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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学的社会功能

_5 贝尔纳(英)
  而且专家们还很容易地不知不觉地情不自禁地想要垄断某一小部分冷门的知识,不愿把这种知识阐述得使别人很容易理解,以便感到个人垄断知识的快乐,而这种垄断从根本上来说却是科学家的犯罪。专家的心理同一些掌握巫术、宗教、法律和医学秘法的人们的心理非常相似。在一个人们都以追求个人的私人享受为理想的社会中,这是社会上的普遍压力在科学家思想上的反映。因而可知,一直要等到我们在人类相互合作的基础上建立起一个平等的社会,才能真正消除专业化的弊病。
  实验室组织科研组织形式的整个问题可以简化为两个问题:内部组织问题和外部组织问题。分界线取决于科研的所谓基本单位——实验室或研究所。这些单位的特点是有一批工作人员专门从事解决一组有连带关系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怎样来管理一个实验室的内部问题,第二个问题是如何使各实验室的工作协调起来,以形成一个科学研究的统一结构。第一个问题主要涉及如何提供最好的条件,使各个研究人员能有效工作;第二个问题则涉及科学的一般状况以及它为人类服务的功能。这两个问题虽然是可以方便地分开来,却不可看做是互相无关的。一个实验室的内部效率在很多地方取决于它同其他实验室以及同国家和经济部门配合的有效程度,同时假如各实验室的管理方法有害于每个科学家的工作的最充分和最自由的发展的话,任何大规模科学组织规划,不论如何周密地加以设想和管理,都不会有丝毫价值。
  作为基本单位的实验室  要想对什么才算是科研基本单位下一个标准定义是不可能的,而且事实上也是很可笑的。
  目前存在各种各样的这类单位,从一个人单独工作的实验室直到一所拥有几百名工作人员的洛克菲勒医学研究院的大型综合单位都有。不同的学科有不同的需要,主要要看某项工作的自给自足的程度以及它对实验室,机械和野外实验的依赖程度而定。不过也有某些限制条件说明,一个拥有五名至五十名合格工作人员并拥有同样数目至五倍于此数的技术助手的单位是一个比较自然的单位。这个限度大体上是由可以方便地而且可以在合理期间在任何共同工作中进行合作的人数决定的。如果人数太少,就不能进行充分的有益的内部讨论;因为每一个人对于每一个人会说些什么知道得太清楚了。
  同时还有同外界科学工作完全隔离的极大危险。经常可以看到极多小型实验室,虽然在解决问题的方法上具有明显的特性,却很容易落后于学术发展的总趋势,因而把才能浪费在别处已经解决了的问题上。
  处于另一极端的大型研究所却由于机构庞大而实际上难以管理。大家对别人正在做什么除了有极其模糊的印象之外,根本无法了解。当许多人参加讨论的时候,只有少数人发言,其他不那么机敏但智力也并不一定就较差的人都保持缄默,不参与研究所总的工作。为了应付这种情况,就有了把大组分成小组的倾向——这肯定无疑地是这个单位过于庞大的征候。最后,行政管理问题也越来越多了。在苏联建国初期,对科研的特点还了解得不充分,成立了拥有几百人的大研究所,但是不久就在实践中发现,这些研究所管理起来很困难,效率很低,于是就把它们拆散为较小较易管理的单位。一个成绩优异的实验室会由于从外界吸收了有志加入的工作者而日益扩大,但是却不能允许它漫无限制地扩大下去。在某个阶段,应从学派的老资格成员中选择比较有能力的人来成立新的研究所。这样他们就可能把自己学到的优良传统同自己所爱好的科研项目的发展结合起来。这种新的项目在旧的研究所中不可避免地要受到某些阻碍。否则,这个研究所不仅有发展到机构臃肿程度的危险,而且在实验室原来创办人还没有死亡或者退休之前很早就有终于迅速萎缩的危险。这就指明了科学工作的最基本特点之一——发展、分裂和扩散的必要性。科学的职能不是维持现状而是发展,除非允许它发展,而且事实上还积极地帮助它发展,它就会被自己的产物所窒息。新的一代科学家必须比前一代的人数多,才能应付日益增长的客观事实和业务活动。
  协作事业  实验室中的工作人员对实验室的看法是具有关键重要性的。在早期个人从事科研时代,科学家在工作上的自由仅受到缺乏物质手段的限制。这种自由是早期科学获得迅速发展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现代科学的发展已经使这种个人研究大多变得不仅效率低下而且实际上不可能了。
  没有科学界同道的积极的和日常的协助,一个人什么也做不成,但是这种协作必须足以保持早期自由的基本特点。必须让科学家们为了一个共同目标自愿结合起来。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由于经济上的考虑的压倒重要性,在目前这种自愿的结合是不多了。对一般科学家说来,谋生肯定要比仅仅想取得某种成绩更为重要。现在的实验室,每年以若干工资雇用一些工作人员去做吩咐他们做的事,工作人员把实验室看做是出产知识的工厂。(不幸这类实验室也实在太多了)这种实验室根本就不具备科学工作的基本特点,所以肯定不能取得多大的成果而且往往是毫无成果的。
  作为训练中心的实验室  当然,把实验室看作自愿联合团体的概念仅仅对受过充分训练的研究人员才完全适用。
  在某种程度上,每一个实验室也都是科学教育的最后一个阶段。如果期望所有学生在明了本领域的范围和困难之前,就对自己和别人应该在这个领域做些什么看得一清二白,那是荒谬的,但是通过较好的教育,就可以使聪明的研究生比较容易达到这种愿望。对于他们大多数人说来,在实验室里,他们可以学到技术并多少了解自己以后的努力方向。我们还得谈一谈年龄较大的研究人员、特别是实验室创办人的处境。他们一定会感到,在实验室里,他们可以看到自己早年在不那么有声望的日子里所孜孜从事的理想正在由许多人付诸实现。
  民主办实验室  这些不同的方面虽然在目前往往互相冲突,却不是非冲突不可的。没有理由可以说,为什么实验室不可以在同时成为其青年成员的学校、成为大多数成员的学会或联谊会、成为老年成员的管辖地。有必要更加有意识地对所有这些方面进行估价并且不让一个方面支配所有其他方面。在有些实验室中、特别是在大学实验室中,由于全神贯注于教学而妨碍了最重要的科研工作;在另外一些实验室,由于室主任的独断独行的性格,使其余人员变成他的奴仆。解决这些困难的关键,是在实验室中把明智的个人领导同民主管理适当结合起来。迄今官方对于实验室工作的态度仅强调了前一方面。由于实验室是围绕教授和他的助手们发展起来的,而不是自由科研工作者的自愿协会,所以实验室的管理工作在原则上一直是独断独行的,虽然明智的教授们在实际上也允许相当程度的内部自治。
  解决实验室内部管理问题的一个办法,是根据经验考虑为了开展实验室工作所必须完成的各种任务以及完成这些任务所必需的人员的资历。下文所述的适用于一个多少一般化的物理或生物实验室,要加以修改后才能适用于农业、医学或应用科学的实验室。当然在一个小实验室中,许多不同的任务可能由同一个人来执行,但是每一个任务都是实验室总的活动的一个具体而独立的部分。
  实验室主任  首先是实验室的总的领导工作。人们通常总是认为,每一个实验室都必须设置某种负责的主任。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也许是对的,然而不应把这看作是必然的原则,没有理由可以说,为什么实验室委员会或委员会所指派的某个行政人员不可以兼任室主任并且任命一个秘书以处理比较带有行政性质的事务。
  正如在一切政治事务中一样,我们需要把个人专制或无能的危险性同一个团体不团结、步调不一致、以致整个工作一塌糊涂的利害加以权衡。根据在特定时间或地点可以从事工作的人们的气质和能力来判断,其中总是有一个方法可能比较适宜。在一个科学实验室里,如果有一个人靠着他的指导思想明显地起着带路人作用,他就乐意被选为负单独责任的主任;在其他情况下,也可以由一个小组来领导。小组的成员和衷共济提出一套办法。这套办法只有通过彼此密切合作才能有效地加以实现。
  迄今,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人们都过于把实验室主任的任务看作是教授的任务和企业经理的任务的结合。不少重要而有前途的科学家由于把全部注意力和时间用于行政和教学,已经使自己的科研工作逐渐变得毫无成果可言,其人数之多教人想起来就难过。人们常常认为,出不了成果仅仅在表面上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认为,实际上,到了一定年龄,不少人的科学研究能力必然会衰退,即令大多数的人并不是这样。不过由于他们有丰富经验和声望,所以他们仍然是实验室的理想领导人。这些说法的第一个说法无疑是有些道理的,然而第二个说法却没有什么道理。已经失去创造闯劲的科学家虽然可以成为一个行政人员,实际却不能有力地领导科研工作。他至多只能让科研在自己指导下进行,然而更远为常见的是:出于保守和个人嫉妒的动机,他往往只会妨碍而不会有助于科研工作。真正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在于把科研领导权交给本身已经不再积极从事科研的人,而在于遵循这样的组织方针:除科学问题之外,最少限度地占用研究所主任的时间,这样我们就可以仅仅任命那些在科学研究上精力旺盛的人当主任。总的说来,研究所主任应该是比现在的主任年纪轻得多的人,不过总是有一些明显的例外。伟大的科学家往往是精力过人,因此,他们直到极高的年纪仍能保持新颖的观点和历久不衰的事业心。
  室主任的真正任务应限于决定实验室工作的总方针,并选择天性适合并能推动工作的青年人。主任不一定同时又是导师,但是当导师却是他在这方面的才能和爱好的问题,决不是当主任的一个条件。决不能象大学研究部中常常发生的那样,不让主任全神贯注于科研。为了保持声望,可能有必要保留某个主要是科学解释家的人,或者已经主要变成了科学解释家的人当主任,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指导科研的任务应交由别人来执行。除了其科研能力之外,主任的其余主要资格应该是心理学方面的。他不仅要具备同下属相处的能力,而且还要具备使下属和好相处的更为难得的能力。实验室具有早期寺院的许多缺点。在实验室中存在着根深蒂固的内部斗争和相互嫉妒的可能性、也存在着对工作失去兴趣——即僧侣们所谓麻木不仁——的危险性。维持实验室内部的和谐和活力的责任就落在主任肩上。而且他还必须能够认识什么时刻有必要和一些工作人员分手以及什么时刻有必要把他们吸收进来。这一切都要求他具备比较出色的性格。这种性格有可能,然而并不一定,会同高度科学才能结合在一起。
  我们必须设法补救出色的科学工作者部分地或者完全不能指导他的同事或甚至不能同他的同事们相处的现象。在遇到极端的情况时,这就意味着设立个人实验室,不过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要在总实验室中划出一部分专供造诣卓越的、愿意独自工作或不能指导其他工作的科学家使用就够了。迄今由于把指导科研工作当作为一种涉及声望的事而造成了巨大的损害。假如能够说明,不指导科研的科学家在地位上可能同指导科研的人一样高或者甚至更高,这个困难就可能消失,也就不至把不适宜的人放在这样一个除了不利于自己的工作之外又不利于别人的工作的职位上。
  行政主管人  每一个实验室都应该有一个人负责整个行政和财务管理的工作。这个人可能仍然是实验室主任,但是他只有在比较特殊的情况下才担任这项工作,即他在爱好和能力方面都宜于当行政主管人员。行政主管人的基本任务是经营实验室的财务和物资方面的事务,留心经费收支并确保必要的非科研性质的劳务供应。现代化实验室使用无数技术助手和复杂的仪器设备。它和工业企业的关系之密切不下于其同其他科学机构之关系。这类单位的管理工作极为繁重,需要很强的工作能力。行政主管人应具有企业经理的一切能力以及许多其他的才能。首先,他需要管理的不是一个多少是遵循固定办法经营的企业,而是一个不断变化、而且变化迅速的事物;他得把科研工作中纯粹科学部分的发展所带来的变动和方针付诸实施。这就需要他具有比在普通商业工作中大得多的灵活性。其次,他必须真正能了解实验室的科学工作,不然的话,当科学工作人员试图向行政主管人说明自己的需要时或者行政主管人向科研人员说明具体可能性和困难时,就会产生巨大浪费和摩擦。迄今,实验室行政主管人的地位还没有得到公认。人们往往是从科学工作转到这个职位上,尽可能再学一些商业经验,或者相反地,首先是以纯粹职员身份接管工作,然后尽量学一些科学。显然,这种职业需要具有特殊训练。只要训练出一批对科学和行政管理都同样熟悉的人,我们也许就可以比用其他方法更能增加科学工作的内部效率。
  实验室代表  除了上述两个主要人员之外,近年来所有大型实验室已经在未经公认的方式下,出现了一批评他专业人员。首先是可以称为实验室代表的人员。协调各实验室的各项活动的工作越来越需要一个复杂的管理机构。实验室得同许多高级机关、委员会等等打交道,并要同同一领域的其他实验室保持不那么正式的联系。除了参加所有这一切委员会和管理局会议的任务之外,还要加上数目同样多的教育机构的会议。在许多情况下,这几乎比内部行政管理本身更加使主任不能专心于科研工作,不过这些工作的繁重性有时也会迫使室主任把这一部分工作交给别人去做,并且正式或非正式地任命一个代表去参加许多委员会和会议。因而就产生了一批把很大一部分时间用于此类协调工作的人,我们可以将他们称为实验室代表。假如要使实验室科研主任摆脱大部分外部工作,这些代表的数目和重要性一定会增大,不过他们不一定是同一些人,而且当然不应该老是同一些人。实验室的不同工作可能需要不同的代表。代表的工作仅是兼职工作;否则他将实际上仅仅是科研机构的一般行政人员中的一员。他的真正价值在于:他也是在实验室中工作的,能够在其他单位面前代表自己的实验室并为自己的实验室提出辩护理由。在这种情况下,并无必要设置专职,只要能认识到这类联系活动在科学发展中起重要和必要的作用,而且应该用授予头衔或经济报酬的方式予以奖赏就可以了。
  经费筹措  目前几乎完全由实验室主任担负,但却完全可以由一个实验室代表来担任的工作是筹措经费的工作。
  在现有条件下,这是一桩最艰苦、最不愉快、而且除了少数老手之外谁都不能做得令人满意的事务。它使得一个优秀科学家在他一生中最难以抽出时间的阶段浪费掉许多时间。不但把时间浪费在实际谈判和谈判的社交准备工作中,而且把时间浪费在忧虑和心绪不宁中。这种忧虑和心绪不宁可能要持续很多年,才能使一项科学事业得到经费保障。只要对科学经费作出适当安排,这种情况大多是可以避免的。不过即使那样,还是需要就某一实验室的经费分配金额问题进行谈判,最好不让室主任去过问大部分这项事务。这项工作应由实验室代表或行政主管人来处理。我们所以宁愿要实验室代表参加谈判是因为,同实验室实际工作没有密切接触的人是无法为实验室眼下和以后的经费需要提出有力理由的。
  图书管理员  许多实验室长期配备的其他人员有图书管理员和样品管理员。不过迄今人们还不明白他们的任务的重要性以及为何有必要对他们加以培养。从我们先前关于科学界内部交流问题的论述中可以知道,阻碍科学进步的一个主要因素就是科学出版物本身既杂乱,数量又多。即令照下文建议的有条理的组织方法把这种混乱状态纠正过来,经常维持新的交流制度还是需要图书管理员的帮助。这个任务看来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越来越轻松。大多数实验室的图书管理员要末是一个兼职的科研工作者,在业余来照管图书室,要末就是一个拿薪金的,不具备科学资历的图书管理员。他的任务主要是注意书籍和期刊不被偷窃并经常注意购进实验室买得起的新书籍和期刊。可是为了充分利用图书室,还得做多得多的工作。应该专派一个人去浏览所有现行文献以寻找和实验室工作有关的项目,而且他还应该能够迅速地指出可以在那里找到这类资料。可以要他们负责不时从实验室的特殊角度写出关于当前研究成果的报告。此外,也需要以有效方式让外单位获悉实验室本身的工作,而且还应该有本实验室多年工作成果的详细记录,因为一件奇怪而的确存在的事实是,科学家极易忘记自己过去做过的工作。所有这些工作都应该由图书管理员担任起来。应该部分地根据他对科学是否有广泛兴趣,是否有比其他实验室工作人员广泛得多的兴趣,并部分地根据他是否善于系统考虑问题来选拔图书管理员。
  样品管理员  样品管理员的情况有所不同。这是从对科学搜集品采取消极态度自然而然地转变为采取积极态度的问题。一家大博物馆管理员不肯把任何样品从盒子中取出以供科学观察,其理由是这些样品过后还可能有助于科学研究。
  这种态度是一个极端的例子。但是我们已经更加理解:仅仅有了样品本身是没有多大价值的。这些收集物应该不断加以使用,不但要在研究个别样品时加以使用,而且要利用它所提供的有意义的排列的可能性。当然收集品在一个方面还具有教育价值——建立教学博物馆就表现了整个这种趋势。一位可敬的俄国科学家有一次对我说:“过去人们为学者设立博物馆,现在却为儿童设立博物馆。”但是从新博物馆的经济而一目了然的陈列中得益的并不仅限于儿童。我们终于明白了,同一物质可能有许多完全不同的排列方式,而且每一种排列方式本身都会揭示出在这样排列之前往往意想不到的某个新事实。所以管理员的任务不仅在于保管搜集品,而且在于利用搜集品。
