝不批评我的短处。
  同时有学生咨询中心和《学生》杂志,在阿尔比恩大街的生活一直十分忙乱,白天黑夜里任何时候都有人进出我们的房子。因为邻居们的抱怨,教堂委员会的巡视员经常来这检查我们是否进行任何商业活动。这些检查如同西伦敦滑稽剧,让人产生定期焦虑。委员会在检查前24小时通知我们,一旦接到通知,所有《学生》杂志的同仁和妈妈立刻忙碌起来:所有的电话堆进一个食橱;杂志的职员拿出油彩和画刷,穿上工作服,开始在墙上作画;妈妈带来琳迪、8岁的凡妮莎和一大堆玩具。当教堂委员会抵达时,他们只见一群画家兴高采烈地装
  修房子,所有家具都用防尘罩包扎着。
  教会巡视员会看着这欢快的家庭画面,他们尴尬的挠挠头、夸凡妮莎可爱、和我的妈妈友好地谈话。只要他们一消失,妈妈回家,我们扯开防尘罩,插上电话,重新开始工作。
  这一切结束在我们忘记拆电话的那一次。到那时他们已经来了5次,也一定开始有点怀疑。当他们留下来喝完茶准备离开时,两个电话在橱柜里面狂响起来,一片可怕的沉默。
  “听到什么了?”我马上借题发挥,“你们能听到那个电话吗?这些房子的墙太薄了,我们可以听到隔壁的所有活动的声音。”
  巡视员大步向前,拉开橱柜门。5部电话、1个接线总机和大把电线全部从他头顶上滚落下来,再大的家庭也不需要接线总机。阿尔比恩大街44号的一切结束了,《学生》杂志不得不另找地方当办公室。
  我们把附近四处寻找地方,尊敬的卡斯伯特? 斯科特喜欢学生咨询中心,向我们免费提供了圣约翰教堂的地下室,我们甚至游说当地邮局工程师为我们装上电话,而不是让我们按照惯例等3个月。不久,我们没人注意到我们正在昏暗的地下室里工作,周围是大理石雕像和坟墓。
  1969年11月两个来自玛丽里本警察局的警官找我,他们提醒我注意1889年色情广告法案和1917年性病法案,要知道,为救治性病做任何广告都是违法的,这些法案原来是为了阻止庸医骗取人们接受其昂贵而又无效的性病治疗。我争辩说我仅仅提供咨询服务,我把患有性病的人都介绍给圣玛丽医院合格的医生,但是警察十分固执:如果学生咨询中心继续公开提到“性病”之类的话,我将被捕坐两年牢。
  这星期前,我们成功地起诉玛丽里本警察局的一名警察,他在学生咨询中心的一个客户身上放置毒品。这个警察被降职,所以我怀疑这次访问与此事有关。
  我们适时地改变了在伦敦周围分发的手册中性病的称谓,开始称它为“社会疾病”。然后我们收到了很多患有粉刺的人的咨询,而打电话求助性病的人数从60下降到10个。我们以为警察在诈骗,而且每星期帮助其他的50人值得冒受玛丽里本警察威胁的风险。于是我们重新提到“性病”,但我们错了,1969年12月,警察再次来到地下室,逮捕了我。
  我相应地受到两项指控:按照1889年色情广告法案,禁止为“下流的和淫秽的东系”做广告,认为提到梅毒和淋病就是下流的;按照1917年性病法案,禁止广告中提及治疗或者咨询“性病”。约翰? 莫蒂默律师愿意为我辩护,通过为《Oz》杂志和《查特莱夫人的情人》所做的辩护,他获得了支持言论自由的名声。他同意这些条律很荒谬,而且警察仅仅是出于报复,约翰提醒我们,每个公共厕所门内都贴有一张政府告示:为性病患者提供建议。如果我有罪,那么政府也有罪。
  1970年5月8日在玛丽里本地方法院的首次听证会上,著名的工党议员汤姆?德瑞伯格为我做了生动的辩解;善友会的创始人乍得?瓦腊也作证指出学生咨询中心指点许多人去向他求助。约翰? 莫蒂默在辩护中提到如果我被定罪,那么我将不得已指控政府和地方机构,因为他们也在公共厕所里贴类似告示。地方法官撤销了关于性病法案的指控,因为学生咨询中心没有提供治疗,只是把他们转给合格的医生,同时他将另一项指控延期到5月22日。
  在案件审理期间,统计数字表明性病患者的人数在上一年急速上升,达到了战后的高峰。健康与教育委员会主席伯克夫人把这项统计数字和我的案件放在一起,试图在下议院提出修正1889年色情广告法案。
  “用过时的法律来限制重大疾病的防止蔓延,这种行为十分愚蠢。”她说。
  在第二次庭审前,许多报纸声明我被指控是多么愚蠢,修改法案的活动声势浩大。地方法官很不情愿依据严格的法律条文判定我有罪,但是他仅判罚款7英镑而非警察所威胁的两年牢狱之灾,表明他也认为这项法案不合情理。约翰? 莫蒂默在法庭外对新闻界发表声明,他要求修改法案否则我们将起诉政府在公共厕所的门上张贴性病的告示。所有的报纸都成了我们坚强的后盾,伯克夫人的法律修正议案在第二次议会立法讨论中通过,内政大臣雷金纳德? 莫德灵为这次轰动性的指控给我写了封私人信件致歉。