  机修师和仓库保管员  在实验室组织中,还有两种人员的地位总是远低于他们应享有的地位。他们是总机修师和仓库保管员。本书在别的地方也已经指出:迄今,对于实验室的发展十分不幸的一件事是,日常生活中的阶级差别也在实验室里起作用。总机修师和仓库保管员是实验室中无军衔的军官,所以对他们在科学上的贡献既没有充分予以认识,又没有充分加以利用。每一个实验室都十分倚重于机修师。他在实际上往往是受到尊敬和尊重的。可是由于没有地位,他通常不同科研工作者在平等的基础上来往,也不参加他们的讨论。科研工作者似乎并没有感到自己因此而受了多大的损失。事实上,一个有长期工作经验的机修师一般都学到了和一个教授一样多的科学知识。他的知识比大多数科研人员多得多,然而他却无法充分利用自己的知识。事实上,他能够理解某一个科研人员对仪器的需要,往往理解得比那个科研人员所表达的更为清楚,然而主动权却从来不属于他。一个能干的机修师如果参加实验室的日常工作,往往能在仪器问题上提出一些科研人员自己要在很久以后才能想到(如果他能想到的话)的意见。这方面的证据是:人们有时会在实验室里遇到一些受过技工训练或者具有特殊机械才能的科研人员。他们的这种能力往往证明不仅对他们自己而且对所有同事们都有不可估量的价值。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是:首先,我们应向一切机修师和实验室助手提供提高科学知识的充分机会;其中十分感兴趣的人应该以绝对平等的地位参加实验室的一切会议和工作。这一点在较小的程度上也适用于我们最后要谈到的一类人员即仓库保管员。他一般掌管实验室的一切物资供应品。如果保管员能够更加清楚地明了他的材料将作何用途,因而能够提出使用别的材料或增添材料的建议的话,那必然是很有好处的。
  实验室委员会  最后,我们谈到实验室中最重要的管理机构,即实验室委员会。许多实验室(其确数无从知道)没有这种委员会。它的存在使实验室的整个工作起了多大变化是不难看出的。如果没有某种形式的委员会——它可能只是一个茶话俱乐部或讨论小组——实验室的工作就往往仅仅成为各个科研工作者的工作的总和。每一个工作者也都可以同主任或者同他的知心朋友商讨自己的问题,不过这从根本上来说只是私人问题;实验室只不过是由一些研究小组组成的综合体而已。有了一个委员会,各人的成果就能有效地统一起来或者扩展开来。每一个工作者都看到自己工作和需要同别人的工作和需要有关。他从别人得到建议和指导;一个工作者可以订出帮助别人的工作计划,整个实验室会充满了工作成果丰硕、干劲更大的气氛。
  在目前条件下,在许多实验室中存在着个人受挫伤的强烈情绪。每一个工作者都觉得他没有得到应得的机会。在一个由个人经营的实验室里,这种受挫伤的情绪只是个人的事,并且往往迫使科研工作者放弃斗争而回到碌碌无为的平庸工作中去。但是,假如实验室是一个有力的单位,这种受挫伤的情绪本身就可能变成一种动力。个人受挫伤的情绪有一部分是由于内部组织不善而引起的。这一部分情绪可以由实验室委员会通过比向主任私下反映情况更加公开更加令人满意的方式加以消除。向主任私人反映情况的结果往往仅能减轻一个人的心理负担,而加重另一个人的心理负担。至于个人受挫伤的情绪的其余部分,一旦把事情摊开,就可以看出这并不在于某个个人处事不公平,而是经济和社会原因给整个科学界带来的全面性的负担。这样要么就可以把这种现象当做无可避免的事而加以接受,要么就可以通过共同的行动来同这种现象进行斗争。不过这样这种现象就失去了其特别令人灰心丧气的性质了。这些都是消极的方面。重要的是: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们应该感到、而且应该有理由感到,自己正在参加一项只要能够同更加广泛的总规划配合一致就可以由他们自己加以指导的合作事业,而且不感到自己是雇员或个人,由一个高级的、看不到的力量格外开恩,允许他们去创造他们个人的珍品。
  科研计划  一个实验室委员会如果要起积极作用,它就必须是一个负责任的机构,能够在原则上,即使不是在细节上,决定实验室工作的方针。它的主要行政职权应当是每隔半年或一年讨论一次科研计划。也许可能需要对这个计划的经费问题另外进行讨论,以便考虑应该申请多少经费,以及应如何最妥善地在各科研工作者中间分配所取得的津贴金。它的另一职务可能是讨论本实验室工作和同一领域或有关领域中的其他实验室工作之间的适当关系。在所有这些情况下,实验室委员会都是以立法机构的资格行使职权,工作要交给室主任、行政主管人或实验室代表去具体执行。在其余的时间,委员会没有必要以这样资格召开会议,但是事实上,它会以经常性讨论小组的资格召开会议来讨论有关实验室的科研问题。
  组织起来的各种危险性  迄今我仅仅谈到实验室委员会的各种好处,但是它们自然也带来相应的危险性。有些人由于相信应该由科学家来领导的原则,或者由于不相信过于彻底的民主方法、或者由于不相信科学家有能力处理任何事务,在原则上根本反对任何委员会,因而过去和今后都会夸大组织起来的危险性。主要的危险性是一切集体商讨制度所共有的。不同的主张由于个人之间的对立而加剧,以致完全不能采取有效的行动,实际造成的局面比室主任的独断行动所造成的局面更为糟糕。
  不能否认,这种情况有时会产生的;不过这也容易补救。
  首先,科学家们实际上比任何其他一群人更容易就方针政策达成一致的决定。他们对事实可能有不同意见,对如何解释事实可能有更大的分歧,不过他们都一致认为应该考察现象并查明事实。实际上,他们一般是能够在友好的气氛中进行这种讨论并且达成真正一致的决议的。也许谁也不能从中得到自己所希望的一切,不过其中却充满互让互谅的精神。另外两个危险也可以很容易地加以消除。科学家之间在物质问题上明争暗斗实际上是由于一向僧多粥少而造成的。如果科学经费充沛,就没有哪个科研工作者会介意别人拿到一笔津贴,因为他明白这丝毫不会影响自己得到津贴的可能性。至于科学家之间的争吵以及实验室委员会分裂为两个对立集团的可能性,这种现象的存在本身就证明这个实验室已不是一个统一单位了,应该及时把它分为两个单位,各有各的领导,并且最好分设在两地。这样每一个单位至少在需要进一步分裂之前可以保持内部的和谐。这仅仅有力地证明我们在上文提出的论点:科学研究的存在本身是和它的不断扩展的可能性联系在一起的。
  即使假定设立实验室委员会是可取的,必然还有人反对让这些委员会具有权威的职能而不单是具有谘询的职能。这样就再度提出了民主管理科学还是独断专行地管理科学的整个问题。我们在这里主张:科学工作的许多内部效率低下和外部作用微小现象正是由于实行独断专行的原则的原故。这在事实上就是把科学工作的整个控制权交给一些不论过去资历如何现在已经不再接触科学的最有活力的部份的人物。只有一个民主组织才能保证科学事业具有充分活力,而且民主必须从最基层做起,也就是从进行科学的根本工作的实验室做起。也许一点也不错,在目前的挑选和训练科学家的条件下,许多科研工作者可能不宜于、或者甚至不希望实行科学工作的内部民主;然而这却不是反对民主的理由,而是反对现行教育和人才选拔制度的理由。要是认为这种说法有道理的话,那末我们就可能永远无法期望情况改善了,因为事情十分显然,除非我们实行民主,我们就永远无法建立起一个更好的挑选和训练制度。所有这样的议论同现在盛行的关于不能让附属国人民自治的议论比起来,的确都毫无愧色,不过对于科学家说来,拒绝实行自治就更其可笑而且是自己同自己过不去了。首先,他们不会比一般英国公民更不适宜于自治,更不用说印度公民了,其次,对于象科学事业这样一个脆弱和成长中的组织来说,老人统治的限制作用所造成的损害比任何形式的文官管理所造成的损害都大得多。
  为成长预作安排  科学任务的性质处于不断变化之中。不应把某一特定领域中的实验室看作是永久性的机构;这个领域可能探索完了,可能研究出那个实验室所无法适应的新方法,或者研究课题本身可能失去它在科学史中原来占有的重要地位。同时人们还在不断发展新课题,新领域和新方法,需要新的机构去应付。这样实验室就仿佛是一支永远不停顿的科学大军的一个多少带有临时性的营帐。任何科学组织都必须极为注意提防的弊病之一就是实验室和研究所的老化。为了应付这一点,必须为科学机构的成长和发展以及其结束作出某种具体安排。
  科学作为一个制度还不成熟;如果它不能够成长,它就要衰落。不过成长的方式本身却是相当重要的。单纯增加一个研究所的人员和设备,超出一定限度,就可能成为绊脚石而不是助力。在一项历史悠长的科研事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新思想可能受到传统的思想方式和实验方式的阻碍。在科学中,象在一切其他领域中一样,传统的思想方式总是和一切长期存在的机构一起伴生。往往有必要彻底另起炉灶。研究一下科学史就可以看出,这种方法是多么有成果。李比希设在吉森的大型实验室本身就是杜马的巴黎化学实验室的分支,后来就大大胜过了后者。一个附带得到的好处是:建立新的实验室是避免个人之间的对立和嫉妒的最方便的办法之一。这种倾轧往往破坏整个科学研究的进展,不但使当事人,而且使所有的人都感到实验室工作令人受不了。
  科研工作中的主动性  谁也没有制订出过科学工作进一步分化的总原则。也许这件事过份取决于某些科学上的考虑或人事上的考虑了。在理想的条件下,也许最好让个人主动去决定,即让科学家享有探矿者仍然享有的那种自由,自己划定探索范围。任何人只要对包括设立实验室在内的工作规划有了一个够清楚的设想、只要找得到适当而且愿意襄助的助手,就应该让他们并且鼓励他们去设立那个实验室。那个实验室和其他实验室的关系将是一个在行政管理或科研方面互相合作的问题,不过在任何情况下,都应该设立组织帮助科学工作自发成长,而不是把它纳入一个固定的模式之内,以致破坏这种科学工作。不过,在某些情况下,假如科学工作的任何部份看来由于其他领域的疏忽或发展而遭到忽视,可能也有必要自上而下采取主动,积极鼓励人们开展这种科研工作,而且在这种情况下,才可能找到从事这种工作的人。
  组织和自由  应该遵照这些方针去处理如何把组织和个人自由和个人主动最有效地结合起来的问题。目前不少科学家由于担心个人自由受到限制,所以坚决反对组织起来,不过如果我们能既保证有民主组织,又保证人们享有个人进行研究的权利,人们就会感到这种担心是没有根据的。主要的条件是:科学界内外所需要的任何科研工作,不但要允许人们去搞,而且还要加以帮助,虽然这似乎有可能浪费大量时间和金钱,然而浪费将仅是表面上的,因为这样得到的一两项真正有成果的进展足以抵过十几项其他无效的研究而有余。显然决不能让这种个人主义变成无政府状态;必须把它纳入有条不紊的规划中。事实上,最后的解决办法很可能就是一种科学的封建制度。按照这种制度,每一个工作者花一定的时间在上级科学组织为他选择的领域里工作,而且在充分的物质和技术支援下,花同样多的时间、即使不是更多的时间来研究自己的课题。自然这个份量因人而异、并且随学科而不同。某些人可能宁愿当一名几乎完完全全的正规科研工作者,其他的人则可能要进行自由的研究。有的科学家在科学上有真才实学,却完全没有社交能力,有的同别人合不来、不善交际或者孤立无助,应该为他们找到安身之所。科学组织应向这些人提供一种避难权;应该让他们自己进行工作、选择自己愿意工作的地方,或者让他们在各实验室之间不断转移工作岗位。在一切正规的组织之外,不仅应让这类流动的学者有发挥作用的机会,而且还要让自己不作出个人科学贡献,而宁愿通过谈话、讨论会和评论的方式去促进别人的科学工作的人,有发挥作用的机会。必须以一切代价防止科学事业变成一种等级森严的正统体系;它必须有能力而且愿意去应付一切反对者以保卫自己的论点,它不应该排斥而是鼓励一切批评者,不论他们的意见显得多么不公平或者不合理。
  科学事业的全面组织
  单是对实验室和研究所进行内部改组是没有多大价值的。把各实验室和研究所之间相互关系广泛地组织起来要更为必要。这二者其实是相互关联的,因为一个孤立的实验室不论管理得多么好,除非是同一个总的规划联系起来,就既不能对科学的内部发展充分作出贡献、也不能对科学的应用充分作出贡献。目前的科学组织具有本章所谈的极端复杂、混乱而且缺乏交流等特点,它对科学的进展与其说是一种助力,不如说是一种阻力。不过我们却可以从中看到一个真正有用的组织类型。科学是一项不断成长和发展的社会活动;因此,就不应该以固定的方式来看待科学的组织形式,而应把科学的组织形式看做是有伸缩性的和可以改变的。不过这种灵活性却并不排除一个长期存在的组织形式的总框框和结构。这个总框框和结构在一段比我们便于规划的期限更长的时间内将基本上保持不变。
  科研的横的和纵的分类  科学组织形式的总原则直接来源于它的职能——解释和改变世界。作为一个知识的体系,它有物理学、化学和生物学等不同门类以及它们的分得更为精细的小门类。这些小门类彼此之间有着确定的复杂关系。这可以说就是科研活动的横的分类,然而人们却可以大不相同的方式把科学设想为情报和活动的循环、设想为理论科学家向实验科学家传授原理,并经过技术人员将其转用于生产和新的人类活动的过程。反之,社会生活和生产技术上的困难所引起的问题也会促使实验和理论科学家去作出新发现。这一双重的过程的确一直在整个科学历史中进行着。现在发生的情况是:我们才开始了解到这一情况,而且能够用一个更加自觉地规划出来的所谓纵的科学组织形式来取代原来用以适应上述双向对流活动的不灵活的而且带有偶然性的科学结构。苏联已在某种程度上做到这一点了。的确,这个想法本身直接来自马克思主义的思想。它是如此明显而且正确,所以困难不在于为它辩护,而在于说明为什么人们以前从来也没有想到它。
  大学的地位  除了这两个主要方面之外,还有第三个方面,以前在科学组织形式中几乎占有主要地位。这便是科学家的教学任务。这个问题已经讨论过了,我们在这里提一下,仅仅是为的说明:在筹划任何改组科学的方案时总是需要把这个问题考虑进去。不过在这样的方案中,这项工作的职能却再也不能象过去那样重要了。上世纪的大学以社会公认的方式来养活从事研究的科学家并且向他提供工作的手段。对科学家们说来,大学就好比是昔日的朝廷。大学养活他们是为了他们的主要职能以外的其他原因。我们既然充分认识了科学研究对技术和社会的重要性而且允许人们把它作为正当的职业,大学就应该主要回到它们的基本教学任务上去,虽然还是有充分理由来鼓励独立的研究所和大学保持密切联系。
  科学的复杂性  可以把科学看作是具有广泛的实践基础并通过发现和理论深入到未知境界去的活动。各学科的基地和前哨之间的交通线的长度大体上根据它们的发达程度而有所不同。象生态学和社会心理学那样的新学科是直接从实践中产生的,而且一度和实践直接接触过。在另一方面,象天文学和化学那样的老的科学,却已经积累了几百年的独立传统了;它们拥有整套的既同技术理论隔离开来、又同技术实践隔离开来的分支部门。这些部门在很大程度上是根据其内部需要发展的,只受可资利用的人力和物力的限制。
  相互联系的方案  所以,我们无法为整个科学提出统一方案,而仅能提出一个复杂的系统,其中兼顾到科学的性质及其历史。这里所提出的图表(图表一)更加清楚地说明了这种联系,不过由于它局限于两维,所以,它仍然是一个很不完善的描绘。决不应把这样一个图表看作是经过充分考虑的方案(这样的方案需要由整批专家委员会来制订),而应该把它看作是我们可能需要的那种组织形式的粗略轮廓。它的基础就是我们已经谈过的横的和纵的分类概念。这些分类并不是绝对的,但却能为合理的科学组织形式提供一个方便的根据。我们可以把科学理论和实践的关系大略区分为三个阶段。可以认为它们需要三种类型的组织,为方便起见,可以称之为科学院、研究所和技术实验室。第一类将主要从事所谓纯科学工作、但更精确地应称之为尖端科学工作,最后一类仅仅从事实用问题的研究。两者之间的桥梁是研究所。研究所的职责在某种意义上是把理论化为实践。
  科学院
  科学院将是现有两类机构的自然发展的产物。这两类机构是:英国的皇家学会、化学学会等等老科学学会以及枢密院科学委员会、国家科学研究委员会或者法国的科学研究委员会等等总的政府谘询机构。不过科学院的职能要比上述这些机构广泛得多。它要把科学发展的总参谋部的职能和在它直接指导下积极进行的基本研究活动结合为一体。这原是皇家学会的创办人的目的,虽然规模较小,可是在以后的年代里,科学院逐渐失去了这种职能,在性质上变成单纯授予荣誉的机构,其唯一的集体活动是出版刊物。它们变成科学的监护者和档案保管者,而不是科学的领导者了。在每一地区中,新科学院要由一组相互配合的研究所组成。科学院院士本身一般都是这类研究所所长,不过可能有许多院士比较喜欢单独地从事科研。他们要么自己进行工作,要么仅作为研究所的一名普通成员。
  科学院和大学之间的关系应该仔细加以规划。目前进行基本研究的研究所大多处于大学控制之下。这并不总是有助于它们的最有效的管理或最迅速的发展。同大学保持联系是有好处的,但要使这种联系具有比较非正式的性质,如让研究所所长也当上大学教授等等。这个所长要向科学院院务委员会负责并由它提供经费。科学院的部门划分暂时可遵照由来已久的学科分类办法,不过需要定期加以修改。特别在理论科学方面,不必要也不宜于实际设立任何研究所;把工作人员分散到一些研究中心要好得多。但是在其他情况下,设立目前的国立物理实验室类型的基本研究中心研究所,还是很值得的,不过它的研究范围要广得多,它的技术性和日常性工作却要少得多。
  职权  科学院将负责进行比较基本的科学研究工作,同时还将充当整个科学发展的总领导机构。当然它作为发展科学的总领导机构,将不具有行政的或者权威的性质。它的职权只相当于政府的立法或者谘询机构的职权。为此,它的成员中还需要有科学界比较带有技术性质和实用性质的各个方面的代表特别是工程和医学界的代表。科学院还将负责科学的档案工作,而且还将在相当程度上,负责当前的刊物出版工作。从职权上来说,它将处理主要的科学对外关系工作。
  这些职权将需要规模十分巨大的组织,但是在目前阶段,在我们离开实现这些建议中的任何一项建议还很远的时候,就详细考虑科学院的各种职权,那是浪费时间。从图表中也可以看出科学院的分支部门的划分总方案。它大体上将遵照目前的划分办法,不过象图表横的联系所表示的那样,它肯定地将朝着把不同学科结合为统一整体的方向前进一步。
  保证科学院工作能力的方法  我们面临的主要问题是这种机构是否有能力指导科学工作。迄今,已有的科学院虽然在科学界负有盛名,却普遍显得极端胆小,缺乏主动性。这自然主要是科学家的政治和社会地位低下的一种反映。在这种现象不显著的时候——在十七世纪的英国或革命中的法国和俄国——科学院曾经显得是有能力的生气勃勃的机构。在另一方面,这在很大的程度上取决于它们的状况。为了使这种机构有力,就一定要吸收比例更大的青年人和在实际事务中有经验的人员。
  当科学是新事物而且迅速成长的时候,青年人和从其他行业中被吸引过来的人要取得高级地位,自然是容易得多。一旦局面定了,就应作出某些特殊安排,使这些人在组织中得到充分的代表权,最好为每一种年龄类别在科学院中保留一定比例的位置。这样年龄在二三十岁之间真正有想象力的科学家不等到自己的锐气因为年龄而减弱,就可以把自己的干劲发挥出来。这个办法难以实行之处在于:如果这种院士一直在科学院里呆下去,机构就会变得十分臃肿。把科学院组织和指导职能,同院士们所进行的个别科研工作,尤其是授予荣誉的职能分开来,可能是有好处的。目前,可能有三分之二的科学院院士除了继续做自己的工作之外,什么也不想干,而且把自己的院士资格看作是一种荣誉或者对自己科学贡献的一种奖赏,而不是把它看作是指导整个科学发展的机会。我们希望,当科学和社会更加密切地结合起来的时候,这类人的比例会下降,不过他们总是会存在的,也许值得为他们另外设立一个学会或者在科学院中另设一个部门。其成员资格将是单纯的荣誉,不负任何责任。同时,向他们保证充分支持他们的一切科研工作。用某种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把官方机构中存在的、迄今几乎被认为是自然法则的那种迟钝和缺乏主动性的局面改变成一派热气腾腾,积极促进科学进步和社会福利的局面。
  选举形式  不论科学院的具体职能如何,科学院院士的能力是关系重大的。这就使任命他们的方法更加重要了。迄今委派院士要末是通过原来院士的协商——在皇家学会中,是由核心会议来协商决定的——要末象旧的法国皇家科学院那样通过政府任命,但通常还是根据院士的意见来委派。两个办法都能保证传统的连续性和一定的成就标准,但是也过于重视年龄和正统资格。当科学在国家生活中不起什么重要作用时,这种办法是很好的。科学院成为一个俱乐部;如果有人不喜欢它或者不能加入,他们完全有自由设立一个与之相竞争的单位。有人就在一定程度上利用这种自由,设立了一些专业科学学会和英国促进科学协会,但在英国,皇家学会尽管偶尔也有几个时期是处于麻木不仁的状态,至少从来没有人不把它看作是自然科学的代表机构。
  现在科学既然成为一支在社会和经济生活中起主导作用的力量,就不能再接受这种狭窄的遴选办法了。不但需要有学问和有声誉的人,而且也需要实行家和目光远大的人。最简单的新办法莫过于由全体有资格的科学家民主地直接选举终身院士或有一定任期的院士。可能有人反对说,这会使科学界容易产生争夺选票和开展派系斗争的弊病。这种情况也许会发生,然而其后果不见得比今天科学界中盛行的阿谀奉承之风更糟。一个更为严重的障碍是:大多数科学家既无作选举人的能力,又对此不太感兴趣。可以根据学科把科学院分为许多部门来克服这个困难,但是这又会使现有的各科分家状态继续保持下去。另一办法是把科学院依照年龄划分若干组,组与组之间人数有一定的固定比例,院士候选人和选举人都是小组的成员。另一个办法是皮里博士提出的相互选举办法。这个办法既有民主选择的好处,又可以保证被选者具有学术能力。按照这一办法,不是由全体科学家,而是由大约二千名选举人的集体来选举科学院院士。他们是由于自己的一般科学工作能力由科学院院士自己挑选出来的。这样科学院便能代表当代积极而肯负责的科学家们。某种这样的办法加上工作年限规定,再把科学院的荣典职能和它的本职职能划分开来,理应可以使科学院成为科学工作的适宜的总的指导机构。
  技术—科学研究所
  技术—科学研究所是比较新近的概念。它在英国还处于极其初期的阶段,虽然多年来这种研究所在欧洲和美国科学界已经起了重要作用。它们的起源不一;部分地产生于大学的各系和各技术学校,部分地产生于政府各科学部门、部分地产生于大工业企业的研究实验室。虽然所有这些研究所都是分别存在的,不过已经可以看出:在科学院和大学所代表的基本研究以及工厂和政府部门中的实际应用科学之间,设置某种中间性联络组织,是有其特别的好处的。在这方面,设在达莱姆的规模巨大的威廉皇帝研究所是世界其他地方的学习典型。这主要是因为这些研究所标志着人们认识到:有必要明智地有组织地把科学应用于整个工业而不是用于个别企业的生产。英国的相应机构,即国立物理实验室的一些研究所也起了类似的职能,不过迄今内部主动性还太差。
  科学界和工业界之间的双向交流  技术—科学研究所的一个职能是充当基础科学及其应用之间的双向交流渠道。
  在工业、农业和医学中产生的问题首先向它们提出。这类问题的直接表现形式是怎样生产某一产品或者怎样避免某种缺陷和疾病。研究所要末应用已知的科学原理解决这些问题、要么把这些问题变成一些基本问题,提交科学院处理。与此相反的过程也将属于它们的业务范围。它们的任务是,探索基本科学研究成果的实际应用方法,并且把这些方法加以发展,以便可以交给工业实验室、农业试验站或者医学研究中心。
  研究所和新生产  迄今,除了在苏联之外,技术研究所的这种积极职能到处受到抑制,因为实际利用最终可能获利的发明是工业企业家的特权。一个独立的研究所,如果提出一套新的生产方法,要末就得独立进行生产、要末就得出售专利权,要末就得把新方法的使用权转交给一家或多家厂商。这样做实际上等于使它自己变成了这些厂商所属的实验室的一部分。在英国,我们已经谈过,科学与工业研究部的研究协会主要是执行后一种职能,不过正由于这个原因,它们就无法承担技术研究所的更广泛的职能。一个技术研究所的价值将主要取决于它在与工业保持密切联系和维持高标准的科学质量方面能做到什么程度。它应当能够从合理的立足点通观整个工业,不仅要考虑怎样改善生产方法,而且还要从整个工业观点考虑是否有必要采用任何一项生产方法的问题。在这里,这种研究所的职能和一个竞争性的工业制度也极难相容,因为任何可能改变工业结构的建议都意味着利润天平在某些企业和其他企业之间有所偏转,因而在实践中不能不受到阻挠。
  人员  技术研究所的人员需要对等地从科学界和工业界中抽调,这样就有相当多的人员流动和交换的机会。研究所的整个积极职能将取决于它们是否能抓住并发展新设想;这种新设想往往来自这个工业本身直接范围以外的领域。它们应当有助于打破研究学术的科学家和研究应用的工程师之间目前存在的隔阂,使他们可以进行对彼此都有利的意见交换。此类研究所的可能的安排见于图表一,任何具体安排的价值都只能在实践中看出来。我们还应当进一步强调指出,任何安排都必须具有极大的灵活性,容许把现存研究所拆散并成立一批全新的研究所,并且容许把那些已经超出其最有用的期限的研究所结束掉或并入别处。研究所总的安排分为四个部门:物理、化学、生物和社会学。
  物理学部门和化学部门  在物理学部门和化学部门里将有两大类型的研究所,可以称之为方法类型和系统类型,或者可以更简单地称之为关于生产方法的研究所和关于材料的研究所。第一种将包括一切处理各种材料以达到一定目的各类工程。第二种将涉及对材料本身的研究工作;涉及材料的来源,这又将涉及矿业和为工业提供原料的农业部门;涉及材料的生产和加工以及产品的利用。迄今处理这个问题的办法还完全是具体问题具体解决。碰到问题随时处理,很少对整个工业进行调查,以便把它置于合理的基础上。无疑,如果能完成这种调查并把调查结果付诸应用,就会实际造成一场新的工业革命,而且社会效果也会大大增加。
  生物学部门  生物部门,不论是它的农业方面以及医学方面,都将从这种合理化中得到巨大好处。事实上,由于它目前的组织处于特别紊乱的状态,使它所掌握的数目比较不大的经费大多浪费掉,所以它所得的好处就更大了。除了把已有的农业和医学研究机构加以扩大和合理化之外,还需要设立一整批新的研究所,以便处理工业科研中迄今被忽视的方面,即直接消费的方面,可以把这一切全都集中在一所家用工程学研究所的周围。这个研究所将从事营养和烹调,衣着和家俱、住房和家务劳动的科学研究,不是从销售消费品获得利润的角度,而是从安排一种生活方式的角度来考虑这一切。这种生活方式不仅是健康的,而且摆脱了目前半传统性的半科学性的家庭生活组织的浪费和无效率状态。
  社会学研究所和规划工作  社会学技术研究所将开辟崭新的局面。它们实际上将研究整个规划的问题,即如何发展人类社会,以便促进普遍福利和实现物质上和文化上最迅速和最和谐的发展。城乡规划、工业地点规划、人口控制和分布规划、劳动条件和教育规划等等整个问题都将属于它们的研究范围。它们当然将仅是研究机构,既没有立法职权也没有行政职权。中央或地方政府将征求它们的意见,根据政治或经济情况予以执行或不予执行。可以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建议会变得越来越容易接受,研究所就其科学方面而言,实际上就将变成规划机构。应特别注意“就其科学方面而言”一语,因为在这里无意要科学取代群众在社会发展问题上的取舍权。这些社会学研究所能做的只是指明可以最有效地达到某些目标的办法。它们还将为一些可供选择的社会组织方法提供基础,并将让群众来决定取舍。
  工业实验室和野外试验站科学组织形式的最后一个环节将是工业实验室和实验工厂、野外试验站和医学研究中心。科学和生产之间在这里发生有效接触。目前在一定程度上已经有了这类实验室,不过它们的工作范围过于狭窄,实际上不过是做一些常规测试工作。应当把它们变成总的科学规划的基本部分,因为科学正是在它同实践的关系方面最能作出贡献;如果这种实验室充满热切希望密切注意每一个预想不到的现象,并且热切希望把每一项新的科学成果加以利用的工作人员,其结果一定对科学和生产都同样有好处。在某种程度上做到这一步的办法是比目前频繁得多地更换人员。所有科学家都应该有机会用一部分时间在这类实验室里工作,而工业和农业科研人员也应该用更多的时间在大学和高级研究所工作。
  实验工厂  但是我们需要做的还不仅限于此。迄今,科学大体上一直只是现有工业生产过程的附加物。它必须成为其必要组成部分,而只有让科学承担起积极得多的职能,才能做到这一步。应用科学的主要困难之一,是怎样把小规模的实验室经验变成工业的经验。这需要有一个中间形式。在某些最大的工业的实验室中,已经出现了中间阶段的实验工厂。在这种实验工厂里,人们在半技术的规模上推行一些工业生产方法,并把这些生产方法置于受过科学训练的人员管理之下。有必要把这个制度大大加以发展和扩大。在通常生产进程中,由于经济因素限制,不能随意变动现有生产方法,然而对本身本来不经济的生产方法加以发展却往往可能产生效率更大的新生产方法。必须提供某些手段以克服这个困难。
  迄今人们利用商业循环的波动,极其缓慢而效率低下地在这方面做了一些工作。在繁荣时期,企业有力量进行试验而且它们试验的新生产方法在日益兴旺的市场中有相当可能成功。在另一方面,在萧条时期,人们力求降低生产成本和节省劳动力。其结果当然是:当新生产方法果真成功时,大家纷纷赶忙去发展它,因而造成过度的扩展并使较老的生产方法的设备遭到废弃,后果极坏。通过合理使用实验工厂,就能避免所有这一切。在实验工厂的经营中,经济成本和利润并不能成为一个限制因素,不过当然总是要对经济成本和利润加以细心的考虑并把这些作为衡量成功的尺度。这样就可以渡过发展新生产方法初期的不经济阶段,以便在经济上和技术上都适宜的时刻拿出新方法。这样就可以避免设备的迅速废弃,因为如果在一种生产方法本身的技术还处在迅速发展阶段就把这种生产方法投入商用,才会造成浪费最大的设备废弃。而在这里,这些阶段将在实验工厂里渡过。
  野外试验站  野外试验站将成为农业中的实验工厂。遍布全国、相互联系并且和上级农业研究所保持联系的试验站网,可以同样执行研究和试验的双重职能。在许多国家,这种试验站网的确存在,虽然其规模很小。不过它们在为一个自觉地制订出来的、平衡的农业规划服务的时候却缺乏协调。
  它们尤其缺乏执行职能,因此不能够使自己的工作的具体成果立即变成普遍的耕作方法。而且,我们应该明白,科学需要向农业耕作方法和传统学习的地方并不少于科学可以对农业耕作方法加以指导的地方。迄今,由于农业科学的人力财力不足,这种学习还只是零星的。不过野外试验站网可以收集这种知识,把它们加以整理,把一个国家的做法和另一个国家的做法加以比较,从中发现成功的做法的科学原理。
  医学中的基层单位将是医院的实验室和保健中心。它们通过实际接触,足以打破实验室、诊室和普通开业医生的经验之间的隔阂。它们的作用之一显然将是收集可靠而有意义的生理医学统计资料,经过高级医学研究所对之加以分析就可以作为真正充分了解公共卫生情况的基础。按理也可以通过它们去检验新药物和治疗方法。这要比现在的偶然的办法远为迅速而安全。不过,这种做法和目前状况的主要差别将在于它们需要拥有权力,以便保证经过检验的方法能有效地用于实践,不仅在药物和治疗方法问题上是如此,而且在提供有利于健康的生活条件的问题上也是如此。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地杜绝使用无用的或有害的专卖药品及食物而破坏健康的现象。不过要详细论述它们的职能是无用的,因为这些职能非常有赖于全面改组医疗业务,以便普遍促进人们的健康和福利,而不是单单治疗疾病而已。
  应用研究的性质  我们当然应该认识到,技术科学和基础科学的发展将仍然包含很大的偶然因素。由于这个偶然因素,过去那种根据成果来支付酬劳的对待科研的态度对科学说来是特别有害的。我们所以说值得进行科研并不是因为花在某项科研上的每一便士都会得到相应的利润,而是因为花在一些不同的科研项目的总金额会导致真正经济上的发展,而上述科研项目的大部分则可能是毫无成果的。
  控制设备废弃  目前设备废弃是应用科学的一个祸害。只有在象二十世纪初叶的美国那样迅速发展的国家里,才能用那种最粗暴和最无组织的方式来处理设备废弃问题。我们眼下可供选择的两个办法,要末是延缓整个工业发展和科学应用于技术的进度,要末照这里建议的某些方针使其合理化。第一个办法不但意味着失去了科学可以向社会提供的好处,而且也肯定意味着窒息科学本身的进展。因为限制了科学成果的应用,我们就不仅中断了科学研究的经费来源,而且也切断了由于同工业进展有密切关系才产生出来的新设想的来源。只有建立了一个统一和合理的科学组织结构,把最抽象的科学直到最具体的应用都包摄在内,我们才能保证科学和工业都能同时和偕地发展下去。
  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科学应用
  不过,要是认为把工业中应用科学成果的方法加以合理化就可以很容易地适应垄断资本主义的条件,那是荒谬的。即使工业的指导人采取了明智的行动,也不能消除多少目前妨碍科学成果的应用的各种因素(这些因素在第六章中已经论述过了),而且这种行动无论如何是不大可能采取的。行业之间与国际间的竞争以及垄断性限制带来的利益是不容易根除的。一旦有了新发明,在似乎不存在竞争危险时,人们就想制止费钱多的技术改革;当这种危险一旦出现时,又想加紧进行改革。这就会加剧技术改革出现的天然无规律性。不过斯坦普勋爵却提出有力的论点,认为:科学成果的应用的主要困难是内在的,和经济制度的类型无关。在他所著《社会调整的科学》一书中,他认为:正常的技术革新必须以有关行业劳动力再生产的速度为限度,否则就会发生严重失业和资本损失的现象。在人口静止不变或下降的情况下,这就意味着要大大延缓目前科学成果应用的速度,而不是按照人类的需要和科学力所能及的程度大大提高科学成果应用的速度。