  这次官司让我明白虽然我还年轻,没有钱做后盾,但我不用害怕警察或者政府机构的威吓,再加上有个好律师。
  1970年的一天,我回到办公室,尼克正坐在那,他不小心留下一份写给所有职员的备忘录草稿,这项计划旨在废除我发行人和编辑资格,控制《学生》的编辑权和资金,把它卖给合伙人,我将只是团队中的一员,每个人对杂志的编辑方向有相等的权利。我十分震惊,我觉得我最亲密的朋友尼克背叛了我,毕竟,《学生》是我和乔纳森的点子,我们在斯托开始创建它,克服了种种困难终于把它出版发行。我知道我想要用《学生》做什么,在我看来每个人都很高兴为它工作,我们挣相同的薪水,但是我是主编和发行人,重大决定由我来做出。
  我把备忘录放入口袋,环顾四周工作的每个人,他们都在埋头苦干,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参与了计划。当尼克回来时,我站起来说,“尼克,你可否出来一下聊会天?”
  我决定自己虚张声势挺过危机,如果尼克取得了其他10个人的支持,那么我想要阻止他们会很困难,但是如果他们还没有联合,我可以分离尼克和他们,然后把尼克分割出来,我不得不把友谊放到一边,解决这次挑衅。
  “尼克,”一边同尼克走在街上,我一边说,“很多人到我这来,说他们不喜欢你的计划。他们不喜欢你的想法,但是他们害怕当面告诉你。”
  尼克看起来十分惊骇。
  “我认为你留在这不是个好主意,”我继续说,“你正在试图破坏我和整个《学生》杂志。我想我们还应该是朋友,但是我想你不应该再留下来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说出那番话,一点也不脸红,声音平静,尼克垂下头。
  “很抱歉,理查德,”他说,“我想这样可以更好地管理我们自己……”他越说越低声。
  “我也很抱歉,尼克,”我抱紧双臂,盯着他,“以后我们在山姆里?格林继续碰面吧,但是《学生》是我的生命。”
  那天尼克离开了,我告诉每个人我和尼克对如何经营《学生》有分歧,他们可以自由选择离开或者继续。他们都决定同我在一起,没有了尼克,地下室的生活仍在继续。
  这是我第一次和他人真正的争执,虽然我很苦恼,但是必须面对。我痛恨随意批评和我一起工作的伙伴,我也努力避免这一点;从那以后,我常常努力避免对他人挥舞大棒进行威胁。我承认这是个弱点,但是我无法采用这种方式。
  尼克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深深地希望他继续是我的好朋友。当我再次回到山姆里?格林时,我顺便去看望尼克,发现他正在吃他妈妈做的布丁。我们坐在一起享受。
  除了是我相处最久的朋友外,尼克还曾掌握杂志的发行,搞清了中间的过程,尼克来之前,发行只是偶尔被重视,多半是将杂志捆好发往中学和大学的志愿者手中。《学生》在缺少尼克的情况下继续发展,我们出版了四五期杂志。当尼克告诉我他正参加苏塞克斯大学的学生选举时,我利用《学生》和印刷商的采购关系赶印了一批便宜的竞选海报。尼克赢得了选举,但是不久因为利用了外界的支持而被剥夺了资格。
  我知道每个来和我们聊天或者工作的人会花很多时间听音乐,花很多钱买唱片。我们常常打开唱片机,每个人都会在专辑上市的那天,跑出去买滚石乐队、鲍勃?迪伦或者杰斐逊的最新专辑。音乐可使人极度兴奋,它是政治的无政府主义,它汇聚了年轻一代改变世界的梦想。我也注意到决不用40先令吃顿饭的人会花40先令买鲍勃?迪伦最新专辑,专辑越不出名,要价越贵,越值得收藏。
  在此之前我只是醉心于赚钱保证《学生》续写辉煌,同时为学生咨询中心提供资金,但是这个绕有趣味的商业机会击中了我。尽管政府废除了零售业定价协议,仍没有一个商店提供打折的唱片,我开始考虑建立一个唱片发行公司。
  我考虑唱片的高价和《学生》读者的类型,想确定我们是否能通过杂志登广告出售便宜的邮购唱片,《学生》最后一个版本里出现乐第一个为邮购唱片做的广告。没有尼克管理《学生》的发行,它一直在苦苦挣扎,但是提供便宜唱片的做法带来了潮水般的购买需求,以及我们从未看到过的大笔现金。
  我们决定给邮购业务起另外的名字,这个名字能吸引眼球,有独立性而不仅仅迷住学生。我们环坐在教堂的地下室里,苦心孤诣寻找名字。
  “滑动唱片”是其中一个不错的建议,后来一个女孩探身过来:“我知道了,”她说,“‘维珍’(Virgin 英语意思为处女、童贞的,原始的)怎么样?我们都是商业上的新手!”