  社会主义和科学发展的条件  这个论点的推理是很完善的,但其前提却需要加以审查。斯坦普勋爵自己也表示:只有通过过去存在过,但现在已经不再存在的四个因素的作用,才能大大地提高速度。这些因素是:(1)需求具有伸缩性;(2)迅速采用新发明;(3)人口增加;(4)海外出路。现在其中只有第二因素有赖于科学和工业的关系,然而这种提法却无论如何显得有点怪。不过我们几乎可以肯定,人们可以通过在这里叙述的组织形式做到迅速采用新发明。我们有可能通过缩短现有的应用过程,高速度地制出节省资本和劳动力的设备,使一方面的损失可以被另一方面的利益抵补而有余。不过我们可以同意:这个因素本身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将不足以促进工业的迅速改造,因为总的利润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其决定性作用的将是斯坦普勋爵认为固定不变的其余三个条件的变化。现在没有人否认:在资本主义条件下,人口是无变动或者下降的,由于大多数人无钱可花,以致需求没有伸缩性,海外出路也正在迅速断绝之中。的确,正如斯坦普勋爵极力在另外的地方指出的那样,在物资充沛情况下谈论贫乏是无意义的,因为人们——在目前制度的框子内——正在生产凡是可以生产的一切东西。只有改变这种制度并使生产为大众所利用而不是为了私人利润,才能具备他所提出的那些条件、才能迅速提高科学应用的速度不至于联带引起失业和经济不稳定。一旦形成了社会主义国家的联盟,实际需求就会立即上升。首先上升的是对生产资料的需求,接着上升的是对消费品的需求,而非工业化国家中的绝大多数人的经济落后和赤贫状态恰恰会造成对一切生产资料、特别是对农业机械的需求。这将会远远超过十九世纪的商业时期。目前世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对食物、衣着、居住等最起码的生活必需品的自然需求受到了经济制度的限制。一旦把这个需求解放出来,就需要以尽可能快的进度来发展生产技术,才能加以满足。是为了私人利润,才能具备他所提出的那些条件、才能迅速提高科学应用的速度不至于联带引起失业和经济不稳定。一旦形成了社会主义国家的联盟,实际需求就会立即上升。首先上升的是对生产资料的需求,接着上升的是对消费品的需求,而非工业化国家中的绝大多数人的经济落后和赤贫状态恰恰会造成对一切生产资料、特别是对农业机械的需求。这将会远远超过十九世纪的商业时期。目前世界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对食物、衣着、居住等最起码的生活必需品的自然需求受到了经济制度的限制。一旦把这个需求解放出来,就需要以尽可能快的进度来发展生产技术,才能加以满足。
第十一章 科学交流
  单是行政或财务改革还不能解决改组科学的问题。还有必要全面改组科学交流的整个机构。在科学部门中,交流工作的确取代了其他部门中的不少行政工作。按照过去关于科学的概念,交流是科学家之间唯一的桥梁。科学界完全是由出于自己爱好进行研究的个人组成的。他们仅仅需要知道他们的同行正在做什么就可以了。不过在当时,科研工作者人数极少,有相当可能获得这种情报,而在今天我们已经明白科学情报数量之多已使其传播成为巨大问题,现有的机构完全不能应付。除非采取某种措施,我们就将面临知识一经获得就立即无用的局面。保证一切新观察到的现象和新发现都能够发表显然已经不够了。得从另一头来看待这个问题;我们应该有把握地做到使每一个科学工作者,还有普通公众的每一个成员,都正好获得对他的工作最有用的情报,而且只是这样的情报。这就需要极为认真地考虑解决科学交流的全盘问题,不仅包括科学家之间交流的问题,而且包括向公众交流的问题。设法补救现有的弊病是不够的。东修西补的办法,由于节外生枝,实际上可能是害多利少。这个问题可以划分为提供专门资料和提供一般资料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涉及科学出版物本身的职能和科学家之间个人联系的其他手段,第二部分涉及科学教育和科普工作。科学出版物的职能目前科学成果发表的方式主要是依靠三万三千多种科学期刊。我们已经指出,这个方式是极不方便,浪费很大的,由于费用浩大随时有垮掉的危险。我们可以用什么来取代它呢?科学出版物的主要职能是传达关于已经获得的知识的情报,但是,事情很清楚,虽然某些科学工作者需要获悉某些情报的详细内容,但是任何一个科学工作者即便对大部分的情报有需要,也仅仅需要知道其轮廓。一个完善的交流制度在原则上应由下述三个方面组成:对详细报道实行限量发行的发法,对摘要或文摘实行范围较广的发行办法,并且经常出版综述任何一个特定领域中最新进展的报道或专题文章。在这背后,还必须建立随时可以查阅的档案,可以从其中了解过去的研究情况。这个问题本质上是一个如何选择单元和如何适当地安排其发行和保管的技术问题。大商业企业或邮购商店每天都是在解决这个问题。为了知道怎样才能加以解决,有必要更详细谈一谈这些单元及其可能的发行方式。
  发表单元的种类  第一种是笔记。笔记中记载的也许是一个科研工作者在一周或一个月中的工作成绩。这可能是进行了某种新的测试方法,纠正了某种旧方法,或者证明了某一问题。这个问题可能在某项别的研究的过程中出现过,但由于其本身的原因却值得注意,如果把它并在内容较多的论文中发表,就容易被人忽视。当然应该把这种笔记同关于刚刚证明了的具有相当重要性的发现的通告区别开来,或者和某种猜测性的观点或有争论的论点的报道区别开来。严格说来,这些都不是已经完成了的工作成果,而仅是在进行中的工作的一部分,需要另外处理。紧跟在笔记后面的,是有关个人或小型的联合科研工作的“论文”。到目前为止,它是科学交流中的最常见的基本单元。记载的是四分之一到两个工作年①的成果。接下去的是一个日益普遍、但却没有适当名称的类型;这就是关于三名至二十名科研工作者进行了长达十年之久的联合研究的叙述。各个工作者的贡献如此密切有关,以致最可取的发表形式显然就是写出有连贯性的共同报告。
  根据所耗的时间,这可以是长长一系列文件,在需要对材料进行加工的情况下,也可能是单独一篇长篇论文或者专题文章。
  接下去的一个类型是关于任何一个特定科学领域的进展的报告,虽然它可能是由一个人或少数人编写的,却记载了一千个工作年以下的任何工作成果。这类报告如果内容简短,可能是以专题文章形式出现的有独到见解的科学著作。这和用以授课或作通俗说明的教科书不同。后两种出版物有别于报告的地方主要在于:参加合著者人数较少,而且其中所写的意见相对来说必然是个人看法和不那么慎重。这些类型的出版物由于具有永久性质需要放在科学档案中。除了这些发表形式之外,还有通告。它虽然属于暂时性质,不过对眼前科学工作的进行却具有同样的重要性。通告包括关于新发现的公告,关于实用的和理论性的新技术的论述,关于会议和讨论内容的报道以及比较涉及私人的科学新闻。
  迄今提到的各种类型出版物大部分仅在一个学科范围之内使用,换言之,就是在每一个人都理解对方的术语和论点的范围内使用。在这个范围以外,日趋重要的还有目的在于解释某一门科学最新进展和技术,以供另一门科学借镜的出版物,以及把若干门学科加以综合的著作。这种综合足以把几门学科结合为一个整体,上世纪物理学中的伟大综合就是这样。
  发行的问题  需要保证各种不同的科学情报得以发表并且发行到可以从阅读中得到最大好处的人手里。从表面看来,这似乎是一个明显的技术问题,不值得讨论。不过由于这个问题一直得不到解决,人们甚至没有感到存在这样一个问题,因此,就有必要加以讨论。除开单纯的保守和既得利益集团以外,最重要的内在困难是科学的范围过广,牵涉的科学工作人员人数过多以及他们发表工作成果的速度过快。
  在这种情况下,单单予以出版是不够的;目前出版的东西过多,科学工作者读不胜读,甚至连和自己眼下的研究有关的一部分资料也读不完。然而这主要还是由于缺乏组织,以致他们实际上不得不去阅读大量无用的资料,以碰巧发现一点有用的东西。我们要建立的一种组织是这样的:每一个工作者理应可以得到一切有关的资料,而且资料数量还和有关的程度成比例。此外,工作者不仅可以获得资料,而且还不需要研究人员采取特别步骤,大部分资料就可以送到他的面前供他使用。这就意味着要建立一个系统,或者说服务体系,来对科学情报进行记录、归档、协调和分配。实际上各国科学家已经考虑到这种方案了。华盛顿的科学服务处的文献部已经进行了最精细的研究。它已经相当具体地为美国,归根结蒂也是为世界各国制订出完备的科学服务机构规划。(参看附录ⅤⅢ)这里所提出的建议部分是以这份文件为根据的,不过在不少方面也和它有出入。
  以发行服务机构来取代期刊  所有的方案都一致主张要改造而且在很大程度上要废止一切现有科学期刊,至少也要废止那些以独立的论文或专题文章为主要内容的期刊。除了我们已经论述过的重复和缺乏协调的问题以外,出版这种期刊显然是一种分配大量科学情报的效率低下的方法,虽然它们在早期是很有价值的。那时每一个科学家都能把一切现有的科学出版物阅读一遍,而且感到多多益善。目前个人订购科学期刊很少能阅读内容的百分之十以上,但是图书馆订购的书刊却几乎总是同时有十来个人要看。明显的解决办法是把单独发表的论文本身作为科学家之间交流的单元。
  这实际上是由于科学家相互之间私下分发此类论文的复印本而自发形成的一种笨拙而费钱的做法,实际上是恢复过去的科学通信制度。目下做法所以花费大,是因为出版份数少,印刷费用贵。这种做法所以效率不高,部分是由于采用这个方法的科学家人数不多,部分还由于这样做的人根本吃不准谁会对他们的论文感到兴趣。因此,他们就无法把论文送给许多可能对论文感到兴趣的人,而且实际上却往往把论文送给许多只会把这些复印本丢弃的人。总之,由于复印费用和邮资往往由科学家自己掏腰包,这个做法从来没有可能发展到需要达到的规模。合理的方案是使发送论文——不再是复印本——成为科学交流的主要方法,并且要组织一个编辑和分发机构来执行这个任务,以代替现有期刊的许许多多编辑部。这些论文的大部分将送交真正的科学工作者,不过当然还有一些份数是要送给各实验室的。各实验室可以根据某些合理的和预定的制度将其装订起来,还有一些份数将保存在档案室内。
  直接影印复制  在这里产生了一个技术问题。如果照目前做法把论文复印的话,那么所节省的将仅仅是编辑室费用,但是论文并无非印出不可的理由,而且有许多理由说明我们可以利用现在为了其他目的逐渐采用的较新的方法,特别是打字原稿微型照相法以及照正常尺寸加以复制的方法。
  据估计,如印数少于二千份,印刷费用要比影印为贵,而大部分科学论文的读者是达不到此数的。即使当科学刊物出版数达到此数时,读者人数也是达不到此数的。不过美国的调查特别说明了影印还有另外两个好处,第一,用以复制论文的微型底片或胶卷所占空间比普通文件少得多,所以就更容易保管,更便于归档。这样从保管便利和查阅便利两点看来,它都是最好的一种档案。把现代商业归档方法应用于科学论文,举例来说,就有可能借助自动化机器把同一切研究有关的实际论文编成完整的文献目录。这样就节省了学者的研究要花费的无数年月。从科学观点看来,学者研究耗费的这些时间纯属浪费。
  这个制度将如何进行工作  这个制度的工作方式大略如下:任何学科的科研工作者都可以把论文交给出版处,然后就象目前一样再交给一个从事审查的编辑部,经通过后即加以修改或原封不动地影印。然后立即向所有图书馆以及向一切有关的科学工作者分发若干份复印本。这些科学工作者已经先期交来卡片,在片上面注明自己希望获得某某领域的复制论文。还有一些份数是送给另外的一些由于以下文所述方式看到了报上的通告而请求发给复印本的人。然后把原稿或底片收存,以后即使经过多年,也还是可以随时在用户请求之下印制复本,这样就可以象印制首批复印本那样方便地立即进行复制。虽然这种制度初看来似乎比现行制度复杂,实际上将更有条理、更经济。目前使许多科学家深感不便的大量单纯技术性的编辑工作,将由一个小小的中心办事机构有效地加以处理,因而有可能以同样的费用出版比现在多得多的论文,假如打算这样做的话。特别是,一些论文由于篇幅过长或者由于具有其他费钱的特征以致在目前无法出版,在这个制度下予以出版却不会造成什么特殊的困难。
  摘要  不过出版和发行科学论文的办法也只是科学出版工作总方案的最重要的一部分。虽然根据上面扼要讲过的制度,有关论文将主要地、而且仅仅送交对论文感到兴趣的人。一些重要论文仍然有可能整个地遗失,即令仅仅是有这种可能。其结果就会象上面已经谈过的那样,使科学发展由于缺乏可资利用的情报而受到阻碍,在现行的制度下这个缺陷自然在程度上就更加严重得多了。目前是以编写摘要的方法来补救的。可是现行的编写摘要制度有不少缺点。首先,虽然人们力求使其合理化,不论在国内和在国际上分别出版的摘要期刊都还嫌过多,而且这些期刊的质量一般都不高,一篇论文可能被反复多次作过摘要,其他的论文则可能完全被漏掉,至少在两三年的时间内被漏掉。
  只编一套摘要当然可能是过于简单化了,因为摘要使用者可能从很多不同的观点来阅读论文,例如,一个化学家对于一份生物化学论文的摘要的态度会不同于生理学家的态度。但是只要适当照顾到不同的观点,就可以使摘要制度统一起来。一般可以由作者自己写出论文的主要的摘要,不过为了划一起见可能有必要加以修改。只有涉及一门学科以上的论文需要编写另外的摘要。不要以书本的形式来提供摘要,因为书本本身还需要有索引,而且在书本中,摘要是部分按照主题排列、部分按照发表先后顺序排列的。倒不如直接使用卡片制度,设法把整套摘要卡片送交图书馆和研究所,并设法根据主题进行挑选以便发给要求取得摘要的科研工作者。这当然会使摘要数目比选寄给同一些科研工作者的论文多得多。如果摘要是由负责处理论文的同一机关来编写的话,就可以减少邮费,而且因此增加的总费用一定是极少的。
  报告  剩下的问题是把科学交流的单元汇总起来,换言之,即编写各种各样的综合性文章,尤其是专题论文和报告。在这个问题上,只要扩大目前的做法可能就够了。许多科学学会都发行年度报告。我们需要做的仅是把这个做法扩大到整个科学领域,并且使同一或有关的学科的不同报告协调起来。这种报告具有很大的重要性,而且这种重要性必然会与日俱增。为了跟踪科学的进展,将有必要日益倚靠它们给予指导。然而不但科学家,连技术人员和行政管理人员也需要利用报告。也许有必要设立一个专门机构来进行编纂工作。很可以采取斯坦普勋爵在《社会调整的科学》一书中所提出的方式:“第三个总的措施是推广这种做法:由每一学科的负责机构来定期检阅本学科的邻近腹地。它们应该在每一阶段列出他们心目中的本领域的主要发明和改进。应该把这些发明和改进区分为已经直接地或通过另一门科学在社会领域或在经济领域得到实际应用的两种类型。
  应该对每一项发明引起失业和形成新资本的效果加以估计,还要估计被取代的一切就业人员和资本以及工业位置的变动。人们大概会发现,一个共同的统计技术机构会为这些专门的调查提供便利,而且肯定还需要一个这样的机构来把这些调查资料加以整理并纳入全面综合中。某些科学例如天文学和数学,其全部“成果”只能间接地通过物理学来应用。不过根据一个共同的时间表或是根据需要经过协调取得一致意见的问题调查表来工作,会使专家产生一种社会意识。这对他以后的工作将有极大帮助。在开头时,这种工作将会是粗糙的和梗概式的。不过问题在于:有关的专家可以作出不可缺少的贡献,而他们自己也可能从中得益不浅。”——《社会调整的科学》斯坦普勋爵著,第四章,第149页。
  在专题文章和独创性的科学著作问题上,所需要的改革就更少了。在这里,问题与其说是还要进行技术性的改革,不如说是要实行统一的编辑政策并保证说服有资格的作者每隔一定的适当时间都能写出一些有关他们的学科的著作。对于教科书,也应该作出类似规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教科书的水平,因而也是整个科学教育的水平跟上时代。在过去,不朽的《德国手册集》就在某种程度上履行了这个职能。这些手册认真地及时记载了每个领域中科学进展的细节。即使在现行制度下,也应该有可能通过各出版商之间的协议,做到把用英文记载的科学成果同样包罗无遗地收集进去,不过人们可能希望其篇幅略短一些。只有以纪事期刊形式出版的一类科学出版物需要保留下来,即象《自然》杂志这样的类型。它将以笔记形式报道最新科学消息,不但报道新发现,而且也报道新实验室和行政改革的消息,同时反映科学和更广泛的社会问题之间的关系。
  控制弊端  我们在提出一个合理的科学出版组织形式的同时,还必须正视这种变革所可能带来的危险。科学出版工作可能有两大类弊端:一种是“滥”,即容许出版大量不正确或价值可疑的资料,与此恰恰相反的危险是“严”,以致妨碍了可能有极大科学价值、但在初次发表时可能和正统观点不一致的资料的出版。可能有人担心,任何企图把科学事业加以集中的做法都会增加这两种弊病中的某一种弊病。其实要是处理适当,这理应是能够消除这些弊病的。
  譬如说,我们并未建议把出版工作的编辑职能交给永久性的行政班子。他们将仅仅充当论文作者和在目前制度下担任科学期刊编辑的人们之间的桥梁。编辑们怎样才能很好地完成他们的职能其实是一个人选的问题,因而这多半要取决于科学家本身的组织方式。特别是青年人在这问题上应当比目前有大得多的发言权。总的说来,将来的趋势是灵活,因为发表一篇质量差的科学论文的害处要比压制一篇怪癖但却可能有价值的论文的害处小得多。在新的制度下,无用的论文是没有人要的;它们不至于塞满科学期刊的篇幅,也不会使这个制度不适当地多花钱,同时它们的最终价值将在定期的批判性报告中加以判断。原则可以是,一篇论文只要在编辑部中得到任何一个成员的赞同,都应该发表。
  为了替存在大量科学期刊的现象辩护,常常有人断言:在目前情况下,一门新学科或者对建立已久的老学科所持的新看法,不可能期望在现有的期刊中得到应有的赏识,所以一些热衷于此道者就联合起来,另外创办新刊物。在这里,用经济得多的办法也可以达到同一目的,那就是在遵守这些规则的编辑部中为新学科的代表安插一个地位。单单为了制止科学出版物的泛滥,大可以采用加倍发行某些论文的办法来消除目前在若干不同期刊中同时发表同一论文的弊端。譬如说,如果论文中包含大量有价值资料,但其大部分内容只有少数人感到兴趣,可出版份数不多的全文,另外出版缩写本以供普通人阅读。只有某些中心档案室才需要收存所有论文的全文。所有这些论文都可以用微型胶片加以复制和妥善储存,做到即使遇上战争或地震也不会毁掉,或者至少做到某些整套资料有保存下来的可能。
  只有通过在职的科学工作者和出版工作者的最密切联系才能从根本上防止上述任何一种出版工作的弊端。出版机构将越来越成为科学工作者之间的一种方便的邮局,发挥同直接的个人联系和同一研究所各科学家之间的资料交换一样的作用。
  出版机构所提供的可能性之一是,有可能使科学家经常获悉在有限领域内正在进行的工作。这就会消除不必要的重复工作并且提供获得大量情报的捷径。在目前,嫉妒和渴望优先得到情报的因素也许可能破坏这样一个制度,不过一旦把科学工作好好组织起来,而且有充沛经费,这种态度就会在很大程度上消失。出版组织决不会支配科学,而只会为它服务。
  眼前的可能性  出版工作合理化的建议和这里所提出的大部分歧他建议不同的地方,在于它更容易做到。这部分是由于它在初期不需要很大开支,而且经过一段很短的时间后,就会证明是更加经济的办法,这部分还由于它并不会使科学、国家和工业之间的关系产生什么变化。阻碍采用这个制度的困难倒是如何结束旧制度并另起炉灶的问题。出版商在科学出版物方面有一定的既有利益,但是除开教科书之外,他们从科学出版物所得的利润是很少的,而且在新制度下,可以答应出版商出版更多半技术性书籍和科普书籍以作为补偿。这类书籍肯定会随着国内科学出版制度的合理化而增加。
  同时还可以利用他们来建立新制度的行政管理部分。
  一个更为严重的困难在于经管主要科学出版工作的现有科学学会的反对。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出版工作是学会的严重经济负担,然而在不少情况下,它却构成它们存在的主要理由。人们也可能单纯由于感情的原因而反对取消科学刊物。不过一旦人们明白了,现行制度已经严重阻碍了科学的进步而且可能在不远的将来把它完全窒息,而新的制度则会几乎立即使每一个科学工作者大感方便并大大提高工作效率,这些反对理由就不再有力量了。毕竟期刊是为科学服务的,而不是科学为期刊服务。如果需要的话,可以达成一个妥协办法,把某一领域里特别有价值的某些类型的论文装订在一起,使它们成为原来由一个学会掌管的期刊的继续,并且以这种形式保存在专门的图书馆和纪念档案室中,以保存传统。
  国际上的问题
  迄今,我们一直是把科学交流的问题看作是一个影响到一个清一色的科学家集体的问题来考虑,而不涉及国与国的关系的困难问题。我们已经指出过科学在多大程度上具有国际性以及科学界又怎样划分为四五个超国家的大区域。对于科学出版工作说来,这种区划自然是关系重大的。象上文大略说过的那种把出版工作加以合理化的任何制度,除非是在比大多数国家单位大得多的规模上应用,否则就不可能奏效,虽然对美国或者苏联那样的大国可能是有效的。不过,只有在它完全具有国际性的时候,它才能充分发挥作用,因为仅在一国建立合理的国家组织,就意味着在跟踪外国研究工作方面所花费的一切力气和混乱状态仍然存在,而且还要增添在国内采用一种制度和在国外采用另一种制度的麻烦。这必然会进一步使国内科学和国外科学脱节而且破坏科学的国际统一性。不幸目前国际形势并不能鼓励人们对马上实现科学的国际化抱很大信心。至多仅能希望实现某种程度的协作。即使人们越来越多地利用科学来达到本民族的目标,可供出口的剩余的东西也还是有的。这些东西,就是那些被认为不具有直接军事价值的物资,而且这些东西由于质量优良还可能提高输出国的威望。这就可能意味着:科学的最有价值的部分将具有国际性质,而且只有它们才是可以用有组织的和合理的方式拿给别人的。
  分散化  撇开目前的本民族的考虑不谈,虽然科学有其国际统一性,在大多数情况下,很可能它的组织形式,特别是它的出版组织形式,还是以分散方式为好。地理上的考虑决定,一般来说,在同一个国家中工作的人们之间的交流要比在不同国家工作的人们之间的交流更为密切,而且在任何一国中都只有一定数量的科学成果可以输到国外而得到好处。在一个理想的制度中,不会只有一个科学出版物中心交换所,而是有好几个彼此密切联系的中心交换所。对本国或本区的科学工作者说来,每个中心将成为收集和发行点。他们将把需要在其他国家大量发行的科学论文送交相应的中心。这样就可以达到最大程度的自治和国际协作。不同学科所需的国际协作程度自然有显著的差别。某些学科只有在国际协作之下才能工作。天文学、气象学、地球物理学、土壤学和防疫学都已经有了有效率的和合理的国际组织。这些学科的这类组织可以立刻把出版工作抓起来。在其他学科中,这也许是不可能或者不相宜的。
  第二科学语言  语言仍然是一个棘手的问题。在这个领域已经实现了某种程度的合理化。英语、法语和德语是三种最好的科学语言。不过其余国家的语言还用于各国国内流通的一切科学论文。一个合乎理想的制度将是这样的:除了所有这些国家的语言之外,还应该有一个公认的国际科学语言,起着拉丁文在科学发展的第一个伟大阶段中所起的作用。
  尽管有了民族主义的阻力,还是有希望通过使用英语或者基本英语之类经过简化的英语变种,来做到这一点。毫无疑问,这种变革将会对科学产生最迅速和最有益的影响。语言的障碍仍然是极其现实的困难。只要看一下任何一本涉及科学题材的教科书就可以明白:作者想来总是一位有训练的科学家,然而他对用本国语言发表的著作比对用外国语言发表的著作却熟悉得多了。
  不过如果要等到采用了这种通用的第二语言后才进行科学出版物合理化的工作,那就不对了。要使新出版制度适应语言方面的现状按理是不困难的。每一个一国范围的发行中心将处理以本国语言发表的论文。编辑部将负责安排把一切经断定具有足够重要性的论文,以及国外有特殊需要的论文,都译成一种或所有三种科学语言。在另一方面,他们将负责安排把自己国内有特殊需要的任何论文译成本国语言。所有论文的摘要都将以三种科学语言发表。如果某些国家有足够重要的科学成果,也可以用这些国家的语言来发表摘要。报告的出版工作也可以遵照同一办法。报道科学消息的国内期刊将以本国语言出版,但是它们都将同样刊载关于有国际重要性的发现的笔记。人们当会看出:这样的制度一方面使人们可以进行最大限度的情报交流,另一面既不伤害民族感情,又不要求人们受单一国际中心的严格控制。三四个协作中心,譬如须一个设在日内瓦,一个设在美国,一个设在远东,就必然会有助于沟通各个国内中心的活动。
  个人接触的重要性
  科学交流并不全都是通过发表论文进行的,甚至也不是大部分通过发表论文进行的。一批科学工作者和另一批科学工作者之间还通过访问、个人接触和通信进行科学思想的交流,其范围要比我们所认识到的广泛得多。在不少情况下,一个实验室的新思想,要等这个实验室变得十分有名,以致使其他科学中心的重要工作者慕名而来的时候,才能传播到这些新思想的发源地以外。现代科学的最伟大的发现有一些有赖于不同来源的思想的相互作用。只有当吸收了不同中心的思想的工作者聚集一堂的时候,才会产生这样的发现。玻尔原子理论是我们一切现代物理学的基础。它所以能产生,就是因为玻尔在德国吸收了普朗克的量子理论,以后又到卢瑟福的实验室工作,并且在那里接触到原子核的理论。这种交流的价值是再大也不过了。我们确信这种交流还没有在科学发展中充分发挥它可以发挥的作用。一个实验室的科学家对另一个实验室的同道的访问,几乎每次都会带来一项新情报或者一个新观点。这是无论读多少书也办不到的。自然,这种情况部分是由于目前出版物过多和过于混乱。不过,即使消除了这种状况,还是会有不经当面示范就无法传授的技术以及无法宣之于笔墨然而却可以通过个人接触而交流的思想。
  为旅行提供便利条件  迄今妨碍这类访问的主要因素是缺乏金钱。除了应邀参加某些大会外,科学家是自费旅行的。他的薪金,特别是在他最能给人留下印象和最活跃的年头里,往往不够支付旅行费用。我们必须为科学家前往其他工作中心和在那里居住提供多得多的便利。设立休假年是这方面所采取的一个步骤,不过相隔七年时间也太长了。不同种类的科学家的需要大不相同,不过一般可以公平地说:科学家在正常的休假之外,每年在自己的实验室以外的其他实验室工作两个月是有好处的。虽然这项费用对于科学家个人说来是很大的,但对整个科学事业说来却显得很微小。可以很容易地增加目前的旅行基金,使这些旅行、特别是在铁路由政府控制的国家中旅行,所费极少。至于接待问题,凡是有学会组织的地方,一般说来不至于有什么额外费用,因为来访的客人总是和外出的主人人数相等,而私人接待费用可以由中心基金来开支,负担不会很重。这种互访的好处不应该限于高级科研人员。不但应该无限制地向青年科学家提供这种机会,而且把它扩大到机修师和实验室助理员也是有很大好处的。他们在目前实际上毫无旅行的机会。他们尤其可以从实用技术交流中得到好处。如果可以安排这种旅行的话,实验室技术水平会更加一致而且会发展得更快。
  改组科学交流制度的总的效果,将表现为科研效率的迅速提高。不仅如此,就是科学理解力本身也会变得更容易为普通公众所理解。这样,明智的合作就将取代对不理解的事物的盲目钦佩。以这样小小的努力却能获得如此可观的效果的改革是几乎没有过的。
  科普工作假如我们不在同时使对科学的真正了解成为我们时代普通人的生活的一部分的话,增进科学家对彼此工作的了解就毫无用处。法西斯主义所以能在今天恢复十分明显的野蛮行径,是由于受到了人们的盲从态度的纵容和鼓励。人们所以有这种盲从态度,则主要是由于人们缺乏知识,特别只有一知半解的知识和错误百出的知识。对科学的理解的基础在于改革教育,不过几乎同样重要的是要使成年人有机会理解科学今天所起的作用,以及了解这种作用对人类生活可能产生什么影响。传播这种知识的自然媒介是报纸、无线电和电影院。此外,可以通过书本和实际参加科学工作而建立更为牢固的联系。
  科学和报界  今天的报纸对科学的报道大多是耸人听闻和肤浅的。在某种意义上说,现代报刊对生活的各个方面普遍都是采取这种态度,不过为什么控制报纸的人们不希望人们对科学产生按照科学的重要性应有的兴趣,也有着一个特殊的理由。如果天天向人们灌输科学为人类谋福利的可能性,就会激起一种无法抗拒的呼声,要求实现这些福利。这是报业老板和登广告客户的既得利益集团所不喜欢的。然而为了商业宣传的原因,英国报纸是完全可以多登一些科学消息的。这种理由早已为美国报纸所理解了。在这里需要的是完备的科学新闻机构,由有能力的科学家准备材料并向报纸发布,并在所有日报和周刊任命科学编辑人员。他们主要是新闻记者,但须受过科学训练。现职的科学家在科学新闻工作中取得成功的情况是不多的。这个领域的工作者应不限于科学家。上述报道制度的改进,理应使新闻记者更容易对科学作正确而有趣的报道。
  通过无线电和电影院来传播科学知识  美国广播公司举办关于科学题材的讲座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事实上朱利安·赫胥黎和利维教授等人的谈话说明他们对社会的理解比任何其他科学讲演人都深刻得多。自从他们作了这些讲演以来,已经有了令人注目的反应。不过只要有了开明的政策,应有可能通过无线电广播讲话,在现在或者还可以通过电视让公众了解科学工作的实际情况。公众可以收听和看到进行中的实验工作。电影院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这一点才开始为人所理解并且加以利用。质量极高的科教电影已经存在。在不少情况下,电影院可以比直接观察更生动地展示科学的各个方面,例如植物的生长。不少这种电影是很动人而优美的。最近,科学家电影小组的建立就是更加全面地摄制此类电影的开端。这个小组将保证在摄制时取得一些科学家的合作。在改组科学工作的时候,电影摄制将成为必要的组成部分,因为这类电影略加修改就可以用作科研工具、教育工具和普及科学的工具。
  科普书籍  最近科普书籍所取得的巨大成功表明人们对科学知识的巨大需要。可是迄今,这些书籍都是通过热心的科学家或有进取心的出版商的单独努力而出版的。他们要末毫无出版计划,要末根据单凭个人经验制订的计划来出版。
  这些出版物对整个科学的各个方面的介绍是极其不均匀的,例如,天文学和宇宙的其他奥秘占了完全不相称的巨大篇幅。
  连续出版的科普丛书颇有发展余地。最好是由青年科学家,而不是由老年科学家来从事编写工作。因为老年科学家已经同正在进行的工作失去联系了。科学可以用普及形式来介绍,而又不损及它的任何精确性,而且事实上由于把科学同普通人类需要和愿望联系起来,科学就更加显得重要。霍格本教授的两本带头的著作,《大众数学》和《大众科学》,显示出这种尝试可以取得怎样的成效。
  世界百科全书  在上述一些工作的后面还有一个前景,具有更大、更持久的重要性。这便是编写一部联系科学的社会环境来介绍整个科学的全面的,不断修订的著作。H.G.韦尔斯在呼吁编写一部世界大百科全书的时候对这个主张作了极其有说服力的说明。他在自己著名的纲要中已经预先勾出这部著作的轮廓。百科全书运动是十八、十九世纪自由主义革命的伟大旗帜。真正的大百科全书不应是《大英百科全书》蜕化成的那个样子、即仅仅是一大堆通过高压推销办法出售的无关连的知识,而应该连贯地表现出活生生的和不断变化的思想总体。它应该总结出当前的时代精神:
  “我们已经逐渐到了这个地步,就是我们要对交通、卫生、货币、经济调节和杜绝犯罪等事务的世界联合管理进行设想和形成初步构想了。在所有这一切具体事务中,我们开始预见到在全世界的人们之间建立一个世界性工作网的可能性。这么多的“世界和平”工作已经被纳入——我应该怎么说呢?——大家的想象范围之内。
  但是我认为我们还没有充分注意到一个必要先决条件,就是使人们的思想比目前更加密切一致。一切统一处理人类事务的设想的实现,最终有赖于人们对于这项工作思想一致。目前我们的大多数这类工作所以失败是由于缺乏这一有效的思想统一。不管要使人类彼此倾轧的力量有多大,不管其后果是多么悲惨而可怕,只要人类的思想仍处于混乱状态,他们的社会和政治关系就会继续处于混乱状态。——H.G.韦尔斯《世界智囊》第39—40页。
  “这部世界大百科全书将成为世界每一个才智之士的知识背景。它将是活生生的,而且将在世界各地富于独创性的思想家的修正,补充和更新下,不断成长和变化。每一所大学和研究所都应该给它输送养料。应该使每一个有新思想的人都和它的常设编辑组织保持联系。
  在另一方面,它的内容将成为——世界各地——学校和大学教学工作的标准资料来源,核定事实和检验论证的标准资料来源。甚至新闻记者也要使用它;甚至连报纸发行人也不能不对它肃然起敬”。(第14页)。
  原来的法国百科全书的确也想这样做。它是在自由的势力正在集蓄力量准备打破他们的桎梏的相对平静的期间编写出来的。我们则已经进入了革命斗争的第二时期,不容易保持思想的平静,而保持思想平静却是进行这种工作所必需的。
  不过还是值得去作出某些努力的,因为相信民主、相信全世界人民为了自己的安全和福利需要起来夺取生产和行政管理的积极支配权的人们至今还没有起来普遍一致地谴责野蛮力量对科学和人类的联合进攻。
  群众参加科学工作  所有这些使科学成为我们生活和文化的内在部分的手段,都有共同的缺陷:它们都是被动的。
  它们是一些关于科学的描述,和它们无关的公众可以去听,也可以拒绝去听。如果不让全体公民在一生的某些时间、和许多公民在其终生都亲自积极参加科研工作,科学就永远也不会真的普及起来。受过科学教育的群众所以会接受种族理论那样悲剧性的胡言乱语或者占星术和招魂术的古代迷信,主要原因之一是由于:这些都是在科学的外衣下提出来的。只要科学是以一组论述的形式出现,而且只要大部分人不加考虑就把它们接受下来,就没有什么真正固有的标准,能把真正的科学和这些卑劣的赝品区别开来。科学的事实内容固然重要,然而这还是不够的。对大多数人说来,科学方法只能在应用中加以掌握。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既是科学组织的问题,也是社会组织的问题。目前由群众参预科学工作,由于人们有偏见还难于推行。在一方面存在着有文化的人对科学知识的鄙视,对于科学实践的鄙视就更厉害了。这种鄙视渊源于古代对手工工人的鄙视。在另一方面,工人阶级极其不信任现在人们所从事的科学。对他们来说,它是威胁就业的一种危险,又是提高劳动的单调性和强度的手段。只有在象苏联那样的地方,由于社会改革使得这种态度不再站得住脚,群众参加科学工作才能实现。不过,即使在目前我们也还可以做很多工作。正如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当然应该首先从学校做起,不过成人对科学的兴趣也大有发展之余地。我国有几百个科学学会,但它们规模都不大,大部分都是孤立的,和中心科学研究所联系不够。人们已经着手去组织对实验室的参观访问了。下一步是配合研究中心,组织实际科研工作。首先,这项工作将主要涉及业余科学兴趣,特别是涉及人们对自然史的兴趣。不过理应有可能引起一系列新的兴趣,办法就是使工人集中力量;对工厂条件进行科学研究和争取工会的支持。不仅要象过去那样设立职工大会科学谘询委员会,而且还要使工人自己去研究自己的工作条件中的技术因素和人的因素。明智的顾主会立即看出这给生产,给改善条件会带来什么好处。如果顾主不那么明智,由于工人准确知道现有条件所造成的后果并且知道消除这些后果的技术和行政手段,他们在提出改善工作条件的要求时,地位也会大大加强。任何这类改进都需要由工人和科学家联合行动。已经有了开始发动这个运动的迹象了;我国已经有了工人教育协会之类的团体,虽然它的兴趣主要集中于文学和社会学方面,它对于科学的态度也还过于消极。在法国设有工人大学。
  在那里出名程度不等的科学家和有组织的工人携手并进。这个开端大可以发展,而且应该加以发展,因为科学的进步,甚至它的继续存在都主要有赖于这一群众基础。
第十二章 科学经费筹措
  科学和经济制度