  “现在也没有多少处女了,”另外一个女孩笑着说,“没有比这更好的名字了。”
  “太好了,”我当场决定,“就是‘维珍’!”
  4.我准备每件事情都尝试一次(1970-1971)(1)
  就这样我们组建了维珍。回头看看一直以来我们把维珍品牌用于不同的行业,我想我们选择正确,我肯定“滑动航空”、“ 滑动新娘”或者“滑动避孕套”不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我们小样本的市场调查证明:学生们在唱片上花了很多钱,当他们发现在维珍购买唱片只要35先令时,他们就不会在怀特?史密斯花39先令购买。我们开始在牛津街上和演唱会外分
  发有关维珍邮购唱片的手册,每天的邮件从一捆增加到一袋。有关我们邮购业务的一条最好的消息是顾客们提前付款:这为我们提供了资金购买唱片。我们在考茨银行的账户开始有大笔现金流动。
  在维珍邮购公司开始成长时,我试图将《学生》卖给其他杂志集团。IPC杂志集团是唯一的有兴趣的买家,我们经过了漫长的谈判,谈判在他们要求我留下当主编的会议上到达顶峰。我同意这样,但是接着错误地告诉他们我未来所有的计划(梦想未来是我最喜爱的一个消遣),我告诉与会者关于《学生》所有其他的计划:我觉得银行对待学生不公正,我想创建一家便宜的学生银行;我想创立学生可以呆的连锁学生夜总会和旅馆;还有好的交通工具,比如学生火车或者学生飞机,谁知道呢。当我激动地说我的梦想时,他们目光呆滞,认为我疯了,同时决定他们不准备让这样一个疯子在《学生》当主编,最后他们甚至决定放弃购买。《学生》静静地死去,我未来的计划不得不从此束之高阁。
  我们把精力转向维珍邮购公司,订单蜂拥而至,需要仔细思考如何购买唱片和把它们送到顾客手中,需要人手帮我。虽然我们都在阿尔比恩大街过得很愉快,但是我越来越担心支付工资的压力,即使这些钱不多,但是降低成本保证盈利十分困难。只有一个人我可以依靠,就是尼克,我希望我的老朋友回来。
  埋葬了尼克曾试图把我赶出去的记忆,我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回来和我工作,我将赠给他新组建的维珍邮购唱片公司百分之40的股权,他立刻同意了。
  虽然尼克不是职业会计,但是他小心翼翼地计算每一个便士,并以身作则:他自己从不拿一分钱,所以其他人怎么可以呢?他精打细算,节省下每个便士,当他离开房间时他总是不忘关灯,他言简意赅的打电话,他熟练地处理我们的账单。
  “最后一刻才付账总是好的,”他说,“只要你定期交钱。”
  所以我们立刻付账,只可惜经常都是快到期的账单。除了我和尼克,地下室里没有其他长期的雇员。临时雇员们循环进出,每星期的工资是20英镑。熬过1970年,维珍邮购唱片公司幸存下来。
  然后,1971年1月,我们几乎被意外的事情弄得破产:邮局职工罢工了。在邮政工会主席汤姆? 杰克逊的领导下,邮政局用胶带封上邮筒,邮递员们回家去了。我们的邮购业务即将烟消云散:人们无法给我们寄支票,我们也无法发送唱片。
  我们决定开一家店铺卖唱片。我们被迫在一星期内找到店面,否则钱就会用完。当时我们并不知道店铺如何经营,我们的全部知识就是,必须采取邮寄外的某种方式卖唱片,否则公司就会倒闭。我们开始寻址。
  1971年怀特?史密斯公司和约翰? 孟席斯公司垄断了音乐零售业,二者的营业都很枯燥和正式。唱片部一般都在楼下,店员穿着单调的褐色或者蓝色制服,看起来对音乐一点没兴趣。顾客从架子上选择和购买自己的唱片,到离开店铺不过10分钟。这些店铺不受欢迎,他们的服务一点没有人情味又价格昂贵。虽然摇滚音乐令人兴奋,但是从卖这些唱片的店铺中看不出丝毫兴奋。如果你买了新出的《门》专辑,懒散的店员毫无反应,他们只把款项记入现金记录机,一如你购买了曼托凡尼乐团或者佩里? 科摩的音乐,对店员们来说,它们都一样。我们的朋友没人在唱片店觉得舒服,它们仅仅是功能性的地方,必须去那个地方购买自己喜欢的唱片。