  建立一个令人满意的经费筹措制度将是科学事业的改组工作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不过探讨这样一个制度要比讨论科学行政管理困难得多,因为科学经费筹措并不是科学本身范围以内的事,而更多地取决于科学事业所在的社会的经济结构。我们将在后面一章里讨论看起来充分利用科学为人类谋福利所必需的那种经济结构。此刻,只要联系两种类型的社会组织谈谈科学经费筹措办法就够了。在其中一种社会里,整个经济是由人们自觉地加以控制的,而且可以利用整个经济来达到任何希望达到的目标;在另一种社会里,即在苏联境外的目前社会里,经济因素的实际控制权操在垄断企业老板以及代表他们的共同利益的国家的手中。第三种办法——纯粹小规模的竞争性的资本主义——几乎不值得研究,因为它现在仅仅具有历史意义。
  科学的经费需要——灵活性和可靠性  一个有组织的统一的科学部门的需要是灵活性,连续性以及稳定的或不断提高的发展速度。由于科学研究的不可逆料的因素以及各学科之间的复杂的相互关系,任何僵硬的规划都会造成极大的浪费。不但科学事业的总的经费需要,而且各学科之间的经费分配也往往在较短期间有相当大的变化。为整个科学事业或者它的任何分支规定僵硬固定的经费都会造成困难和浪费。要末是没有经费继续进行新的和重要的研究,要末是一时经费多余出来。由于一切部门都根深蒂固地不愿把经费上交,往往会把多余经费浪费掉。科学的经费需要的这种多变性质,使适用于其他政府机关的经费管理办法变得十分有害,而且还会使许多科学家摒弃有组织地开展科学工作的整个概念,因为他们想不出除开目前看到的管理形式以外还有别的什么管理办法。
  既然如此,如果断言目前科学经费筹措办法的主要弊病不在于其僵硬性,而在于其极度的可变性,那看来是荒谬的。
  不过,随着不断变化的科学需要而产生的经费变化和国家财政紧急措施和临时的大笔赠予所造成的经费变化之间有着根本的不同。目前科学在这两方面都深受迫害。在新发展急需经费的时候往往得不到新的资金,而同时在没有特殊需要的时候,在事实上也没有人手来进行必要的工作的时候,却可能收到大笔金钱。在另一方面,需要有稳定的经费收入的长期科学项目往往突然削减经费,造成大量已经完成的工作全部报废的巨大浪费。
  计划经济中的科学预算的决定  理想的安排将是这样的:由科学组织本身的财务部门和包括工业、农业和社会服务行业在内的国民经济代表联合协商确定科学预算。这样,就可以一方面根据科学部门自己估计的科学内部发展的需要,另一方面根据社会急需的某一应用项目所要求的某一门学科特别发展的需要,把两者加以平衡,然后决定科学经费金额及其分配办法。
  例如,科学家可以提出增加化学胚胎学研究经费的要求,并且指出其所以有必要发展化学胚胎学是为了弄清楚妨碍着其他学科进展的问题,而全国经济委员会则可能希望对高炉炉壁的效率进行深入的研究。这些要求不一定都会互相矛盾。如果能很好地认识到有可能取得成果的科学各组成部分的总趋势并且能同时很好地认识到根据科学在一定时期内满足社会需要的可能性所估算出来的整个社会需要,那么,科学发展的实际进程就将是这种认识的结果。
  内部经费分配  有人可能说:有了科研经费的总金额,就可以让科学家自己在科研部门内部进行经费分配,不过在目前,科学家是否最善于判断发展科学的最好办法还是值得怀疑的。假如他们必须结合当时的社会需要来考虑科学发展问题,那么在经费使用上就肯定要比单单考虑科学内部发展为好。与之相反的意见——科学并不是应该遵照社会要求的质量和数量来购买的东西——当然也是同样错误的。目前造成科学工作的最大浪费的原因之一正是把科学当作一种商品看待的观念,亦即根据成果来付款的办法。这是商业时代的必然后果。正是这种态度,几乎从科学一开始诞生,就造成科学界那种特种的不诚实作风:科学家为了取得他自己认为极为重要的科研项目的经费,就假装说自己要把钱用于支持者可以获利的研究项目。刻卜勒说过:“上帝为每一种动物提供适当的养料,他为天文学家提供了占星术”。
  在开头,科学界和国民经济的代表的联席协商将会是困难的,因为要双方理解彼此的语言需要时日,不过正如已经在苏联发生的那样,对彼此利益说来,不久这种协商就会开始显得既自然又有必要了。这种协商不仅有必要包括来自科学院的科研工作代表,而且还要包含来自大学的代表,因为发展科学的任何规划都必然意味着培养适当人才并把他们分配到不同的领域中去。任何合理的科学经费筹措办法都会促成生物学和社会学的巨大发展。这个发展本身就要求对不同学科的学生人数和教学组织形式作相当大的变动。
  实验室的经费筹措  科学工作的财务和行政单位将是研究所或实验室。财务委员会的任务将是保证源源不断地提供或增加每一个实验室所要求的经费,只要它们认为这些要求合理。他们还能够保证任何拥有长期规划的实验室都能够继续进行工作,不致缺乏经费而中断工作。这种不断的经费供给将为科学事业提供基本预算,使之能缓慢而完全正常地发展。此外还会有额外支出的需要。例如,一项新发现可能开辟一个新领域,需要为之开设一个新研究所,或者一个新的社会需要可能要求设立一个研究所,以研究满足它的办法。
  虽然这类发展会在多年的长期过程中取得平衡,不过由于它们也包含着资本支出,会造成短期的非正常资金支出,为数最多可能达整个科学经费预算的三分之一。可以根据国民经济特点,按照需要随时批准此类经费,或者另外建立有固定数额资金的特别基金,可以从中支出非经常性的款项。
  加强科学事业  迄今我们都是把科学当作一个营业发达的机构来研究它的经费问题,虽然还考虑到了经费的某些经常性的增加,其数额只同应用科学成果所带来的每人实际收入的增加成比例。不过眼前的而且更为实际的问题是把科学发展和科学成果的应用提高到可以为社会带来最大效益的水平。显然现在世界上甚至还没有任何国家接近这个水平。在科学事业有多年历史的国家中,科学应用的规模还完全不够,而在苏联,虽然科学预算有点接近充足的程度,也还需要时间来建立科学传统和它的文化基础。由于缺乏这个传统,就使这些费用不能产生应有的效益。筹措科学经费的第一个任务将是加强科学事业而不仅仅是使它保持现状。
  人才的利用  只要对经济资源加以利用,说到头就是只要对原始的人力加以利用,物质技术就可以成倍增长。不幸,加强科学事业却与此有所不同。它不能不是一个比较缓慢的过程,因为它取决于是否有人才,即智力和经验高于一般人的人才。所以科学事业的成长有一个上限。这是由人才而不是由可资利用的资金决定的。不过这并不等于说,科学事业的成长不可能比目前快得多。这也不等于说成长速度本身不能逐步提高。科学事业不可能象工业那样每年增长百分之二十五或者百分之五十,不过现在却可以做到增长百分之十,而且一旦这个制度开足马力,就可以提高到百分之二十,如有必要,还可以再提高,其原因上面已经说过了。从根本上来说,原因在于现行吸收科技人员的制度和科学组织制度浪费极大。人才就在那里;只等人去使用。真正发展科学必须从教育制度做起,不过这实际上就意味着起码得经过八至十年才能在这方面收到任何明显成效,而且还要假定有足够的有才能的人担任教育工作。
  为了取得更迅速的结果,就有损于充分使用现有的训练有素的有才能的科学家。毫无疑问,单是把已经有相当详细的规划的科研方案付诸实施,就会在苏联境外的几乎一切国家中,使科学成果的数量大大增加。这些计划都由于经费不足而搁置起来,而这种限制在苏联是不存在的。当然某些困难一定会随着科学的需要的增加而产生,例如缺乏仪器或者缺乏有训练的助手等。这会多少妨碍科学工作,不过这主要是技术性困难,只要经费增加就会自动消失。显然,突然把科学主动性解放出来会造成浪费,不过这只是一切新的建设事业中存在的浪费。同目前停滞不前的状态比起来,这种浪费反而会是一种对社会有益的事。
  科学工作者的地位  在任何科学财务方案中,科学工作者本身的实际工作条件都是一个主要的考虑。我们已经讨论过他们在目前的困难(见第四、五章)。这显然有必要加以补救。但是仅仅消除这些困难是不够的;科学工作者需要特殊照顾,假如要使他能为科学尽力的话。他的主要需要是职业有保证,有充分的空余时间和适当的地位。我们应当这样对待科学研究职业。这并不是说,科研人员毋需做任何其他事情,例如教学或行政工作,而是说,如果他是善于做研究工作的,他就不必从事其他有碍于他进行科研的事务,而这种情况在目前也实在太多了。法国所采取的明确划分职业级别的政策规定科研人员可以轮换从事教学和行政工作。这个政策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理想的解决办法。关于工资的问题,根据社会制度的普遍不平等现象来看,目前上层的少数人和许多低层的人之间的工资差别过大。研究人员在早年思想最没有框框而且最富于想象力时,往往由于经济拮据而不能发挥其聪明才智。应该有可能规定一个差距不那么大的工资级别制度,以适应科学工作者的实际需要。目前人们用两个理由为教授所得的高工资辩护:他们必需有力量援助科学学会和接待外国科学家等等;一个更有力的理由是:他们必需维持一定的社会地位,以便可以同富有者交往,为自己的工作筹集经费。满足第一项需要的办法是照已经提出的办法改造科学学会和提供接待外宾的经费。科学协会不再承担出版费用后,就不会再成为会员的负担。第二项,也是比较重大的一项需要意味着要改变经济制度。在改变后的制度中,科学家的重要性会直接得到承认,而不必以金钱收入多少为标志。
  应该改善他们的工作条件,以使科学家享受长期而且不定期的假期。苏联的习惯做法以及其他国家的越来越普遍的做法就是这样。这种假期可以同科学考察工作结合起来。这办法的要点在于:应使科学家能独自思考自己的问题而不至损及其境况。这应该既适用于科学院科学家,也适用于工业中的科学家;事实上,最根本的改革之一,便是通过经常轮换和定期会议以消除这两类人员之间的差异。一旦科学被承认为现代生活的机器的一个基本组成部分,科学家的地位自然就会改变。他不再会遇到人们既在实际上鄙视他,又迷信般地钦佩他的那种复杂情绪,而是被看作为一个有运气而且有能力来应付新的事物——而不是既有事物——的普通工作人员。
  对经费不加任何外来限制  应该明白,科学开支的特点不同于正常生产品业开支。科学费用的任何一笔金额可能是浪费掉了,但是总的说来,整个科学的收益会抵补这笔费用,其比例要比任何其他形式的支出和收益的比例为大。换言之,实际用于科学研究的金额仅为整个社会支出的千分之几,可是它却能使社会收入每年增加百分之十以下。所以,从长远看来,对科研费用不加限制也许是经济的。这就是说费用仅受现有科学家花费能力的限制。只要想到科研费用将受到确定的内在限制,这种无节制的建议就不会被认为是轻率了。首先,从事科学工作的人必须具有高度能力和努力工作的条件,第二,除了应该增加低级科学家工资之外,额外支出不会用于个人。第三,用于仪器的支出将受一个人能使用的仪器数量的限制,即使可能比目前多两三倍,也并不是无限制的。
  最适宜的支出  尤其是在英国科学界,自然有人根据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原理认为,钱多了其实是害了科学家。他们把美国当作一个例子。在那里科学经费比别的地方多得多,却没有与之相称的成果,而且反而产生了一些弊病。
  的确,有钱购买昂贵的、多少合乎标准化的仪器会在某一程度上妨碍人们去制造质量较差、操作困难,但却可能开辟新途径的仪器。不过这种弊端应该同由于缺乏某种仪器而完全无法取得成果的弊端相权衡。同样,有人认为,如果科学变成似乎是一个收入丰厚的职业,就会吸引一批不良份子到科学界来,极力从中捞一把。然而,我们在考虑这一点时还应该考虑另外一个事实:如果科学工作收入低微,无保障,从业人数有限制,许多有才能的人会裹足不前。必须把这些针锋相对的论点加以权衡,得出适中的办法来。肯定会有某种科学开支能使所耗金钱收到最大效益,然而这种开支不一定就是最适宜的科学支出。从社会观点看来,花双倍的钱去取得一倍半的科学成果是值得的。那种认为美国科学界可能比英国科学界花钱多,然而它对社会的价值也不见得更大的看法是无法肯定的。不过我们已经指出,目前科学上的浪费主要由于它的组织上的缺陷。这种浪费要比一个规划周密的科学事业中可能无成果的实验所支出的开支大得多。此外同科学开支增加有关的不少弊病其实是与科学工作无关的,而只不过是经济制度弊病的特殊例子。只要人们把获取利润当作可取的目标,没有什么行业、甚至连科学这一行也在内,可以不受到它的影响。不过这并不就是说,在存在这些令人可叹的活动的社会中,增加科学开支就会造成目前同它相联系的一些弊端。
  理想的科学经费筹措办法首先要迅速增加经费。这种增加仅受觅得有足够能力的新工作人员的可能性的限制。而且在以后还要同样迅速地,即使不是更快地增加经费,不过这种增加将和人们自觉认识到的发展科学的社会需要相一致。
  如果我们想到有可能建立一个摆脱了目前令人不安的经济不安全和战争,而且能够为造福人类而发展科学的井然有序的社会的话,我们就能够看到:在这样的社会中,将会存在发展科学的加倍动力。这部分将是由于科学对社会的用处,部分将是由于科学活动本身使人们不再那么有必要从事其他职业,这样就有可能首次充分合法地为科学而研究科学。
  资本主义经济中的科学经费筹措如果我们撇开仅仅由于科学对社会的价值而考虑如何为之筹措经费的问题,转而考虑在目前情况下如何最好地筹措经费的眼前问题,我们首先就面临着一堆困难和矛盾。首先,正如已经指出的那样,为了私人利润而进行的科研经费筹措有一个根本不利的条件。一般说来,用于科研的费用不论在长远看来多么有利,并不能使原来出资的人得到好处。竞争的存在以及其所引起的保密的必要性构成又一个障碍。这两个障碍本身就使得人们有必要建立一个非常复杂和效率低下的制度。资本主义国家的科研就是通过这个制度,部分由工业界、部分由国家来提供经费。比这些困难更严重的困难是:为了国家经济和军事力量而对科学实行国家垄断的倾向日益增长。不过这并不等于说,在这些限制范围之内,就不能使科学经费筹措工作建立在比目前大多数国家的情况好一点的基础上。
  科学界和工业界之间必须更好地相互了解  除开已经指出的阻力之外,还有一些理应是可以消除的阻力。这些阻力主要由于科学研究所的科研主任,企业经理和政府行政管理人员之间缺乏相互了解所致。目前科研经费筹措制度并不是精心设计出来的,它是不同发展项目的临时应付办法积累而成的。它的复杂性和低下效率主要是由于人们从来没有全盘加以检查的缘故。如能这样做,就应该既有可能为科学筹措到比目前多的经费,又能使钱花得更得当。要达到第一个目的,资本主义国家的科学必须让人们知道自己的价值;而要做到这一步的有效办法是通过商业企业所发明的方法,即广告和宣传。至少是在英国,职业的道德准则迄今大体上使科学家们不愿采用这种方法。甚至也没有完善的科学新闻报导机构。在英国没有一家大报设有科学编辑,连拥有经常性科学新闻采访记者的报纸也极少。美国的情况自然是好一点,但是即使在那里,重要的发明和应用也极少象在苏联的一切报纸上那样,被当做头条新闻刊登。由于大家不知道科学工作情况,它就不能得到人们的赏识,于是就不得不以转弯抹角的和特别的方法来筹款,结果就象我们已经指出的那样,促使科学家为那么一点点可以弄到手的金钱而进行了不体面的倾轧,而不是大家联合起来提出要求,以便为科学争取充份的预算。
  科学基金  解决办法是设立某种集中的科学基金。尽管这个办法能否做到殊堪怀疑,技术上还是可行的。采用这个办法就可以把一切现有科学财源集中起来,而且可以用个人、企业和政府的补充津贴来作为补充。基金分配权将操在一个同前一节所说委员会相似的科学和工业委员会手中。要解决的最困难的问题与其说是资金分配,不如说是筹措经费的手段和不同来源的款项的相对比例。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科学部门,因为各企业仍然需要科学工作的某一部分为它们自己的利益服务。不过如果各企业能够至少把科研经费的一部分用于牵涉整个行业的研究工作的话,我们就能够比目前更加接近于建立统一的科学部门。这便是英国建立研究协会时所采用的原则,不过还可以加以扩大以便包括现有工业的全部,而不是象目前那样仅包括全部工业的一半。在另一方面,至于对许多工业可能有帮助的更带有基本性质的科研和对整个社会有价值的科研,在目前条件下期望企业向这些研究项目捐款,那完全是痴人做梦。在目前情况下,这种科研费用应由政府负担,也就是由纳税人直接地或间接地负担。实际上,议会科学委员会已经向政府提出了遵照这一原则设想的一个关于科学捐赠基金的方案,其主要内容见于附录。它的主要论点是:在应用科学中,研究项目需要十年期间才能达到可以实际应用的程度。所以,科学的需要同现时生产条件无关,而是在十年以后才会与之发生关系。源源不断供给经费是基本的必要条件,科研经费随商业循环而变化所造成的可悲结果已在上文谈过了。有了一个捐赠基金,就可以在繁荣年代交进大笔款项,而在萧条时期就可以交纳小笔款项或者不交纳。这样就可以消除经费收入的波动,并且使科研工作可以获得稳定的和缓慢增加的收入。同这个方案同时提出的还有关于扩大应用科学范围,把英国工业全部包括进去,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仅包括其半数的建议。
  官方的反对理由  不出所料,官方对议会科学委员会的建议作了否定的回答(见附录Ⅴ)。谘询委员会的反对理由有两点:第一,政府捐款资助科研时,其数额超过工业家自己愿意捐助的程度是不适宜的。其次,捐赠基金的原则有其内在的缺陷。他们指出:虽然工业家对科学好处的认识可能来得很慢,不过还是有所提高的。为了说明为什么情况是这样,他们提到自己的报告书:“在工业中应用和发展科学设想,有赖于彻底理解工业怎样利用科学和科学方法。只有在科学家和工业家对这种合作的问题加以研究后,才能做到充分应用和发展。在受过科学教育的人和大多数从事工业生产的人之间有着不同的训练、经验和观点。某些人希望科学得到合理利用以便为社会带来潜在好处。他们往往没有想到上述各种因素。科学家必须同工业家取得妥协。为此,我们最重要的任务之一,便是妥善组织科研工作,以便促进同工业界的联系。……有人催促我们立即建议大大增加国家科研开支以解决工业上的困难。我们认为:这种没有条件的发展是没有理由的。符合国家利益的合理的开支要看工业界在多大程度上普遍准备利用科学方法和科学知识的进展。只要我们象现在那样地确信,工业界正显得越来越准备有效地利用科学成果,我们就能够向国民说明为什么要采取不断发展科学以适应随时产生的新需要的政策。自1915年任命首届谘询委员会以来,我们的前任和我们自己就一直遵循着这一政策前进。”——《1930—31年度报告书》。
  他们的第二个论点是:政府的捐助已经不断有所增加了,虽然根据他们自己所列举的数字看来,在1928和1933年之间每年增加比率仅为百分之一又二分之一,在以后的五年中为百分之七又二分之一。这十分明显地说明商业循环的影响。他们显然是假定后一种增加比率可以永远继续下去。他们甚至一点也没有考虑过衰退的可能性,而这个可能性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紧迫的现实了。反对捐赠基金的根据是:这样,基金就不能由议会加以控制了。这种议会控制权似乎只有理论上的重要性,因为在过去十五次的预算辩论中,科学部门的预算只占用了半小时。这个回答本身就等于完全承认我们目前经济和工业制度甚至无力为本身的利益来充分利用科学。
  在这种情况下,官方的意见大概是正确的,目前的科研经费筹措制度可能是现有经济体制下最好的办法了。
  私人赠款  科学还有第三种收入来源——私人赠款;但是这必然是极难加以规划的。在现代条件下,这也许是筹措科研经费的最糟糕的办法了。这种捐赠不能不是极其无规律的而且金额大多是无法预料的,不过它的最糟糕的特点是这类基金的分配和使用的一般目的。除了一些令人肃然起敬的例外情况外,现在人们把大笔钱交给科学界的原因是为了作宣传或者为了不受良心责备。一个企业或者个人对科学界的大笔捐款可能很有助于提高或保障施舍者的名誉。在英国,这可能是取得荣誉的捷径,在美国则会赢得普遍的尊敬。不过不论施舍的动机如何,大施主和潜在的施主成为一种经常存在的诱惑力,促使科学家个人或者集体勾心斗角要从这些捐赠中分得一点残羹冷炙。这些钱一般并不用于最急需的地方,而是落入最善于从富人那里争取捐助的科学家之手。结果,大量遗赠都浪费于砖瓦和灰浆,或者浪费于能力差的或趋炎附势的科学家。更糟糕的是,获得这种捐助的机会促使科学界对富有者和他们的机构普遍采取奴颜婢膝的态度。大多数有激进思想的教授,一旦觉得自己的观点可能妨碍他们取得有助于他们最心爱的研究项目的经费,就不敢贸然发表意见了。经验已经证明,只有当基金金额数字很大、足够慢慢花用而且可以由公正而独立的委员会控制的时候,才能减少这些弊病。不过,没有一个基金,甚至包括洛克菲勒基金在内,有足够多的金额足以符合这些条件。如果有一个企业、政府和个人都向它捐助的总的科学捐赠基金,就可以消除目前的许多弊端。但即使这样,普遍存在的奉承现象必然会继续存在。
  科学事业能否自给自足?  如果科学家自己能够从应用他们的发明所得的收益中分得可观的一份,筹措经费的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人们已经作过这种尝试,设法制订了科学发明专利取得办法以便使科研工作直接获得好处。最卓著的例子是威斯康星大学所取得的制造维生素D的专利权。
  不过总的来说,科学家本身并不赞同这种做法,因为他们明白,在大多数情况下,专利办法会阻止科学的有益成果的应用。在医学方面尤譬如此。由于专利的限制,有益于整个人类的药品维持高价,以至只有最富有者才用得起。科学家感到自己参加这种交易是违反自己的基本原则的,虽然由于现有企业的排外性集团的缘故,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不过除开这种道德上的考虑之外,任何通过专利来筹措科学经费的规划也还是有严重的实际困难的。目前不大有什么重要的专利交给大型垄断公司以外的企业来经营可以获得成功。有时,这些垄断企业把专利收买起来可能是值得的,不过一般来说,避开专利的规定要容易得多,而且在诉讼中,钱多的总是操胜算。总的说来,科学家本能地不参预商业还是一桩好事。由于他们专长不在此,亏损机会大概不少于赚钱机会。这种损失可能使整个科研部门无限期关闭并使许多人受苦。即使科学家在商业上取得成功,他们一般只能以牺牲自己的科学才能为代价,而且还得同意实行保密和刊登夸张的广告。这种夸张的广告是在商业上取得成功的必要条件,然而却和科学精神很不相容。
  经济民族主义和计划性科学  在现代国家中,科学经费筹措工作中越来越重要的是它和国民经济的关系。事实上,某些国家可以能保全一些科学,几乎完全是由于这个缘故。例如在德国,政治生活的整个气氛是敌视科学精神的。血统和国土被认为比知识更重要,不过在现代世界中,他们也不得不勉强承认,血统和国土不足以保证国家荣誉和民族自由。他们由于两件事而需要科学:要使战争机器完善起来以及同一件事情的另一方面,要使国民经济朝着自给自足方向而完善起来。虽然这是一个极端的例子,可是所有其他资本主义国家都明显存在同一倾向。例如,在英国,这一倾向促使政府成立和保持科学和工业研究部。国民经济对科学所施的压力的效果主要是使应用科研朝两个方向发展:第一,是朝主要同军备有关的重工业,特别是冶金和化学工业发展;第二是在较小的程度上朝着解决食品的生产和保存问题的方向发展。这就扩大了物理学和生物学之间已经存在的不平衡。假如食品研究工作更带有生物学性质,这种不平衡当然不至于这样明显,可是我们在这里却遇上了现代政治的一个内在矛盾,即在政治上对农业的原始生产方法的关注。这种关注总是和经济上的民族主义同时存在的。由于不能得罪保守的地主和农民,所以有必要使农业保持原始状态,因为他们是内政上的反动力量和兵源的支柱。结果,社会把大量的化学人才用于制造合成食物,以免实行农业合理化所必需的比较小的行政和政治改革。食物保存的研究使组成大规模商品分配托拉斯的中间商人得到的好处实际上远远超过生产者或消费者。不过为了经济民族主义利益而发展科学可能也是有间接好处的,因为这第一次指明可以进行有组织的科学研究来解决涉及整个社会利益的问题,并且说明了,可以在美好的时代把这类有组织的研究工作从目前备战的轨道转移到造福社会的轨道上来。
  科学自由我们就这样地粗略描述了在两种不同类型的社会和经济环境中科学发展的可能性。这可能有助于说明一个要科学在其中发挥充分作用的社会组织的必要条件是什么。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个涉及面更广的问题——科学自由的问题。科学自由不单是对这个或那个研究项目或者理论不加禁止或限制,虽然今天在某些国家中,科学连这个最起码的自由也没有。充分的科学自由还不仅仅以此为限。要是人们得不到经费,即使允许他们进行科研也是没有什么用处的。研究资金的缺乏象警察监视一样有效地妨碍科学发展。不过即便提供了资金、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是依照科学发展的内部需要提供的,科学还是没有充分自由。科学活动的整个周期并不因为有了一个发现就算完成了。只有当这个发现作为一个观念作为一种实际应用,被当代社会所充分吸收的时候,这个周期才算完成。
  摧残  只有当科学在社会生活中可以起积极的作用,而不仅仅是供人思考的时候,科学才能充分发展。这当然就是科学在十七世纪和十九世纪初期大发展时代中所起的作用。那时资本主义破天荒第一次为有效地利用自然力量提供了机会。可是今天科学的利用越来越受限制而且被用于卑鄙的目的。科学自由的缺乏和对科学的滥用也转而影响它的内部发展。在建立了一个伟大的传统的学科中,科学还是有可能遵循那个传统的路线前进,可是在其余的学科中,例如在生物学和社会学方面,科学的进展已经无疑地受到阻碍了。和当代实际生活脱节的科学肯定要堕落到学究作风的地步。
  可见整个科学经费筹措问题所具有的社会经济性质远远大于它所具有的纯科学性质。一旦科学在推动社会进步中起了公认的作用,依照一个合理计划为科学筹措充足经费的问题就不应该有什么困难。所需经费的总额是这样微不足道,除了遇上极大的危机或者在破坏性战争以后的重建时期,为科学研究找到充分的或者过于充分的经费理应是没有什么困难的。一旦把科学很好地组织起来,使大众能迅速而直接地受益,它的价值就会变得十分显著,把国民收入的百分之一、二拨给科学事业使用也就不会遇上什么困难了。这个数字将等于科学在今后二十年中可以吸收的经费,而且相当于今天它在大多数资本主义国家中所吸收的金额的五至二十倍。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其限制因素将不是可以取得的经费数额,而是可以使用这些钱的人人数不足。在人类需要可以用我们现在无法设想的方式满足之前,科学有着得到充分利用的前景。
  科学事业需要组织起来  我们已经讨论了科学组织工作的一般问题的各个不同方面。这种讨论不能不带有纸上谈兵的性质,因为我们所谈的都仅仅是将来可能存在的组织形式,所以提不出具体例子。在这种论述中,仅能考虑到一些可以估计的因素,然而更为重要的却是那些不可估计的因素。
  一种组织形式,不论规划得多么完善也不论它和总的社会规划结合得多么密切,如果它不能代表推行这个组织形式的人们的实际愿望,就毫无用处。因此,只有主要根据科学家自己的态度以及公众对科学的态度,我们才能估计出任何改组科学的工作取得成功的可能性。不承认迄今在科学界还存在不信任任何组织形式的想法是没有用的。不过这种不信任部分地是来源于科学要保持本身自由,不受教会和经院式大学的蒙昧主义限制的老传统,部分地来源于国家控制科学的较为近期的经验。至于第一点,老是念念不忘科学界过去的斗争往往只会使人看不到眼前的真正危险:人们已经不再对科学进行全面压制,而是具体加以利用。应该把现代的科学自由看作是行动的自由而不仅是思想的自由。为此就有必要组织起来,不过科学组织形式要想起作用,就不能而且也不可能是不加考虑地从企业或者政府机关硬搬过来的那种组织形式。把科学置于这种纪律和常规的束缚之下,科学就肯定会夭折。目前受到这种束缚的很大一部分科学工作实际上已经死亡了。组织起来不一定就意味着受这种纪律和常规的束缚。
  正如我们已经设法证明的那样,它可以既自由灵活,又井井有序。如果科学事业能保持以民主形式表达的民主精神作为它的主要核心,没有一个科学组织会失去科学的实际进步中所固有的团体精神和追求知识和争取造福人类的渴望。如果我们要拥有一个科学组织,主要要由科学家自己努力把它建立起来。他们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将在下一章予以讨论。
  科学家和人民  不过建立科学组织不能单靠科学家自己。科学家不能强迫社会接受他们的服务;他们必须成为科学与社会之间自觉自愿的伙伴关系的一部分。可是这就意味着不从事科学工作的公众要更加充分认识科学的成就和发展的可能性。为了使科学充分发挥威力,也需要从经济上把社会妥善地组织起来,使普遍的人类福利——而不是私人利润和民族扩张——成为经济活动的基础。科学家也许会比目前社会中任何另外一部分比较富裕的人都更适合于这样的经济制度。因为科学事业一向是科学工作者的公社,彼此帮助,共享知识,它的个人或集体不追求超过研究工作所需要的金钱或权力。他们一贯以理性的眼光和国际眼光看待问题,因此,从根本上来说,他们同力求把同甘共苦的原则不但扩大到知识界而且也扩大到社会和经济领域中去的运动是殊途同归的。为什么科学家或者社会还没有充分理解这个基本的共同点,将留待下章讨论。
第十三章 发展科学的战略
  科学工作可以规划吗?
  一旦解决了科学的充足经费和科学的完善组织问题,我们就面临着一个更为具体的问题:如何指导这个组织在科研及其应用方面进行工作。事实上,我们得制订一个科学规划。
  乍看起来,科学发展的战略问题似乎是无法解决的。科学就是发现人们过去所不知道的事物,在本质上是无法预知的。在许多人看来,科学发展的规划是一个语词矛盾。不过这种观点过于绝对;实际上,除非在某种程度上对科学工作加以规划,科学工作就无法进展。虽然我们的确不知道自己可能发现些什么,我们首先应该知道到哪里去找寻。某些短期规划一直是科学研究所固有的,长期规划则含蓄地体现于科研人员的培训中。例如,如果不是考虑到化学还需要研究五十年的话,就不会去培训化学家了。发展规划的确是这样含蓄地存在着的,不过它是传统和机会主义的混合物。我们的任务是用一个经过更加自觉的深思熟虑的规划来代替它。这个规划将在同时顾及科学发展的不可逆料的性质。
  灵活性  要制订这样的规划显然需要一切科学领域的科学工作者通力合作。由此得出的不是一个实际规划,而是这样一群人所可能制订出来的那种规划的纲要。它称不上是一个确定的计划,当人们把不同学科的一切发展前景汇总在一起并编成一个科学总规划的时候,大家就可能发现原来的侧重点完全改变了。不过即令只是为了促使大家向这一共同事业前进一步,也还是值得尝试编制一个计划的。任何这类规划的第一个要求将是灵活性。刻板地执行预订规划对于科学是再有害也不过了。现在几乎被人忘记的赫伯特·斯宾塞的社会学规划就是这样。计划需要定期地,实际上是经常不断地修订。为整个科学制订五年或十年规划,并为各门学科制订较短的规划,也许是可行的,而且还应该规定可以修订,因为在任何时刻,新的综合性发现可能极为重要,以至要求对原先的规划进行全盘修改。在这个问题上,自觉的指导理应证明比目前无计划的科学发展灵活得多。由于缺乏有组织的预测,新发现的影响往往需要多年才能表现出来,甚至在其本领域中也是如此,而且还需要几十年才能进入其他科学领域。
  全线推进  科学知识战线上的进展从来不是、而且也不应该是划一的。它总是包含一些凸出地带,在那里,进展容易而且迅速,在那里,未知领域的阵线被确定地突破了。在目前,凸出地带是核物理、量子化学、固体和液体结构、免疫学、胚胎学和遗传学。迄今的趋势是:大多数有才能的科研工作者,涌向这些地带,并且在其后面还拖了一大群才能较差的科研工作者,正象在淘金热潮中,跟在有经验的勘探者后面的人仅不过是想迅速发财而已。结果,没有出现惊人进展的其他科学领域可悲地遭到遗忘,而且由于失掉了本来很有前途的研究工作的知识,甚至可能倒退。就这样,化学在本世纪的成绩,同它在十九世纪所取得的巨大进展相比,就微不足道了。一旦这些被遗忘的科学发展地带受到人们的注意,借助从比较发展的学科借来的新原理和新方法,这些学科到时候就会变成最容易发展的学科。只要组织得更好一些,这个最后的进展就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科学知识就不致于失落而需要人们重新拾起。
  受阻地点  在科学战线上,也有一些这样的地带:在那里,人们遇上了一条死胡同,在那里,某一条发展战线似乎进展不动,或者遇上了无法克服的理论或实际困难。将近十八世纪后半期的电学就处于这一状态。伽伐尼和伏打的发现把它从这种状态中拯救出来。十九世纪,在消色差显微镜发明出来以前,生物学一直没有进步。遗传学由于无法分析的原因,直到1900年为止始终进展不动。理论宇宙物理学在现今也进展不了。这些科学发展受阻的事例本身就意味着需要把科学工作加以全面组织。一个领域的科学工作者可能认为某些问题无法解决,可是在另一个领域中却可能已经有了现成答案了。如果情况不是这样,如果存在的困难完全超出了现代科学力所能及的范围以外,显然就需要把这个学科本身以及其邻近领域的最有才能的人员集中起来研究这些问题。因为恰恰是在科学观察看来无效或者得出相互矛盾的结果的领域,我们有最大的理由怀疑原来的理论是否有某种内在的缺陷,因此我们也有最大的理由去组织新的突破以深入这些未知的领域。物理学在十九世纪末叶就处于这种状态,后来靠了一系列幸运的偶然事件才摆脱了这个局面。不难看出,假如当初对物理学有了更为全面的观点,并且对经常存在的不正常现象加以应有的注意,目前的局面可能老早就到来了。
  在科学史上,解释为什么没有某种发现,比解释为什么有这种发现要难得多。一个有组织的科学规划可能获得的一个确定好处便是能减少发生这种情况的次数。
  扩大战线  此外,还存在着从来没有人进行科学研究的未知领域。科学战线仍然是过于狭窄了。扩大科学战线是可以为科学本身和整个人类都带来好处的。我们仍然遵照传统来管理我们的很大一部分生活。我们感到这些传统多少是有用处的,然而它们却没有科学根据。在最近二十年以前,我们甚至还不明白或者不肯费神,从科学角度研究一下我们吃饭睡觉或者养育子女的问题,甚至到现在,我们的整个家庭事务——吃饭、洗衣和烹调等等——还没有受到科学的过问,极其有限的和具有商业目的的那种科学除外。在纯科学世界中,各学科之间仍然存在实际上未经探索的广大地区。物理化学和生物化学的巨大成就就是填补这种空白的例子。不过生理学和心理学之间以及心理学、社会学和经济学之间的空白大体上还没有填补上。任何完善的规划都应对这些情况加以特别考虑,而且要把现有的一部分最精锐的兵力布置到这些领域中来。
  过去二百年来科学分支的迅速增加说明科学智慧能进入多少新领域。同时这种局面也对科学造成局部损失,因为原来的单一的领域现在分裂为若干部门,彼此之间在开头很少联系。物理和化学一度是不能区分的,在十八世纪末,它们明确地分家了。到了十九世纪中叶,人们感到有必要建立一门新学科物理化学,以便把两者联系起来。科学组织工作应该保证这种联系经常保持下去,而不是事后才想起建立这样的联系。任何学科取得进展都应立即向一切其他学科提供情报。显然要求一切其他学科的科研工作者把某一个学科的成果全都吸收下来,并不能达到这一目的。科学出版物有责任保证这些成果的交流。哪一个领域可能需要这种资料,就应把这些成果编写成短小精干易于理解的资料供给哪一个领域,而不是仅仅提供原始资料。应该鼓励新工作人员进入中间地带,以保证科学前线上的工作的不间断的连续性。