  我们希望维珍唱片成为《学生》杂志的延伸;人们可以在那里一起聚会听音乐,而不是那种仅仅想冲进去买完唱片就离开的地方。我们希望顾客呆长点,同店员聊天,真正沉浸到他们想要买的唱片中去。比起生活中的其他许多事情,人们对待音乐要严肃认真得多,某种程度上它代言着人们如何定义自己,如同他们开的车、他们看的电影、他们穿的衣服。相对于其他任何东西,青少年会花更多的时间听音乐,谈论他们着迷的乐队,选择喜欢的唱片。
  维珍的首家唱片店必须整合所有的这些方面,即音乐如何适合人们的生活,我认为我们创造了维珍后来变个发展的理论架构。维珍唱片店是一个去了会开心的地方,我们希望同顾客联系,而不是资助他们,我们希望比其他店铺更加便宜。要完成所有的目标是有些离谱,但是我们希望追加的资金继续创造气氛和卖得便宜收到盈利,使人们购买更多唱片。我和尼克花了一个早上统计牛津街的人流量,并与金斯顿高街的人流量做比较。最后我们决定牛津街顶端是便宜的好地点。我们知道不能依靠维珍唱片的老顾客口口相传,所以我们必须引起路过的人的冲动,引诱他们走进店铺。我们估算出大多数人在这条街上经常驻足地方,我们开始租一家空置的物业,一家有楼梯的鞋店二楼是空的,所以我们上楼看看。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声音朝我们嚷道。
  “我们在找地方开店,”我们说。
  “什么店?”
  我和尼克回头走下楼,发现鞋店店主堵住了去路。
  “一家唱片店。”我们说。
  店主是一个高大古板的希腊人,名叫阿拉丘佐斯先生。
  “你们永远不会付租金的。”他说。
  “对,你说得对,”我说,“我们付不起任何租金,但是我们将吸引很多人经过你的橱窗,他们会买鞋子。”
  “什么类型的鞋子?”Alachouzos先生眼睛眯起来。
  尼克说:“多克?马腾斯鞋?(Doc Martens)
  我们保证装修唱片店,而且如果没人也过来租的话,那么可以一直免费用下去,毕竟,这是一个空房间。5天之内我们建好了唱片架,把一堆堆垫子铺到地板上,搬上来一对旧沙发,放好一个装钱的铁柜。首家维珍唱片店就要开业了。
  开业前一天,我们沿牛津街发放了数百份手册,宣传我们提供打折的唱片。第一天是礼拜一,外面排起了超过一百码的长队,当顾客们开始涌进来时,我呆立一旁。首位顾客购买了“丹吉尔之梦”的唱片,我们通过邮购业务知道这个德国乐队的唱片卖得很好。
  “有趣的小伙,你应该下楼,”他说,“在我排队时,有人一直拼命把多克?马腾斯鞋推销给我。”
  那天生意结束时,我带钱去银行,发现Alachouzos先生在店外徘徊。
  “生意怎么样?”我一边问,一边装着对我所拿的沉重的现金袋表现得不屑一顾。
  他看着我,接着回望他店铺的橱窗,那里仍然堆满了没有卖出去的多克?马腾斯鞋。
  “好,”他坚定地回答,“不能再好了。”
  1971年期间尼克都在经营牛津街唱片店;黛比在皮卡迪利大街管理学生咨询中心;我通常看看有有什么东西可以扩展。我们正在从《学生》杂志转变为维珍公司,因此我们重新命名学生咨询中心为一个新慈善团体名“帮助!”,直到今天它仍在运行。
  我对唱片行业了解非常少,但是通过这家唱片店,我看到唱片业是极好的不正规、没有严格管制的行业。它具有无限成长的潜力:一个新乐队能立刻畅销全国,取得巨大的成功,比如突然性狂热迷恋文化俱乐部或者辣妹。音乐行业奇妙的混合了有形和无形的资产:流行乐队自身就是品牌,在他们的舞台生涯中,仅仅以名字就能保证唱片的畅销。但是这个行业中也只有很少的乐队非常有钱,大多数乐队鲜为人知,十分穷困。摇滚音乐就是资本主义最残酷无情部分的典型代表。