  巩固阵地  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科学进展的前线。一旦取得进展,就要加以巩固。我们现在研究历代科学家们的生平和工作的好处之一,便是可以从中得到很多启示,这些启示过去一直没有挖掘出来,但对未来的发展却是很有意义的。这意味着他们当时的很大一部分工作都是白做了。其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他们无法逐一地研究这些问题并在这些问题中的任何一个问题上取得进展,而是因为他们本身实际上不可能在所有这些问题上全都取得进展。他们也缺乏由能够研究这些问题的合作者组成的足够的学派。保证人们在最迅速的科学进展之后展开充分的大规模合作性后继研究并且不让有前途的开端湮没不闻,这是科学工作组织规划的一个重要部分。
  最后,在一门新的学问的主要轮廓已经十分明显之后,打扫战场的工作总是值得进行的。总是有一些细心和工作有条理的工作者宁愿担任日常性工作而不愿当开路先锋,可以责成他们来详细研究普遍性理论的含义。我们所以有必要这样做不是由于我们有一种学究式的愿望,要想使理论无所不包,而且是由于我们明白:往往正是通过这种耐心的研究才找出理论失效的事例,而这些事例又可能转过来成为新的和有意义的修正的起点。
  理论的重要性  除非创立充分的和全面性的理论来为新发现奠定巩固基础,否则科学的进展就没什么价值。我们已经看到,过去,在许多学科中,特别是在生物学中,一方面不断地有人进行重复的而且同别人不相配合的实验工作,另一方面,也不断地有人建立同事实没有充分联系的普遍性理论。如果科学实验者和理论家不是同一个人,应当加强他们之间的联系。这并不是说理论可以按照订单创立出来。建立新理论仍然将是思想家个人的最无法预料的特权之一。我们可能做到的是:向任何希望在某一领域进行综合工作的人提供经过整理、可以一次吸收的、该领域中过去的一切研究成果,而不要让他们通过大量调查和学术研究才能零零星星地把这些资料搜罗到一起。有条不紊地发展科学理应会使目前的状况一去不复返。目前,在一个领域重新进行研究往往要比查明这个领域过去有什么可靠的研究成果容易一些,而其所以如此并不是因为以前没有研究成果,而是研究成果重复太多。我们的目标必须是促使理论尽可能和实验的结果密切吻合而且还能为以后的实验指出方向。
  经常的修正  妨碍科学进步的因素不单是缺乏理论;过时的理论对新发展所起的拖后腿作用也是同样严重的。老传统的压力束缚并挫伤了活泼的思想。只要科学界单是由老人掌权,就一定会发生这种情况。我们已经提出的补救办法——由青年人参加的实验室委员会辅助个人指导科研工作——是摆脱这个困难的一个方法。足一个方法是保证每隔一时期研究室主任可以脱产学习,以便使他有时间赶上时代,如果他们的思想还没有僵化,能够做到这一点的话。在制订科学发展规划时,应该更进一步地指出:在任何科学领域中,一旦一个新理论否定了旧的观念,就要毫不拖延地在那个领域进行彻底的修正。当然,由于旧的理论曾经在自己的时代证明是令人满意的,它们一定也有值得重视的成分。这些成分并不一定都包含在新理论中。有时老理论的某些方面会重新出现在后来的第三种理论之中。光的波动说和粒子说就是这样。在根据新理论对任何科学领域进行修正时,应当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不过这些因素的存在并不能作为一种理由,让新旧知识永远互相矛盾地混在一起。目前,这种新旧知识的大杂烩就被当做科学传授给别人。只要理论有了充分发展,在没有理论的情况下,只要人们对实验知识作出了有条理的归纳,在任何时候都应该有可能对现有知识作出全面综述。这种综述能够根据研究的性质,提供详略程度不等的有关各种事实和技术的综合性说明,作为科研和实践的任何领域的工作基础。
  基本研究和应用研究的平衡  任何发展科学的规划都应该始终在基本研究和应用研究之间保持一个适当的比例,并且要使两者之间始终保持最密切的联系。我们已经在别的地方讨论过做到这一步的具体组织形式,即成套的研究所。人们将通过这些研究所把田间和车间生产问题归结为基本科研问题,然后逐级加以解决,一直到最后加以实际应用。不过在这种组织形式中,不同部门的工作人员的人数和质量及不同部门拥有的经费之间,必须有适当比例。这种比例必然随不同的学科和不同的时间而有所不同。如果在某些领域中全面性的基础理论在涉及具体实践的范围内已经为人们所公认,例如在化学或物理学中,就应该对应用方面给予极大的重视。在生物学方面,需要进行比目前多得多的基本研究工作,不过把任何领域中的基本研究和应用研究割裂开来当然都是不大自然的,尤其是在我们刚刚开始获得精确知识的领域里。社会学、经济学和政治理论研究之所以不出成果,主要是由于它们没有同这些领域的实践结合起来。研究社会科学甚至比研究物质世界更需要同社会活动结合。
  第一阶段:对科学作全面调查
  规划科学发展总方向的第一阶段是,在我们已经说明的意义上,对人类生活各个领域的现有知识和技术进行一次全面调查。只要进行这样的调查就一定要对科学的一切分支进行进一步的调查。这并不是一个新主意。在科学大发展的其他时代前夕,都采用过这个办法。皇家学会的创始人在十七世纪和法国大百科全书派在十八世纪都开展过若干次全面调查,不过我们可以在比他们高得多的水平上开始。
  大自然的世界和人的世界  必须对两个主要的调查和活动领域加以考虑。在其中一个领域中,即在大自然的世界里,我们面临着如何替人——作为一个生理学单元——找到和创造最优环境的问题。这就牵涉到全部具体技术和其背后的自然科学的全部内容,还牵涉到建立在比我们目前拥有的深刻得多的生物学知识基础上的生物学技术。我们必须理解人类产生以前自然界的全部过程,才能为人类进取精神创造最好的生物学背景。自然科学的学科,如天文学和群论,不管如何生僻或抽象,都不是同这一目的无关的。在第二个地带,即社会的世界里,问题已经变得比生物学上的生存问题更为急迫了。对社会、种族和阶级在经济上和政治上交互作用的整个过程的理解和综合,要达到比我们目前有办法做到的高得多的程度。而且在将来,人类的社会方面显然会变得相对来说愈加重要。不仅人类的生物学上的需要将更容易得到满足,而且他还将创造出一个社会的世界,其复杂程度将远远超出他最初所在的自然的世界。直到现在,社会的世界虽然是由有意识的力量创造出来的,却是无意识地创造出来的。在将来,社会的意识一定要成为社会变革的决定力量,而且这种认识不能不影响到眼前科学发展的方向。
  需要真正起作用的社会科学  事情已经愈来愈明显,我们有必要把所谓科学的左派——生物学、尤其是社会学和经济学——提高到物理学和化学早期发展的水平上去。这不单是为这些学科的研究提供更多经费的问题,也不只是吸引有很大才能的工作者到这些学科中来的问题。生物学的、特别是社会学的重大困难,以及人们所以觉得它们不是真正的科学,而只是伪科学的根据是:它们和现实生活没有足够的积极关系。物理学家或者化学家所要发现的种种技术,只要有其内在的功效,就完全有希望直接用来为人类造福。象我们已经讨论过的那样,的确也存在一些弊病,而且愈来愈多,然而这些弊病还不足以使整个工作从根本上来说,看起来是无效劳动。就生物学家来说,他的研究成果还很有可能在医学上得到应用。可是农学家却面临着这样的一个世界:在那里,当务之急不是去发展而是去限制生产,以致使生物学发现的巨大潜力根本没有希望得到实际使用。社会学的情况就更糟了。不仅一切社会学家都没有行政权力,以致社会学根本不能成为一门实验科学,而且对社会体制的研究本身一旦看起来会引起人们对现存社会制度的批判,就遭到阻碍并且被引到毫无成果、单纯描写性的学术水平上去。要想把生物学和社会学纳入正规,就必需使它们同正在改变生物学环境和社会本身的实际力量密切结合起来。
  科学的前景在研究了科学发展的这些比较一般的问题以后,我们就可以转而研究科学发展的眼前的具体前景。这种前景可以从两方面来看,既可以从发展科学技术和理论的观点来看,又可以从满足人类需要的观点来看。前者极其明显地决定了科学发展的眼前的内在可能性,后者则决定期长期的趋向。自然,如果有可能提供一幅同时显出这两个方面的科学发展的图景,那就更好了。不过这样的一幅图景几乎一定会由于包罗万象而失去其清晰性。所以,在本章及下一章,我们将相继对这两方面加以介绍。我们还要在本章中说明怎样才可以利用科学的发展来帮助满足人类需要,并且在下一章中说明人类需要为什么可以促进科学发展。
  未完成的任务  自然世界的图景一向就十分清晰,使我们可以看出迄今哪些任务是最重要的未竟工作。这些工作便是在自然科学的边缘上探索目前无法知道的根本机制、或者不如说隐蔽的机制,并且探索各学科之间,如物理学同化学之间、化学同生物学之间、生物学同社会学之间以及最后,社会学同心理学之间的联系环节。究竟是否能够把这几类现象联结成为一个整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知道:关于这些中间性环节,还有多得多的东西需要我们去发现,而且由于我们目前对这些中间环节一无所知,我们至今仍然根本无法充分理解这些中间环节本身的意义。在这些中间环节当中,有一个中间环节,即物理学与化学之间的空白,已经大部分填补了。由于量子论的创立,我们已经可以象解释电和光这两种物理现象一样地来解释化合和亲和力这两种化学现象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对古典化学的认识也深刻得多了。无疑,对于生物学的化学基础的进一步认识,同样会有助于说明先前认为是纯生物学问题的一些问题。事实上,最新趋势的最显著成果之一便是通过研究维生素和荷尔蒙之类比较简单的化学物质的效应而阐明了生理行为乃至心理行为。这并不是说,我们为了研究中间性课题应该忽略中心课题,而是说中心课题有可能从中间性课题中取得进行实验的新动力和建立理论的新基础。以下,我们要对科学研究的近期前景,尤其是从物理学到数学的各种中间地带的近期前景,作一番扼要的叙述,这种叙述当然不能不是十分一般化的。
  物理学
在物理学中,对物质世界的隐蔽本质的探索,当然也就是探索宇宙中最微小,最迅速,最富有活力和最遥远、最古老的部分。对原子核的研究同时也就是对星球内部以及银河系的起源和发展的研究。不仅如此,由于越出了我们普通人的经验,这种研究使我们称之为自然法则的各项实践行为准则受到最严峻的考验,并且有助于分清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这些准则从任何意义上来说都是终极的准则,而且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这些准则只是近似的实践准则,适合于具有我们这样的体积和生活节奏的动物。例如,人们也许会发现,在生物学和工业应用中都极为重要的能量不灭定律适用于或不适用于各个粒子和光的射线的交互作用。但不论结果如何,这个研究必然会使我们对宏观世界中能量不灭的意义有更多了解。理论物理学标志着我们知识的外层边界。它必然不仅能吸引最有创造才能的人而且也能吸引最善于思考的人。它的不少最概括的结论几乎不可避免地夹杂着有意无意地从前科学时代的信仰中汲取来的神秘的和形而上学的直觉成分,数量之多不下于从观察和实验得来的合理归纳成分。将来的工作有很大一部分将是如何消除这些妨碍发展的成分,不过要做到这一点,就有必要把我们解决物理学问题的方法建立在对宇宙及其发展有全面认识的更广阔的基础上。
  现代物理学不但在理论方面大有可为。它所包含的技术,如高压电,真空管和振荡电路,也可以用来改造许多其他学科,而且这些技术本身就是物理学和电气工业之间的一条有用的直接联系纽带。双方已经有了一种十分复杂的互利关系。
  科学界拿出有技术价值的设想,并作为报酬,接受进一步发展所必需的经费和新工具。电子管和振荡电路,如能进一步发展,将在科学界内外具有重要意义。电子显微镜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它的性能已经超过光学显微镜好几倍;电视的发展也同它有关。现在凡是能影响任何种类的辐射的东西都可以被人类观察到,能够穿透云雾见物的红外线望远镜已臻于完善。现在只要把这些方法用来解决其他学科的问题就可以引起一场同望远镜和显微镜所带来的革命相类似的革命。
  振荡电路的新组合的可能性是无穷的。在具有数学和电气发明才能的人员的适当合作下,可以在愈来愈大的程度上利用它们来代替运算过程。数学正随着这种应用变得机械化,不过在同时也开辟了一个数学化机器的新时代。这些新的数学物理方法可以用来控制仪器和机器,不是象迄今这样仅仅用于把人的意志传达给机器,而是用它来实际代替人进行观察和控制。已经可以通过红外线眼来监视工序,并且还能够找出肉眼看不到的差错。我们将来有可能建立一门新机械学。
  在其中,人类的智慧将主要用以设计完全自动运行、自动调节、自动修理的机器,从根本上消除由人来看管机器的必要性。
  核物理学现在已经开始提供更大的无法预见的可能性了。元素的嬗变已成为事实了,目前还是在半微观的规模上,不过已经发展得足以对化学和生物具有巨大价值了。通过诸如放射性钠或放射性磷之类的新放射性元素,我们现在有了追踪单个原子运动的方法;因而也就是有了直接揭开消化和新陈代谢的秘密的方法。生物学应该准备充分利用这些方法去进行大量工作。
  物质的结构  主要研究材料性质的几门较古老而且大半被人遗忘的物理学分支,现在正处于迅速改造的过程。直至前不久,只有在研究电场和粒子的碰撞时,物理学才涉及物质的内部结构;此外仅是根据对物质性质的初步认识而提出一些概括的概念——硬度、弹性、可塑性等。这些概念是可以加以利用,然而却根本无法加以说明。最近,光学方面的发展以及对物质进行X射线和电子研究方面的发展已经完全改变了这种状态。物理学的一个巨大的新分支正在出现中。它和化学发生联系并且涉及固体或液体物质的结构。它的第一阶段是对现有形态的物质的原子结构进行研究。研究的结果,人们已经对技术性材料——金属、陶瓷、纤维等——的性质有所了解。所以需要朝这一方向发展是因为有可能创造出新的材料,不是用盲目实验的方法来创造新材料(这种方法永不会创造什么崭新的东西),而是通过充分利用结构理论来创造新材料,目的就在于使新材料具有人们所希望的任何性质。
  我们对固体物质的认识已经越过认识结构的阶段而进一步力求理解结构是怎样改变的。摩擦和可塑性变形都同样地伴有局部发热和甚至材料熔解的现象。英国和苏联在这一方面同时开展的研究,必将对有关金属加工以及轴承、润滑、摩擦电、甚至还有火药爆炸问题的工艺过程产生深刻影响。另一个极有希望的领域是关于物质的边沿和表面的研究。这种研究在理论上的优点是可以展示物质的两维特点而不是三维特点,不过这种研究对于腐蚀、吸收、矿物浮选、催化以及物理学和化学边沿上的其他方法也具有极大的实用价值。
  地球物理学  现代物理学范围扩大的结果之一,是现在已经有可能解释而不仅仅是描写我们地球的变化。这是牵涉核物理学的宇宙问题的一个特殊方面,因为我们必须到核物理学中去寻找构成地球的各种元素有的多有的少的原因。
  不过,这些元素互相分开的原因以及这些元素在地壳或地球内部不同部分的分布情况,却是需要由新的晶体物理学加以研究的问题,同时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也许就能解答关于大陆和山脉的起源的历史问题以及关于地震原因和地震预测的眼前实际问题。在这里,迅速发展的地球物理学方法——重力、磁力、电气和振动方法——在理论方面以及在它们对合理勘探矿藏的贡献方面都有极大的前途。我们对地球表面的变化、即大气层和水界的问题当然尤其感到兴趣。不但这些问题对飞行、水力、渔业和航行等等的实际重要性大大增加了,而且现在我们开始认识到,它们对科学也有很大意义的,因为它们从本质上阐明了表面上看来毫无道理可言的生命的化学构成,因而也从本质上阐明了生命的起源。地质学本身仅能对这个问题为我们提供一半答案,另一半须由化学来提供。
  化学
过去一百五十年中化学的进展都应归功于拉瓦锡所开创的化学大革命在实践中的应用。不过,人们还没有充分认识到在过去十年中已经由于应用了新的量子力学以及光谱分析和X射线分析等新方法而产生了另一场规模大得多的革命。
  我们现在已经可以把电子和原子核的力学系统的行为和久已熟知的化学反应联系起来。起初,这当然仅仅促使人们对化学重新进行解释,不过,事情必然不是到此为止,必然还会建立一门比十九世纪的化学合理得多的新化学,就象十九世纪的化学比先前的实验化学更为合理那样。现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出,早期化学所以表面上看来很简单,主要是由于它几乎仅仅研究单盐和气体分子。它把凡是无法解释的最基本的现象,如构成岩石的硅酸盐或者金属及其矿石的现象,干脆搁在一边。新方法已经把这一切都改变过来了,而且可能带来更大的变化。人们对硅酸盐化学,已有充分理解,说明它仅是单盐的电化学原理在结晶状态的复合条件下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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