  作为唱片零售商,维珍不关心个别乐队的成功或者失败,只要有乐队的唱片让人愿意购买,但是我们只能获得微薄的零售收入,而且我了解唱片业最能赚钱的一环是唱片公司。
  我和尼克暂时集中注意力去树立我们店铺的形象,我们继续想出各种方法让我们的顾客尽可能觉得宾至如归,允许他们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们向他们提供了耳机,他们可以坐在沙发和布袋上,可以免费阅读《新音乐特快》和《音乐制作人》,可以免费喝咖啡。
  口碑流传,不久人们宁愿从我们这里购买唱片,而不去大型连锁店,他们似乎认为同样一张鲍勃?迪伦的唱片在维珍购买就比在布茨购买的要有价值。无论什么时候我看见人们在牛津街上拿着维珍购物纸袋,我都会感到非常骄傲,我们的店员开始报告说没几个星期都有老顾客过来,有了忠实的顾客基础,维珍的名声开始广为人知。
  唱片业另一部分是录音棚,听说那儿的环境十分正式,乐队必须在指定的时间入场,到时间得携带所有的设备离开。因为预订录音棚的要求太多,所以乐队经常必须早饭后立刻录音。滚石乐队不得不刚放下碗就去录制“褐色的糖”(Brown sugar)。这一现状让我觉得太不可思议,我头脑中最好录制唱片的环境应该是村里很大很舒服的房子,乐队可以去那里住上几个星期,什么时候想录就录,在傍晚也行。因此1971年期间,我开始寻找一个农村的房子,把它改造成录音棚。
  在一期《乡村生活》上,我看见一座童话中的城堡在出售,价格仅两千英镑,看起来真是便宜。我和汤姆?纽曼一同驾车去看房,汤姆是维珍邮购公司早期的会员,一位已经发行过好几张唱片的歌手,但是他对建立一个录音棚更感兴趣。当我们抵达城堡时,发现销售条文中并未指出这座城堡就在一个居民区中央。
  又累又失望,汤姆和我只好倒回车头,花了5小时回伦敦。回家路上我仔细又看了《乡村生活》,发现了另一处房产的广告,那个旧庄园的房子在牛津以北5公里。我们调转方向,跟着去Shipton-on-Cherwell的路标,最后到了一条通向庄园的死路。庄园大门紧锁,汤姆和我爬过墙,发现自己身处一座美丽的17世纪庄园内,房子用科茨沃尔德石头建成,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们在房子周围走动,这房子太完美了。
  第二天早上给房产中介打电话,我们发现这座庄园在市场上待售很久了。15个卧室对于家用来说太大,改造成旅馆又太小,标价是3万5千英镑,为了尽快交易他同意以3万英镑出售。我穿着西装和黑皮鞋,走进考茨银行要求贷款。我向他们出示了维珍邮购公司和牛津街上维珍店铺的销售数字,我不知道他们对此有什么印象,但是他们同意给我两万英镑的抵押贷款。
  对我来说,考茨银行的贷款是一次突破:第一次有银行相信我,借给我这么多钱,我知道我差不多可以买下这座庄园。虽然我自己没有钱,但是我的父母在我、琳迪和凡妮莎30岁时将给我们每人两千5百英镑。我问他们是否可以提前支取,用来买庄园,他们俩都同意了。我们顶着风险,如果录音棚失败了,银行会以极低的价格拍卖庄园,但我仍然缺少7千5百英镑。
  当我们星期天正在山姆里?格林边吃午饭边讨论这个庄园时,爸爸建议我去看乔伊斯姑姑。乔伊斯姑姑自己没有小孩,常常为我们做贡献,战争夺去了她未婚夫的生命,她再没有谈过恋爱。她住在汉普郡,那天下午我驾车去看她。
  “理查德,我听说了庄园的事,”她告诉我,“我推断考茨银行已经借钱给你。”
  “对。”
  “但是还不够。”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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